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冰川冷吧 关注:19贴子:2,871
  • 4回复贴,共1

【顾戚】·文章·《画中仙》(回锅版)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0.0


1楼2012-01-08 23:13回复

    泉州有家老字号牙行,老板戚晖从父辈接手牙行三十年,一直兢兢业业,也算家业殷实。戚老爷年过半百,膝下仅一子戚柯,方二八年华,端的一派风流俊秀,加上独子宠惯了的,不但荒废学业,且成日家与下人丫环嬉闹,又同几家公子哥四处寻乐,把泉州玩了几个遍。
    有一日,这少爷突然对生意上了心,在收拾物什的小厮那里抢了一幅画,抱着兴冲冲去找他老子,路上还撞翻了丫环端的茶水。一冲进客房,老爷正与工匠商量订作一幅匾,他立在那儿直跳脚,圆圆脸上两个酒窝抿的极深。等把工匠打发走,他冲上去拽着他爹衣袖便问:“爹,这宝贝从哪里得的?”一双乌溜溜大眼一瞬不瞬盯着他老子。戚老爷从他手里接过画卷一边说也不见你读书这么来劲云云一边把画展开铺在桌上,他也不黏了,跟着趴在旁边仔细瞧那画。画不是什么名家大作,相反,除了画上的人物,连个字也没有,更别说印章了。这画上的人物是个青衣书生,长身玉立衣袂飘飘,身后是一树灼灼桃花。再看容貌,本来就眉目如画,头发还打着卷,嘴角微微勾起,在清丽中生生透出一股子魅惑。那面容衬了桃花,眼中含情,说不出的好看。只是在青衣下摆染了一大片的赤黑色,就像这书生站在烈火中要飘然而去,只是化仙还是成魔,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前日一个渔夫拿来的,”戚老爷的话打断了他的臆想,“说是他祖上的,我估摸哪个搭船的客人落了在船上,他急着出手,我就随便打发了几个钱,不过是瞧着有些年头了,画笔也不错,好歹做个人情拉回头客。只是沾了血,不好出手,也不好留,怎么竟让你看见了。”“这书生可真俊,我越看越面善,莫不是以前见过的?”“胡说!你才长了几年?这画有上百年了也不一定!”少年哼哼着卷了画就跑出去,跟着一句话飘进门来:“那我拿他练手去,爹赏了我罢!”
    自得了这画,戚柯像失了魂丢了魄,也不与下人骑马打架了,丫环们做活他也不来捣乱了,与城里那群公子哥玩起来也呆呆的。这日李家公子做东在云香楼吃酒,正划圈拼酒令,筷子敲到他头上才反应过来。“我说戚哥儿,你又被老子骂了?几日拉个苦瓜脸。”戚柯笑笑:“我老子才没骂我,是前夜里着了凉,头一直疼得慌。”陈家少爷看他双颊泛红,眼底透着黑,连平日光鲜亮丽的白衫也恹恹的,眼珠儿一转低声笑道:“可是梦见了娘子,踢了被子才着凉了罢!”满桌哄笑起来,跟着便说起了一些荤话。陈家少爷凑上来说:“今儿个夜里哥哥领你去万花楼,让你知道好儿!”虽说平日嬉闹惯了的,今日偏偏听着来气,戚柯一甩手站起来:“梦见你老婆了!”说完抓着自己的扇子匆匆走了。


    2楼2012-01-08 23:17
    回复
      城西竹林,一簇幽幽紫光穿梭其间,戚陈二人赶到时正看见顾惜朝被困在阵里,一个披发黑袍术士手执宝剑不断与之周旋,灼烧的桃花气味弥漫其间,显然顾惜朝收了伤。术士戴了半张银面具,转身看了戚柯还淌黑血的腕子一眼,笑着说:“靠血踪追到这里,想必戚公子已经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了罢。”戚柯望着挂在一棵修竹上喘息的顾惜朝,却是对术士说:“自然知道,还望术士放过他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他祸害他人。”术士饶有趣味地走过来,剑在手中还发着紫光:“世人皆迷画中仙,无人怜爱世间魁。(原谅我借用《小时代》的话,就是因为它才来的灵感)戚公子如此多情,还不是从一开始就怀疑他。就算为你自己,也决计阻不了我。”陈少秋看顾惜朝又吐了几口黑血,急得跳脚:“臭道士死脸壳,想是你没长鼻孔,怕爷爷笑话去,快放了我家先生,爷爷不和你深究!”道士嗤笑一声,扯过戚柯对顾惜朝喊:“你乖乖伏法,我看戚公子还有的救!哦,你也要害他的,我真是多此一举。”说着摇摇头,那边厢顾惜朝却纠结地看着戚柯,暗夜里只有眼神晶晶亮。戚柯露出他招牌的笑脸:“笨神仙,我可好着呢,道士伤害凡人,可是要遭天谴的 !”转脸也细细瞧术士:“高人,看你嘴巴长得好,何必戴面具呢?果然没有鼻孔么?”说着拿手去扒他的面具。术士抓住他手一甩,忽感一阵劲风扑面,他早有防范,只拿戚柯的身体去挡,被陈少秋放出阵的顾惜朝突然变了身形,就是这刻,戚柯也出了手,捏了自己的鼻子把一包白粉尽数撒到术士脸上。术士着了招,晃了几步坐下来,只屏息运功。二人赶忙扶起顾惜朝,看他胸前的黄衫上满是黑血,青衣下摆焦黑,划了几处豁口,只是紧盯着戚柯的腕子。“不碍事,我们找到画就回去!”戚公子嘻嘻笑着,把他托到陈少秋怀里,刚一转身一截断竹飞来,躲避不及间被人搂着肩压下身去,一块大石紧跟来生生砸到眼前那人的背上,骨骼碎裂的闷声中自己被喷了一脸的血。原来那术士拼着走火入魔把药压下,发力遁逃。陈少秋只看的呆住,半天才爬过来察看那二人,顾惜朝早晕死在一脸血的人怀里。
      堂堂戚少爷受了伤,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家里请的大夫把门快拍散了架,这戚少爷就是不准人瞧,自己躲房里换腕子上的纱布,黑血散发着冷苦的腥气。“你们赶紧散了吧!不过就擦破了皮,你们要想饿死我,就接着叫!”又对着镜子看脸上的伤,自叹好好的皮囊破了相。他娘遣走了人,只自己要进来看看,戚少爷把着门缝嗲声说:“我见不得人了,没法给爹娘请安,您只叫小春给我弄点吃的来,赶明儿脸不肿了,第一个叫娘瞧瞧!”戚夫人无法,只好嘱咐了半天又提着小春说话,才离开了。小春刚转身,便被人扯着进了屋:“你给我顶会子,夫人实在发现了就说去陈府了。”说完匆匆换了小春带来的小厮衣服,拿食盒子遮着脸摸出去了。陈府这边就紧张的多,少爷弄了个重伤的人回来,还央求他娘瞒着他老子,找了几个高手潜在周围,等戚公子赶来时差点当刺客抓了。陈少秋瞧他一身粗布短打脸上青肿一片,还有血腥味,赶忙让进来问:“你腕子还流血吗?”戚柯也不理他,直奔内室,看见人没醒才淡淡地说:“你给看好了人就行!”说着坐到床头。陈少秋看他一脸悲戚,便搓着手指问:“......我要是不借画,也没那么多事了。戚哥儿,你是要死了吗?”人家只拿干净帕子沾了温水,帮昏迷的人润着嘴唇,一句话也不搭。陈公子却腮帮子一紧,声音也变了调:“也不敢叫大夫,赶明儿你们都死了,可真真没意思!”说话间仆人端来熬好的治内伤的药,顾惜朝伤了背,不定断了几段脊椎骨,(果然断背了么?作者趴)所以也不敢动,正愁怎么喂药,戚柯早试了温热,把药含在嘴里慢慢哺给他。好不容易咽下一口突然又开始呕血,人也呕醒了,只皱着眉头看手忙脚乱的戚公子,脸白得像鬼。戚公子把血擦干净了,咧着嘴笑:“药是苦,可现下除了我,谁也没法喂你!乖乖喝了,好教我功夫。”陈少秋看两人情形,识相地退出了内室,心里空落落不是滋味,便坐在廊下看星星,蚊子在头顶盘旋也无知无觉。


      6楼2012-01-08 23:20
      回复
        顾惜朝三日未归,戚柯练了三日的字,该吃吃该睡睡,终于等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戴着白纱斗笠,坐在戚公子的饭桌旁,轻飘飘似鬼魅,只说了一句:“走吧。”戚公子整整衣衫站起来,笑得两个酒窝明晃晃:“有劳带路。”楼上陈公子翻了个身,睡得更香。
        成王府后厅启阳殿,戚公子端端正正拜下去:“贱民戚柯拜见王爷。”成王俯视着地上瘦弱的身影,转着手上的一根弯月簪子,眯着眼思索。王爷没有发话,戚公子只好就这么跪着,拿眼角瞥瞥四周,整个大殿静得出奇。过了一阵只见一双滚金边的黑靴慢慢走近,到他跟前并不缓步直接走出去了。戚公子也不恼,还是端正伏在地上,直跪到两腿失去知觉,也不见有人来应。空气里血腥气弥漫开来,在他埋头的地板上展开一朵黑色的花。
        成王好像一直在等,等了三十几年,或许马上得到他要的东西,又或许彻底失去。所以他现在有些急躁:“法师,顾先生想必吊累了,放下来歇歇罢!”看人赤条条身上满是各种形状的伤口,黑血早把地板染花,结了干巴的污渍。此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战栗不已。他亲自把人抱起,丢进室里早准备好的大木桶,顾惜朝立刻像垂死的鱼一样弓起了背,水哗哗漫出来。“还劳法师帮忙清理。”说完坐回太师椅上慢吞吞喝着茶。术士平静地走过去,抓起桶边的粗盐往伤口上抹去,额角的青筋跳了一跳,正巧被成王瞧在眼里,嘴角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又仔细端详了手里的弯月簪子,冲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不一刻,戚柯就被人拖上来了。是的,戚公子现在两腿伸不直,坐在地上对王爷笑道:“贱民戚柯给王爷请安了,望王爷饶我礼数不到。”说着把头使劲往下弯,脸上黑血蹭得白衫又皱又丑。那边顾惜朝却不动了,身上涂满了盐,伤口红肿外翻还不断淌着血,但面上一片平静,好像真的很享受。两个人都望着他,就像挑衅。成王也不恼,摆弄着簪子问戚柯:“这是你送的?”戚柯伸着脖子细细瞧了,笑着说:“可不是,王爷有什么家什冲我来,他见不得我吃苦,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惜朝却嗤笑出来:“你真是自信的紧,到这个地步还不知我骗你吗?”戚公子依旧气定神闲:“我不但有耳朵,还有眼睛。”眼珠儿一转,又对成王说:“请王爷叫这个臭道士出去,我有法子让他开口。”
        成王点点头,术士拜了拜,默默退出去,刚一出暗室,便看见一个和他一样装扮的人朝外走去,一群侍卫立时包围了他。这当口术士拧身进了另一间暗室,转瞬不见。
        “小人确实不知道什么法子让他开口,只是瞧着那道士不顺眼,王爷还是责罚小的罢!”戚柯看了看顾惜朝,低头笑笑答。“是么?你放他走,也在你计划之中吧?”说完走上前脱起他下巴,“你一早知道顾惜朝和那个道士是一伙的咯?”戚柯也不急:“王爷果然英明,我一猜这小把戏骗不了您。”成王一把甩开他,又看向顾惜朝:“看来你们要好好聊聊。”说着有坐回太师椅,一点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顾惜朝只望着戚柯,眼中惊讶,失落,懊悔,伤心翻滚不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戚公子挪了一下被卸掉的腿,露出标准的二十八颗牙齿笑容对他说:“先生勿怪,虽然我一直疑你,瞒你,可对先生的心意从来没有作假。我知先生身负重责,唯愿尽余所有还君一愿。眼下不知前路如何,若为先生而死,是我之幸;要是天可怜见,我们都有时日重逢,我必再粘着先生,护着先生,一辈子跟着先生,让先生早晚真正爱上我!”顾惜朝也不说话,抿着唇深深望着他,身体浮在盐水中早就失了知觉。
        成王拍拍手站起来:“不错!戚公子果然是多情之人,可对方若是无情,你的心意不白白浪费了?我也等够了,今天便赌一赌,看看我把你杀了,他说不说!”说完拿起簪子直直朝他胸口刺去。突然眼前一花,却是顾惜朝奋力挣扎出桶撞上来,成王一拧身,簪子便刺进了他伤痕累累的肩头。戚柯一把抱住他赤裸的身子,奈何双腿不能移动,只尽量包进自己的怀里,在他耳边说:“窗。”挂在顾惜朝身上突地飞向被人一早作了手脚的暗窗,他们一个卸了胳膊一个卸了腿,成王一时大意,恍惚间两人消失不见。成王大惊,奔去内室的暗格察看,宝剑果然不见了,自己的喉头却插着一根旧簪子,同他刚刚拿在手里的一样,只是头上劈了叉,容易刮头发。得逆水寒者得天下,见桃花图者定乾坤。他知道江山与他真的无缘了。


        8楼2012-01-08 23:21
        回复
          京郊山路上奔驰着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长发不绾的黑衣人,戴着半边银色面具,好看的嘴角抿得死紧。车里坐着三个一身是血的男子,戚柯搂着昏迷不醒的顾惜朝,成王贴身侍卫揭下人皮面具,正是带他去王府的戴着白纱斗笠的人。“我的车夫呢?”戚柯轻声问。“当时被侍卫抓起来,成王下了杀命,他已经......多谢你派他接应凌一,又用血指引密室的方向,才顺利取回宝剑,救惜朝出来。凌云感激不尽。”戚柯默默点头:“在京师四处踩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是我害了他......到这步了,你能告诉我前因后果么?”
          这是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多年以前江湖上有两个风云人物,一个叫戚少商,另一个叫顾惜朝。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是世上最懂彼此的人。戚少商是大侠,他答应了曾经为他死去的朋友一个心愿,于是决定去塞北。临行前与顾惜朝约定,二十年后在某一地相聚,不见不散。当时连年战乱,戚少商在边关行侠仗义,为救一户无辜百姓而遇害,至死没有能回到中原。他拼死保下了一幅画,希望有人把他的尸骨送到约定的地方。这幅画是在塞北七千多个日夜他思念顾惜朝时所画,每一笔都倾注了全部的感情。画上一瘫黑血是戚少商所留,因执念太深,化为另一种异物蛰伏其间,与画上人无二致。这画也是一幅破阵图,遇到确定的血便会显现路径,否则旁人绝无可能找到约定之处。幸存下来那户人家的后代便四处寻找他的转世与逆水寒剑,希望完成恩人的心愿。这个转世的人,便是戚柯。
          “为了得到你的心头热血,便想到让画中人去骗你的真心,他不断服食固形丹,也就是在体内种了蛊,确保神形不散。这种蛊依靠唾液染给他人,依计你种毒,而后会更加迷恋他。没曾想的是,他这怪物倒动了情,差点毁了全部的计划。”凌云苦笑一声,“希望你帮助我们完成计划,我便给你解药。”戚柯也笑了:“那是自然。只是有句话你说错了,我迷恋他并不是因为中了蛊术。”
          天快亮了的时候车子在一片密林前停下来,戚柯小心翼翼把昏迷的顾惜朝放躺下,又盖好毛毡,吻了吻他微湿的眼角,轻声说:“先生保重。”便毅然决然地下了车。
          林子边凌一凌云把画铺好,给戚柯服了解药,便递上一只三寸长一指宽的小匕首。戚柯突地眼眶一热,回头果然见顾惜朝披了毯子倚在车辙边远远望过来,还是一贯清冷冷的样子,但眼底的紧张和不舍全都让他瞧了去,于是逼回泪珠又在晨曦里挤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此刻我清醒着,依旧要和先生说:我没有戚少商的侠义和肝胆,也没有武功无所作为,但对先生的情,自始至终从未改变!一个普普通通的混蛋小子,得与先生相知相惜,实已三生有幸,只是心里头始终奢望着以后。瞧着这一路的排场,想必戚柯无缘再与先生携手,最后求凌哥哥们多护着先生,来生结草衔环戚柯必将报答!”说完剥开前襟直直刺下去,热血喷涌而出时听耳边凌一低声说:“戚公子放心,我一定保着你!”
          浓雾深处出现了一座茅屋顶子,凌云背着逆水寒剑和一坛骨灰,转了半日终于找到了此处。屋前开的一片荒地头有株很老的桃树,树下一张石台几堆烂木屑埋在深草中,恍惚间似乎看见一个青衣书生立在满树桃花下莞尔一笑,桌前的白衣剑客倒了满碗的炮打灯举杯相邀。为谁深院黯负手,为谁含笑半倚墙?若没有情深如斯怎得这版殷殷对望。凌云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推开门进了屋,满室的蛛网兜在他头上,一股子陈年旧事的味道。摆设都是双份,放置十分整齐。一张八仙桌下码了一堆的酒坛,封泥烂掉化为薄土,被风吹了满地。正首端座“爱妻傅晚晴”的灵位,供着一碗香灰。晒药的架子旁挂着着一张琴,吹了尘埃一瞧,帮子都让人摸得退了色,圆润异常。他取出古旧的逆水寒剑,轻轻放到琴的一边,继续朝屋里走。里屋有一张炕,挂着白色的破败纱幔,里面隐隐露出叠好的被子和青色衣角。走近了瞧见可不是躺着一个人,确切来说是散掉却整齐的骨架,隐在旧衣里睡成了深深寂寞。就算青丝熬成白发红颜化为枯骨,依旧气宇不凡。凌云把骨灰坛轻轻放在他的身侧,诚心磕了三个头。他何时死的,又在这里为他要等的人盼了多少日日夜夜,没有人知道,重要的是此刻,他们时隔九十六年,终于履行了彼此的承诺,永远的在一起。


          9楼2012-01-08 23:2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