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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出嫁不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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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闻当朝十六阿哥是个血腥残暴的屠夫,
  而且,听闻他最爱将敌人的身体一剑腰斩成两半,
  看敌人体内的肠脏肺腑唏哩哗啦流满地,
  听敌人爬来爬去哀嚎求救,这是他至高的享受!
  不过,年纪轻轻的他最让人胆寒的,
  不是他的武功,也不是他的智谋,
  更不是他的耐性,而是……
  除非已知道他是谁,否则没有任何人会对他起疑心,
  让他每每能从容的偷了别人的命、偷了她的心……


1楼2011-12-21 18:42回复
      少年却犹是一点警觉性也没有,兀自望着人群喃喃道:“这儿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眉梢儿一挑,满儿狐疑地再多看他两眼。“你不会是从京里来的吧?”
      少年双眸一亮。“咦!你怎地知道我是打从京城里儿来的?我脸上写了啥字儿吗?”
      两眼一翻,“笨,听你说话的口音就知道啦!”满儿忍不住又摇头,真是长眼睛没见过这么天真的人。“我说你啊!不会是一个人单独出门来玩的吧?你父母放得下心吗?”
      “啊!这个嘛……”少年哈哈傻笑了一下。“老实说,我是打家里儿溜出来的,所以……”
      逃家的小孩?“为什么?”
      “那个……”少年不好意思地搔搔脖子。“是我爹硬是要逼我娶个不喜欢的小姐嘛!我怎生抗议都无效,只好撒丫子颠儿了,哈哈,就在成亲前夕。”
      “唉?你就这样扔下一切不管的落跑了?”简直不敢相信,那人家新娘子不丢脸死了。
      “我哪儿是撂挑子了,是……是不得已的啦!”少年强辩。“等我自个儿找到媳妇儿后,便会带着媳妇儿回去跟爹做个交代了嘛!”
      “那叫交代?”满儿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白眼,再次摇头。
      “算了,不管了,反正又不关我的事。总之呢!如果你想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晃荡,麻烦你脑袋放精明点儿,不要这么糊涂,谨记『财不可露白』这五个大字,银子要小心贴身收好,也不要把这些个玩意儿……”她伸过手去撩了一下他的宝石金炼子。“戴在身上,否则今天人家只是扒你的,说不准明天就要来个劫财害命了!”
      少年抽了口气。“不……不会吧?”
      满儿耸耸肩。“那你就试试看会不会啰!”
      少年不禁咽了口唾沫,“那……那我应该……”说到这儿忽地停住,因为满儿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早已移往巷子口,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满儿就盯着那人看。
      只一眼,满儿便毫不犹豫地与对方一样,曲伸三指做暗号,对方若有似无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另外又比了一个手势,随即离去。满儿见状,急忙回过眼来对少年潦草交代两句后,也匆匆随后跟上去了。
      “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就是,我有事先走了。”
      望着满儿一眨眼就不见了,少年茫然呆立片刻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再将视线移到地上,那儿有个小巧的绣花荷包儿,上头很清楚地绣着与满儿衣襟上同样的花纹,还有三个小小的篆字——柳满儿。
      两眼轻轻一眨,少年慢吞吞地捡起荷包,再看看自己的钱袋,而后耸耸肩,把荷包揣进怀里,自己的钱袋仍是随意往腰际一挂,便若无其事地走出巷子了。
      究竟是谁糊涂了?
      死小孩!
      满儿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硬憋住没爆笑出来。
      那个小鬼,竟然跟到酒楼里来了,而且还故意坐在邻桌,只要她眼角一瞄向他,他就挤眉弄眼地对她猛做鬼脸,再拚命比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手势,见她始终看不懂,又颓丧地垮下了脸,好像随时都会冒出泪花儿来似的。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嗄?啊,有啊、有啊,我在听啊!”满儿连忙把注意力拉回身边的人,也就是引她入双刀堂的叶丹凤身上,不过,她仍不能算是双刀堂的正式一分子,而是有待观察的“么仔”,因为她没有保人。
      她虽身家清白,身分可不太清白,所以没有人敢保她,就连她自己的亲人都不敢,因此,她只能用事实来保证自己的忠心。
      “……总之,堂主说需要大笔银两以便向洋鬼子购置火器,现在路子有了,银子却还没个影儿。堂主交给我的名单上的人我几乎全找遍了,可是他们却说拿银两出来是小事,怕的是被满虏鹰犬知道了事情不好了;更教人火大的是,竟然也有人说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他干嘛要惹祸上身……”
      自然,她们的对话并非这么白,而是只有他们自己人才听得懂的隐语。
      “……虽然已有人募得许多银两,但与实际需要仍差上好大一截,所以,满儿,你成为『么仔』有多久了?该有两年了吧?如果想正式成为双刀堂的姊妹,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哟!”
      “叶姊的意思是……”满儿语气迟疑地说。“要我回家里要去?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呀!不提我家里头也不是什么富豪人家,叶姊也该明白我在家里头的地位,他们能养我这么大已是天恩浩荡了,哪可能再给我什么呢?”
      “你家虽不是富豪,可也不穷啊!而且,他们终究是汉人吧?”叶丹凤提醒她。“是汉人就有机会说服。”
      “可是……”
      “满儿,别忘了,你一心渴望的不就是能让你家人,甚至所有认识你的人承认你是他们的一分子吗?所以说,如果你能正式成为双刀堂的一分子的话,你的愿望不就可以达成了?”
      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头去了。
      咬牙沉吟片刻,满儿终于点了头。“好吧!我去试试看。”
      “很好,”叶丹凤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咱们就分手吧!你回家,我要继续去找名单中剩下的人努力看看。”
      叶丹凤一离去,邻桌那个不耐烦的小鬼立刻挪过屁股来不甘心地问:“喂!你真的看不懂我在比啥么?”
      一瞧见他那滑稽的可爱模样,满儿再也忍不住噗哧失笑,那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儿愈加俏丽生辉,微微上翘的嘴唇儿更显俏皮,显见刚刚提到的不愉快话题在她失笑的那一瞬间便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5楼2011-12-21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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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去吃鱼。」
        「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
        既是要吃西湖醋鱼了,也不能不吃吃东坡肉和末嫂鱼羹,再来上一大杯香浓的龙井,一面欣赏灵动圆润、秀丽无比的西湖景色,真可谓人生一大享受。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到底中意上哪家小姐没有?她们都很美呀!」
        四季分明的西湖,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各具特色,朝暮昼夜的转变更赋予西湖各种光彩与云霞烟霭的变化,使之更为迷人,因此在西湖,自春而冬,管你是热得半死,还是冷得结冰,日日夜夜皆有赏景之人,特别是那些个千金小姐们,莫不打扮得花紫姹红,携婢带仆地来晃上两圈,赏景……嗯哼!顺便让人赏。
        金禄慵懒地手支著下颔,瞧瞧酒楼内其他桌位的小姐们,再转眼望向南枱栏槛外那些宛如没头苍蝇般在西湖畔游走的姑娘们,最后朝满儿看去——耸耸肩。
        「没有吗?那……」
        「咱们遛个弯儿去吧!」
        「咦?可是……」满儿瞧瞧满桌的菜。「这些还没吃完……」好浪费喔!
        金禄不禁叹了口气。「真是算盘脑袋,吃不完硬撑不反而难吃吗?」
        「胡说,我哪里吝啬了?这叫节俭,懂吗?」满儿不觉又端起大姊姊的架子来了。「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太少爷就是这样,如果吃不完,一开始就不该叫那么多嘛!光是这桌酒菜的钱就够贫苦人家一年的花费了你知道吗?告诉你,要……」
        「你还真是爱车站辘话来回说耶!」
        「哎呀,居然敢说我罗唆!」满儿火大了。「我这是在教你耶!要是换个人,谁理你呀!反正浪费的是你家的钱,哪天你穷慌了,看谁肯施舍你一颗馒头才怪!」
        「穷?」金禄低头瞧瞧自己。「我也不是没有过破衣拉撒的时候。」
        「咦?真的吗?为什么?」
        金禄笑得顽皮,没说话。
        眼珠子溜溜一转,满儿突地啊的一声,「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哪回又溜出来玩,结果钱被偷光了,只好一身褴褛,凄凄惨惨的回家去,对吧?」
        金禄仍是不回答,「哟~~你瞧,那家伙明明是个大老爷儿们,居然穿得那样花不楞登的,」而且还转开了话题。「我还以为……」
        只溜去一眼,满儿便平板地说:「那是个女的,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纯真的大眼睛顿时圆鼓鼓的睁得更大了。「欵?是西贝货?你怎知地?」
        「因为我也扮过那样,只不过我没她穿得那样花俏而已。」
        「咦?真的呀?唔,我可是头一回儿瞧见呢!」
        「瞧你高兴的,难不成你喜欢那种姑娘?」
        盯著那一头的眼立刻拉回来了。
        「我哪儿有屁颠儿屁颠儿的?我这是新鲜,多瞧上两眼儿罢了。」


      10楼2011-12-21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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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近两个月过去了,倘若在以往,叶丹凤如果超过十天半个月以上没联络她,满儿就会开始发慌,害怕叶丹凤决定放弃她、不要她了,如此一来,她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当然,她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叶丹凤不是真对她怀有多大的好意,只不过是看在她的半满半汉血统上,或许终有可以利用的一天而已。尽管如此,好歹在表面上她们是朋友,而藉由叶丹凤,那些双刀堂的兄弟姊妹们也可以算是她的朋友。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但这一回,她不仅不担心,甚至还希望叶丹凤不要太急著和她联络,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也许是时间过去得愈久,她愈觉得金禄才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或许是因为和金禄相处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令她舍不得轻易画下句点。
          总之,她希望能与金禄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再多一点点就好了。
          「怎么,苏州也找不到你要的美人?」
          金禄打个哈哈。「苏州美人儿是不老少,可没一个能人我心坎儿里。」
          「那怎么办?」
          「咱们上江西去吧!」金禄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来。「听说江西的姑娘也很不错哟!」
          眉一揽,满儿狐疑地问:「你听谁说的?」她怎么没听说过?
          金禄耸耸肩。「忘了。」
          满儿哭笑不得。「是喔!人家说什么你就信,我告诉你北地姑娘最娇小你信不信?」
          「别逗闷子了!」金禄嗤之以鼻地道。「我打小儿便住在京城里儿,见天儿瞧都瞧不出有哪位北地姑娘合适娇小那词儿。」
          「谁跟你开玩笑了?」满儿反驳。「你天天看都看不出哪位北地姑娘娇小,是因为你看到娇小的姑娘就认定她绝对不是北地姑娘,对吧?」
          金禄眨眨眼。「说的也是。」
          「对吧、对吧!」才识赢两句,满儿忍不住又得意起来了。「告诉你,我就见过既娇小又温柔的北地姑娘。」
          金禄抓抓脖子。「好吧,就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就算是?」
          「好嘛,那就是嘛!」
          「什么就是嘛?这么勉强,那就不是罗?」
          「钦?」金禄呆住了。「我……我明明说是了,你干嘛掰我文儿嘛!」
          「谁在你话里找碴儿了?我是让你说话讲清楚点!」满儿理直气壮地大声道。「告诉你,讲话不清楚是很容易造成误会的,小误会还不要紧,倘若是大误会,哼哼!搞不好还得打上一架才能了事呢!」
          恰恰好一刻钟后——
          「柳姑娘,你干嘛跟那人打架?」
          「……」
          「因为你没把话讲清楚?」
          「……」
          「所以我说么,讲话要讲清楚,否则很容易造成误会的,若是小误会还不打紧,可要是大误会……」
          「金禄,你给我闭上你那张狗嘴!」
        江西姑娘也很不错是吧?
          好吧!那就上江西去。
          可没想到他们正打算离开苏州之际,满儿却很不小心瞄见了叶丹凤留给她的暗号,懊恼之余,只好随便找个藉口再留两天,又托词离开金禄,不甚情愿地来到暗号所显示的地点寻找叶丹凤。
          就在那烟波浩渺的太湖畔,她见到了阔别多时的叶丹凤。
          「叶姊,对不起,我回去过了,但……」
          「我知道,情况如何我都明白,」叶丹凤露出安抚的笑容。「不过,那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已经找到一个最佳金主,只得他一个,就足够购买洋火器所需的金额了。」
          「欵?」
          叶丹凤拍拍柳满儿的手。「哪!我找人去探听过了,那位金禄公子,他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富金员外的独生子,身家丰厚到令人咋舌的程度,所以只要他愿意……」
          「等等,等等!」满儿有点不知所措。「你……你是说金禄?可……可是为什么找上他?」
          「我刚刚说了不是,他的身家够丰厚呀!」叶丹凤耐心地再重复一遍。
          「可是他下会愿意的!」满儿脱口道。
          「我知道,金家可以说是倚靠满人才得以致富,不过有一点你不知道。这回金老爷为儿子安排的对象是一位旗人,因为满汉不能通婚,所以是要把儿子『嫁』过去改入旗籍,金禄公子才会逃婚跑出来。」
          满儿呆了呆。「他……讨厌满人?」
          「这……」叶丹凤踌躇了下。「我不是很清楚,也许是,也或许他纯粹只是讨厌这种安排而已。」
          满儿沉默片刻。
          「所以?」
          「所以我们才……」叶丹凤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让你和他多相处一些时候,好让你们培养出感情来呀!」
          秀气的柳眉悄悄蹙拢,「我不懂。」满儿闷闷地说。或者该说是不想懂,这样未免太卑鄙了一点吧?
          「真是的,怎么这种事还得明讲呢?」叶丹凤叹道。「他是出来找老婆的不是吗?你嫁给他不正好?待你们成亲之后,你就可以在枕边细语时设法说服他,两人一起参与双刀堂的入堂仪式,我想这应该不会太困难,他始终是汉人不是吗?」
          满儿简直是目瞪口呆。「要……要我嫁给他?喂喂喂,他比我小耶!」
          「也不过小你一、两岁而已,有什么关系?」


        13楼2011-12-21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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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还只不过是个小毛头而已呀!」满儿更是大叫。
            「他的身体不像小毛头,这就够了。」中用即可。
            「但……但是我……」满儿咽了口唾沫。「我是满人,他不是讨厌满人吗?」
            「不,你是汉人!」叶丹凤重重地强调,「否则我们怎会让你加入双刀堂成为『么仔』呢?」
            「是吗?」那为什么不早让她参加入堂仪式?
            「总之,我们是拿你当汉人看待,希望你也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好。」
            「但……但他……」
            「他会愿意的,」叶丹凤更是信心十足。「否则苏杭那么多美女,为何他一个也看不上眼,宁愿和你结伴同游呢?」
            「哪里是结伴同游,」满儿愤然反驳。「我是照顾他……」
            「满儿,别忘了你长久以来的愿望,难道在这即将达成的前一刻,你后悔了吗?」
            满儿窒了窒。「我……我没有后悔,但我说了他不会愿意的,他……」
            「至少试试看问问?」
            现在是怎样?她是鸭子,他们非得把她赶上架不可吗?
            「可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他……」
            「你讨厌他?」
            「不,我喜欢他!」满儿脱口道。「但并不是那种喜欢,我……」
            「既然喜欢他就行了,感情可以婚后再慢慢培养啊!」
            满儿觉得自己好像被逼到悬崖边的珍禽异兽,跳下去死路一条,不跳下去虽然能活命,可一辈子就得被关在笼子里了。
            「不过……不过……」
            「试试问问?」
            满儿张了张嘴又合上,再张嘴,又合上,这样重复好几次后,她终於无可奈何地投降了。
            「让我考虑考虑。」
            眸中狡芒一闪,「好啊!那你在这儿考虑考虑,我先回去了,」叶丹凤满脸奸猾的笑容,可惜沮丧得要死的满儿没注意到。「如果考虑有结果的话,我就在你下阳的客栈里等你。」
            叶丹凤一离开,满儿便颓然坐下,就在水畔的大石上,扶著脑袋直叹气,实在不明白叶丹凤为何会想到这种烂之又烂的馊主意。
            金禄绝不会答应的,他要的是美人啊!
            可要是他一时脑筋没转好,答应了呢?
            真要嫁给他吗?
            唔……凭良心说,其实嫁给他也是不错的,起码他不会鄙视她,脾气又好,成天都笑咪咪的,虽然比她小,可也就因为如此,他才会特别听她这个「姊姊」的话。而且,原以为这辈子没有人敢娶她了,她又下屑作人家的小老婆,可倘若他真愿意娶她的话,她就不必再孤零零一个人了不是吗?
            这样一想,叶丹凤的主意好像也不太烂、不太馊了。
            不过,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好开口问,倘若金禄不愿意的话,一个弄不好,双方都会很尴尬,或许会就这样破坏了彼此之间原有的和谐也说不定,她可不想这样。
            嗯,看来这事最好选是再好好地研究研究过后再说吧!
            不料,她才刚回到客栈房里,正等在那儿的叶丹凤就告诉她,「我去问过金公子了,他一口就答应了!」
            满儿呆了呆,蓦而尖声惊叫,「欵?他答应了?!!!」
            「没错,毫不犹豫。」
            满儿不敢相信地瞪著叶丹凤好半天,才突然跑出房门冲进隔壁房里,一把揪起正在喝茶的金禄。
            「你真的答应了?」
            金禄垂眼瞄了一下湿淋淋的前襟,再抬眸对她咧嘴一笑。「我是答应了。」
            「为什么?」满儿更是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要答应?」
            金禄眨了眨眼。「你不愿意?」
            「现在是我在问你!」
            幸好她比他矮上一个头还多,否则,她的泡泡口水一定会喷得他满脸。
            金禄耸耸肩。「因为你是唯一能够让我打心眼儿里愿意娶进门的女人。」
            这算什么回答?
            「可是……可是你不知道我是……我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金禄仍是笑吟吟。「你醉酒那晚便一古脑儿全都吐露出来了,可我觉得那实在是没啥大不了的,所以就没说出来,因为你自个儿很介意,不是么?」
            没啥大不了的?
            他说那没啥大不了的?
            是吗?是吗?他……他觉得那实在没啥大不了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与金禄坦然的眼神对望片刻,满儿不自觉地晕开一脸感动的笑意。
            是真的!
            好,就冲著他这句话……
            「我嫁给你!」
            这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仅有的一个只重视她而不介意她血统的人,就算他只有五,六岁或五、六十岁,她都嫁了!
            她发誓会好好疼爱她这个小丈夫的!
          人圆月亦圆,中秋庆团圆。
            赶在中秋前,叶丹凤软硬兼施地催著金禄和满儿成了亲,虽然时间上很仓卒,但金禄多的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搞不好还能请得动神,所以,这场婚事仍办得风风光光的好不热闹。
            只不过,叶丹凤没让金禄知道那些所谓柳满儿的亲戚朋友,竟然全都是双刀堂的帮众罢了。
            令人纳罕的是,叶丹凤竟然安排他们住在昆山县淀山湖畔的一座城镇里,不大不小,不太热闹也不太僻静,说无聊也满无聊的。但是,金禄并没有任何怨言,似乎已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之中而无心顾及其他了。
            「唔……唔……别吵……唔……别吵嘛……嗯……哎呀!叫你别吵啦……啊,讨厌啦!天快亮才让人家睡,现在又吵人家,你到底想怎样嘛!」
            金禄一点回音也没有,兀自忙著埋头努力耕耘播种,致力於做人大业。
            「唔……嗯……啊……算了,由……由你吧!」
            自新婚夜那天开始,金禄便宛如终於得到渴望了许久的糖,整日里拚命地吃呀舔呀啃的,怎样都不腻。除此之外,平日里对她的态度也稍稍有点不同了。
            「满儿,帮我穿衣服。」
            「是,夫君。」
            瞧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粉嫩细致的双颊因为志得意满而漾出红滥滥的色韵,乌溜溜的大眼睛洋溢著踌躇满志的光彩,小嘴儿勾著一抹沾沾自喜的笑容,看上去实在很可笑,也很可爱。


          14楼2011-12-21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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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丹凤仔细地解释。「因此,我们需要金禄公子加入双刀堂,否则下回可能就是由匕首会去说服他再拿出银子来,甚至要他加入匕首会,如此一来,我们堂主就输人家一筹了。」
              原来是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好吧!那就让你去说服他吧!不过,不能太强迫他喔!」
              叶丹凤的确很有说服力,金禄终於答应了。
              不过,她也费了不少功夫,因为担心会连累家人,所以起初金禄只肯拿银子出来,却不愿意加入双刀堂。可是叶丹凤很有耐心地用去整整七个时辰的口水,就差没吐血给他看了,好不容易终於让金禄点了头。
              她很得意,也很兴奋,因为堂主给过她承诺,如果这件事成功的话,她将可以晋升为双刀堂的外八堂大爷了。
              说什么反清复明,什么都还没个影儿,大家就抢著坐好位子,这样还有什么搞头呢?
            掺杂在所有准备参加入会仪式的新丁们中,满儿与金禄手牵手东张西望看得瞠目结舌。
              「天哪,这儿居然有路耶!」
              「没人带路就没路。」在前领路的叶丹凤回过头来笑道。「老实说,我走过好几趟才敢一个人上山,否则非迷路在山上不可!」
              满儿终於明白为什么叶丹凤要安排他们住在淀山湖畔那儿了,因为双刀堂与匕首会的入会仪式就是在不远处的绰墩山分堂举行,隐藏在深山林内的浩大建筑,如果没有人带路,还真是雾煞煞。
              也只有在这时候,双刀堂与匕首会所有「爷」字辈的首脑人物才会共聚一堂,表面上是偕同举行人会仪式,并做一番良性沟通,暗地里则是互相较劲,你一言招揽了多少英雄豪杰,我一句暗杀了多少满虏鹰犬,看看到底是哪边最有能力、最有资格膺选领导者的宝座。
              如果这一回依然比不出来,就得赶紧回去发愤图强练练嘴皮子,明年再来施展舌功了。
              「堂主与会主都会出现吗?」
              「那是当然,他们一向都是亲自王持入会仪式,而且……」叶丹凤压抑不住兴奋的笑容。「在入会仪式结束之后,也会顺道提升有功於堂内的兄弟姊妹。」譬如她。
              「真的?」满儿惊叹。「也就是说,我们今天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双刀堂与匕首会所有『爷』字辈的首脑人物你都可以看到。」
              「哇!」满儿更兴奋了,她紧了紧与金禄相握的手。「金禄,等我们正式加入双刀堂之后,我们先回富阳县去一趟好不好?」
              金禄好奇的大眼睛同样团团转个下停,「唔……好啊!」他漫不经心地回道。
              一听,满儿更是开心得两张唇办合不拢来了。
              「这回外公绝不会再赶我了!」
            绰墩山分堂中的忠义堂里,双刀堂与匕首会所有「爷」字辈的首脑人物早已群聚一堂,双刀堂主与匕首会主正坐面对大门的两条漆木太师椅,其他人则分坐两旁,只待新丁们到达即可举行入会仪式了。
              如同往常一般,大家三三两两各自闲聊,以打发等待的时间。
              「我还是认为应该先设法解决清狗皇帝身边那个最危险、最可怕的人物,」匕首会会主老调重弹。「否则便会如同八年前一样,仅仅是一夕之间,所有的努力便告瓦解崩溃了。」
              双刀堂堂主浓眉一蹙。「你是指康熙的十六阿哥?」
              「就是他,那个可怕的人!」匕首会会主咬牙切齿地说。「大家都以为是康熙讨厌他讨厌到把他赶到宫外去住,其实康熙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全是由他一手揽下的,所以康熙才会让他住到宫外的府邸去,不仅便於行动,也免於敌人疑窦,因为他是真真正正的狗奴才!」
              双刀堂堂主环视两旁,发现大家都停止了闲聊,将注意力集中到他们两人这边来了。
              「嗯!那家伙确实是很可怕,传闻他是个血腥残暴的屠夫,几场对准喀尔的战事中,与他为敌的军队无一能幸免於惨死他剑下的命运,而且,听闻他最爱将敌人的身体一剑腰斩成两半,看敌人体内的肠脏肺腑曦哩哗啦流满地,听敌人爬来爬去哀嚎求救,这是他至高的享受。」
            


            16楼2011-12-21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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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尚未说完,众人已竟相乾呕起来了,险些把早餐全吐出来祭祖上地公。
                「不过,陈会主,虽然这会儿在这里的人都是当年三合会的旧人,却只有你亲眼见过那个十六阿哥,所以我们还是不能理解,为何你会这般忌惮他?据我所知,十六阿哥今年只有二十六岁,所以,八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罢了,能有多厉害?」
                匕首会会主沉默片刻。
                「八年前,他就是大内第二局手了,但是毁了三合会的并不是他高绝的武功,而是他可怕的智谋与耐性。如果是分别袭击,三合会不可能毁灭得这么迅速彻底,可他却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策画卧底,然后在三合会最后一次举义起事时,乘机将三合会所有的首脑人物一举消灭殆尽,三合会就这样被他一手毁於一旦了。」
                「这些我们都知道,」双刀堂堂主有点不耐烦。「就因为如此,所以我们现在坚持要求入堂的兄弟姊妹都必须要有堂内兄弟作保人,否则不接受入堂,这就是为了杜绝那种事再发生呀!」
                又沉默了会儿,「这样没用的,没用的!」匕首会会主喃喃道。
                「怎会没用?只要小心别让清拘混进来,自然便不会重蹈覆辙了。」
                「可是……你不懂,你……你完全不懂,这样……这样是不够的,绝对不够,因为……因为……」说到这儿,匕首会会长不由自主地开始激动了。「因为十六阿哥最恐怖的不是他的武功,也不是他的智谋,更不是他的耐性,而是他的……」
                「禀堂主,新丁们都已带到!」
                一声传呼,打断了匕首会会主几近於恐惧的低吼,使他一惊回神,连忙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双刀堂堂主则皱眉收回诧异的目光,转向传令的弟子。
                「各人红单都已准备好了?」
                「是,都已准备好了。」
                「好,那带他们进来吧!」
                於是,几十个新丁陆续被引领进来,由於金禄的「身分」比较特别,叶丹凤便特意将他与满儿拉到最前面一排站定,准备第一个就让金禄先人堂,她的外八堂大爷宝座就坐定了。
                至於金禄,则始终睁著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无邪地眨呀眨的,仿佛急待参与一项新鲜游戏的幼童,直自他的视线与匕首会会主狐疑的目光相对,他蓦然笑出一脸灿烂无比的欢愉。
                「哎呀!好久不见了,你好么,大棒槌?」
                正自满腹疑云的匕首会会主闻言骤然全身一震,手上茶杯喀锵一声落地,同时一个虎跃跳起来,一脸惊恐地好似想往后逃,却忘了身后便是椅子,於是一个踉呛又跌回椅子上,退无可退,只能往前笔直伸长手臂,抖得跟筛糠似的指住金禄,嘴巴张大得足以塞进一粒大西瓜,却半响声音也出不来。
                众人正自惊疑问,金禄更是笑吟吟地对匕首会会王顽皮地挤了挤眼。
                「真好玩儿,不是么?与八年前同样的情况,八年后又重演了一回,你们还真是学不乖呀!」
                终於发现不对了,双刀堂堂主唰的一下抽出双刀对准金禄怒喝。
                「你到底是谁?」
                声落,众人面色齐变,一连串锵锵锵声中,除了仍旧维持痴呆状的匕首会会主之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抽出亮晃晃的刀与匕首,并团团将金禄与满面惊惧之色,已然吓得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满儿围住。


              17楼2011-12-21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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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谁?」金禄却仍是一派悠闲地探臂将满儿揽进自己怀里护住,并对匕首会会主说:「我是客人,不该由主人来介绍么?」
                  彷佛没听到似的,匕首会会主又呆了好半天之后,才徐徐放下手臂,满脸绝望地垂下脑袋,
                  「十六阿哥……十六阿哥胤禄最恐怖的是他有一张……有一张天真童稚又纯洁无辜的娃娃脸,除非已知道他是谁,否则……否则没有任何人会对他起疑心。」他抖颤地低喃。
                  「当年……当年他十八岁,看上去却仅有十二岁上下,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个十二岁的纯稚孩童,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混进了三合会,在一夕之间便……」唇角一抽搐。「毁了三合会。」
                  「如今……如今他二十六岁,看上去也只有……」他抬头,望住金禄,苦笑。「十六岁上下,仍然……」他再次绝望地低下脸。「没有任何人对他起疑心!」
                  两颗眼珠子不敢相信地瞪住金禄好半天,双刀堂堂主始骇然大叫,「你就是十六阿哥胤禄?!!!」
                  金禄——胤禄蓦起一阵高亢而狂肆的大笑,随著笑声,他的模样也变了,仍是那张娃娃脸,神情却恁般阴鸶狠毒,眼底更是冷漠寡绝,此刻绝不会再有人错认他只是个十五、六岁的纯真少年了。
                  笑声一止,他即振吭大吼,「塔布!乌尔泰!」
                  瞬间,数响炮轰,连声惨嚎,在硝灰尘雾中,门口两条人影乍现,并凌空越落在胤禄身前单膝跪地。
                  「塔布(乌尔泰)在!」
                  「来了么?」
                  「回爷您的话,火器营、健锐营一个不缺,并已团团包围住这儿。」
                  唇畔遽尔浮现一抹残佞的微笑,「很好!」胤禄揽住满儿的手臂倏紧,同时狠厉地咆哮,「斩尽杀绝,不留活口!」语毕,颐长的身躯蓦然腾空飞起,继而一个转折扑向忠义室外。
                  而自始至终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满儿,惊骇地窝在胤禄怀里,耳畔枪炮声、惨嚎声不绝於耳,仍旧不明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18楼2011-12-21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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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的问题。」
                    瞪住那张仍是年少稚嫩,却寡情冷然的面庞,满儿脱口道:「但我不想作十六阿哥的妻子!」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这样的你!」这样冷酷,这样残暴的男人不是她要嫁的人,
                    「这才是我。」
                    「我不要!」满儿大叫。「我是汉人,才不要作满人的妻子!」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不能再顾念你的汉族血统了,难道你不懂得出嫁从夫的道理么?」
                    「从来没听说过!」满儿不假思索地说。谁像他这般无情无义!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出嫁从夫便是……」
                    任凭柳满儿如何暴怒咆哮,胤禄始终冷漠不改:相反的,他愈是无动於衷,柳满儿就益发狂怒。
                    「我死也不从!」太夸张了,居然给她讲起三从四德来了!「你最好放我走,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为双刀堂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胤禄注视她片刻,摇头。
                    「不,你不会,因为普天之下,能够真心接受你所有一切的人唯有我一个,而且你也无处可去了。」
                    满儿窒了窒,下一刻却更是气疯了。「我会!我一定会!」太可恶了,居然敢利用她这个最不堪的弱点!
                    「是么?」胤禄凝住她的目光深沉得令人心颤。「好吧!倘若你真下得了手,我的命就给你吧!」
                    白眼一翻,满儿马上嗤之以鼻地哼给他听。
                    她会信他才叫有鬼,哪个白痴会这么自动自发地给人家杀!
                    可是……
                    满儿望住胤禄,怎么也无法理解他为何会改变这么多?
                    她那天真纯稚的小丈夫呢?她那爱玩爱笑的夫君呢?她那满口可笑京腔京调的相公呢?
                    为何会变成眼前这个冷酷残佞的十六阿哥,这种无心无情无血无泪的冷面人?
                    更教人莫名其妙的是:他又为什么一定要认定她?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可是无论如何,她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因为他已经不是她的丈夫金禄,而是杀了数千百反清复明志士的冷血阿哥。虽然她嘴里叫嚣著说要杀他,可心里却明白得很,她怎么可能杀得了大内第一高手?
                    除非她是天下第一高手!
                    因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想办法逃离这儿。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儿一辈子吗?」
                    胤禄凝视她片刻。
                    「倘若你能答应我绝不逃跑,也不准把我关在寝室外,你便是自由的。」
                    咦?不是吧!就这么简单?
                    「可以,我答应你!」他骗了她那么多,为什么她不能骗他?
                    胤禄颔首,「好,你自由了。」话落,即转身离去,在门口,她听到他对门外那两个家伙吩咐,「以后任由福晋随意行动。」
                    「是,爷。」
                    耶!就这样?


                  20楼2011-12-21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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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无论是在哪种年头里,天桥都是个龙蛇混杂之处,因为这儿是百艺杂陈之所,举凡吃喝玩乐,甚至偷盗拐骗无所不包,再加上个温柔乡八大胡同,要是哪天下小心在这儿撞到个钦命要犯也是不奇怪的。
                      柳兆惠和他那位反清复明的同伴便是躲在这儿摆摊算命,以等待满儿的「好消息」。
                      「我要看面相。」
                      只一眼,柳兆惠即迅速起身住他暂居的小屋走去,连摊子都下要了,而看相的客人也默默的跟随在他后头。
                      片刻后——
                      小屋内,中年人眼色阴郁地目注看相的客人——满儿。
                      「为什么还不动手?」
                      「喂!拜托,不过才三天而已,你以为机会这么好撞的吗?」满儿没好气地说。「不过,这会儿不是找不找得到机会的问题,而是这个……」探怀取出孔雀碧玉「扇」,同样放在桌上推向中年人。「我拔不出刀来!」
                      中年人一愣,「怎么可能?」立刻抓来「扇子」要「拔刀」给她看看。「我不是教过你要……咦?怎么……」低下头,他开始认真地那边摸摸,这边敲敲,用力拔,努力推……
                      「我来试试看!」见中年人都弄出满头大汗了来却还弄下开,柳兆惠忍不住抢过来换他这边摸摸,那边敲敲。「嗯!或许是这边卡住了……咦,真的……啊!拔出来了……欵?啊,对不起、对不起!」
                      只听得一声惊呼,原来是柳兆惠太使力抽刀,所以刀一拔出来便收下住势不小心割伤了中年人,中年人瞬即脸色大变,不先止血包扎,反而立刻探怀取出一罐小瓷瓶,慌慌张张地倒出三颗药丸,就在他仰首吞药的当儿,冷不防地,满儿蓦然抢出手去攫来药瓶,一手朝他们脸上挥去一把灰雾,然后转身就跑。
                      「满儿?!」
                      充耳不闻,满儿一跑出小屋,便埋头飞奔向人群,一眨眼就钻人人群里不见了。但是,她知道这样还是逃不掉,那把灰雾挡下了他们多久,不过,她原就没打算能逃脱,她只要求一点时间就足够了。
                      在闹区里的寺庙前总是会有一些大小乞丐,那就是她的目标——万明寺。
                      自满儿得到自由跑到外城来的第一天,她就认识了在万明寺前的一个十二岁小乞丐小七,两人的身世极为相似,俱是满汉杂种,不同的是她娘亲是被强暴,而小七的娘亲却是被抛弃,由於同病相怜、臭味相投,两人很快便成为好朋友,满儿只要一出内城,就必定去找小七。
                      「小七!」
                      「啊!满儿柹,你来……啊!」招呼还没打完,小七便被拖进万明寺内了。
                      在万明寺正殿后的阴暗院落里,满儿手脚慌乱地把那瓶解药、恪亲王府的侍卫腰牌,以及胤禄在杭州买给她的一朵珠花一古脑儿全塞进小七手里。
                      「一辈子一次,小七,你要帮我,求求你,一定要帮我!」
                    一个时辰后,小七已然低头站在十六阿哥的床杨前。
                      「……所以满儿姊叫小七拿侍卫腰牌和她的珠花作凭证,无论如何一定要设法进内城里来见金爷,并把这个交给金爷。」他自怀里掏出那瓶药交给带他进内城里来的塔布。
                      「原来……她是替我拿解药去了。」床上的人呢喃。
                      虚弱沙哑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即将寿终正寝的老头子,小七忍不住两眼往前偷瞄了一下,可是那什么劳什子金爷躺在床上,还有床帷纱幔深垂,除了床上确实躺著个人之外,小七啥也瞧不清楚。
                      「满儿姊还要小七务必转告金爷一句话……」
                      「什么话?」
                      「满儿姊说她不要金爷死,所以金爷绝对不能死!」
                      「是么,她不要我死了么?」孱弱的声音喃喃道。「奸吧!既然她不要我死,那我就绝不能死。塔布,把解药给我。」
                      塔布马上倒出一颗解药……
                      「三颗,」小七赶紧追加补充。「满儿姊说要三颗。」
                      塔布忙多倒出两颗,连同原先的那颗与一杯茶交给床上的人,
                      吃下解药后,床上的人又问:「满儿呢?她现在又在哪儿?」
                      「满儿姊为了让小七安全离开,便现身去引开追她的人,可是追她的人好像很厉害,一下子就追上满儿姊了,那人大骂满儿姊是叛徒,是满虏走狗,甩了满儿姊一巴掌后就把满儿姊捉去了。」


                    28楼2011-12-21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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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究竟是谁?来干什么的?」
                        闻言,少年这才转过脸去对中年人漾开纯真无辜的笑容。「我来看嫂子呀!」
                        中年人冷哼,「十六阿哥自己为什么不来?或者……」说著,他眼带恶意地回眸瞄向满儿。「他的福晋在他心目中并不是顶重要?也对,不过是个满虏杂种,不要也罢,十六阿哥可以另外再娶个乾乾净净的女人,是吧?」
                        「那我可不知,」少年仍是笑意盎然。「十六哥只让我来替他向嫂子问句话,他才能决定该如何处理这事儿。」
                        「什么话?」
                        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溜向满儿那边,「可以让嫂子过来么?」少年指指满儿。
                        「这是私事儿,太多人听著可不太好。」
                        「不行!」中年人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那……」扇了似的睫毛天真也扇了两下。「我过去可好?」
                        「你过去?」中年人看看他,再看看满儿那边,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狡诈:「可以,不过只你一个人。」听少年说话的语气,肯定也是阿哥之一,皇子的分量可是比蒙古公主的分量更重多多,有他在手,看清廷还敢对反清复明组织的人如何!
                        「好,就我单个儿。」
                        少年当即放下搭著乌尔泰的手,独自以蜗牛般不寻常的速度慢之又慢地朝满儿爬……呃!走去,中年人慢几步跟随在后,同时乘机向自己人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不落痕迹地围过来,准备再多抓一个人质。
                        站定在满儿面前,少年先瞄了一下押著满儿的壮汉,再瞥一眼北在她胸前的那把亮晃晃的单刀,最后看向满儿,那张纯真的笑脸益发灿烂耀眼了。
                        「嫂子,十六哥要我来问问你,你真格儿不要他死了么?」
                        「不要!」满儿狠狠地说。「除非我死,否则他绝对不能死!」
                        少年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中年人听得狐疑,正想问问他是什么意思,冷不防地,就在他张口欲言未言之际,惊变暴起瞬间,甫听得惨叫声,已见少年两指一插一枢,活生生地挖出满儿身后那壮汉的双眼,壮汉立刻掉下刀子反手捂住自己血淋淋的,只剩两个窟窿的部位,嘴里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嚎。
                        面对自己造成的惨状,少年脸色漠然,瞳眸中却闪烁著残忍的嗜血光芒,右手闪电般疾扬,一对眼珠子分射左边见状慌忙赶来的两个青衫人,同时黑缎靴足尖一勾一顶,壮汉落下的单刀半途便怱而转折如箭矢般飞向右方,那股凌厉猛烈之势,不但射穿了正往这儿冲来的魁梧大汉的小腹,更带出一条条花花绿绿的大小阳脏刺人紧随在后的瘦削老头子胸口。
                        於是,伴随著追加的两道惨厉长嚎,无声无息地,对面方向也有两个同样在额头上各多出一个血窟窿的家伙仰天倒下。
                        而就在众人犹惊骇地瞪著单刀飞向魁梧大汉之际,少年便已采出左臂将满儿拥人怀中,右手轻翻猝然反转,那两根沾满鲜血的手指恰好夹住中年人袭往他背心而来的大刀,几声铿锵,刀子瞬间断为数截。
                        中年人甫始惊恐地抽了口气,眼前二化,少年和满儿业已踪影杳然,回首一望,少年已然抱著满儿飘然落在九门提督身旁。
                        这时,那两道长嚎才响起。
                        「剩下的……交给你了。」少年略喘著气,可目光中的狠辣之色却更炽。
                        九门提督会意地暗暗一颔首,然后恭恭敬敬地哈下腰去。
                        「卑职遵命。」
                        不过眨眼间,少年便已夺去四条人命,两颗眼珠子,还有两个最重要的人质——包括少年自己在内,中年人尚未回过神来,便见满儿与塔布一边一个搀扶著脚步显得有点颠踬不稳的少年走向轿子,下禁狂吼出惊怒的咆哮。
                        「你到底是谁?」这可真个是名副其实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敦他怎生吞得下这口气!
                        少年停下了脚步,可回过眸来的却是满儿,她一验酣酣的笑,注目的对象不是中年人,而是与其他人同样震惊疑惑的柳兆惠。
                        「惠舅舅,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真心诚意的保我,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柳兆惠甫自一愣,少年也徐缓地转过脸来了。
                        只一眼,中年人便骇得连退两步。「你……你……」
                        冷峻的眼、阴鸶的神情、无形的威严、慑人的气势,少年已然完完全全转变为另一个人了。
                        「倘若让十六爷我再听到你说一次我的妻子是杂种,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生为人!」
                        那般森冷的语调、那等严酷的威胁,好似被下了诅咒一般,中年人顿时惊窒得一时无法动弹,直到少年与满儿一块儿坐进轿子里,塔布和乌尔泰权充轿夫抬起了轿子掉头离去,他才惊叫出声。
                        「十六阿哥?!」
                        可是……十六阿哥不是已经二十六岁了吗?
                      


                      32楼2011-12-21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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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三个不知死活鲁莽撞进门里来的家伙,原是气势汹汹的三只老虎,可一瞧见胤禄的阴森脸色,马上就变成三只小老鼠了。
                          「对不起,爷,属下实在阻止不了十七爷、二十爷与二十一爷三位。」随后进来的塔布哈腰诚惶诚恐地告罪。
                          小心避开胤禄的伤处,满儿立刻掉头去瞧瞧到底是谁那么不识相。
                          原来是三位高矮胖瘦相差无几的年轻人,可长相年岁却各别有异。前头那两个一位十五、六岁,另一位二十四岁上下,而躲在后面的那一个根本就是个小毛头,三个人俱是同样畏畏缩缩的,却又压抑不住愤慨的怒意。
                          「你们懂不懂规炬?」胤禄冷冷地问,「这是我的寝室,你们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撞进来的么?」
                          听那不善的语气,看他益发森寒的脸色,前面两人不约而同抽了口气猛退一步,后面那个小毛头差点被撞翻。
                          「十……十六哥,我们……」最大年纪的那位呐呐道。「我们许是急了点儿,可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
                          「是啊!十六哥,」另一位脸上更是堆满了求饶的笑。「我们有急事儿嘛!」
                          「对,对,十六哥,不是故意的!」后面那位则负责担任鹦鹉配角。「对,对,十六哥,有急事儿!」
                          「有急事儿就可以不顾规炬了么?」胤禄的声调更加阴冷。
                          年纪最大的那位窒了一窒。「但……但……十六哥,我们真的很急嘛!」
                          「对,对,十六哥,真的很急!」鹦鹉很尽责地又重复了一次。
                          「而且事儿很严重耶,十六哥!」旁边那位追加。
                          「对,对,十六哥,事儿很严重!」鹦鹉拚命点头。
                          「你闭嘴,胤禧!」胤禄低叱。
                          鹦鹉脖子一缩,马上不见人影。
                          胤禄哼了哼,再冷眼转注前面那两人。「胤礼、胤禅,不管你们有多急,多严重的事儿,我都不想听,等你们学会规矩再来找我!」
                          「那就来不及了呀,十六哥!」年纪最大的胤礼脱口抗议。
                          「十六哥,我们一定会死得很惨啦!」才十五岁的胤禅可怜兮兮地抽著鼻子。
                          鹦鹉……没有声音。
                          「要死要活都是你们的事儿,与我何干?」胤禄无动於哀。
                          「哪儿是与你无干,十六哥,明明就是因你而起的!」
                          「对嘛,对嘛!十六哥,不是你,我们就不会这么惨啊!」
                          「无论是什么事儿,请别任意推到我身上来。」胤禄更是冷漠。
                          「十六哥,至少听我们讲一下嘛!」
                          「对啊!十六哥,我们……」
                          脑袋转来转去噍著双方你来我往的满儿,听到这儿终於忍不住爆笑出来了。


                        34楼2011-12-21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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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已经有福晋了么?」胤禄淡淡反问。
                            两眼一翻,「去年就过世啦!」胤礼咕哝。「早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死!」
                            「那就你们三儿自去决定,这又干我何事儿了?」
                            「可是,十六哥,您不也知道,阿敏济就跟她祖母一样蛮横又跋扈。」胤禅忍不住插进嘴来。「她一直吵著说要武功最厉害的十六哥您,可今儿一得知十六哥早已有了福晋,就在宫里大发雷霆之怒,皇阿玛便把我们三儿找了去,说我们三儿的武功虽然不及十六哥,可北十六哥年轻得多,没想到她竟然说……」
                            说到这儿,他突然一口气噎住了,而且两眼直往胤礼那儿瞟去。
                            胤礼叹了口气。「她说十六哥看起来比我们更年轻。」
                            蓦地,胤禄的手臂扬了起来,吓得胤礼差点跪下两脚求饶,以为胤禄要拔他的舌头了,可再仔细一看,胤禄自己也好似很意外地回过眼去——原来是满儿抓著他的手臂躲在后头好似羊癫疯发作似的拚命颤抖个不停。
                            众人面无表情地瞧著那家伙——果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好半天后,羊癫疯发作过境,满儿这才把手臂交还给本人,那张脸业已是红通通的满眼泪水,嘴角尚遗留有间歇性的抽搐毛病。
                            胤禄眼色不豫地挑著双眉,满儿忙深垂螓首装作没看到,胤禄再次哼了哼转回眼对住那三个弟弟。
                            「既然我已有福晋,无论阿敏济说什么都是枉然,你们找我又有何用?」
                            「皇阿玛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呀!」胤礼无奈地嘟囔。「可她却说我们三儿谁要敢娶她,她保证会让我们后悔一辈子!」
                            「那仍是与我无干。」胤禄毫不动容。
                            「怎会无干?」胤礼忍不住又大声起来了。罪魁祸首明明就是他,还好意思推得那么乾净!「这不都要怪十六哥你的武功没事练得那么好干嘛,还有你那张脸,妈的,过两年说不定我儿子看起来比你还要大呢!」
                            胤禄神情蓦沉,熊熊一把怒火正待发作,就在这当儿,他突又一怔,愕然侧过脸去,只见满儿不知何时把脸埋在他肩后,扯著他的肩袖挡住她的脸,宛如乩童做法似的抖呀抖的,未几,他就感觉到肩后衣衫湿淋淋一大片了。
                            众人再次无言亦无表情地盯住了满儿,她却仍一无所觉地继续向天地借胆。
                            又过了好半晌,胤禄肩后终於冒出满儿那张比先前胀得更红,泪水亦更淋漓的娇靥,但见她一露面便若无其事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并坐正回自己的身子,两眼始终低垂,死也不去看胤禄一眼,打算就这样当作啥事也没有。
                            胤禄咬紧牙根重重一哼,两眸唰的一下杀向三个弟弟。
                            「我说过我已有福晋,阿敏济如何都与我无干了!」


                          36楼2011-12-21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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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怎办?」
                              「自己办去!」
                              「但是阿敏济看上的是十六哥你耶!」
                              「我看不上她。」
                              「那,十六哥,这样好不好?」胤礼说著,两眼忽地瞟向满儿。
                              「怎样好不好?」
                              「十六哥还是可以娶阿敏济……」
                              「是么?」冷笑。「那满儿呢?」
                              「十六嫂就……呃……」胤礼仍觑著满儿,事实上,大家全都盯住了满儿,相信下面的话肯定会令她火冒三丈,可是他们也顾不得了,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横竖侧福晋也跟福晋差不了多少嘛,所以……呃?」
                              没想到满儿不但不生气,反而眼泛趣色笑吟吟地指指胤禄,几双目光狐疑地转向后者,只一眼便各自拉开嗓门惊叫著争先恐后,跌跌撞撞地逃出寝室外头去了——包括干卿底事的塔布和乌尔泰。
                              独留神情自如的满儿若无其事地对著胤禄微笑,后者那一脸阴狠凶恶的模样,过去她看了不仅心惊更厌恶,可现在她已全然不在意了。
                              「我可以原谅你们擅闯进寝室里来的无礼,」胤禄知道他们仍躲在门外,冷得像冰渣子的字眼一个接一个丢出去。「也可以原谅你们嘲笑我的脸,但你们若是再让我听见一次对满儿不利的言词,我会亲手把你们撕成碎片,听见了没有?」
                              没有人应声,不知道是出不了声,还是早就吓昏了?
                              塔布静静地从外面拉上门关紧。
                              满儿悄悄栘向胤禄身傍,柔荑温暖地抚向那张流露出无尽阴狠残佞的脸容。
                              真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呀!
                              叹息著,她再次在他唇办上啄了一下,再次宛若小猫似的趴上他的大腿,他则再次轻抚她的秀发,屋里再次回复到原先的甜蜜安详与温馨静谧,「独」属於他们的温馨静……
                              「听见了,十六哥。」
                              「滚!!!」
                            打从回府里来的翌日开始,胤禄身边的一切琐事便全由满儿一肩承担下来了,虽然累了点儿,但她累得很开心,很幸福。
                              现在才知道原来伺候男人也是一种享受,虽然这跟新婚当时照顾金禄的感觉又自不同,那时她确是在照顾,甚至是哄著一个比她年幼的小丈夫,那种感觉比较类似优越感。如今,她伺候的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这可不能再说是照顾了。
                              即使他怎么看都不太像个成熟男人。
                              然而在另一方面,她心里也明白得很,在这表面的幸福底下仍悄然隐藏著令人忐忑的阴影。
                              凡事她不知道便罢,可既然让她知道了惠舅舅也是反清复明的「叛逆分子」之一,而她的夫婿却是要追杀反清复明叛逆的人,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假装不知道呢?
                              特别是这回他们竟敢绑架宗室格格与蒙古公主,这更是罪不可赦,朝廷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他们,否则不仅皇族朝廷的尊严尽失,而且往后必定会有更多人效法他们,皇室的麻烦可就没完没了了。
                              所以,这回清廷绝对不会轻易恕过那些「大胆叛逆」,其中包括她的舅舅在内。
                              可是就算舅舅是自找的,也不管外公与舅舅对她如何,他们总是她的亲人,是抚养她长大的恩情人呀!
                              姑且不论是否她自愿处在这种两边为难的尴尬处境,她天生的血液就注定她无法避免两难的境况,因为她既是满人,也是汉人,她不能背叛满人夫婿,也不能不管汉族亲人,这是她已定的命运,她逃避不了。
                              既然逃避不了就只好面对它,至於该如何做……呃!让她好好想想,总会教她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的!
                              现下,且由她先伺候好她的夫婿,待他痊愈之后再来考虑其他。横竖反清复明组织最擅长的就是寻找隐密地点藏身,她倒不担心他们会太快被捉到,除非胤禄亲自出马。
                              而且,此刻她对胤禄这个阿哥的身分实在有点好奇,为何大内侍卫领班得十天半个月就跑来向他作报告?到底报告些什么呢?
                              「胤禄,大内侍卫不是归领侍卫内大臣统领的吗?」这日,侍卫班领一离去,满儿终於忍不住问出来了。「他们应该去对领侍卫内大臣报告才是,干嘛跑来向你报告?你不是个闲散阿哥吗?」
                            


                            37楼2011-12-21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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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城里,西城永远比东城热闹,因为西城有个天桥;即使是在这人人往郊外跑的花朝节里,天桥依然是喧嚷嘈杂热闹得不得了,因为女人要欣赏的是郊外的花儿,男人要欣赏的却是城里的花儿。
                                所以一路走一路逛,不过转个眼,胤禄就把满儿给弄丢了,找了一会儿仍是找不著,他略一思索,即举步朝万明寺而去。
                                在这同时,小七正领著满儿离开万明寺,目的地则是——八大胡同。
                                陕西巷里觅温柔,店过穿心回石头;
                                纱帽至今犹姓李,胭脂终古不知愁。
                                皮条营有东西别,百顺名曾大小留;
                                逛罢斜街王广福,韩家潭畔听歇喉。
                                八大胡同并不是一处地名儿,而是八条胡同的总称:陕西巷、石头胡同、小李沙帽胡同、困脂胡同、东西皮条营、百顺胡同、王广福斜街与韩家潭。
                                不过,事实上并不仅仅是这八条胡同而已,这种专营女人含泪卖笑,以供官僚政客、公子王孙一掷千金以比阔气的销金窟在八大胡同这一带儿可说是鳞次栉比星罗棋布,江南佳丽北地困脂,粉白黛绿瘦燕肥环,真可谓海陆杂陈香闻十里,可也没有人去细数过,总之,就是不老少!
                                「你确定那儿一定问得到?」
                                「不确定,」小七两手一摊:「我早说了不是,只要出了城我就没辙了,最多只能探听到这么多而已。」
                                「没关系、没关系,剩下的我自己来问就好了。」满儿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可是……」小七犹豫了下。「你这样好么,满儿姊?或者是因为那人?」
                                「嗄?那人?」满儿困惑地瞟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是说……」小七顺手一扯将她扯进百顺胡同,再转入陕西巷之后才放开她。「我是说……」他瞄一眼满儿的肚子。「小七一直在猜,这孩子大概不是那个什么金爷的,而是你现下里在追查的那个人的吧?」
                                「欵?!」满儿吃惊得差点跌一跤。「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白眼一翻,「这还用问吗?因为那个老头子已经老得连床都下不来了,自然不可能有孩子了呀!」小七的口气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你的孩子必定是你在追查的这个人的,因为满儿姊快生了,所以才急著找到他,对吧?」
                                「老头子?」满儿脸上的表情非常奇特,眉梢嘴角还有点不良抽筋。「你……你为什么会认为爷是老头子?你没瞧见过他吗?」
                                「没啊!但是……」小七不屑地哼了哼。「瞧他躺在床上喘得好像随时都能断了那口气儿,说起话来比蚊子叫还没力,还嚷嚷著说什么他要自己去救你,小七差点没当场笑给他看!」
                                「是喔!」满儿呛咳一声。「那你……你不知道你去见的究竟是哪位爷吗?」
                                「没人告诉我啊!」小七耸肩道。「而且斗大的字儿我又不认得几个,哪晓得那块侍卫腰牌上写的是啥?」
                                「这样啊……」满儿又呛咳了好几下。「可是我在追查的是我舅舅耶!」
                                「欵?!满儿姊的舅舅?!」这回换小七吃惊得差点跌一跤。「可是……那……满儿姊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满儿骤然转过脸去另一边抖呀抖的。
                                以为自己戳到她的伤心处惹得她掉眼泪了,小七忙道:「对不起,满儿姊,我不问了就是,那……那……」他有点慌乱。「说说满儿姊打算怎办好了,现下里满儿姊夹在满人汉人之中,肯定不好过吧?要不要小七帮你?」
                                满儿慢吞吞地回过睑来,还拭著眼角的泪水呢,小七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真的对不起啦!满儿姐。」
                                嘴角依然抽搐著,「没……没关系,其实……」满儿又咳了咳。「其实你也跟我一样不好过,所以……不关紧,不关紧!」
                                「那满儿姊打算如何呢?」
                                满儿耸耸肩。「爷对我很好,所以我不能背叛他,可我是外公养大的,当然也不能不管我娘家人,因此现在我只能尽力而为,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好歹要对自己交代得过去。」
                                「可一旦有冲突的时候,满儿姊又待如何?」
                                「有冲突吗?」满儿沉默片刻。「如果是小七你的话呢?」
                                「那还用说吗?」小七不假思索地大声道。「谁给我饭吃,我就听谁的。」
                                满儿怔了怔,继而恍然大悟。
                                是啊!他说的很现实,但不就是如此吗?
                                对人民而言,只要朝廷能让他们过好日子,是哪一朝、哪一代,或是谁当皇帝又有何差别呢?
                                明末朝廷的昏庸荒怠,引起各地流民聚集造反,面对闯王李自戍的恐怖血腥统治,人民亦无不希望能早日获得解脱。
                                虽然异族的征服与统治,必定会引起绝大多数人民的反抗,然而,像康熙这样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虽然身为异族,但是先朝皇帝又有哪个此得上他呢?只因他是满人,就要起来反对他吗?
                                若朝廷为政不清廉,不顾人民死活,只会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终究会被人民所唾弃;相反的,如果能够政治清明社会安定,经济繁荣民生富足,就算是异族入侵,又有何不可?
                                最重要的是人民的安定,而不是哪一族的统治呀!
                                「我懂了,谢谢你,小七。」
                                「满儿姊懂了,咱们也到啦!』
                                小七嘿嘿笑著指指前头。
                                「哪!那就是丽容院,八大胡同里首屈一指的丽容院。』


                              42楼2011-12-21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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