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任务已经完成了。』
布都浅浅一笑,她满足了,她的愿望简单得很,仅想在心变得污浊迷惘之时,见上神子一眼罢了。
她的愿望一直如此简单而渺少,神子知道得一清二楚且总对此感到无止尽的郁闷。
神子除了顺应那渺小的愿望,让对她总是谦卑的布都看自己一眼外,再无法做些什麼——毕竟她被自己对布都、不能在布都面前展现的愧疚心束缚得寸步难移。
「…布都。」
在她要转身而去的同时,神子及时唤了她的名字,停止她持续拉远两人距离的动作。
『…什麼事?』
布都刻意没转过身,她告诉如今这身姿态的自己已经够放肆了。
她必须要在再看神子第二眼前离开这地方,不然她会按捺不下——这样的自己,并不适合跟神子处在同一个房间内。
然后,她听到脚步声又一次接近自己——
「布都,抱歉…我——」
神子忍不下,想抓起布都的手,却被她巧妙避过去。
神子怔了一下,看著背对自己的布都,她知道这不是布都的无礼,在布都身上连一丝鲁莽的情绪都感觉不出来。
即使心乱如混沌,她的情绪仍是如此透彻明净,就像寒冰的湖水——她早把自己心的欲圌望与表现出来的情绪划下清界线。
布都闭上眼,暗地里嘲笑自己的卑鄙。
从物部大宅逃出来的一刻,她少有地被当下的欲圌望所俘掳——她努力忽视沾在自己身上的污蔑,只想要见神子。
只要任务顺利完成回来,要见神子可以说是什麼时候都可以,她可以洗净身圌体、换套乾净衣服再悠然地拿著通部物部守屋死讯的通传书去见神子…
所以,是不是自己下意识还卑鄙地渴望著以这身让人侧目的怜兮姿态去见神子,就能换得别的一些什麼。
例如说,她的后悔、愧疚,甚至是,道歉之类——
布都厌恶这个过分假想的自己,所以她打断了神子的说话。
『背叛家族、谋杀亲兄、操纵氏族间残杀——这些事,发生在普通人身上或者是难以接受,罪不可饶。』
小心翼翼抑下了平静的语气中带出的无奈,布都悄悄转了半个身圌子侧窥著神子,嘴角有圌意无意泛起一抹带点残圌忍的笑容。
「不过我可不是普通人。我是神子殿下的物部布都——这些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吧。」
神子沉默——
没错,她承认一开始是相中布都的身份和那份一般贵圌族也显得逊色的残圌忍。
光是布都在物部苏我两族间亦能轻松游走的交际手腕就足以减轻不少神子计划实践上的各种阻力,更别说她愿意为此做出世理所不能容的各种背叛。
从来神子在明宣明大圌义支持佛教,她则在暗中穿针引线挑衅离间。
要是事情爆露,背负历史罪名、受世人质疑唾骂的永远只可能是跟物部苏我两族有重大关联又身份尴尬的布都而已。
一个具有远见的人既然是要做大事,就不该拘泥细节总是在乎一两个人命利圌用的小数目。
更别说,神子用来做晃子的物部苏我之争牺牲过的人命早就不计其数,要是把布都算成计划的一部分,即使事情到了最坏的境况,她充其量也是只一只护主之名誉的棋子——把所有的罪名加在布都的在身上给天皇一个交代,以神子自己一个清圌白——而布都自己也很清楚这点,且对於这做法没一丝异圌议。
然而神子很清楚,会这样做的人不仅是个有远见,更是个薄情之人。
神子心知自己无法做到这地步,可是布都却总是表现得希望神子只视她为一只棋子。
那是因为在布都的立场来说,要是神子不仅把她视为棋子而有别的感情存在,到时候万一神子一时心软,最后受伤害的只会变成利圌用布都这把利刃除敌的神子且沦落为被唾骂的小 人,这才是布都最不乐见。
——谁都不能让神子蒙上这种不光彩罪名。
布都的想法,神子何尝不晓得。
她越是晓得就越是不满,越觉得自己成了个真正的小人——一个利圌用布都忠诚行自己方便的小人。
唯独对此神子感到不忿,却又别没他法,渐渐也变得只能顺布都的意愿,当一个薄情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