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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出阁
|奉天承运，吾皇召曰，惠宛公主贤良淑德，知书达礼……|
苍禾宛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听到|下嫁于晔王爷|这几个字。
她知道这其实就是和亲，但她不甘。
靳玄晔是画羽国唯一的外姓王爷，也是刚被画羽国攻下的南凯国在几年前送来的质子。
苍禾宛并非不屑嫁于他国质子，只是，她不愿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一个是庶出公主，一个是庶出王爷，同样是被所有人冷落、鄙弃，也同样是被拿来当作安抚的傀儡。
苍禾宛，靳玄晔。
自圣旨颁布那日，这两个名字就系在了一起。
圣命难违，苍禾宛再是不甘也不得不从。
而靳玄晔却是没什么反应，即使听到国亡的消息也只是淡淡的皱了皱眉，再无其他。
为稳住靳玄晔的情绪赐下的婚，也不知是否真的起到了作用。
于画羽的皇而言，送出一个废物，无论是否得到意料中的效果都无所谓。

二 - 靳玄晔
说是质子，但靳玄晔并非挂名王爷，拥有与其他王爷同样的待遇。
靳玄晔是百年难得一现的奇才。
在入了画羽国后，他的作为无一不令人倾佩。
南凯的皇也曾后悔，但送过去的人，怎可再要回。
帮苍延皇攻下南凯的人，正是靳玄晔，怕他后悔亡了南凯，所以将苍禾宛嫁于靳玄晔，苍延皇这步棋走的着实狠心，不留半分退路。
幸而靳玄晔并没有过激的反应，或许是早已对那个将他送去敌国的父皇心灰意冷了。
靳玄晔助苍延皇的一臂之力，打破了画羽与南凯僵持百年的平局，也打消了苍延皇最后的一点顾虑。


三 - 婚
安平十五年，冬月廿三，晔王府内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苍禾宛毫不留恋的走出闺阁，步入八人抬的花轿。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三从四德中的这三从，她不得不从。
靳玄晔对来客并没有多热切，只是有礼的将人请进门。
能进得王府的都是朝中同僚，富家子弟，来这里，也不过是因为苍延皇赐婚，得给几分面子。
靳玄晔在朝中不大受欢迎，这也是苍延皇敢重用他的原因之一。被众人排挤，自然不可能结党营私，篡权夺位。
天色渐黑，来客也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出。
靳玄晔送走最后几个人，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走向惠宛阁。
惠宛阁，取了苍禾宛的封号来命名，是一月前才建好的。
圣旨下的匆促，却也不能拂了苍延皇的面子，靳玄晔只得找人日夜赶工，建出一阁。
苍禾宛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盖头未掀，首饰也是原封不动的挂着。
靳玄晔关好门窗，淡淡的道|本王知你不愿，也不会勉强于你。夜深了，你早些安歇便是，明个儿本王自有法子应付。
苍禾宛压下心中的惊讶和激动，微微颌首，起身去卸了一身繁琐的装点，合衣躺下。
靳玄晔将桌上的两杯合衾酒倒了，躺在软塌上，渐渐阖上了眼。
一夜无事，这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过去了。


五 - 棋局
来皇宫之前，靳玄晔和苍禾宛已商定好，做一对普通夫妻，不露半点破绽。
苍禾宛再不受宠也是个公主，独居一殿，侍从数十。
是夜，殿中侍从早已歇下，靳玄晔在房中与自己对弈。
苍禾宛去沏了壶茶，端进房中。
靳玄晔十分专注的蹙眉考虑着什么，不曾察觉苍禾宛的靠近。
苍禾宛看了看棋子的排列，惊的后退一步，险些拿不住手中端着的杯盏。
靳玄晔转头，倏的站起，卡住苍禾宛的脖子，黑紫色的眸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低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苍禾宛正欲张口，却顿住了，摆了摆手，表示什么都没看到，因呼吸困难而氤氲出水雾的墨瞳带了几分哀求的看着那人。
靳玄晔松手|本王不会惹祸上身，滥杀无辜，你自己，也最好掂量一下孰轻孰重。那个男人把你当废物扔给本王，本王相信你对他多少存了几分怨恨。你若助本王成事，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
苍禾宛大口喘息着，胡乱点了点头。
靳玄晔伸手打乱棋局，收好棋子，淡淡的道|歇息吧，不早了。|
苍禾宛应了一声，褪衣就寝。
苍禾宛缩进锦被中，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要篡权，他一直是在作戏，他果然是恨着父皇的。

六 - 事变
安平十七年，三月初七。
晔王爷起军。
晔王府内――
|玉衡，拿些物什安抚百姓。天枢，劝服朝臣。鹤一，诛杀叛党。天鹰，叫天狼速速回京支援御夫。其余人原地防守。|靳玄晔极快的说着，简单分配了每人的任务。
在苍延皇眼皮子底下起军，进攻便显得犹为艰难，但靳玄晔已经等不下去了。
他已经等了五年，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七 - 覆国
他们做的那些事，靳玄晔不会说，但也绝对忘不了，他会一一讨还。
凡是和那件事有关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苍延皇的苛政、频繁的出征，早已令他失了民心，但百姓再无知也知道靳玄晔是他国质子，本国再怎么不堪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靳玄晔同样知道这点，便打着匡扶正道的幌子起军，扶持苍延皇的七弟七王爷登基。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七王爷素来口碑不错，一般百姓不知其中曲折，很快的接受了这有谋划的起义。
而靳玄晔的主动出兵也被解释为正义之事。
听起来很荒谬，可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如果一部分人起来支持，就会得到另一些人的支持，进而使百姓的不满一齐爆发。
为了压制各方势力，画羽国的主要兵力都是分散开来，由苍延皇直接号令，这也使得苍延皇现在孤立无援。因为靳玄晔早已在起军前封锁了整个都城的一切进出口，连空中也不例外。
持续五个月的内战并未为百姓带来太多的祸事。主要战争地区在皇宫附近，很少会波及到其他地方，所以支持七王爷的人越来越多。
在内战胜利一月后，七王爷登基。

八　-　归
这次的篡位成功，是与苍禾宛有关系的。
论宫中地形，没有人会比常居宫中的皇室女眷更为清楚，而靳玄晔身边唯一可用的，只有苍禾宛。
靳玄晔的计划不仅是使画羽国易主，而苍禾宛看到的太多，基于她的利用价值，靳玄晔将她一起带回了南凯。
靳玄晔助七王爷起兵的条件只有一个——归还南凯国，休战十年。
画羽国自然有人能猜出这之中的因果，但聪明人是不会说的。一人之力，怎敌的过千军万马。
靳玄晔的归国受到了南凯子民极热烈的欢迎。南凯皇室在亡国后均被苍延皇处死，除了靳玄晔。这唯一流着皇室血脉的男人回来把持局面，是应当被认可的。
归途上很顺利。七王爷虽有心加害靳玄晔，但画羽国刚经历一场硬仗，受到重创，现在出兵，实是太过勉强。
一切都很顺利的进行着，没有半点阻碍。
靳玄晔顺理成章的登基。
对于苍禾宛，靳玄晔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头衔——贤妃。
虽然一切规格都是按照这头衔来办的，但苍禾宛心知肚明，自己在靳玄晔心中，不过是个还有些许利用价值的棋子罢了。

十 - 册后
苍禾宛知道靳玄晔迟早会册后，也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是她，但现在这种状况，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田毓岚，三夜侍寝，一朝登后，三千宠爱在一身。
人都是苍禾宛挑的，她当然知道田毓岚是谁。
田毓岚，礼部尚书的义女，年方十六，相貌平平，中规中矩。
户部送来的资料确实是这样写的。
令苍禾宛不解的是靳玄晔对田毓岚那种着了魔一样的宠爱。
是了，宠爱，既宠也爱，容不得他人说田毓岚分毫不是。
甚至，不顾自身利益，固执己见，册田毓岚为后，夜夜召寝，日日相伴。
即使靳玄晔因此不上早朝，苍禾宛也没有任何立场指责靳玄晔沉溺于酒色，因为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颗极小的、可有可无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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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离
靳玄晔来找苍禾宛，她固然惊讶，却也不会蠢的以为靳玄晔忽然对她感兴趣了。
这几个月，尽是嫔妃被打入冷宫、驱逐出宫的事，苍禾宛虽不明其中细节，却也猜出了几分。
都是女人，自然明白女人的心思。
田毓岚一心想要独占靳玄晔，挑拨事端，而靳玄晔也真就信了。
或许是对深爱的人有着深深的信任吧，根本不去查证，不去猜疑，除了朝政，靳玄晔就是田毓岚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根本不在乎会得罪朝臣。
【把外衫脱了。】靳玄晔脸上毫无表情，眼神也是极为平静的，苍禾宛看不出任何端倪。
苍禾宛规规矩矩褪了外衫，垂首用余光看着靳玄晔。
靳玄晔什么都没说，拂袖而去。
是，苍禾宛臂上没有守宫砂，没有象征女子贞洁的守宫砂，而靳玄晔也不曾碰过她。
但没有守宫砂是因为她不曾点过，而这件事，谁都不知道。
苍禾宛无意辩解。靳玄晔只信田毓岚说的，根本不会听她说什么。
一直到傍晚，都没有人来找苍禾宛。她有小小的惊讶。
按理说，自己现在早该是死人了。
有夫之妇与其他男人私通，毁了贞洁，依律是立斩不待的，但却没有人来带苍禾宛走。
【走吧。再不走，若是他想起这回事，说不定就会死。】苍禾宛低低的对自己说。
【就算是苟且偷生也要活着，因为你不是一个人。】那时候，母妃是这么说的。
因为要连母妃那份也一起活下去，所以她不能死，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换了一身半黑不蓝的衣裙，将长袖、裙摆都剪短，又收拾了些财物，苍禾宛就这么离开了。
苍禾宛会武，这件事，只有母妃知道，因为是母妃亲自教她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有可能被人看到的情况下施展轻功，但她知道没有人能够发现她。
宫里的地形，她逛了几个月，早已熟悉，起码离开这里是不成问题的。
靳玄晔不爱她，但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不洁。
趁着他没有反悔，趁着自己的决心还够坚定，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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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7写到现在

十二　-　李泽道
去找那个人，是她现在唯一的出路。
被侍从引进后厅，苍禾宛忽的跪下，连磕三个响头，才道|当年是禾宛年幼无知，拂了舅舅的好意，禾宛知错了，请舅舅原谅。|
李泽道别有深意的看着苍禾宛，不语。
苍禾宛只是垂首看着地面，不迎上那莫测的打量，也不躲避那尖利的视线。
|人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侄女有难，我这做舅舅的能帮便一定会帮。|李泽道将苍禾宛扶起，怜爱的抚上她渗血的前额。
苍禾宛心一颤――片刻工夫，他竟已看清她的来意。
也罢，这事是迟早要说的，不如现在痛快些承认了|禾宛现在无处可去，只望舅舅念在血脉亲情上暂时收留禾宛，不敢再奢求什么。|
李泽道二话不说甚至不问原由的留下了苍禾宛。
苍禾宛面上感激淋涕，心里却是明镜般清楚――李泽道大概一直知道她的大致举动，而这之后，一切的一切大概都会被他彻查清楚。
这个男人，这个与她留着同样的血的男人，纵是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她。
那副慈爱的模样只会令她作呕，不可能感动半分。

十三 - 将
|舅舅，禾宛有一个不情之请。|两个月后，苍禾宛再次求见李泽道。
李泽道颌首示意她说。
|这件事……我希望能和您单独说。|苍禾宛的意思很明显，她要说的事不便让外人知道。
李泽道挑了挑眉，挥手屏退侍从。
|禾宛想带兵。我有足够的能力打下画羽和南凯，只要您给我一个机会。|苍禾宛一字一句，十分认真的道出来意。
李泽道的祖籍在南凯，他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但在这个乱世中哪个有能力的男人没几分野心？李泽道就是野心最大的那个人，并且有足够强的实力。至于这些年他一直没什么动作，苍禾宛知道他是在等，等一个愿意为他卖命并且绝对忠于他的强者。只是这样的人太少，少的屈指可数，并且不可能为他所用。
李泽道完全没有秘密被揭穿的尴尬或者不悦，慢悠悠的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给了苍禾宛|出门，左边第四个侍卫。牌子给了他，他便会带你去擂台。那十个人全都真心服从于你，我便允你带兵。打仗并非儿戏，你可要想清楚了。|
苍禾宛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出得门去。
安平十八年，五月十二，南凯北部起兵，直攻与其相邻的画羽国要塞——未城。
安平十九年，一月初七，李泽道在画羽国都城风城登基，封其侄为护国大将军。
|北河，京都有什么动静？|苍禾宛解下披风，问那刚走进营帐的男人。
北河单膝跪地，垂首道|登基，封赏，摆宴。|简简单单三个词就概括了京都的近况。
苍禾宛挥手示意他下去，铺开地图，认真看了起来。
弯月当头，苍禾宛已卸了身上的铠甲，进了营后的树林舒展筋骨。
树枝摇晃，沙沙作响，长剑舞出道道白光，剑法却杂乱无章。
心乱，剑则乱。
苍禾宛将剑猛的插进土地中，仰躺在地上，看着夜空发呆。
她愿意为李泽道卖命，自有她的理由，李泽道猜不到的理由。
只是希望那个人能看着她，只看着她一个人，哪怕是这种敌对关系，哪怕他只是想着杀了自己，只要能让他看着自己。
以她对那个人的了解，那个人，只会关心危及他利益的事，而这么做，无疑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
只要能让那个人费尽心思的去调查自己的资料，去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就算那个人的目的是其他的东西，她也不在意。
很卑微，很卑微，卑微的她一次次的甩自己巴掌，却还是醒不过来。
毒深入骨，便是抽干全身血液，也抽不去融进骨髓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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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纠葛
|朕决定御驾亲征。|靳玄晔轻抚着田毓岚的发，淡淡的道出了自己的决定。
田毓岚一怔|这次的叛军很棘手么，陛下为何要不顾安危前往？|
靳玄晔不愿多提朝政，只是简单的说了说现状|能打下画羽，必定不是平庸之辈。北疆来报，已经快守不住了。若是那屹立数十年的洛城倒了下去，必是士气涣散，军心不稳。|
田毓岚不说话，把玩着靳玄晔的发丝，屡次张口欲言，都没有说出口。
沉默蔓延在这冰冷的深宫中。夜深露重，烛火的气势也弱了几分，忽明忽暗。
|若陛下执意要去，便允臣妾一同前往。|田毓岚忽的挣脱了靳玄晔的怀抱，站了起来，清澈的眸子看着那一脸淡然的男人。
靳玄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要求。
田毓岚愣了愣，跌坐在地上，红了眼眶，却倔强的不愿掉一滴泪。
|彤儿死了，死了，她早就死了。现在爱着你、陪着你的人是我，不是那个死人，为什么你就不能把对她的爱分给我一点？我们一模一样，为什么你只爱她一个人？不对，我不要做替代品，我要你爱我，我要你眼里只有我田毓岚一个人，而不是通过我去看田毓彤，我不是她，但我比她还要爱你。我要的不多，一个角落就够了，只要一个角落。不，不，你可以把我当作田毓彤，把我当作田毓彤来爱，像对她那样对我。我会努力变成她，不会再让你看穿。我可以变成她的，只要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变成田毓彤，你就当是田毓彤回来了，她回来找你了……|田毓岚喃喃自语，眼神空洞，但那漂亮的瞳仁中始终映着那个男人的模样。
靳玄晔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彤儿死了，当时是他能力不够，没办法保护她。但他说过的，与那件事有关的人，全都要为她殉葬。
李泽道挡了他的路，他自然会捏碎了这块碍眼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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