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用过晚膳遣走了一旁伺候着的宫人,一护将白日里海燕给他的那张所谓的账单放到露琪亚之前看到一半的志怪笔记上,拧着眉头道:“虽然多少有些不妥,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最好还是回白哉那里住一段日子,毕竟……”
“毕竟什么?你当我是谁?”露琪亚抢白,只道这一句之后便再不说话,自顾自地在宣纸上画完最后一朵梅花,撂笔。端起茶杯边啜饮边眯着眼仔细打量这幅画。
这画本应在昨日就画好,今天一早拿去送给大哥他们的,不料自己却从昨夜一直醉倒了掌灯时分,直至现在还有几分不适。心说这几日断然不能再沾酒这东西误事,露琪亚抬头对上一护的眼,挑眉笑道:“虽说这两年都不怎么在江湖上行走,可这不代表我拿不动袖白雪了。再者我这两天的确得回趟家,你觉得昨天晚上的事儿瞒得过我大哥的耳朵么?”
一护难得苦着张脸自认倒霉地看她一眼,一手托腮一手摸过来本奏折翻看,自言自语似的说:“要不是海燕摊牌不然我真的以为你们俩是串通好了的。”
“串通什么?”
“没、没什么!”见露琪亚似笑非笑地走过来,一护猛的回忆起之前那些惨不忍睹的经历,忙拿着手里的奏折点了点那张写了十几个名字的纸正色道,“咳咳,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海燕让你小心些他们。”
绕到书桌后面坐在一护给她让出来地方的椅子上,拿过名单细看了一遍,露琪亚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顺手拿起蓝批的毛笔在几个名字下面标上记号。前前后后又看了一遍,还是感觉有问题,她面露疑色偏头问:“海燕大哥还说什么了么?”
“怎么?有问题?”一护凑过去看,横竖看不出来哪儿不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你指的是哪方面。”
露琪亚继续拿着笔在纸上圈圈点点,偏着头思付。“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圈出了最后一个名字之后撂下笔,正色道,“这些人虽然都是些放着不管也无伤大雅的小角色,但是有几个人凑到一起就有问题了,特别是这几个。”
名单上有四个名字都被打了个叉,露琪亚颇为头痛地继续解释:“这四个人我听浮竹先生说过,内家功夫全是西狄一派秘传,却互不相识。当年不知出了什么事,他们四人先后被浮竹先生制约住留在青山教内做杂役,后来据说海燕大哥硬把人要了去——听说他险些因此被浮竹先生逐出师门。海燕大哥曾经跟我说,这四个人用得好便能以一敌十,用不好就是祸害,倘若日后有什么事是四人一起出现便要用尽一切手段除去。即使万分不想也毫无转圜之地。”
“因为他们四个一旦同时身处同一事件,其背后必会指向一个问题”露琪亚喝口水润润嗓子,沉声跟神情愈发严肃的一护继续说,“西狄已乱,有人想要借题发挥。海燕大哥有没有说过他手底下的那些探子出什么问题?”
“他倒是说过再过些时日便要清理满天红。”
露琪亚一锤掌心,斜眼看着一脸震惊的一护叹道:“果然如此。潼关天堑之外可就是西夷之地了。”
“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海燕会冒着招惹白哉那家伙的险让恋次去潼关一趟,看来不只是为了查那只老狐狸的事儿。不过不管怎样都只能等明日恋次回来再说。”一护眉头拧出了个川字,“倒是你怎么对这些这么清楚,这两个月你不是一直没离开宫里么?”
“你当我是谁,嗯?”素颜散发的女子巧笑倩兮,不过与她相熟识的人都非常清楚这表情绝非高兴。不等一护反应过来,露琪亚藏在袖子中的扇子已直直扣在他眉间,笑得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别忘了,我可还是青山教现任的君座。”
“而且我敢断定,海燕大哥一早就知道他的那些探子里有人反水,等不到年后,不日他必会动手清理。”
【16】
青山教在江湖上的地位非常特殊,据说帝座乃是前朝王室遗族,太祖开国之时念其祖乃不世之才欲招为己用,却未料遭婉拒,自此浮竹一族离庙堂入江湖,始创青山一派。
十年后天下初安未定,适逢南旱北涝,有江湖异士称天降异象实为天怒,谴太祖登位名不正言不顺,应清之,复前朝血脉,乃为正统。然此言未过百日,有子携数口木箱破御林侍卫百余人,立于殿前以待天听。时为大朝之日,太祖大惊,排众异下龙殿亲待之。不料此子见太祖亲赴,即跪拜行大礼,言:“在下青山教副教圌主,受教圌主之托面见圣上。胡虏以重金贿奸人,欲覆圣上安乐之世,我青山教定不容此等鼠辈栖于身侧,帝座亲遣教众三百余人扫江湖妄言毋宁者,今断其首剜其目置箱中呈于圣上。另,帝座嘱托于我告知陛下,‘西狄之地无需多虑,待这江山青绿华章初现之时,吾必亲手奉上西狄王首级前来庆贺’。”言罢,于众目之下乘风而去。
又十年,西狄因王故无以继者,遣使称臣,遂开兴盛之世。
太祖有言:“潼关天堑如盾,乃守势,长久必损;今有刃隐于世,收放忖度自有其意,天下定则百姓安居,天下安则百姓有余,江湖庙堂共遵一誓,实乃我朝福祉。日后若能再与青山白帝共聚,吾定先饮三杯以示敬意。”
时至今日,百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