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货大叔等雨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天,“他们这两天很安静,不排练啦?是不是受经济危机影响,把乐器给卖掉了?”
我不吭声,指指门外。大叔恍然大悟,哈哈笑了两声。
门外你撑着小花伞,牵着仙女的手在雨中漫步。你可真牛,先牵狗再牵人,循序渐进,兵法精湛。
此时,那条疯狗突然降临在雨中,将我们集体震毙了。当我辨认出它嘴里咬的是奄奄一息的鲁智深时,脑袋轰然炸了。
我像颗肉丸投进沸水里,在雨中上浮下沉,密集的雨点兜头袭来,和眼泪混到一起。
可惜谁也没有追上疯狗,它像一匹桀骜的狼,轻巧的奔上公路,咬着冷冷的牙越跑越high,带着我的鲁智深消失在天边,再也没有回来。
它会去哪里呢,越过胶济线,暮宿黄河边,飞越燕山行经布达拉,伴着阵阵梵文直达亘古不变的大漠草原,做一匹潇洒的狼去了吧,那我的鲁智深可以做大侠么。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我们一个月没有讲话,之前你带她来道过两次歉,呈现出伯仁因你而死的愧疚,我明白其实错不在你们,一切意外都是动物界的正道和本源,我都明白但我情绪很差,不想理人,得罪死你们算了。
非敌非友的秋季过去后,十年难遇的寒潮袭卷全国,公路上冰天雪地,没有任何取暖设施的便利店要冻死人了。我有了回家的念头,我家在市中心,家里有咕咕叫的暖气,我凭什么在荒郊野外等着殉职!
写辞呈的时候,你推门进来了,夹着一个电暖炉,端着一大碗热汤奔到鼻头冻的通红的我面前。一个月没和你讲话的我有点不明所以,僵住。
“听说你要辞职?”见我不理你,便拉起我的手,“哎呀,多情自古伤离别,西出阳关无故人啊,别走嘛!”
你突降的甜腻风格让我后背发冷。
鲁迅先生说:将肉麻当有趣,述说得津津有味,天下事真是千奇百怪。
我推开你,热汤不慎洒了你一胳膊,你狼嚎起来,挽袖子声讨我,“新伤盖老伤,老伤死在沙滩上!”
你指着胳膊上一条蜿蜒的旧伤口给我看。我心里一惊,想问点什么,忍了回去。
我被你的热汤和暖炉收买,没走成。并接收到一些新讯息,你和仙女分手了,原因大概类似于“你只是她无聊时的消遣,被用作了飞向更广阔天空的绳梯,仙女飞升成功后,就把后羿蹬了”之类。
她走后,你们又没鼓手了。我很想告诉你,有些女孩,她们辛辣鲜香,色泽浓郁,唯独缺少的是至真至纯的感情。
但只是嘲笑了下你:这就是兔子吃窝边草的下场,哈哈。
失恋后的你升级了,似乎对人生有了新的领悟,开始恨铁不成钢的教育队友:“一天到晚想的都是男女间的破事儿,你们稍微有点追求能死啊,排练!”
半个月后你和他们打了激烈的一架,零下十多度的雪地上你们滚做一团,都挂了彩,我把你拖回来包扎好,放到小暖炉前烤火。
沉默许久,你说有公司要和你们签约了,但不让你们继续做摇滚,而是改唱流行,说中国没有摇滚的土壤,太曲高和寡的东西永无出头之日,只有通俗才有钱赚。其他团员都妥协了。
“原本都是多讲义气的家伙啊!大学时就说好了一起为梦想努力的……现在剩我一个,这算众叛亲离了吗。”你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瘦而挺拔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Benjamin说过,摇滚人是中国最悲壮的一批文化英雄,他们奉献了青春和热情,最终却被蔑视和不被理解,他们是在沮丧中溃败糜烂的,同时又是典型的充满了梦想的傻子人群,比时尚英雄流行文化代言人们要奉献的多,伟大的多,有才华的多,也不幸的多……
我把你的脑袋轻轻扳到我肩上。生活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骄傲的人变成这样,生活你真是了不起啊。
“你一直对我这么好。”你小声说着。
“会好的,相信我。”
“会有奇迹吗?” 你拉过我的手擦去脸上的泪。
〔4〕
他们陆续搬走后,你房间变得空荡荡,满地的杂志,英文报纸,CD。烟灰缸里堆满长长短短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