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00
我甘愿生活在这牢笼里。
01
从客厅的方向传来了一些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分外突兀。
钥匙扭动。开门。关门。之后的窸窸窣窣应当是换鞋和脱外套。轻柔的脚步在向书房接近。
来人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周清江保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闭着眼,轻声说:“你回来了。”
“嗯。今天的手术出了点麻烦所以回来晚了,真是抱歉。”
“这样啊。”周清江依然没有动。
杨司飞看了看凌乱不堪的书桌,轻叹一声,走上前整理那些叠放得乱七八糟的画稿。
“心情不好?”
“画不出来东西,感觉很烦。”
“要我带你出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你么。”
“不。”
“啊?”
“我要你亲自下厨。”
周清江感到温暖的手掌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他懒懒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杨司飞有些无奈又满是宠溺的笑容。
看着杨司飞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周清江的心情又莫名地好了起来。
而杨司飞一边煮着汤,一边凝重地皱起了眉头。
02
对不起,我说谎了。
对不起,我知道这一次你无法原谅我。
可是对不起,我不想失去你。
03
杨司飞从噩梦中惊醒。
还是深夜,卧室里的家具在一片黑暗中凸现出隐约的轮廓。杨司飞微微侧身,枕边人正依偎着自己的肩膀熟睡,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洒在脖子上,有些痒。
从高中的时候算起,相恋已有十年了。有时候杨司飞觉得时间的流逝是那样无迹可循。仿佛昨天他还是那个被痛恨的纪检部长周清江还是那个冷淡的别扭少年,而一恍神便已时过境迁。
仿佛昨天。
他收紧双臂抱着周清江,嘴唇轻轻地贴在对方的额头上。
这种时候,他知道他在爱。
04
杨司飞这两天好像很忙,每天都很晚才神色严肃地回来。应该是工作上的问题,当医生果然很累。
编辑每天十几通电话在催稿,周清江索性关掉了手机。他窝在沙发里无所事事,心血来潮想要给杨司飞做顿晚饭。
晚上十点半,回到家的杨司飞面对满桌的饭菜惊诧地望向周清江,毕竟这种状况实在是可以被列入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中。而周清江略略不自然地别着脸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难得老子好心给你做一顿饭,赶紧给老子坐下来吃。”
饭菜的热气蒸腾上来氤氲了双眼。心里的某一小块柔软地陷下去。
“清江,我们结婚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
“哈哈。”
周清江狠狠瞪了杨司飞一眼,却产生一种错觉,对方微笑着的面容在灯光下看上去就像是在哭泣。
05
清晨迷迷糊糊地醒来,周清江发觉身边没有人在。
杨司飞在外屋打电话,声音不算大,但能够分辨出语气中的愤怒和激动。
真是不对劲。
杨司飞挂断电话走进卧室,倚在床头俯身温柔地亲吻着自己的爱人。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他说。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着。“只是有些累了。”
06
没过多久的一天下午,很少出门的周清江在街上撞见了杨司飞。一个手里提着今晚要做的菜,一个身边跟着一位漂亮的女人。
周清江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他们走出来的电影院,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生活是那么狗血。
07
“父母让我结婚了。”杨司飞靠在沙发上,脸上依然是微微笑着。
“所以说,你这几天回来晚其实都是在陪那个女人?”周清江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够发出这种尖酸的声音。
“是啊。本来想着随便做做形式就可以糊弄过去,没想到两位老人家居然动真格了。呵呵。”
周清江沉默地看着杨司飞英俊的脸。
08
都不能再任性了啊。
09
“跟我在一起,很累吧。不计条件地付出,无限地对我好,对我说的话言听计从,还要为了我违抗父母的意愿与父母吵架,很累吧。”
“就像一个牢笼一样束缚着你限制着你,让你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已经这么多年。”
“一定很累了。”
“那么,我还你自由。”
10
杨司飞下班回到家,发现周清江带走了他的几乎全部物品。空了一半的衣柜像是一张嘴在对他进行无声的嘲笑。
他虚脱般倒在了床上,那上面似乎还有周清江的气息。熟悉的,温暖的,令人安心的。
他知道这种事情早晚有一天要面对,真正到来的时候却是那么平静得有些不真实。
你说对了。但只说对了一半。
11
像笼子一样束缚着自己限制着自己,已经这么多年。
没有说出来的是,我甘愿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牢笼里。
因为没有你的话,自由是多么痛苦啊。
12
牢笼的名字,叫周清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