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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古灵】出嫁誓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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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不一样?」满儿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难不成二姊你其实是男的?」
「我是姊姊。」
「也对,你是姊姊,我是妹妹,是不一样……」满儿一本正经地点头同意。「既然如此,我这个妹妹都嫁了,你这个姊姊是不是早就该嫁了?」
「但你偷了我想嫁的男人。」
饶了她吧,居然说她「偷」男人!
如果她真的偷男人,早被允禄活生生用牙撕碎了吞进肚里去,哪还轮得到别人来说话。
满儿深深叹了口气。「我想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什么原因?」
「想逼我改嫁王文怀,因为你还不肯对允禄死心。」
「是我先认识他的。」竹月仙不但没有否认,语气更是理直气壮。
「那又如何?他根本不喜欢你呀!」满儿哭笑不得。「事实上,他早就忘了你了!」
「不,他没有忘,他只是不知道我会在那里等他。」竹月仙认真地说。
这女人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他忘了!」满儿重重地说,希望她能清醒一点。「不骗你,他真的忘了!」
「不,他没有忘,没有!」但竹月仙顽固地不想清醒,坚持要沉迷在自己的痴恋之中。
「他忘了!」
「没有!」
「忘了!」
「没有!」
「忘了!」
「没有!」
这女人,真是够了!
对战到中途,满儿突然停下来,又咬牙又瞪眼,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
那样执拗的一厢情愿,可笑的执迷不悟,耐性再好的人也会受不了,更何况她的耐性经过半个多月的关禁之后早已呈现疲乏状态,忍受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再超过一咪咪了。所以……
依然瞪着两眼,她深深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再陡然拉高嗓门卯上全身力气嘶吼出去。
「他忘了!早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忘得彻彻底底,忘得一丝不留!听清楚没有?他早忘了!忘了!忘了!忘了!忘了……」叫声蓦然中断,她猛地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退了奸几步。
老天,她又想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手了吗?
只不过眼前花了一下而已,竹月仙那张清丽若仙的娇靥便抹上了一层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毒之色,目光邪恶地盯住满儿不放。
「他。没。有。忘!」咬着牙关,竹月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那阴侧恻的声音骇得满儿忍不住又退了几步,脑门子上冷汗争先恐后冒出来。
「是是是,他没有忘,没有忘!」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她是有点饿了,但还没有饿到连眼前亏都要吃的地步。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竹月仙即刻恢复原状,还对满儿绽露出格外娴雅温婉的微笑,看得满儿错愕地大大愣了一下,忍不住用力揉揉眼再看,以为自己的眼睛有毛病。
「对,他没有忘,所以你应该把他还给我。」连嗓音也回复原先的温柔。
哇,这个厉害,比允禄更高级的变脸绝招,连眨眼都不必,瞬间就变样了,或许应该叫允禄拜她为师才对。
「二姊,你问错人了吧?」满儿直叹气,一边还得戒备竹月仙不知何时又要动手谋杀亲妹。「这不是我还不还的问题,而是允禄的选择呀!再说,这个跟逼我改嫁给王文怀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要把金禄还给我,自然要改嫁给王文怀啊!」
这是什么白痴逻辑?
满儿翻翻白眼。「难道说我一辈子不点头,你们就要关我一辈子吗?」
竹月仙点点头。「没错。」
真干脆!
满儿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眼。「好吧,既然你说这是爹的意思,麻烦你请爹自己来跟我说。」
「爹没空。」
满儿哼了哼。「是他不敢来面对我吧?」
「你只要点头答应这件亲事,在成亲拜堂之时,自然可以见到爹了。」
好狡猾!



30楼2011-12-22 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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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你去跟他说,他要是再不来见我,我就要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你自己跟他说。」
    「也可以,我自己出去跟他说。」
    「你不可以出去。」
    「我不出去怎么跟他说?」
    「只要你答应亲事,拜堂那天就可以出去跟他说了。」
    「……」
    难怪她们讲了半天讲不出结果,原来她们言语不通。
    「为何不直接告诉庄亲王要到哪里去?」
    「如此的话,他一定会预先做好充分准备后才去,所以我们必须先逼他,逼到他无法顾及要做准备,甚至无法思考,一心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届时他毫无准备又人疲马累,榆林那边的人正好以逸待劳,杀他个措手不及,必能手到擒来。」
    「我们要如何逼他?」
    「虽然大小姐另有交代,但我认为还是柳兆云提议的方法更适当,先告诉他他的老婆死了,他必定会愤怒地拚命追问凶手是谁,我们再使用拖延战术拖到他失去耐性,那时才告诉他害死她的人在哪里,他必然会毫无理智的一心只想赶去为他老婆报仇而顾不得其他。」
    「嗯,这方法果然妙极,这里到那儿起码也有两百里,等他用尽全力赶到那也差不多精疲力尽了,说不定用不着那样东西就可以解决他了!」
    「正是如此。」
    「那要由谁去……」
    屋内十数人的谈话蓦然中断,目光齐聚转向门口,那儿刚撞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人。
    「来来来来了!来……来了!他他他……他来了!」
    传报的人声音抖颤得宛如狂风中的枯叶,屋内的人乍听之下亦脸色皆变,有三人差点跳出窗外逃之夭夭,一个是跳一半后再爬下来。
    「别紧张,」毕竟是天地会的大长老,在这时刻依然镇定得很。「在我们告诉他想知道的事之前,他不会对我们如何,而在他知道之后,他也不会有心思对我们如何,他要的是凶手,而不是传话的人,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这是多余的。」
    「既然如此,为何要把我们全叫来?」不只九大长老再一次全会齐了,还多叫上好几十个兄弟,明摆着就是要面对大阵仗,还说不用担心,他想骗谁啊?
    「以防万一。」话落,大长老率先走出屋外。
    尽管来上一万吧,只要没有那个万一就好了。
    但见大长老都勇敢的出去面对那个一万或万一了,其他长老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头,其中有四位长老是新任,虽然没有参与当年那一场战役,但光听存活的人的转述,也够他们胆战心惊了。
    屋外,天地会数十人面对的只有一人。
    一位长着一副清秀可爱的五官,却满身煞气的年轻人,他脸上没有丁点表情,双目中射出来的光芒是狠辣的,滟红的唇瓣残酷地紧抿着,就像是一头猛兽在攫取猎物之前那样期待血的祭祀。
    「王爷,」先前还很镇定的大长老,在这一刻里,心里仍不免有些胆怯。「你来了。」
    年轻人双眸微眯,嗜血的味道反更盛。「哥老会?」
    「难得王爷还记得老夫。」
    年轻人轻蔑地冷哼。「本王并不记得你,倒是记得你脸上那条疤。」
    大长老有点难堪地绷紧了下巴,那条横亘在他脸上的疤痕也跟着扭曲起来。
    「老夫也记得,这是王爷所「恩赐」的。」
    年轻人又哼了哼。「废话少说,立刻交出本王的福晋,本王尚可饶你一命。」
    场面话尚未交代完毕,对方就急着提出「要求」,太长老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占了上风,不由多了几分胆气。
    「她不在这里。」讲话也大声起来了。
    年轻人两眼又眯了起来。「不在这里在何处?」
    「她想要逃走,阻止她的人一时不慎,错手……」大长老迟疑一下。「杀死她了。」
    话声一落,一股骇人的死寂蓦然笼罩全场,像空气冻结了,时间停滞了。
    眼皮子垂落,年轻人的五官也变样了,戾气暴现,邪佞狂涌,狞恶得好像是刚从幽冥鬼界里逃脱出来的阴魂厉鬼,残忍、狂悍、狠毒与粗暴的血腥气息迅速在空气中凝聚……
    大长老立刻察觉到不太对盘,这与他们预计的好像不太一样,他是不是太得意了?
    「慢着,我们……」他想补救,但已来不及。
    无声无息地,瘦长的身形霍然横空暴飞,森厉的剑芒宛如烈焰般骤然狂射,千百道灿亮的光影交叉飞纵穿织,刚见它成形,已然来在眼前,于是,一道不似出自人口的惨叫有如兽嗥般响起,旋又消敛在一蓬蓬飞洒的血肉中。
    不过眨眼间,一个人消失了,变成了一堆肉酱,一堆掺合了骨头、毛发、内脏与血肉的肉酱。
    这就是谎言的代价,也是大长老的失算,致命性的。
    年轻人不会愤怒,只会发狂。
    目睹大长老的惨状,还有年轻人那副疯狂的模样,众人不禁魂飞魄散,心胆欲裂,纷纷惊叫着各自逃窜,连一丝丝抵抗的念头都没有。
    然而,现在才想到要逃也已经太迟了。
    眼神透着骇人的疯狂与惊人的暴戾,一刻不曾停顿,年轻人又似脱弦之矢,闪电般追上那些四散窜逃的人,长剑挥舞着漫天森森冷芒,如同一抹无可捉摸的幻影般在人群中往来穿梭飞掠。
    于是,在一串串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号声中,一股股热腾腾的鲜血抛扬飞溅,一蓬蓬被绞碎的头颅、身躯、四肢与毛发,合着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仿佛血雨似的洒落向四周……


    31楼2011-12-22 0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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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大长老的另一个失算,错误的。
      年轻人一点耐性也没有。
      终于,一切都静止了,而结束隔着开始也不过片刻功夫而已,放眼望去,除了沥沥浓稠的血迹,摊摊糜烂的肉屑之外,包括九大长老,那数十个天地会兄弟都不见了,再也没有半个活人,连尸体也没有。
      不,还有一个。
      一个吓得手脚瘫痪,跌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天地会兄弟,由于太过于恐惧,裤裆处早已湿了一大片,他惊骇欲绝地仰望卓立在跟前的年轻人,簌簌抖索着几乎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是谁杀死本王的福晋?」
      上自头脸下至快靴,年轻人浑身上下都血淋淋地沾满了血靡肉屑,几乎已教人认不出他是谁,凶暴的双眸依然透着疯狂的,昏乱的光芒,红红的,像带着血,令人颤栗,教人胆寒,仿佛刚自修罗地狱里一路厮杀出来的魔神。
      这是大长老的第三个失算,愚蠢的。
      要传话,只需要一张嘴就够了。
      那位天地会兄弟惊恐地张着嘴,非常努力想要挤出声音来,却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声。
      「说!」
      那位天地会兄弟骇然一颤,裤裆处更湿了。「没没没没……没死,她没……没死,她被被被被……被带到榆榆榆……榆林去了……」
      年轻人狂乱的眼眸蓦然大睁,「没死?她……」他喃喃道。「没死?」
      「没没没……没死……」
      「是么?是么?」年轻人低喃,「她没死,她没死,她……没死……」眼中疯狂之色逐渐消褪,红光悄然隐逝。
      「真……真的,我我我……我没骗骗骗……骗……」
      「既没死,为何要欺骗本王?」
      「他他他……他们要逼她改改改……改嫁……!」
      寒芒骤闪,滴溜溜的,一颗头颅掉落到地上,骨碌碌地滚离身躯老远,当它静止下来时,年轻人业已不见踪影。
      起码头颅的主人还保有一副完整的尸体。
      自屋前的窗榈望出去,满儿狐疑地思忖白慕天为何也来了?
      虽然竹月仙口口声声说带她来这儿仅仅是为了要说服她改嫁,但随着时日逝去,她愈来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然为什么爹不敢来见她,连大姊和小妹都不敢来见她?
      门扉轻启,竹月仙送膳食来了,待她放下餐盘后,不等竹月仙开口,满儿便抢着先问话。
      「为什么只有你来见我,其他人呢?」
      「我说过,爹没空。」竹月仙淡淡道。
      「大姊呢?」
      「她不想见你。」
      「小妹呢?」
      「她不方便来看你。」
      「你们都不担心允禄找来吗?」
      「他不会知道你在这里。」竹月仙轻描淡写地打发掉满儿所有问题,再回问:「你决定要改嫁了吗?」
      满儿翻了一下白眼,回身继续望着窗外,不再理会竹月仙。
      此刻她担心的是允禄,最好他事儿还没办完不能回京,若是已回京得知她失踪了,天知道他会闹成什么样子!
      不,他不会闹,一旦查得她的失踪和她亲爹有关,他绝不会,也不敢把事情闹大,甚至提也不能提,唯一的可能是找上大理去,结果发现没有人回去那儿,届时他会如何?
      踏遍大江南北寻找她?
      两刻钟后,竹月仙自关禁满儿的窑屋出来,在回自己住处时被竹月娇拦住。
      「守卫说你不许我和大姊去看三姊,为什么?」
      事实上,在王文怀计画好行动步骤之后,她和大姊就被看住了,不是行动不自由,而是一举一动被监视,想托小七带口信去警告满儿都没办法。
      「你们会「不留神」说溜嘴。」
      「我发誓不会!」
      「你会。」
      竹月娇恨恨跺了一下小蛮靴。「那我找爹说去!」
      望着竹月娇离去的身影,竹月仙唇角悄然勾起一抹诡谲的笑纹……


      32楼2011-12-22 0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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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想杀允禄?」难怪她老觉得事情不像竹月仙所说的那么简单,原来他们捉她来这儿的目的是想诱杀允禄。「天哪,他们活腻了想找死是不是?允禄的剑法天下无敌,他们哪里敌得过!」
        竹月莲与竹月娇焦急地互觑一眼。
        「满儿,你以为爹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他们想到了吗?」满儿狐疑地两边各看一眼。「那他们干嘛还……」
        竹月莲叹了口气。「满儿,妹夫的剑法不错是宇内无双所向披靡,但……」
        「但什么?」
        「若是他手中无剑呢?」
        光秃秃的白岩山躺卧在苍灰的蓝天下,莽莽黄土浩瀚无垠,绵延至天的尽头,北风呼呼地吹号,卷起尘尘沙雾弥漫。
        这片雄浑剽悍的景致实无半点可人之处,却是那样粗犷,那样豪迈,就像男子汉的性灵,英雄的魂魄,足以激荡起人满心悲壮的情怀,执拗于那份高傲的不屈,不畏死亡,不惧痛苦,苍凉的心只想坚持男人的自尊。
        允禄默默注视着手中剑,这把伴随在他身边二十年,曾为他退过多少强敌,解过多少危难的软剑,而今只剩下一支光秃秃的剑柄,剑身业已断成寸寸废铁跌落在四周。
        徐徐抬眸目注正前方的王文怀,「巨阙?」他淡淡地问。
        「湛卢。」王文怀眼中依然难掩惊讶,早听玉含烟说过庄亲王有一副表里截然不同的容貌,然而耳闻不如眼见,允禄那年轻纯真的外表确实令人深感不可思议。
        「聪明。」允禄漠然道。
        虽比计画中更顺利地除去对方的剑,但不知为何,王文怀心中毫无半丝得意之感,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反应太过于淡漠了。
        「毁天灭地剑法虽是冠绝宇内,但这把湛卢古剑正是王爷你唯一的克星。」
        「克星?」允禄扬起双眉,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名词。
        「王爷不同意吗?」王文怀尔雅地拂了一下衫摆.「但这依然是事实……」
        允禄的武功再是高绝,睥睨天下无人能敌的也仅有剑法一项,既然如此,那就除去他手中的剑,这就是玉含烟所说唯一的办法。
        一旦除去允禄的剑,他就不再是无人能敌了。
        因此他们一得到湛卢剑之后就来到这里等候,允禄还在往上窟村的半途上,他们就闻讯赶来截人,一瞧见允禄便一语不发地包围上去扑杀。
        而毫不知情的允禄也正如他们所料,一拔剑就是那旷古绝今的毁天灭地剑法,自己把自己的剑送上门来砍成寸寸废铁,就好像他拿一条丝瓜去砍人家的菜刀,无异自寻死路,就算他功力再深厚,碰上这把湛卢剑也要束手无策。
        之后,竹承明立刻将那把古剑带到白岩山后藏起来,此刻,包括允禄在内,双方没有半个人带有任何武器,四周除了漫漫黄沙之外也没有半根草半株树,完全断绝了允禄寻找替代兵器的可能。而且这儿远离京城,远离人烟,绝不会有人知道允禄是如何死的,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死了。
        所以他们才会干方百计把他诱到这儿来狙杀,虽然手段卑劣了一点,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34楼2011-12-22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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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这把无坚不摧而又丝毫不带杀气的湛卢剑能够破除内功护持,即便王爷功力再深厚也保不住手中剑。」王文怀顿了一下。「换句话说,毁天灭地剑法也是有弱点的。」
          对于王文怀所做的结论,允禄不置是否,随手扔开剑柄,两手往后一背。
          「本王的福晋呢?」
          无视于处境的险恶,不觉于敌人的包围,他渊淳岳峙的挺身站在那里,仿佛能够独力支起苍天,顶起颢穹,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傲岸不屈,幽邃的双眸深沉又冷肃,紧抿的嘴唇透着坚毅又轻蔑的意味,似是在嘲笑周遭那些以为能轻易让他屈服的敌人。
          王文怀看得暗暗钦佩不已,不管对方是敌或友,是恶魔或厉鬼,单以一个男人而论,那种在众高手环伺之下依然能够保持沉静如恒,无惧困境不畏生死的胆量与气魄,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拥有?
          「她很好,既然王爷已知三小姐的身分,应该相信我们绝不可能伤害她,王爷尽管放心「上路」吧!」
          允禄依然面无表情。「上路?」
          王文怀还来不及再开口,原来一直保持沉默,只盯着允禄看的玉含烟突然从旁替王文怀作回答。
          「聪明如你,王爷,此时此刻想必早已明白这是个陷阱,又何必再问?」
          冷然的眸子徐徐移向玉含烟。「是么?」
          「当然是。但就算王爷早知这是个陷阱,王爷还是会来,不是吗?」
          不知为何,玉含烟盯着允禄的眼神愈来愈古怪。
          「即使是现在这一刻里,我相信以王爷的功力依然有可能轻易摆脱我们,及时避开这个陷阱脱身,但王爷绝不会这么做;尽管王爷明知失去宝剑之后,单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应付我们全体的围杀,王爷也不会离开,只因为……」
          允禄双眸半阖,默然无语。
          「……王爷的妻子在我们手里,王爷一心只想在她改嫁之前找回她,」不知道为什么,玉含烟的语气说到最后已经显得有些难以自制的激动了。「为此,王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对不?」
          眸中倏地闪过一丝阴鸷,始终漠然没有一丝表情的允禄,脸上终于浮现出冷酷的神色。
          「她真被迫改嫁?」
          玉含烟迟疑一下,点头。「是。」
          允禄徐缓地转向王文怀,神情更凌厉。「改嫁予你?」
          王文怀犹豫着,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柳兆云突然插进嘴来。
          「没错,而且满儿也很乐意改嫁。」
          允禄眼下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不过……」柳兆云两眼闪着恶意的光芒。「老实告诉你吧,她父亲原是要她改嫁给王公子,可是满儿说她跟王公子又不熟,不肯点头,但若是白公子的话,她就很乐意了,因为……」
          话未说完,狂风骤闪,一眨眼允禄已扑到了白慕天跟前,漫天如刀般的掌影亦呼啸着尖锐的掌风疾掠而至,宛似一溜溜闪泻的流星,绵延、广阔,又似千万把带血的利刃,辛辣、狠毒,其快无比地笼罩住白慕天全身。
          无论如何想不到在十数高手环伺之下,允禄竟敢主动攻击,白慕天不由骇然惊叫一声,双掌急扬猛挥抖出七七四十九掌,身躯暴旋猛退。
          但允禄如影随形般的跟进,无论白慕天如何闪避,那一片强猛如惊涛骇浪的掌刀始终锁定他不放,致使他退得愈来愈狼狈,愈来愈勉强,眼看他即将伤于那片掌影之下,两旁及时轰来两道汹涌的气流,迫使允禄不得不回掌自保,白慕天方始堪堪逃过一劫。
          就在允禄回掌的同时,所有人都抡拳挥掌加入了战圈。
          没有了长剑在手的允禄依然如此凶悍狠厉,确是大出王文怀等人意料之外,不过只要无法施展毁天灭地剑法,允禄便不再是天下无敌,既然不是天下无敌,迟早定能将他毙于掌下。
          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当满儿三人赶到时,现场已是一片惨烈。
          柳兆云、柳兆天、鱼娘、王均、萧少山、陆文杰与陆武杰已经坐在地上起不来,每个人都满嘴的血;而王文怀、玉含烟、白慕天、段复保、吕四娘与虬髯公也都受了伤,但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
          最狼狈的是允禄,他的身形摇晃不定,面色灰中泛青,双目黯淡晦涩,胸前满是腥赤的血渍,溢出唇角的鲜血仍在一丝丝往外流着,早先穿在身上的马褂早已不翼而飞,长袍也破破烂烂的凌乱不堪。
          看他那样凄惨,满儿心痛如绞,脱口便要叫,却被竹月莲一把捂住嘴。
          「小心,别让爹发现了!」
          白岩山前,竹承明、竹月仙与王瑞雪三人正神情凝重地专注于战圈中的状况。
          就在此时,王文怀等人蓦然拔身而超,在半空中身形急旋,六人分六个方位猛然扑向正在挥汗力拚的允禄,劲风似刀,力道如山,轰然急罩而下。
          允禄下颚猝然紧绷,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之内,身形持立如桩,半步不让,双掌带起雄浑的万钧威力,翻闪如电掠雷轰,悍不畏死的同时迎击六人的攻势,仿佛横了心要与敌同归于尽似的硬生生对上那六人的合击。
          于是,一声震撼得入耳膜刺痛的暴响轰然扬起,宛若惊涛骇浪般的澎湃劲气随之霍然暴开来,而王文怀六人便有如喝醉酒般,在这狂乱的无形暗流中摇摇晃晃的退出好几步,允禄更是血喷如箭,脚步连连倒退不止,每退一步,他口中的鲜血便点点洒落一步。
          然而,当他的身子仍不住后退时,王文怀、白慕天、段复保与纠髯公四人已然喘过一口气来,立刻又挥舞着一波波的掌刀猛攻上来。
          


          35楼2011-12-22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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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禄脸孔铁青,五官狰狞又凌厉的扭曲着,依然毫不避让地硬拉住脚步,双掌翻掠飞舞,吃力却又惊人的力搏眼前的强敌,出手攻拒之间,仍是那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令人不禁颤栗地暗付:他真的不怕死吗?
            「我们要阻止他们,立刻!」满儿当机立断地说,努力按捺住惶急的心。
            竹月莲与竹月娇相对一眼。
            「如何阻止?」
            「把我扔进去!」满儿毅然道,反正又不是头一回经验这种事,不过这回她不会尖叫了。
            「耶?」竹月莲惊呼。
            竹月娇却在一愣之后,马上点头赞同。「没错,这是最快的方法,不过,在我把三姊扔进去之前,大姊你必须先……」
            片刻后,竹月莲悄悄摸到竹承明身后,拍拍他的肩。
            「爹,满儿也来了,而且她要阻止他们!」
            竹承明听得方始一惊,两眼便瞥见满儿像颗炮弹一样飞向战圈而去,骇得他不顾一切扑出去,并大吼着,「住手!住手!不准伤到满儿!不准伤到满儿啊!」
            满儿与竹承明几乎在同一时刻到达战圈中,一时之间只听得一片混乱的惊呼、暴叱、怒喝,然后,一切都停止了,幸好,谁也没有伤到谁,只是大家收手收得极为狼狈而已。
            满儿急忙扶住脚步踉跄几乎站不住的允禄,双臂环住他的腰际以便给予最大的支撑。
            「你怎样了,允禄?」她焦急地问。
            刚稳住两脚,允禄便俯下大眼睛,阴鸷地盯住她。「你改嫁了么?」
            「你才改嫁了!」满儿哭笑不得地替他拭去嘴傍的血。「我是问你怎样了,还撑得住吗?」
            允禄闭了闭眼。「没问题。」
            才怪,看他面色惨白如蜡,神情萎顿语声闾哑,嘴里的血还流个不停,而且几乎把所有重量都放到她身上来了,还说什么没问题,装英雄也不是这种装法吧?
            满儿更使劲儿地抱稳他的腰,再将目光投向竹承明,深刻地,沉郁地看着他。
            那样失望而悲伤的眼神,看得竹承明苦涩又愧然地别开眼,不敢再面对那双与他最深爱的女人那样酷似的眼。
            当年他离开她时,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离去的。
            「为什么,爹,为什么?」满儿哀伤地问。「如果不是允禄为了我而放过你,你还能站在这里吗?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而放过他?」
            「我……我……满儿,你知道我的身分不是吗?」竹承明挣扎着为自己的卑劣行为作辩解。「谁都能不顾,唯有我不能不顾大局,为了我们汉族遗胄,我必须牺牲个人私爱来成全民族大爱,而你,你是我的女儿,你也应该……」
            「不,爹,我不是你,无法像你那样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满儿坚拒竹承明把重担压到她身上来。「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在我心里没有什么前明或大清,只有允禄,他冷酷,他无情,他残忍,他暴虐,但他给我一份世上独一无二的深情,又痴又狂,是他呵护我、宠爱我,给我世间无人能及的幸福,所以……」
            她傲然扬起下巴。
            「不要勉强我,不要苛求我,我这一生将只为他而活,什么民族大爱我不懂,我只知道如果连一个人都无法认真去爱,又凭什么说要爱那么多人?」
            「但你我都是前朝的汉族子孙……」
            「那又如何?不都只是人吗?」满儿反问。「爹,为了前明,你牺牲了我娘,那已经够了,请不要再为了那两个令人厌恶的字眼来牺牲我,为了那两个字,我已经受到太多的伤害,所以,不管我身上流的是什么血,我都不想为前明牺牲……」
            「我……我也是为了你娘才离开她……」竹承明无力地辩驳。
            「借口!」满儿两个字便驳回父亲的辩词。「一个人要爱就要爱得深,爱得狂,爱得痴然忘我,不然就不要爱。为了允禄,不管要吃什么苦、受什么难,我都心甘情愿,而他也可以为我背叛自己的主子,不为别的,只为彼此能厮守一生,你做不到的事,不要以为别人也做不到!」
            竹承明脸孔一阵青一阵白。「满儿,你……请你体谅我的立场……」
            「体谅?」满儿难以置信地覆述了一次。「请告诉我,爹,你玩弄了我娘再抛弃她,害我成长在那种最艰困痛苦的环境中受尽折磨苦难,现在你又一手主导破坏我的幸福,你要我如何体谅你?」
            竹承明更是狼狈。「我……我会补偿……」
            「不必!」满儿断然拒绝。「你欠我的,我只要你还我这么一次就够了!」
            于是,竹承明沉默了。


            36楼2011-12-22 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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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亏欠女儿良多,这是事实,他口口声声说要补偿她却从来没有实现过,这也是事实,他正在破坏她的幸福,这更是事实。现在,她请求他不要破坏她的人生,请求他补偿她,他能说不吗?
              可是……
              默默地,他环顾四周的人,除了竹家三姊妹与玉含烟,每一双眼都在提醒他,他首要的责任在汉民遗胄,而非女儿;每一双眼都在请求他,他应该先顾及自己身为汉民领袖的身分,而不是父亲的身分;每一双眼都在警告他,他不能以私覆公,否则便是民族大罪人。
              他如何能两全其美呢?
              垂眸沉吟许久、许久后,他终于徐徐抬起双眼,好抱歉好抱歉地注视着满儿。
              「对不起,满儿,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我……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很奇怪的,满儿并不感到生气,她觉得自己很平静,也许是因为她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答案,也或许是因为允禄就在她身边,所以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是吗?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允我这一回吗?」她淡淡地问。
              竹承明歉然移开目光。
              满儿漠然而笑。「无所谓,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你们绝不可能放过他……」
              她说无所谓是真的,因为她早已有最坏的打算,而除了竹月莲、竹月娇与玉含烟,四周的人也纷纷松了口气,庆幸竹承明没有为亲情而舍弃民族大义。
              就在这当儿,最出人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了……
              「不,爹一定会放过他,也一定要放过他!」
              包括满儿,十数双意外又惊疑的目光霍然转聚于竹月仙身上,后者娴静如常,好像一点也不明白自己轻轻两句话就掀起多大的骇浪。
              「月仙,你……」竹承明错愕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也……也……」
              「爹,倘若你不放过他,我就出家,如此一来,竹家就得断嗣了!」竹月仙细声细气地说,语调那样柔和,却比任何威胁更有力量。
              竹承明猛然抽了口气。「月仙,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不是随便说说的,爹,您看着办吧!」
              竹承明说不出话来了,竹月仙不禁泛出笑容来,那笑容是自信的,还有一点得意,竹月莲盯着她的笑,心下似乎捉摸到了一点端倪。
              「月仙,你这么做……一定有条件对不对?」
              「毕竟是大姊,如此了解我。」竹月仙柔柔的笑着,淡淡地瞥一眼满儿。「很简单,满儿必须把金禄「还」给我。」
              竹月莲恍然大悟,「难怪你不但不反对这项围杀妹夫的计画,甚至还自愿帮忙,我一直感到很疑惑,原来你是打算在最后关头拿妹夫的性命作要胁,这实在是……」她无法苟同地摇摇头。「那么请问,竹家的香火又该如何延续?」
              「还有满儿啊!」竹月仙愉快地说。「只要她把金禄还给我,她就可以改嫁给王文怀或白慕天,由她来为竹家留下后……」
              「不!」
              另一项意外?反对的人不是满儿,而是允禄。
              竹月仙的笑容蓦而僵住。「你……你不能不答应,否则他们一定会……」
              「不!」原是脸容半垂落,两眼阖着休息的允禄,语气坚决又森然地重复了一次他的拒绝,并徐徐扬起倦乏的脸来,轻蔑的瞳眸冷酷地注定竹月仙。「我绝不允许满儿改嫁!」
              「难……难道你宁死也不愿要我?」竹月仙伤心又难堪地呐呐道。
              允禄没有再说什么,但那双无情又寡绝的眼神业已替代言语作出回答。竹月仙不由掩唇轻轻哽咽了一声,另一手颤巍巍地掏出那条她宝贝得要死的手绢儿来。
              「那……那为什么你要送我这条丝绢儿?」
              允禄仍然没有吭声,倒是竹月莲哭笑不得地直叹气。
              「月仙,那明明是你要他买来送你的,并不是他主动送你的啊!而且他也同时送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给我,就是不想让你误会呀!」
              「不,不一样,」竹月仙喃喃道。「你和我的颜色不一样,不一样……」
              「那又如何?」竹月莲益发啼笑皆非。「紫蓝色,紫红色,是不一样,但也没什么特别意义呀!」
              「不,他知道我喜欢蓝色的……」
              「错,他让我们自个儿挑,是你先拿走那条紫蓝色的。」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竹月仙失神地盯住手绢儿,「他知道我喜欢蓝色的,所以特意送我这条紫蓝色的手绢儿,对,是这样,就是这样……」她继续喃喃自语着,但接下去说的都是一些无意义的话,没有人听得懂。
              


              37楼2011-12-22 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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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月莲又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已经半失常的妹妹,转而面对竹承明。
                「爹,满儿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竹承明咬紧了牙根,不敢再多看满儿一眼。「也是不得已的!」
                「可是我说过爹可以……」
                「够了,大姊,够了,」满儿微笑着——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谢谢你,大姊,虽然我很后悔当年跑那一趟去认了亲爹,但你和小妹,我真的很高兴能有你们这样为我着想的姊妹,我很满足了,真的!」
                然后,她仰起眸子对上允禄那双冷眼。
                「老实告诉我,允禄,你应付得了他们吗?」
                允禄默然,但那双深黝的眼已诉尽一切。
                「是吗?」满儿又笑了。「那么,允禄,你还记得你的誓言吗?」
                允禄深深凝视她半晌,点头。
                「你不会想违背自己的誓言吧?」满儿再问。
                允禄摇头。
                「你会实现你的誓言?」满儿紧紧追问。
                允禄点头。
                「眼下?」
                允禄再点头。
                「好……」满儿撩起唇角绽开一朵灿烂又美丽的笑靥。「我准备好了。」
                那双冷酷漠然的眼因她这一句话而变得蒙眬了,仿佛蒙上了一层温柔的雾霭,那样深刻又深挚地凝睇着她,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允禄竟然俯下唇去深深吻住她。
                好半响后,他缓缓抬起头来,低喃:「一道走吧!」
                猝闻这句令人心惊的话,原就感到忐忑不安的竹月莲顿时明白他们为何表现得如此奇特。
                「不要!」她尖叫着扑上去。
                众人这才有所惊觉,旋即注意到允禄竟然抬指点向满儿胸前的死穴,不约而同惊呼着扑上前阻止。
                但,一切都已太迟了。
                允禄那一指不偏不移地点落在满儿胸前死穴上,但见满儿噙着美丽的笑靥安详地阖上眼,颓然倒地,竹月莲三姊妹与玉含烟、王瑞雪俱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38楼2011-12-22 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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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前——
                  允禄那一指不偏不移地点落在满儿胸前心肺之间的死穴上,只见满儿噙着美丽的笑靥安详地阖上眼,颓然倒地,一股宛如烈焰般的愤怒与悲痛顿时淹没了竹承明的理智。
                  「你这畜生,竟敢杀了满儿!」
                  怒睁双眼,竹承明咆哮着奋起全身功力聚于双掌之上,疾若闪电般挥向允禄。
                  早已内伤沉重的允禄根本无力躲开,才看到竹承明双掌袭来,那两掌便已扎扎实实地印在他胸口上,哼都没能哼一声,瘦长的身躯便宛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沿途洒落串串腥红的血,竹承明随后又追过去,打算再给他最后一击……
                  「住手,爹,住手,满儿没死啊!」
                  双掌猝停在允禄胸旦则半寸许,竹承明愕然回首。「你……你说什么?」
                  「满儿没死呀!」竹月莲急道。「妹夫只是用独门手法点住了她的死穴,所以满儿并没有死,但若没有妹夫替她解开穴道,满儿终究还是会……会……」
                  「天哪!」竹承明惊窒地低吟,旋即慌慌张张探向允禄的口鼻。「幸好,还有气息,但……但……」回头,更慌乱地狂呼:「玉姑娘,快,快来,不能让他死,绝不能让他死啊!」
                  会叫上玉含烟是因为王文怀曾说过她精擅歧黄之术,即使如此,见她搭着允禄的腕脉,黛眉愈揽愈深,竹承明不由心惊胆跳地猛吞口水,怀疑她到底是真擅还是假擅。
                  「玉……玉姑娘,到底怎样,你好歹也说句话呀!」
                  但玉含烟依旧沉凝不语,又过了好半晌后,她才缓缓收回手。
                  「他的脏腑被震出了血,受创极重,十二经八脉全扭了道,连心脉也伤了,情形非常危急,就算要不了命,他这一身功力能不能保全亦是未知之数!」
                  「那他有没有办法解开满儿的死穴?」
                  「不知道。」
                  竹承明面色一惨。「那……那怎么办?」
                  玉含烟咬咬牙。「唯今之计也只有先救他的命,再设法让他点开三小姐的死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全搬到了榆林城,玉含烟与竹月莲、竹月娇没日没夜地守在允禄床边,想尽办法要让他清醒过来;而竹承明与王文怀、白慕天、虬髯公等其他人则极力尝试要解开满儿的死穴。
                  这样过了两日,满儿的死穴依然解不开,但允禄醒了,不过也等于没醒。
                  「快!快替满儿解开死穴呀!」竹承明对着床上刚睁开眼睛的人大吼。
                  「还不成,」玉含烟冷静地推开竹承明。「他的人虽醒了,但意识不清,得再过两天。」
                  又过了两天,允禄终于真正清醒过来了,但也仅是神智清醒了,他微微启了一下唇想说什么,却连哼一声的力量也没有。
                  玉含烟猜得出他想问的只有一件事——满儿。
                  「王爷,先请教,解开三小姐的死穴必须动到真力吗?」
                  允禄缓缓眨了一下眼。
                  「果如我所料。」玉含烟低喃,「那么我最好先告诉你,王爷,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你的伤势非常沉重,虽已无生命危险,但在三年之内绝不可妄动真力,否则你一身功力必会尽失……」她顿了一下。「可是三小姐等不及三年了,她的心脉渐弱,倘若再不解开死穴,她真的会死的!」
                  允禄轻轻闭了一下眼再打开,视线徐徐移向竹承明,竹承明初时还不解允禄干嘛看他,竹月莲忙对他耳语数句,他才恍然大悟。
                  「我发誓,绝不再狙杀你!」竹承明重重道。
                  允禄又闭了闭眼,手指头若有似无地动了一下,竹承明会意,急忙去把满儿抱来,再招呼王文怀和白慕天过来一人一边扶起允禄。
                  只见他闭着眼努力提聚真气,过了好半晌后才睁开眼来勉力举起手——食中两指竟呈现微微的紫蓝色,飞快地在满儿胸前死穴周围连点十三指,再对准死穴拍出一掌,满儿应掌重重地震了一下,旋即长长吐出一口气,睫毛一阵眨动,缓缓掀开来。
                  就在满儿睁眼的同时,允禄猝然满口鲜血狂喷如泉,身躯痛苦的蜷缩成一团,玉含烟立刻上前迅快无比地在允禄周身穴道连续拍打,直至他的痛苦逐渐平息,她才停下来搭上他的腕仔细把脉。
                  片刻后,她收回手,臻首回转,歉然地对竹承明与甫始回过意识来的满儿黯然摇摇头。
                  「对不起,我已无能为力……」
                  


                  41楼2011-12-22 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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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应出来的是满儿的爆笑声,还有一个掺杂着咳嗽的微弱低吼。
                    「闭……闭嘴!」
                    咳嗽更厉害了。
                    「好好好,不笑你了,不笑你了,你别生气,再睡一会儿吧!」
                    片刻后,内室安静了,竹月娇与王瑞雪一起收拾好碗筷,再悄然进入内室,见允禄躺在满儿怀里睡得正熟,黯淡憔悴的容颜显得格外安详,也许是满儿的怀里特别温暖吧。
                    「三姊夫睡了,三姊要不要先去吃饭,厨房里还有一份菜热着呢!」
                    「好,」满儿把被子拉到允禄脖子上盖好。「你拿支大碗,把菜铺在饭上头来给我就行了。」
                    竹月娇眨了眨眼。「你要这样吃?」
                    满儿颔首。「我不想吵醒你三姊夫。」
                    「这样怎么吃啊?」竹月娇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还是我拿汤匙来喂你吧!」
                    然后,竹月娇真的端了碗饭来喂满儿,一面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搭,小小声地。
                    屋外,北风愈吹愈紧峭,雪花也愈飘愈张狂,漫空飞舞着,落地悄然无声,默默堆积起一片苍凉的惨白,就如同某人的脸色,愈来愈白,愈来愈白……
                    陕北的冬季漫长严寒,少有雨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譬如这年冬季,北风呼呼拚命吼,雪花也卯起来下个不停,冷到了极点,这种气候对身体孱弱的人而言可不是好事,一个不留神就会病得东倒西歪……
                    「快!快!取雪水来,那才够冷!」
                    一大清早,允禄就开始发热,刚过晌午,他已经高烧到不省人事,还抽筋,急得一群人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就只为了要替他退烧。
                    满儿不断用雪水拧毛巾好敷在他的额头上退烧,冻得一双柔荑红通通的,她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的继续拧冰毛巾,竹月莲、竹月娇要帮她,她打死不肯,竹承明看得心疼不已,终于下定了决心。
                    「满儿,往后咱们之间不再论立场,只论亲情,这样可好?」
                    但满儿只飞快地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竹承明看出那一眼的含义,不禁沉重地叹了口气。
                    倘若允禄死了,往后也不用再争什么立场或亲情了。
                    好不容易,近傍晚时分,允禄的高烧终于逐渐消退下来,可是满儿不过才松出半口气,玉含烟的警告就杀了过来。
                    「他还会再发烧,只不知他还能撑多久?」
                    一颗心顿时坠落到谷底,满儿不知所措地呆住,不是慌乱,也不是哀伤,只是呆住。
                    难道他撑过了那一劫,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然后,就在满儿处在最绝望的尽头,随时准备要跟着允禄一起走的时候,有两个满儿期待许久的人终于赶到了。
                    「夫人,我们来了!」是塔布和乌尔泰。
                    在死穴被解开后的翌日,满儿便修书一封请竹月莲偷偷替她找个可靠的人送去给小七,信中不仅详述允禄此刻的身体状况,也请小七把她真正的身世背景转告塔布。
                    因为她需要人帮忙,而她真正信任的人除了小七之外就是塔布。
                    但若是要让塔布来帮她,势必要先让他全盘了解真正的内情,再由他自己决定帮或不帮她,这当然有点冒险,后果也可能很可怕,但她此时此刻一心只在允禄身上,再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幸好,塔布来了,她果然没错信他。
                    「你们……终于来了!」
                    见满儿一副又是惊愕又是狂喜的古怪表情,塔布不禁笑了一下。
                    「夫人,记得当年爷要带您离开京里时,奴才便曾说过,奴才两个伺候的从来不是庄亲王,而是爷,所以,夫人,无论您是什么身分,在奴才两个心里,您只是爷最心爱的妻子,如此而已。」
                    听塔布如此诚挚的言语,满儿揪着他的衣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塔布,塔布,我等你好久了咽!」
                    「对不起,夫人,一得知爷的状况,奴才特地跑了一趟宫里,请密太妃娘娘和大格格帮忙「拿」了一点东西出来,这才耽搁了一些时候。」
                    「我……我只信任你们两个……」
                    「夫人,您且放宽心,奴才两个会好好照顾爷的。」
                    一侧,竹承明看得满心苦涩,没想到在满儿心里,亲生的汉人爹竟比不上两个满人奴才。
                    「那么,能否先让奴才两个了解一下爷的情况到底如何?」塔布细心地问。
                    满儿无助地望向玉含烟。「这个……」她哪里知道允禄的情况到底如何,只知道他快病死了呀!
                    玉含烟会意,立刻把允禄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塔布。


                    44楼2011-12-22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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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北风继续怒吼,转眼间进了腊月里,漫天乱舞的雪花反倒稀稀落落的,天儿一天比一天冻得人簌簌颤抖,出门随便打个喷嚏,鼻涕就变成银丝黏在鼻孔下头,多来几条就成了老爷爷的胡须了。
                      「满儿,瞧你笑咪咪的,是妹夫好多了吗?」
                      晚膳前,除了竹月仙之外,女人全聚在厨房里,一边做菜一边闲聊,热闹得不得了。
                      「嗯,嗯,」满儿直点头,笑容扩大。「他好很多了,非常非常多。」
                      「那待会儿可以去看看他吧?」竹月莲又问。
                      自从塔布与乌尔泰来了之后,照顾允禄的责任便由他们接手过去,而塔布仅有一项要求:在允禄转好之前,请大家暂时不要去他们堂屋里打扰,甚至连玉含烟也不用再去为允禄把脉,更不希罕竹月仙的紫玉人参。
                      因此,除了塔布与乌尔泰,唯一清楚允禄状况的只有满儿,但见她一日比一日愉快,大家都很好奇允禄的病况究竟出现什么样的惊人转变?
                      难不成塔布除了是奴才之外,还是位神医?
                      「好啊!」满儿笑着点头。「如果不是我阻止他,他还想出来走走呢!」
                      「出来走走?」玉含烟惊呼。「他可以下床了吗?」
                      「前两天就可以下床走几步了。」
                      「天,我估计他至少得卧床三年以上的,怎么会……」玉含烟难以置信地呢喃道。「塔布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补药?」
                      满儿耸耸肩。「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天山雪莲那一类的药吧。」
                      「天山雪莲?」玉含烟困惑地皱眉。「那也不可能有此奇效啊!」
                      「待会儿去看他时顺便问问吧!」王瑞雪在一旁建议。
                      因此,当乌尔泰来到厨房和满儿一人一支托盘端去晚膳时,后头便紧跟着四个好奇宝宝。
                      进了堂屋,乌尔泰把托盘放在外室桌上——那是他和塔布的晚膳,满儿则继续往里走,穿过珠帘才一眼,她就扯高嗓门叫了起来。
                      「你又下床了!」
                      「娘子,为夫适才刚孵了一只小鸡出来,所以想下床来走动走动,再上床继续孵下一颗蛋。」嗓音仍相当沙哑,但非常轻快。
                      「夫君,你也太会掰了吧?不过两个时辰前你才下过床……」
                      「两个时辰前?」夸张的叫声,「不是两个月前么?」叫完便咳了好几下。
                      「好啦,好啦,就让你再坐一会儿,别太激动,待会儿又要咳个不停了!」
                      「谢娘子大人恩典!」
                      「塔布,倒杯热参茶给爷。」满儿吩咐完,回眸。「你们进来啊!」
                      珠帘外的那四个好奇宝宝一接到「邀请」,立刻争先恐后冲入内室,一眼便瞧见允禄,不,是金禄端坐在窗前的玫瑰椅上,塔布正往他身上披厚棉袍。
                      「耶?你……你的伤全好了吗?」
                      会这么说是因为金禄全然变了个样儿,不再是半个多月前那个病得气息奄奄,老得快死掉了的允禄,而是看上去更显年轻的金禄。
                      那张可爱的娃娃脸虽然仍显得相当苍白,但已恢复本来的温润,双颊上那两朵病态的酡红竟隐隐有股湛然的光采,乌溜溜的双眸清澈有神,樱桃小嘴儿红润诱人,还弯着一抹顽皮的笑。
                      「一半,」他笑吟吟地说。「只好了一半。」
                      「怎会?才半个多月啊!」玉含烟更是不敢置信。
                      金禄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这还不都要「怪」我们家那两个笨奴才,一听说我病倒了,硬把府里的补药全给搬了来,我家娘子看那些药材多珍贵,摆在府里久了也是养肥了耗子,强要我把天山雪莲当饭吃,拿何首乌当萝卜啃,百年人参作零嘴嚼……」
                      话才说到这里,笨奴才之一的塔布就把一杯参茶放进他手里。
                      「又喝参茶?」捧着参茶,金禄愁眉苦脸的嘀咕。「娘子啊,再喝下去,为夫肚子里也要长出人参来啦!」
                      「不喝参茶要喝什么?」满儿一边把菜摆到桌上,一边问。
                      一听她问,金禄那两只圆滚滚的眼煞时闪闪发亮的张大了。
                      「黄桂稠酒,谁都知道这儿的黄桂稠酒最好喝,既然来了,怎能不喝喝?」
                      「酒?」满儿两眼斜睨过来,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回床上去吧你!」
                      「耶,回床上?」金禄一惊,忙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好好好,为夫喝参茶,喝参茶!」再哀怨地叹了口气。「唉,这年头为人丈夫实在不好混啊,想我都快四十了,还得……」
                      「不对,是二十六。」竹月莲脱口道。
                      「不对,不对,是二十四。」满儿更正。
                      「不,你们眼光都不够正确,是二十二才对。」王瑞雪再更正。
                      「二十。」竹月娇最狠。
                      好一会儿静默。
                      「咳咳,重来,呃,这年头为人丈夫实在不好混,想我过完年后就三。十。九了,」特别加重语气。「还得……」
                      「二十!」
                      又是一阵静默。
                      「小妹,行不行请你尊重一下男人的脸面?」
                      「很抱歉,姊夫这张一点也不重的脸面我怎么看都是二十。」
                      再片刻的静默。
                      


                      47楼2011-12-22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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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这豪迈威武的大男人才不与你这小家子气的小女子计较,」金禄扁着脸,咕咕哝哝。「要计较就躲被窝里偷偷计较,再与你耍阴险的……」
                        竹月娇与王瑞雪的猖狂笑声仿佛雷鸣爆开来,狂风顿时大作,差点把金禄吹跑,其他三个是含蓄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没有狂风,但「雨水」乱喷,金禄的脸面荡然无存,很不开心地扭过脸去嘟嘴喝他的参茶。
                        五个小女子忍不住笑得更大声,连塔布与乌尔泰都背过身去无声窃笑。
                        「满儿,你好像多了一个弟弟呢!」竹月莲调侃道。
                        「我也这么觉得。」满儿满嘴同意。
                        金禄唇瓣噘得更高了,瞧上去实在可爱得紧。
                        「好了,好了,我们也该走了,爹一定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竹月莲笑道,率先离开内室,其他人尾随于后。
                        「啊,对了,我还有一锅鸡汤在厨房里熬着呢!」满儿也跟在后头,边扭回头交代,「你们先吃,我去舀碗鸡汤就来!」
                        她们一出去,塔布便盛了碗饭请金禄先用膳。
                        「爷,夫人说请您先用呢。」
                        金禄却动也不动,只顾摸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二十?弟弟?不会吧?」
                        塔布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喉咙痒痒的。「这……那位竹三姑娘说得是夸张了点儿,不过爷确实又年轻了好几岁,这是不可否认的,譬如爷原本还有些许皱纹,但这会儿全没了,想必是那紫玉人参的功效。」
                        「是么?」金禄放下手,沉默了会儿。「塔布。」
                        「是,爷?」
                        「幸好你只偷了两支紫玉人篸来,倘若让我吃完三支,我岂不回到十岁,变成她儿子了!」
                        头一回,塔布无法自制地当着主子的面爆笑出来,而且捧腹笑个不停,与外室乌尔泰的笑声相互应合,笑得脆弱的屋顶差点被震垮了,也笑得金禄拉下脸来不悦地眯起了眼,但塔布实在停不下来,只好逃到外室去和乌尔泰一起抱头狂笑。
                        不管是不是会被主子宰了,先等他们笑够了再说!
                        好在金禄并没有真的生气,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紫玉人参的另一项功效,一项使他因祸得福的功效。
                        毁天灭地剑法有弱点?
                        不,毁天灭地剑法毫无半丝弱点!
                        「满儿,为何妹夫变成金禄了?」
                        出了堂屋后,竹月莲就退后两步走在满儿身傍,好奇地问出当着金禄不好问的疑惑。
                        满儿瞟她一眼,笑容微敛。
                        「他知道我见他受伤就会很难过,尤其这回伤他的人又是爹,他也因此而失去了一身功力,平常人都会先担心自己变成毫无自保能力的人之后该如何是好,偏他不肯跟寻常人一样,依然把我放在最前头来操心,明明伤都还没有好,却只想到要让我释怀,精神才刚好点就卯起来哄我开心,我……」
                        她蓦然顿住,别开脸使力眨了一下眼,再转回来,故作无事的笑了一下。「不说了,说别的吧……啊,对了,王文怀他们去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竹月莲也不知道,便朝玉含烟望去,期待她来作答。
                        「我也在担心,」玉含烟黛眉轻颦。「照理说也该传回点消息来了,但至今什么也没有,莫非……」
                        「如何?」
                        「我们错估雍和宫喇嘛的能耐,以致于功败垂成,」玉含烟沉重地道。「如此一来,他们可能会有三种结果……」
                        「哪三种?」
                        「全数被擒,或者幸运逃脱,亦或者……」玉含烟神情更凝重。「被追赶。」
                        除了逃脱之外,其他可全都不是好玩的。
                        「最好他们是成功了,起码也要全身而退,」满儿嘟囔。「不然可惨了!」
                        她最清楚惹火雍正的下场有多悲惨,那个很会记恨,报复心又强的小气皇帝最不懂的就是放人一马的艺术。
                        「如果他们顺利救到了人,会送到哪里去?」竹月娇歪过脑袋来问。
                        「回到天地会总舵,但大哥一定会再来,因为「汉爷」还在这儿。」
                        「那如果全被抓了,不就没人知道啦?」
                        「不,」玉含烟臻首轻摇。「他们必定会留两个人负责传递消息。」
                        「那若是一路逃亡呢?」


                        48楼2011-12-22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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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娘子,你要乌尔泰拎条被子出门干啥?」
                          「你要是打个喷嚏,我就拿棉被把你裹起来呀!」
                          「……顺道带支枕头吧!」
                          见他又是一副哀怨的样子,满儿不禁又失笑,顺手拿了围巾先密密围住了他的颈子。
                          「夫君,我可不想出去逛一圈回来,你又发高烧了。」她软声安抚他。
                          「其实我真的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嘛,不过……」金禄轻叹。「好吧,都听娘子你的,娘子爱拎被子爱拖床,都随你啦,可以的话,连屋子也搬了去,那敢情更方便!」
                          满儿又咯咯笑了。「又不是乌龟,不管上哪儿都扛着自己的壳!」
                          「夫人,要不要找上竹三姑娘一道去?」塔布细心地问过来。
                          「千万不要,要是找上她一块儿去,看着好了,这一逛非得到天黑不可!」满儿的脸色差点变绿。「咱们得从后门悄悄的溜!」
                          「是,夫人。」
                          金禄看看那个,再看看这个。
                          「请问娘子,咱们究竟是要出门看热闹还是作贼?」
                          说到陕北过新年,不能不提陕北人的传统习俗扭秧歌拜年,当地人称为:沿门子。
                          自大年初三开始,伴有舞狮龙灯、高跷腰鼓、大头罗汉跑驴等的闹秧歌队伍就会抬着锣鼓,穿得花红柳绿,墨汁画眉胭脂打脸,沿路又跳又扭又舞又唱,浩浩荡荡的去谒庙敬神,再到各家各户向主人祝福,所以要看热闹就得跟着队伍走。
                          事实证明金禄确实还不适宜出门。
                          也不过才在第三户人家门前闹活过一番而已,当满儿回头要招呼金禄一起跟着队伍前进时,却见到金禄竟然坐在石狮子座旁靠着乌尔泰睡着了,先前丝毫不见的疲惫倦乏,此刻毫无遮掩地爬满了他的脸,清清楚楚的说明了他有多么疲累。
                          「塔布。」满儿用的是比耳语更轻细的音量。「点点你们爷的睡穴。」
                          「是,夫人。」塔布也细声回应,然后一指点上主子的睡穴。
                          「乌尔泰,抱着爷,咱们回去。」
                          「是,夫人。」
                          乌尔泰双臂一横托起沉睡的主子,满儿再为金禄盖上另一件大麾。
                          「走吧。」
                          然而当他们回到城南,暂居的四合院已然在望,满儿正想加快行进的步伐,好让金禄能够尽快躺上床去休息,不料塔布反而猝然止步并横臂挡住她,两眼精光暴闪。
                          「乌尔泰,护着爷跟夫人在这儿等,我先瞧瞧去。」
                          满儿这才注意到一件不寻常的事:四合院那两扇门是大开的。
                          「小心一点啊,塔布!」
                          「是,夫人。」
                          异常谨慎地,塔布一步步走向四合院……
                          前院,竹承明、竹家姊妹、陆家兄弟、玉含烟姊妹、柳兆云兄弟,以及王均与萧少山一排十二人挡在通往后进的月门前,面对八个神态骄狂的红衣喇嘛与十数个血滴子,双方僵持不下,情势愈来愈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让开,不然佛爷们就先解决你们,之后照样可以进去捉拿叛逆!」带头的红衣喇嘛蛮横地道。
                          「大喇嘛,我说后进里没什么叛逆,只有病人,这是实话,奈何你不信,我也没法子,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们进去骚扰病人,否则后悔的是你们!」竹承明表面上很镇定地警告他们,其实心里急得快跳脚了。
                          正需要救命的时候,满儿他们几个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偷偷溜回京里去了吧?
                          「佛爷们明明瞧见叛逆往城南这方向来,不是在这儿是在哪儿?」
                          「城南可不只这宅子。」
                          「这宅子最大。」
                          这宅子最大,所以人家一定往这儿躲,这是什么歪理?
                          「我再说一次,这儿没有叛逆,只有病人!」竹承明的语气很强硬。
                          「有没有让佛爷们进去搜过就知道了!」带头的红衣喇嘛的态度更骄狂。
                          「我不能让你们进去骚扰病人!」
                          带头的红衣嘱嘛狞笑。「若是佛爷们一定要进去搜呢?」
                          竹承明牙根一咬。「那就不要怪我们反抗!」
                          带头的红衣喇嘛目中寒芒猝闪,凶相毕露。
                          「好极,胆敢包庇叛逆,佛爷们也当你们是叛逆,怪不得佛爷们心狠手辣!」
                          话落,带头的红衣喇嘛一挥手,其他红衣喇嘛与血滴子迅速排成一列,竹承明这边也纷纷取出武器,眼看双方就要掀开一场惨烈的满汉大对战,蓦地……
                          「这里是在吵什么?」
                          


                          50楼2011-12-22 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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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她也没空去理会他们,径自扶着金禄进屋休息。
                            「乌尔泰,去把燕窝汤跟参茶全热一热来。」她一边服侍金禄上床,一边吩咐塔布、乌尔泰做事。「塔布,这炕不够热,快去想想办法。」
                            一躺上床,金禄便握住了她的柔荑,大眼儿无辜地瞅住她仔细端详。
                            「娘子,你……挫火儿了?」
                            满儿瞟他一眼,嘴角一撇,没吭声。
                            小嘴儿赶紧咧出讨好的笑,长又卷的睫毛无辜地扬呀插的,「娘子,别挫为夫的火儿嘛!」金禄低声下气地央告。「为夫发誓,娘子不允,我绝不再出门了,真的,娘子说不许,为夫连茅坑都不去了!」
                            是喔,他想拉在裤子上吗?
                            满儿瞅着他那副滑稽样儿,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你说的喔,我说不许,你就不准再闹着要出门喔!」
                            「是是是,娘子说不许,为夫就算憋了一肚子屎也不上茅坑!」
                            「谁跟你说那!」满儿笑不可抑收回自己的手,为他拉上被子盖好。「你啊,先给我乖乖歇会儿,等喝过燕窝汤和参茶后再老老实实的给我睡一觉,不准再啰唆一大堆!」
                            「都听你的,娘子,都听你的,不过……」贼兮兮地又掳来她的柔荑握住。「娘子得陪着我。」
                            于是,他就握着她的手,喝燕窝汤,喝参茶,然后沉沉睡去。
                            她明白,为了她,他可以帮那些「叛逆」逃过这一劫,但不要她更深入去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特别是白慕天和王文怀。
                            不过他有他的想法,她也有她的顾虑,既然得暂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就必须先搞清楚一点。
                            他们绝不会再对金禄下手!
                            「咦?塔布,你上哪儿去了,整天不见你的人影?」
                            刚进门的塔布先回身把门关好,再转过来回答满儿的问题。
                            「爷睡前交代过,要奴才设法把那些喇嘛引出关外。」
                            「我倒没有想到这点呢!」满儿低喃。「那么你把他们引出关了?」
                            「奴才做了不少「线索」让他们去跟,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出关去了。」
                            「那就好。啊,对了,我要出去一下,帮我看着爷。」说到这里,满儿不觉轻轻叹了口气。「乌尔泰也不是不忠心,就是他的性子太耿直了,脑筋从来不懂得要转个弯儿,有时候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塔布笑了。「奴才懂得,夫人,您是要……」
                            回眸瞄了一下内室,「我不放心,得去确定一下他们不会再伤害你们爷。」满儿压低嗓门说道。「你知道,你们爷的武功没了,现在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虽然有你们两个在,但他们人多,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而我呢,是一点用处也没,所以我得预作防范,你懂吧?」
                            塔布欲言又止地迟疑一下,终究还是没敢违背主子的交代。
                            「奴才明白了,请夫人放心,奴才会看着爷的。」
                            「谢谢你,塔布,有你在,我真的安心多了。」满儿感激地说,再指指外室的桌上。「晚膳我已经弄好了,你们趁热先吃,若是爷醒来,你就告诉他我在准备他的晚膳,然后马上来通知我。」
                            「是,夫人。」
                            得到塔布的承诺,满儿便安心出去了。
                            刚出堂屋,满儿就见到竹承明也出了邻屋,暗道一声幸运,匆匆迎上去。
                            「爹!」
                            出了屋仍揽眉拧眸想事情想出了神的竹承明愕然止步。「满儿?」
                            「爹,他们怎么样了?」满儿用下巴指指他身后的屋子。
                            竹承明回眸瞥一眼,摇摇头。「情况不太好,他们原就不少人受伤,一群人一路逃,那些喇嘛也一路紧追不舍,他们不但没有时间养伤,受伤的人又增加,到最后死的只剩下十几个人,眼看已逃不过,只好逃到我们这里,因为……」
                            「允禄在这里。」
                            竹承明很老实地点头承认,「没错,不过我也很高兴他们能逃来我们这儿让女婿帮他们的忙,」他微微一笑,有点狡黠。「如此一来,当我主张不能再伤害女婿时,他们也就不好反对了。」
                            满儿惊讶地注视他片刻。
                            「爹真这么想?」
                            「满儿,」竹承明目光慈祥,温柔地抚挲着她的头发。「无论你怎么想,我是真的不愿失去你,我深爱你娘却辜负了她,但她仍留下你给我,我可不想将来百年之后无颜见她于九泉之下。」
                            「但之前爹你……」
                            竹承明抬手阻止她往下说,神情愧然地黯然一叹。


                            52楼2011-12-22 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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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我是脑袋糊涂了,一时厘不清对我而言孰轻孰重,但现在我分清楚了。反清复明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却,也无法推却,但必须是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这是我为人父的自私,他们必须接受,否则我也可以拒绝他们把担子放在我身上。套用你所说的话,倘若我连自己家人都保不住,又如何顾及全天下所有汉人呢?」
                              清亮的丹凤眼深深凝住竹承明好半晌后,满儿撩起唇角,笑了,然后亲昵地靠向他胸前,就像一般女孩儿家向父亲撒娇一样。
                              「爹,我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不会的,满儿,相信爹,爹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在这一瞬间,父女之情终于激起一丝火苗,他心里放着她,而她的心里也开始接纳他,不再只是表面上的称呼而已。
                              或许总有一天,父女的心终会真正的贴近吧?
                              


                              53楼2011-12-22 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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