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尼」
她站在复仇者监狱门口。那是个比起她的想象来,要不起眼得多的门。锐利的冰雪呼啸着划过,四周白茫茫一片。天色阴沉,灰暗得如同水泥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然后压下来一般。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犹豫着。但那犹豫如同烈日下曝晒的露珠般转瞬即逝。从她成为幽灵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为他毁灭。反正除了他以外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值得珍惜的东西。
她立刻就要见到他了——在他牺牲自己的全部火炎恢复她的躯体之后。也许这么做带来的只能是两人更深一层的绝望,近在咫尺却不能交流。但这就足够了。她追求的仅仅就是那个“近在咫尺”。
想到这里,尤尼的笑容便绽放在了整个脸庞上。
她抬起头微笑着深吸一口气,以仰望阳光的姿态最后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随后伸出手,轻却坚定地敲了门。脸庞狰狞的复仇者在她面前猛地把门拉开。
站在门口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景,监狱内部一片黑暗,宛若吞噬一切的魔鬼的嘴,或者宇宙中的黑洞。
尤尼的后背颤抖了一下,随即跟着他们踏进一片黑暗中。
“姓名。”
“尤尼。”
他们甚至没有询问更多的事情。不出所料,在听到她的名字之后,他们就果断地将她带至了最底层。周围的一切她都曾经有所耳闻,但亲临其境还是让她恐惧,四周泛滥着腐烂的气息。然而她的确没有太多心思关注了。
我爱他。尤尼满怀希望地想。
复仇者娴熟地扣上镣铐,将容器注满水,准备用来呼吸的器械。
我爱他。
她安静地看着,任由他们将她锁住,在他们准备将沉重的呼吸机戴在她的脸上时,她终于开口发问,声音因紧张地压抑了太久而沙哑:“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做白兰的囚犯?”
复仇者的声音瓮声瓮气,然而那里面居然带着愤怒,这可是不多见的。尤尼困惑地望向他们可怖的脸庞。
“是的,不过他就在两天前越狱了。”
他就在两天前越狱了。
他,就,在,两,天,前,越,狱,了。
这是个不算复杂的句子,读起来可以说是抑扬顿挫。
尤尼淡淡想着,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黑,粘稠腥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止不住地汩汩流出,将一尘不染的白裙子染得面目全非。
复仇者们面无表情地清除血迹,扣上呼吸器械。
“她会死吗?”
“那与我们无关。那不是复仇者的任务。”
他们的声音在一片混沌中渐渐远去。
尤尼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幼时攀登上家里高大的书架,随手抽出一本大部头的书来读。夕阳红得凄艳。她不知道在那时白兰从切尔贝罗手中接过了玛雷指环。
“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拥有一切;我们一无所有;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周围再没有了光与声音。
再也不会有光与热。
那空廖的境地如同亘古长眠的宇宙;阳光和地面上的气息无法到达的绝境;那里没有光影,没有时间,或者说这些还都没有诞生;没有爱;那是起点,那是终点。
命运之神正襟危坐,伸手一挥,她就被抛了进去,一道抛物线划过——
瘦小的身躯,染了狰狞红色的白裙子。
一切至此消失在虚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