【开唐,那一抹风华】
还记得,天,蒙蒙地在晴。
官道上若隐若现的马蹄声有些突兀地撞击着耳膜,踢踢踏踏,也许在演绎着它独有的节奏,有些隐逸之风。玄武门也是懵懵懂懂地立在那里,显得威严而凝重。
骑在马上的是身着华服的男子,他微微颔首,精薄的唇边飘来了浑厚低沉的声音:“我就是死,也不会将太子之位让给你!!”
他是李建成,隐太子。
“隐”,功过不置可否,这个字阴毒得渗人骨髓,将最后的思绪,最后的怀恋,最后的功绩,最后的温情,毫不留情地斩得一干二净。让那些无数次从眼波中投出的馨然,带着哀伤带着惨痛带着不可理解的疑问,呼啸着四分五裂,我仿佛都听到了那摄人心魄的巨响。
他看到了他的二弟,那个全副武装手持弓箭逼视着他的那个人,他的心里闪过了些许的落寞。他的心里还在赌着,二弟不会射杀他的,他似乎很有信心。
二弟的确英武得逼人,他也是微微颔首,和他的大哥一样的神情,一样的动作,老天会戏弄人一般让这样和谐的场面浓浓地抹上不可避免的杀机。
箭尖锐利的可怕,纯铁的刃尖无情地反射着每一条阳光,直直地照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让人想逃避却越发的慌乱,只能任由身体里的血液随着光不停的升温。这把弓箭的主人也不知怎么了,手腕颤动起来,皮肤抽动着,骨节犹豫着,他的腿甚至打摆子一般晃动,然而他不允许自己慌,兴许是维护自己胆怯的尊严,兴许是真的不下决心,强自抑制这颤动缓缓地垂下了手。
弓箭似乎也暂时敛住了寒芒。
李建成的皮肤稍稍松弛了一些,他略显嘲讽地挑起了较高鹳骨上的眉毛,一种邪恶的美丽,像一朵罂粟花妖冶地华丽丽地绽放,没有丝毫内敛。一丝轻笑轻盈地滑过嘴唇,而眉宇眼波间是一种若有若无的轻蔑与不屑。他似乎是赢了,而且,应当是完胜,而他可怜的二弟会当一辈子的秦王,老实安生的在庙堂之上对他下拜。但这只是他疯狂时的想法,他更多的时候会思考着让自己更优秀的方法,不愧对父亲,江山,社稷,还有那因他而独吞失败苦果的二弟。他对二弟有着很深的感情,他仍记得自己与他并肩作战时的情景,自己虽然在城门前被一名小人射上一箭,但二弟的关心完完全全将那种皮肉上的痛楚温情地包裹覆盖。他还在内心想过自己当上皇帝后一定会善待二弟,他曾经的对手。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的未来是什么样,他都算好了。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二弟已经抬起手来,松开了把持箭羽的指尖。
箭划着呼哨,带着对这位的帝王梦的嘲讽,高调又带着彻骨的寒意直奔他的心脏。
箭尖在旋转,刺破了外层的华丽锦缎,刺破了金丝银线,刺破了带着体温的衬衣,刺破了他的幻想,最后直捣心脏,将皮肤旋得绽开,硬硬地插进了他的心。心脏满含绝望的最后搏击了几下,又悲凉地停止了跳动。李建成,这位太子,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松开了紧握马缰的手,直挺挺地向后仰去。也是慢慢的,他的眼睛里缓缓地充入了血。我一直在猜,他的眼中,最后映入的是什么。兴许是有些遥不可及的皇位,兴许是他的二弟。
他终于回忆起那些点点滴滴,兄弟一起扳手腕,一起攻城池,一起打江山。这就是他全部的往事,这就是他,真的他,完完全全不是作假的他。
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落到了地上,后脑重重的磕了一下,躺在了血泊中。
无能为力了,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朔风刮过玄武门,呜咽着离去;玄武门,不知所措地杵着,杵着,如傻了一般。
历史总在演戏,千年后,深闺伊人轻喟。
驰骋沙场建功,杀风溃逃。再回首,埋没宫闱中;红尘四散烟消尽,只留下,徘徊前后。
送鸩与弟心不宁,又思来,何其痛;却无妨,合眼眸,笑看凡尘,来世莫得空!
一切都散,只留下玄武门仓皇地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