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我成了众矢之的的第三者,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莫名其妙,但又似乎顺理成章的样子。隔了几天,你打电话来跟我道歉。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原来你很有名。你拿的奖学金是国家级的,申请的课题是学校愿意砸几万块给你建工作室的。你不是哪个哪个社团的蝇头社长,而是海纳百川的社团联合会的会长。在台上讲演或者主持会议时,条理清晰,言简意赅,神态亲切却不容置疑。人际关系经营得非常棒,各种各样的人提到你都赞不绝口。就连我这种挑剔的人精,也闻不出你身上有哪怕一丁点儿学生会干部的装腔作势和市侩气息,反而觉得你还挺有品位。可见你把“出世”和“入世”平衡得像个神话。
当然,你出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听老婆的话。女生们都夸你是绝种好男人。
越来越熟以后,除了众所周知的那些台面信息,我还知道你鼻子高,但状况不太好,有轻微的鼻炎。皮肤白皙,从来都目不斜视。所有的鞋清一色的匡威。不敢看恐怖片。喜欢喝玻璃瓶装的芬达,可惜现在都没得卖。与人交谈时会毫不掩饰地爽朗大笑。认真做事时全神贯注的样子,最迷人。
转眼暑假。
“你在干吗?”“帮妈妈浇花。”
“你在干吗?”“睡完午觉,刚起床。”
“你在干吗?”“喂,你是不是老想我呀。”
没好气的打趣,你却沉默了。
忍不住频繁地发信息来确认我的生活状态;知道我不开心不会多事地过问,却懂得讲笑话;半夜打电话知道我马上要停机,催我快点挂,我说停就停呗,你说那我明天怎么联系你;隔着十万八千里动不动拉我一起守着电视看同一档节目,球赛、陈奕迅专访、专题新闻、综艺节目。
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情绪。
开学后第一天晚上,你迫不及待地找我出来聊天。
学校教职工区是很规整的旧式居民区。楼房全由红砖砌成,黑漆雕花栏杆爬满爬山虎。居民区围起一个废弃的篮球场。篮板被球砸到会晃荡很久,估计螺丝全松动了。水泥的地面极不平整,坑坑洼洼。早就废弃的模样。
坐在球场边的阶梯上,看大妈们排着不整齐的阵型挥舞红色的大扇子,艳丽动人,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笑脸。收音机里播放着《好日子》这样老旧的热闹歌曲。你坐在我右边,穿着红T恤,篮球在脚边。我们聊着刚过去的暑假。
过了一会儿,大妈们的舞蹈结束,收拾着扇子和收音机,说说笑笑着回家了。几分钟后篮球场的灯熄灭,路灯寂寞地散发着橘色暖光。偌大的篮球场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背诗给你听吧。”我抠着你篮球上的凸点。
“噢?”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消失了一般。
“你在远方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聂鲁达是不是?”
“嗯。”
“待繁华落尽,年华凋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而我们的爱情,则会像北方冬天的枝干……
“勇敢,清晰,坚强。”
“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理科生谁准你知道这么多的,这让我们文科生拿什么体现人生价值?真是的。”
“没,恰好而已。是我喜欢的诗句。”
各自沉默。
“她根本不了解我。”良久,你抬起头说道,“生活也……”
拖沓吗?艰辛吗?彼时我扭头看着你,你的侧脸浸在阴影和暖光调和的景象里,又美好又寂寞。不再是平日光芒万丈的模样,而是温顺得像只小鹿。
“分手咯。”我皱皱眉头。
“她离开我,要崩溃的。”你补充着,“我舍不得。”
我掏出一个橘子,专心地剥了起来。你捞起球,冲去不远处的篮球筐。我依然坐在台阶上,抬起头看你。身着黛青色格纹衬衣,一个人在黑暗的球场上跳跃,影子寂寥。
投篮。带球。断球。三分。上篮。你一反常态的谦和,变得凶猛又激烈。
忽然觉得你很可笑。是应该夸你责任感强呢,还是骂你迂腐不化?当下的两个人,在一起不开心。拖延太久,对彼此都是消耗。必须各自走更远的路,看更多的风景,才能明白此时的优柔寡断是多么残忍。而所谓的“离开你就会崩溃”,完全是瞎扯淡。任何人都比自己想象的强大,有什么是完全不能承受的呢?
我猛地站起来,把手里没剥完的橘子朝你狠狠砸过去。你肩膀吃痛,气喘吁吁地转过来看我。
“分手吧。跟我过。”我平静地朝篮球中心的你说道。
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于是蠢蠢欲动。我本是贪玩的人,唯恐天下不乱。除去这些,便是一整套破破烂烂的爱情理论。
是段烂感情,就该扔。
哪里来所谓的道德标准和底线?我想要,我便会伸手。
谁管伤害不伤害。就算我不出现,也会出现其他的人。究其根本是你们自己出了问题。
不是我的问题。
心里一股暗流,把我推向你,牵引我游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