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明黄色的火把,在魔界的四角烧起。喊杀声在空气中回荡,略有些单调的压抑。男子手中的白玉折扇,已是沾染了淋漓的鲜血,双瞳狭长而微冷,眸光中折射出衡水楼上斑驳错乱的烟火。
“十四皇子不要再向前了。”一名身着锦衣的男子抬手架住了那把折扇,“刀枪无眼。”
“呵,不必。”幽蛟只是淡淡地甩下了一句,足尖轻点。折扇退开,平展,光华流淌处,光刃飞旋若旗鱼之翼。
筝音……等着我……
……
“走……”李四再一次艰难地重复着。落花看着血泊之中那双依然倔强的青空之瞳,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明明说好今夜突围,却突然出现了这种状况……
魔界的两股势力已经打起来了……如果这样下去,岂不是……落花几次伸手想要抱住那个瘦小的影子,可那苍蓝色的光线,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挡了回去。苍咒一起,任何法术都无法靠近。却是此时,楼板猛烈地震动起来,欹斜的地面,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好几米。
“筝音姐!”撕裂般的喊声被楼板晃动的嘈杂所吞没。那狐仙袖中已是飞出了数十把缎带飞刀,刺入廊柱之中,勾住那被外界的灵场撕碎,几乎断裂倒塌的结构……
落花……不要管我……快走……苍蓝色的双瞳带着不甘,缓缓地合上。苍劫,一旦过不去,便会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眼看那苍蓝色的光线变得明暗不定,猛然,那摇摇欲坠的楼板上现出了一名手持白玉折扇的男子,不管不顾地抱住了血泊中那个纤瘦的瓷娃娃。落花瞥见那男子的面容,神色一松,樱粉色的光线迅速充斥了整个空间。那些石屑木屑,刹那间便如雪片般四散飞去。可怜那偌大的一座衡水楼,顷刻化为齑粉。(传说中的拆楼工程……)
……
“真难得,连十四皇子都出动了……”络华宫外,一名面目不清的男子默然伫立,身后,火光绵延。
“族长大人。别来无恙。”魅影居外,男子的脸依旧是说不出的柔媚。流苏一般的长发在风中掠起,衬出那唇角,鬼魅一般虚无的笑。彻骨的寒凉,冰封了那魔界三千里的战乱喧嚣。男子冷声下令,机关师修长的十指,隐藏的杀意终于迸发。
“发。”
羽箭斜飞。骤雨般滂沱了郊野。箭雨之中,仿佛落下万千霹雳,撕裂天穹,撕裂血肉,将那万物尽皆无情吞吐,生杀无情。
……仿佛是,若干年前那场天劫的翻版。天翻地覆下,有一双眼眸轻闪,笑得无喜无悲。唇瓣开合间,落下了二字。
无妨。
……
人界,青云山庄。
竹苑的风铃不安地颤抖着。江秋韵看向几案上摆着的一幅未完成的画像,浅浅地叹息。男子温和地笑着,白衣翩跹,飘渺若仙。
哥哥……
昔日的女帝黯然垂眸。
如果不曾生在帝王家,那该有多好。可惜,这条命注定了要沾染无数血腥。注定要堕下十八层地狱……江秋韵暗自叹气。抽回了手,收起窗钩上的挂柱,一眼窗外,苍翠欲滴的碧色。记忆之中,某个声音,忽而响起。稚气却充满坚定。
“姐姐。青瞳为你打天下。可好。”……
为何会想起她……江秋韵暗自收回神智。
青瞳。苍瞳。青云山庄内虽说秩序井然,但此时,还是有些不对劲。自那一日之后,再也不曾见到那名赤衣的女子。所谓,青瞳的姐姐。
澄儿身上的蛊毒,倒是依旧有人定时地压制。来时的那名青衣女子,每日前来送些吃食还有衣物,却对庄内的事情,只字未提。夜里亦是听到不寻常的风响,似乎青云庄内的巡防比平时加紧了三四倍。
难道,是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