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有家老字号牙行,老板戚晖从父辈接手牙行三十年,一直兢兢业业,也算家业殷实。戚老爷年过半百,膝下仅一子戚柯,方二八年华,端的一派风流俊秀,加上独子宠惯了的,不但荒废学业,且成日家与下人丫环嬉闹,又同几家公子哥四处寻乐,把泉州玩了几个遍。
有一日,这少爷突然对生意上了心,在收拾物什的小厮那里抢了一幅画,抱着兴冲冲去找他老子,路上还撞翻了丫环端的茶水。一冲进客房,老爷正与工匠商量订作一幅匾,他立在那儿直跳脚,圆圆脸上两个酒窝抿的极深。等把工匠打发走,他冲上去拽着他爹衣袖便问:“爹,这宝贝从哪里得的?”一双乌溜溜大眼一瞬不瞬盯着他老子。戚老爷从他手里接过画卷一边说也不见你读书这么来劲云云一边把画展开铺在桌上,他也不黏了,跟着趴在旁边仔细瞧那画。画不是什么名家大作,相反,除了画上的人物,连个字也没有,更别说印章了。这画上的人物是个青衣书生,长身玉立衣袂飘飘,身后是一树灼灼桃花。再看容貌,本来就眉目如画,头发还打着卷,嘴角微微勾起,在清丽中生生透出一股子魅惑。那面容衬了桃花,眼中含情,说不出的好看。只是在青衣下摆染了一大片的赤黑色,就像这书生站在烈火中要飘然而去,只是化仙还是成魔,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前日一个渔夫拿来的,”戚老爷的话打断了他的臆想,“说是他祖上的,我估摸哪个搭船的客人落了在船上,他急着出手,我就随便打发了几个钱,不过是瞧着有些年头了,画笔也不错,好歹做个人情拉回头客。只是沾了血,不好出手,也不好留,怎么竟让你看见了。”“这书生可真俊,我越看越面善,莫不是以前见过的?”“胡说!你才长了几年?这画有上百年了也不一定!”少年哼哼着卷了画就跑出去,跟着一句话飘进门来:“那我拿他练手去,爹赏了我罢!”
自得了这画,戚柯像失了魂丢了魄,也不与下人骑马打架了,丫环们做活他也不来捣乱了,与城里那群公子哥玩起来也呆呆的。这日李家公子做东在云香楼吃酒,正划圈拼酒令,筷子敲到他头上才反应过来。“我说戚哥儿,你又被老子骂了?几日拉个苦瓜脸。”戚柯笑笑:“我老子才没骂我,是前夜里着了凉,头一直疼得慌。”陈家少爷看他双颊泛红,眼底透着黑,连平日光鲜亮丽的白衫也恹恹的,眼珠儿一转低声笑道:“可是梦见了娘子,踢了被子才着凉了罢!”满桌哄笑起来,跟着便说起了一些荤话。陈家少爷凑上来说:“今儿个夜里哥哥领你去万花楼,让你知道好儿!”虽说平日嬉闹惯了的,今日偏偏听着来气,戚柯一甩手站起来:“梦见你老婆了!”说完抓着自己的扇子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