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个人,一座城。2004年,夏。
郭静那一次见到黄榕的名字是在学校外面的废品回收站,她顶着霉味和蜘蛛网在一堆堆书里面寻找自己自己找了很久的一本诗集,保罗·艾吕雅的诗集。
市面上不好买,于是便在这些旧书店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无不例外,又是一次失望而归。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被新送来的一群书绊倒,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那堆书最上面一本封面已经磨损得很糟糕,依稀可以看见两个蓝色的柳体字,黄榕。
于是,轰鸣的记忆如水阀一样汹涌而出,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郭静知道自己十九年来最美好的爱情就这样即将上演。
她从口袋里掏出钱,指着那些无一例外都写着“黄榕”名字的书和本子说道:“老板,这些我全要了。”
在夏日午后灼热的操场上坐着,汗水粘稠稠地从本身就肥肉赘生的脖子上滑下去,滴在恹恹的狗尾巴花上,郭静全然不理会这些,低着头一面一面翻着黄榕的每一本书,每一个本子,贪婪地寻找着他的每一个字体。
就像有一种忘记了叫做什么名字的昆虫,依靠吮吸植物茎叶里的水分和养料生活下去,郭静拼命吮吸着黄榕曾经留给她的最初的懵懂记忆。
她在这一堆书里面找到了五封情书,三张素描画。五封情书里有四封是不同的女孩写给他的,一封是他写给别人的,没有写上女孩的名字,只是用一个郭静看不懂的符号代替,里面有一句话让人印象深刻无法遗忘。
“于是时光因你沉淀,季节因你休眠,星球倒转。你不爱,我不欢。”
这时是郭静高考过的暑假,还没有填报志愿,买下来的是黄榕高中的课本,从一张张泛黄的扉页上都可以找到黄榕心之所系的地方,北方,西安的某所大学。
从最南边的这端坐了两天火车去西安,因为想念一个人,连带想念一座城。
下了车以后在西安的街道上闲逛,看葱郁的树叶,觉得树叶上写着的都是欣喜和思念,甚至连西安古老的城墙,在十九岁女孩郭静的眼里都是誓言。
在大学城里闲逛的时候迷了路,左转右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买麻辣烫回头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男生,男生有着修剪地整整齐齐的头发,穿着白色衬衫,看上去积极而俊朗。郭静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心想这么久过去了,黄榕是不是也长成了这副模样。
最后终于找到了黄榕书上念念不忘的那所学校的名字,郭静站在它雄伟的大门前甚至都有种紧张,有个词语叫近乡情怯,可在郭静那里,就变成了近爱情切。
胆小的人都近爱情切。
很容易就在贴着的公告栏里找到了黄榕的名字和照片,2003级数学系,黄榕。
数学系。郭静在心里默念道,穿着的裙子在风里微微飘着。
她在那个公告栏的面前站了很久,盯着面前这个眉目清秀的男孩。最后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所以结果就是有人听到了一声很响亮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出来看的时候发现公告栏上的玻璃已经支离破碎,连同黄榕的照片一起不翼而飞。
那时候女孩整个眼睛和心绪里都是自己决定要深爱的爱人,执拗地可以忽视整个世界,何况是旁边一张小小的五寸照片。
旁边还有一张照片,同样是眉目清秀的少年,作为03届的优秀学生被表彰,与黄榕的照片贴在一起,名叫顾南,在温柔的夏日的夜色里,看着这个穿着长裙有着婴儿肥的女孩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向了公告板的玻璃,取走了自己室友的照片。
回到家后,不顾父母的反对,在志愿表上写下了有黄榕在的那所大学,千里迢迢地奔赴,不顾路途遥远,一定要去那个叫做“西安”的城市。
离家的前一天收拾行李,小心翼翼地将黄榕的照片连同属于他的五封情书和三张素描画一件白衬衣放在了箱子的最底层,连同十六岁的时候就萌发出的小小的爱恋一起,锁进了箱子,向着黄榕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