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对于张之洞,有《插架难藏素女图》一回,据说乃系事实,东亚病夫对张氏似有偏见,形容他容貌像只猢狲,以后对他做湖广总督时的治绩也只字不提,未知何故?张之洞这个人,据笔者所知,起居果无节,他自称是猴子转世,能接连十几夜不睡觉,白昼对贵宾,则常隐几而卧,鼾声大作,客逡巡自去。衣服数月不洗浣,头发月余不肯理,家人每等他疲极昼睡时,才叫个理发师来为他剃,若中途惊醒他,免不得有一场闲气要闹。可是我们也不可看轻这位赫赫有名的封疆大吏,他做湖广总督时,办了很多新政,筑了好几条铁路,开造币厂,炼钢厂。辛亥武昌首义,恐怕也还是凭藉他所办新政作为基础的。他的文才固好,学术也不差,曾撰写一部书目问答,将中国学术源流分析得明明白白,至今还是一本有用之书。倡导“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也是他。五四时代,虽备受抨击,今日又骎骎有复活之势,谁能说张南皮不是晚清一代人物呢?
张佩纶是个才气纵横,有志用世的人物,中法之战(光绪十一年乙酉)。法国图并安南,既受阻于刘永福的黑旗军,又败于谅山,乃转以海军攻中国福建,朝廷命彭玉麟督办粤军,潘鼎新督办桂军,岑毓英督办滇军,又将张佩纶放了会办福建事宜,以致有马尾之败。这在历史上叫做“马江之役”。那些闽省的督抚把战败的责任,一古脑儿都推到张的身上,就得了一个革职充发的罪名,幸适遇赦令,未至贬所,入李鸿章幕。他从前做谏官时,固曾弹劾过李氏,大人物不会记人之过,反妻以爱女。甲午之战,台谏又劾他把持军报,朝令驱逐,竟潦倒而死于秦淮。以一个素不知名的书生,怎可主持军务?况马江失败,张氏实也不该负其全责,且海战时,曾用炮击毙法军统帅孤拔,功过亦足相抵。
湖南大学者王先谦,为学重考证,师法汉儒,博学多闻,著述宏富,有《汉书补注》,《续汉书补注》,《后汉书集解》、《水经注》、《荀子集解》等书行世。
祝宝廷在旗人中以名士自命。当他在朝中与张佩纶、张之洞、陈宽琛、吴大隘等,以直谏出名,当时弹章日上,言路大开,果然排斥去了不少贪污之徒,吏治为之澄清,国事亦颇见整顿。后来祝宝廷得了浙江学政之命,当他到严州一路去开考时,乘坐的一种“江山九姓船”,竟和一个船娘干出风流勾当,因闻张佩纶马尾兵败,奉旨充发,想自己过去得罪人家不少,恐遭报复,不如借故从此脱离宦海,还我自由,遂上疏自劾纳妓渎职之罪,奉旨革职,他乃携眷遍游东南名胜。《孽海花》说他在寻阳江上遇见了金状元,叙述前事,这就是时人为他写的一首七律,中有“宗室八旗名士草,江山九姓美人麻”的由来。名士草想是说他虽称名士,其实是个草包,美人麻,他所纳的那个船娘原来是个麻子。
那说话的何太真珏斋就是吴大隘,上文已说,本书郑重介绍他道:
“珏斋本也是光绪初年清流党一个重要人物,和庄仑樵、庄寿香、祝宝廷辈,都是人间麟凤,台阁鹰鹯,珏斋尤其生就一付绝顶聪明的头脑,带些好高骛远的性情,恨不得把古往今来名人的学问,被他一个人做尽了才称心。金石书画,固是他生平嗜好,也是他独擅的胜场。但他哪里肯这么小就呢?讲心性,说知行,自命陆王不及;考大籀,考古器,居然薛阮复生。山西办赈,郑州治河,鸿儒变了名臣,吉林划界,北洋佐军,翰苑遂兼戎幕。本来法越启衅时节,京朝士大夫企慕曾左功业,人人喜欢纸上谈兵,成了一时风尚,珏斋尤其高兴……出使了一次朝鲜,办结了金玉均一案,又曾同威毅伯和日本伊藤博文定了出兵朝鲜彼此知会的条件,总算一帆风顺,文武全才的金字招牌,还高高挂着。做了几章孙子十家疏,刻了一篇枪炮准头说,天下仰望风采的,谁不道江左夷吾,东山谢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