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眠收拾了自己的书包,然后走向门口的少年。
「抱歉了,精市。今天老师又拖堂了。」这句话从苏子眠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异样的平淡,如果不是内容就亮堂堂的摆在那里,谁也不会想到「抱歉」这两个字眼能用「我吃过饭了」这样的语气。
「没有关系。」
相比来说,还是幸村精市的情绪更加显眼一点,至少这四个字是正常的语气语调。
苏子眠敷衍的笑了笑。接着她很自然的把吊在肩上的书包甩到了幸村精市伸出来的手上。书包的分量是挺沉的,所以苏子眠也不想要自己来背,反正青梅竹马是个男生,交给他未尝不可。
是的。苏子眠和幸村精市是青梅竹马。14年了。
「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总能牵扯出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比如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14年了,比如像刚才那样交接书包的过程可以用现在完成时来表述了,比如他们可以很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爱好习惯之类的,但是没有人怀疑他们是情侣,比如苏子眠可以理所当然的走进网球部找幸村精市没有女生可以嫉妒,这一系列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是青梅竹马呀。
「我知道最近网球部很忙,所以你不用再来找我了。放学之后我会先走。」
「为什么不来网球部等我呢,我可是会等你们老师拖堂结束而不会提前溜走的。」
「那是你,不是我。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去网球部等你。」
「当然。那你就先走吧。」
这段对话听起来有点火药味道是吗?但事实是关于苏子眠的那两句简直就像是某个周末拉开窗帘之后突然迸出的充满朝气的阳光一样,没有半点爆炸前的紧绷感。
以上,就是两个人回家路上唯一的对话。
直到幸村精市送苏子眠到家然后径自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再见」「明天见」类似的告别语。
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可以理解为已经熟络到不需要。
第二天网球部的活动结束之后,幸村精市还是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然后走到苏子眠的班级门口,教室里几乎已经全部走空了,只剩下几个值日的女生肆意坐在课桌上聊着八卦把拖把丢在一边任它滴水成洼。
「嗨,幸村君。」一个女生注意到了他。神情很兴奋。「是来找苏子眠的么?她已经回家了。」
果然已经回家了啊。
「好的,谢谢你。」他礼貌的笑了笑。离开了教室。
大概走到了走廊尽头,他还能听见女生疯狂的笑。
这一次他一个人走回家路。回家的路上,他看着街边种植的梧桐树,树干和衍生出去的枝桠全部都是夏天懒洋洋枯黄在河面上就像上班路上颓废的人一样麻木。他们兀自伸展在空中,切割着那一方蓝色的天,全然不顾别人怎么看他们碍眼。
时间到了的时候,会有人架上梯子修理那些过长的突兀的枝桠,然后被切割的天就像零散的拼图一样完整了一部分,但是隐约还是有缝合口在那里,下一次散架的时候,该裂开的线条还是会裂开。
但是,总会有一些东西不一样的吧。比如,线条可能跟原来的重合不上了,是另外一种。比如本来只占据了视线三分之一的地方再修理之后蓬勃的话就会占据三分之四的地方。再比如,尽管树还是那颗树,但是内心里总会告诉自己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要找回它不容易,但也不是做不到。
有点像强迫症,如果不扳正它,脑子就一刻也清净不下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一块「苏宅」的门牌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闯进了他视网膜的一角,然后随着角度渐渐改变,它被放得越大。
没理由的,就好像冥冥之中定下你死的日期,但是你完全不知道,然后到了那一天,你就死了,但是没有人告诉你为什么是一样的道理。就在这一个地方这一个时间点,那个字牌就被他看到了,会有什么理由来解释呢?
于是幸村精市笑了知道了。
苏子眠从宅门里走出来,站在他面前。
「叫我出来有事吗?」
「没有,只是因为习惯去你班级找你,但是找不到你,所以就来了。」
「我告诉过你的,我会先走。」
「我知道。但是因为回家路上觉得少了什么所以就觉得一定要来看你一眼,然后我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你。」
「很没有道理是不是。但是如果你把它理解为习惯的话我想我会生气的,子眠。」
「对,就是这样。子眠,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