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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与绝望—观望李清照与朱淑真的情感流向[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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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6-09-19 22:52回复
    〔摘要〕李清照与朱淑真同为宋代女作家,相似的成长背景和相异的婚姻状态使她们的作品在花样年华的相似情怀中呈现出相异的情感流向:李清照是守望者,她的诗词看似深婉无痕,却是步步凝眸,凝眸处是相同的身影,身影里是同一段深情,无论步履怎样艰涩流离,她的目光总是专注,哪怕专注的已是幻影,也是以守望终了;朱淑真是流年里的绝望者,她的诗词有过期盼和张望,有过缠绵和炽烈,却因“羽翼不相宜”的婚姻,一一葬送,当游离于婚姻之外的爱情在流年中消散,一切曾有的绚烂如同幻觉,绝望成为最后的姿势。在守望与绝望中,对和谐的追寻成为她们作品的深层底色,对自由的确证成为她们创作的深层动因,在此意义上她们的情感穿越时空趋于永恒。 
     

    〔关键词〕李清照;朱淑真;情感流向;守望;绝望


    2楼2006-09-19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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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艺术的铺展都是为了某一个瞬间的回望,它的价值在于瞬间后的驻足和驻足后长久的观望。在观望中,每个艺术家都以一种渐趋终极的姿势诠释着生命的历程和情感的流向,彼时的光芒和漩涡汇成此刻沉默外壳下的暗流,用灵魂对话,不动声色。作家亦然。他们以语言为媒,将尘封于岁月的情感以文本潜隐、以诗性阐发。海德格尔说“诗性语言仿佛来自未来,它打断了时间的连续性而在另一空间向度上使我们直接面对事物本身以领悟语言启示的原初意义。”
       
      李清照和朱淑真,便是穿越漫长时空以诗语传达情感的作家。情感熔铸成诗语,诗语负载于文本,而文本在时空的坐标系中自行归位,相依而立,在兀立中首先沟通进而聚集起某种统一性,即环绕自身的通路与关联的统一性。这种统一以作家为界,各统其域,以情感为线,各牵其脉。这脉络有着相似的源头和相异的流向,把这种流向纳入感性外观,在感觉向度上予以观望,呈现出的是守望与绝望——李清照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武陵春》)[2]后苍凉的守望;而朱淑真,是“哭损双眸断尽肠”(《秋日有感》)[3]后彻骨的绝望。


      3楼2006-09-19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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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观望的视线 


        1.观望的基点 

         

        纵观中国古代文坛,女性作家屈指可数,而能够穿透历史樊篱、超越历史约规,在封建礼教重压下坦率展露女性内心、大胆释放个人情感的女作家更是少之又少。李清照和朱淑真作为理学昌盛之宋代的女作家,敢于蔑视封建纲常,突破个体局限,对女性自我予以精神关照,其胆识和勇气本身就足以引人注目。然而历史的底片早已在破碎的光影中斑驳陆离,后人只能以现存作品为入口,在文献资料中回溯流连,做时光下游观望者。通观李清照和朱淑真研究的文献资料,角度繁多,成果丰硕。 
         

        李清照声名煊赫,论者甚多。古代研究多见于诗话、词话、笔记或序跋文字,评价多是赞其才华,赏其词章,对其性格则褒贬不一。近代李清照开始作为杰出女作家、女词人进入文学史专著的殿堂,并占有重要地位。新中国成立后,研究不断推进和深化。90年代以来呈现出新的特点,突出表现为将李清照作为一个文化现象来综合考察,研究视角从“词人词作”拓展到“全人全作” [4]。“全人”即从新的历史高度进行多维审视,考辨生平事迹、剖析思想性格、探寻心路历程、评价文学地位;“全作”即立足于李清照的多种创作文体,对作品的思想内涵、社会意义、整体风格、艺术特色等进行立体的多层次的剖析,研究以词为主,兼诗文赋,《词论》的研究力度也逐渐加重。 
         

        朱淑真研究相对冷清,但近年来有所升温,除大陆外,港台方面不但有论文发表,而且有香港黄嫣梨女士的专著《朱淑真研究》出版。从整体看,朱淑珍研究主要有两大部分组成,一是对其身世、生卒的研究,一是对其诗词的研究。统观近十年研究状况,突出特点是“对其生平事迹的考订力求突破史料不足的缺陷,更多从作品自身找内证;对其作品的研究能够突破男性文学的标准,在女性文学背景下予以审视,肯定其文学史地位” [5] 。


        4楼2006-09-19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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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文心雕龙·知音》)[9],但此情绝非彼情,它是作者情感穿越时空,在当下文化语境中的再次呈现,有着历史时段的“现时性”。具体而言,如果说我们对李清照与朱淑真情感流向的梳理,是其情感在近乎千年后的一次复燃,那么这种复燃的情感已是接受语境中的情感,它是在欣赏性接受的理性阶段对物化于文本符号中的文学形象做出的情感判断,是建立在对文学形象的审美感知之上,同时又拉开一定距离对其进行审美观照,以审美方式得出的理性分析。确切地说,这是为作品中以抒情主人公姿态出现在读者眼中的李清照与朱淑真所梳理的情感流向,它与两位才女在生活原态中的情感原貌互为参照但绝非等同。 
           
          总之,在我们的观望中,“真实”是依据,“历史”是参照,“女性”是视角,“接受”是语境,以此为理论支点,视线凝于文本,落于情感。 
           
           
          二、情感流向 

           
          黑格尔说“一般说来,对于优美高尚的女性,只有在爱情中才能揭开周围世界和她自己的内心世界,她才算在精神上脱胎出世。”[10]虽然此言或多或少带有男权话语意味,但通读李清照和朱淑真的诗词,爱情的痕迹或深或浅又确乎驱之不尽、挥之不去,它似一缕暗丝,在人与物、情与景间纠结出难以言说的意蕴,外化出一个旖旎的意象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李清照和朱淑真将情感予以审美升华,以极为个性化的感性姿态,负载了漫长岁月里中国女性的整体情感特质。她们与生俱来的女性本位意识,使她们能够脱离男性作家为女性代言时所不自觉表现出的“双性人格”和思维定势,避免男性“作闺音”所通常流露出的喻托之意和讽棘作用,从而使她们在作品中所表现的爱情更为纯粹,意象更为真切,艺术形象更富感染力,艺术姿势更为深入人心。

          这让不免让人想到黑格尔的另一句话,“爱情在女子身上特别显得最美,因为女子把全部精神生活和现实生活都集中在爱情里和推广成为爱情。” [11]就现今社会而言,此言未免又有偏颇,但投眼于封建社会男权统治下的纤弱女子,这话又不失恰切,对那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子而言,爱情的确是她们生活的全部希望,因为她们几乎被彻底剥夺了实现其社会价值的权力,她们只能在爱情的疆域追求人生的自由和自我价值的实现。 
           
          我们无力还原现实中李清照与朱淑真的爱情原貌,也无意就此做学术的推敲,我们只想就她们在诗词中流露的情感理一条观望的线,以她们的名字为针,在诗词铺展的画布上穿针引线,绣出回望瞬间的一幅幅剪影和剪影之外逐渐分化的流向。 

          1.相似的源头——花样年华里的张望 

           
          在观望的视线里,李清照的姿势是守望,朱淑真的姿势是绝望。但无论是守望还是绝望,都必定有着曲折悠长的来路,路的源起处必定洒满明媚的希望,穿行于希望中的她们必定经历过无忧的烂漫青春,无囿的闺情岁月和无忌的恋爱时光。点点时光串成花样年华,年华中是对婚姻的步步临近、深深期许与时时张望。 


          剪影一:烂漫青春里的无忧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李清照《如梦令》 
           
           

          扁舟夜舶月明秋,水面鱼游趁闸流。
          更作娇痴儿女态,笑将竿竹掷丝钩。 
           
          ——朱淑真《秋夜舟行宿前江》 
           
          烂漫青春,无忧少女,泛舟的欢愉在诗词中挥洒得酣畅淋漓。李词“沉醉”“兴尽”“惊”“鸥鹭”,朱诗“夜舶”“娇痴”“笑”“掷”“钩”,读罢似能看到她们陶醉的神情,听到她们开怀的笑声。瞬时的音容,瞬时的情态,瞬时的举止,瞬时的景致,浑然相融,呈现出两幅少女泛舟图。李词清新,朱诗明快,画面同样生动,兴味同样野逸,不带一丝闺教之气,其情态之无忧在高呼女权的今人读来,仍是艳羡不已。这样的诗词诞生于宋代,不能不令人惊叹。而惊叹的决非只是两位女子才情,更多的是她们舒放的胆识和勇气!众所周知,宋代理学昌盛,对女子戒律森严,所谓“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女子深居闺中,鲜有外出。而李词与朱诗显然对此并无忧虑。从史料来看,这与两位才女家庭环境的相对宽松和父母思想的相对开明显然是分不开的,但真正成就她们灼灼才华的还当是她们自身飒爽超群的个性和钟情自然的意趣。也正是这样的个性和意趣,使她们敢于蔑视清规戒律,打破礼教枷锁,舒展人性,亲近自然,用生命的活力和生花的妙笔为烂漫青春铺展了一条无忧之路,这条路上有着花样年华里最美丽的风光,也因这风光激发了她们更为绚烂的憧憬的和更为深远的张望。


          6楼2006-09-19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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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影二:闺情岁月里的无囿 


            李清照《点绛唇》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朱淑真《秋日偶成》 


            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
            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朗万首诗。 
             
             

            闺情岁月,情窦初开,对爱情的美丽憧憬在生命中悄然萌动,这两首诗词,就很真切地展现了花样少女对爱情的朦胧感悟与追求。 
             

            李词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生动活泼的深闺行乐图。起拍二句“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仿佛一个特写,将一双纤手拉入镜头,“慵整”二字则为纤手植入生命,使读者在体味少女倦态的同时,感受到少女戏秋千时的忘形与尽兴。“露浓花瘦”、“薄汗轻衣”,一“浓”一“瘦”一“薄”一“轻”,景致浅淡而不失生机。“露浓”自是清晨,“花瘦”则含苞欲放。晨曦映照,浓露尽洒,待开之花,娇艳欲滴,读来不由想到作者那曾经如花似锦的青春。下片写外客来访、少女躲入闺中的场面,匆忙却细致入微。“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着袜而行,金钗滑脱,躲客少女紧张中的羞赧跃然眼前,而礼教影响之普泛也由此可见。来者何人?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可见封建规约终究抵不过少女的天性与好奇,峰回路转,暗自回望,俏皮而狡黠。这一连串动作极其传神地写出了少女惊诧含羞、欲避又止、悄然回首、含情脉脉的神态。《北宋词史》有言,“‘青梅’的细节描写则将李清照如此忙乱慌张的原因点破,原来客人就是她‘青梅竹马’的未来夫君” [12]。至于现实中李清照与赵明诚是否真的有这样一次会面,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文本的解读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天真聪敏、为礼教所束却不囿于礼教的少女李清照,看到了她在艺术空间里所表露出的对爱情的大胆张望。 
             

            朱诗则更像一位怀春少女对爱情幻想内心独白。“初”“学”二字透露了女子的年少和貌美,“万首诗”则将女子的万丈才情呈于眼前。“未知心事属他谁?”自然是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对爱情发出的由衷呼唤。 而“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朗万首诗”则是这呼唤的深挚回声。她为自己描摹的意中人,是与她同兴同趣、能诗善文、才情横溢的男子。在她诗女配才郎的爱情理想中,没有谦卑恭顺,没有柔弱依附,在她看来,只有才情相当、兴味相投,爱情才算圆满,婚姻才算幸福。这样的圆满与幸福是对未来夫君的美好憧憬,更是对审美理想的率真表达,它不仅显示了深闺才女内心深处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无视和悖逆,更显示了在女子囿于“三从四德”对男子言听计从的历史语境中朱淑真所塑艺术形象的非同凡响。其形象透着女性的独立与果敢,在近乎千年之外,仍能促人觉醒,发人深思,使纤弱女子敢于冲破禁锢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可见朱诗所表露的闺情岁月更为无囿,爱情憧憬更为自觉,婚姻张望更为无忌。 
             

            相对而言,李词更为形象,朱诗更为深挚,但她们在爱情面前所展现的都是少女的大胆和率真,她们所塑造的都不是封建礼教束缚下低眉俯首的纤弱女子,她们笔下的女子虽居于深闺却不囿于深闺,而是能够突破规约,勇敢地抬起头,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去张望,张望自己的花样年华和花样年华里的美丽爱情。


            7楼2006-09-19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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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向一:李清照——守望幸福 

               
              幸福也许可以在诗词中定格,生命却抵不过时光的磨砺。李清照的爱情在那个压抑的时代呈现出少见的和美,可谓幸福。然而这份幸福亦被乱世的生离死别剪辑成破碎的镜头:温情、缠绵、缱绻,牵念、回味、期盼,爱、思、怨,伤、泪、愁……短暂的幸福占据了镜头的中心,细琐的情绪散落其间却又无力挣脱,所有的悲喜都是幸福的影子,守望一生。 

               
               李清照《减字木兰花》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这首词可谓幸福的缩影,在《北宋词史》上有这样一段论述,“青春妙龄的少妇李清照,买花是为了赏花,是对美的欣赏;同时也是为了装饰自己,珍视自己的青春年华。花季女子,最爱美丽的鲜花。这时候的精心化妆,当然是为了博得丈夫赵明诚的赏识,所以,卖花、戴花的动作中又多了一层对幸福爱情执着追求的含义。一心想获得丈夫全部爱情的女子又是‘小心眼’的,她会对周围一切与自己比美的事物发生莫名其妙的嫉妒,这种嫉妒又转过来表现她对丈夫的深爱。因此,买得鲜花的李清照,忽然多出了一个心眼:不知丈夫是否会更赏识这梅花,认为‘奴面不如花面好’。对自己青春容颜充满信心、争强好胜的李清照,便一定要与梅花比个高低,特意将梅花‘云鬓斜簪’,让丈夫仔细端详,究竟谁更漂亮。通过这种对丈夫撒娇的动作,表现出小夫妻之间的亲昵和温情。” [14]这段赏析显然是将抒情主人公与李清照融为一体,并参照史料融入论者想象,对文本意义作出了极具生活气息的阐释。至于这与“生活真实”究竟有多远,我们无以查证,但从词作本身那充满自得与自信的语气中,我们不难体味到词中婚姻生活的美满和欢愉,而少妇的柔情婉娈和幸福甜美也在生活画面的简单勾勒中徐徐展现。这是早时张望的回应,更是来时守望的铺垫。 

               
               李清照《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婚后的幸福自然令人珍视,而离别也就成了折磨。这首词可谓将相思之苦倾吐得淋漓尽致。起句“红藕香残玉簟秋”,就为相思怀人设置了一个凄艳哀婉的场景。明艳的红,惨淡的香,一个“残”字,将凋零之感沁入肺腑,紧随一“秋”则使凉意渗入周身。这种明艳之下的残凉给人以触目惊心的悲。“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口气看似清淡,却透着丝丝缕缕的怨。这一悲一怨流露出的正是对昔日幸福的不舍与留恋。“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自语式的问答,叹息间似乎可以看到眺望的眼神和眼神背后对幸福的深切期许。下片写别后的相思,感人肺腑。“花自飘零水自流”,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幸福的流逝如此匆促,而守望时光又如此孤寂,但孤寂的又何止一方?“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组叠印成双的镜头由此幻化而出:异地同心,遥相思恋,书信难通却心心相印。这时的相思自然与幸福绞糅在一起,思念里浸透着幸福,而幸福又何尝不是一种思念。“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欢聚的幸福已经在离别中虚化,眉头的舒展只是表情的停歇,而思念早已深入骨髓,挥之不去。这首词将守望者的形象塑造得细致入微,幸福已经成为潜在的意象,而守望本身已成为生活。但守望尚未定格,团圆犹可期待,幸福仍在不远处。


              9楼2006-09-19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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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恋花·送春》 



                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
                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 
                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
                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文学中的感伤传统源远流长,它是审美主体对美好事物求而不得所产生的悲凉意绪的外在凝结。“春愁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文心雕龙·物色》)[17]。当朱淑真不满于婚姻现状,失落于爱情理想,却又无力挣脱之时,自然景物便成了她唯一直观自身生命价值的对象。而“春”之意象则因其生机之勃然和繁盛之短暂与她的生命状态达成了某种神似,对春的痴恋也由此而生。上词用了五个“春”字,将春拟人,融入垂杨、柳絮、杜宇等意象,从系春的不甘、随春的执著到送春的悲凉,情感层层深入,将留恋与不舍刻画得丝丝入扣,最后以“萧萧雨”作结,犹如春泪,耐人寻味。整首词在青春亦老、年华易逝的悲鸣中流露出系春不能、惜春不得的浓浓感伤。谁又能说,这不系之春不是朱淑真曾瞬间绽放却无以寄留的恋爱时光的象征呢? 

                 
                《江城子·赏春》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
                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
                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因缘。水云间,悄无言。
                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
                辗转翠衾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这首词还是“春”的意象,但一个“寒”字,春色骤变,虽是“斜风细雨”,却感一片凄清。“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曾经的欢恋犹在眼前,想来却是泪眼阑珊。花样年华里的张望在婚姻中面目全非,爱情的潮水无声退却,剩下的只有“芳草断烟”。欢恋已别,含泪入梦,只求梦中重逢,终于“结得梦因缘”,却又如此短暂,“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梦醒愁亦醒,前欢如此刻骨,旧情如此难忘,却不过是春梦里的一抹幻象,“辗转翠衾空懊恼”, 翠衾之外,空茫如昨。“天易见,见伊难”,情牵一线线已断,身陷空房,爱已无处驻留,纵是执著一生,只能怀念一世,孤独渗入流年,在残缺的情感世界里弥漫。 


                《减字木兰花·春怨》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
                伫立伤神,无奈春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送春”也好,“赏春”也罢,回味过后是落寞。这首《春怨》哀怨凄婉,浸透着情感的孤独和生命的苍凉。起笔连用五个“独”字,把词人无以排遣的苦闷情怀形象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行则形只影单,坐则顾影自怜,赋诗无心,饮酒无绪,起卧无时。这串的动作,把百无聊赖之态描摹殆尽,孤寂之感沁入人心。回首“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的无忌女子,再看此时的“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总觉得爱情是一场幻觉。而幻觉的丰盛注定了压抑的深重,没有两情相悦,没有伉俪情笃,有的只是“伫立伤神”。曾经的激情化作不尽的“无奈”,而“残妆”、“愁病”正是这种“无奈”的外化,“剔尽寒灯梦不成”则将“无奈”进一步深化,春梦已碎,长夜无眠,寒灯转瞬剔尽,寂寞如此悠长。 


                《谒金门》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
                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 
                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
                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依旧是“春”,“帘不卷”却知“满院落花”,可见春景触目早已千百遍。花开无语,花落无声,然当“十二阑干闲倚遍”,花开花落已然明了于心,而那无以绽放的青春和无以释放的爱恋也被落花轻轻触动,于是那香消玉陨的悲凉与年华渐远的感伤,便和着蓬蓬勃勃、绵绵不已的芳草,延伸出一片茫茫无际的断肠情怀。然而促其断肠的又岂止落花,希望渐去渐远,绝望步步临近,纵有春光无限好,亦是“逢春触处须萦恨,对景无时不断肠”(《伤别》)。


                12楼2006-09-19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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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持续…


                  13楼2006-09-19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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