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已经不知是多少个时日以后,不知来此有何目的,不知此刻自己又怀着怎样的情绪。
因为漫无目的,赤练将继续往前走,去她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境地,看看在那儿或者已经不在那儿的风景。
雨一直在下。出门前赤练本想携一把雨具同行,可走到门口处转身,发现自己屋内居然没有那种东西,一把都没有。碰了下自己身上缠着的链剑,赤练不知道自己是太独树一帜了,还是太可怜了,可怜到连一把雨伞都没有。或许,这两者从本质上来讲,根本就是没有差别的。环顾自家的屋子,没有漂亮的梳妆台,没有华丽的首饰,甚至没有一件真正女儿家的衣服(玄机,你还不去反省?)。一方木桌,蛇一样隐忍而尖利的字迹深深刻在木桌的边缘——韩。是韩啊,这永远不忘的记忆,这叫她怎么去忘的记忆。
赤练出了屋子,发现滴滴淌淌的雨有下大的趋势。“什么该死的玩意儿?”她就不开心着,路过盛放的莲花池。莲花开了,看来是夏季到了。是这样,难怪了。六月的雨,本来就多。
赤练将手探出,就快贴近荷叶了,又不知是什么缘故缩了回来。拿荷叶顶雨?用得着么?自己不论在哪儿,都只要一副长鞭即可,摘这荷叶作甚?
她继续走着。山上的雨水都向着山下淌去,她也向着山下走去。白凤凰站在屋檐下凝视,看不清是她跟着水,还是这水随着她。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谁也不跟谁,谁都只会跟着自己走。出了鬼谷,分道扬镳。
“连伞都不要,你是太固执,还是太忧伤?”男子轻轻地问着,却连自己也没有弄清问的到底是谁。
赤练的裙摆已经完全粘在了腿上,还没出鬼谷多远,衣裳已经湿透了。湿了好,冷淡的雨水的温度只比那人声音的热度高一点点,唯有亲身体会才能领悟其中的苦楚。
嗯,玄虎是做什么的?一是给大人做剑靶子,二是带着赤练跑路用的。赤练就骑着这头玄虎(我在瞎编,亲们随意)尽情地奔跑着。玄虎的速度很快,真的很快。但它快不过天上阴暗的雨水,也快不过时光,所以从背后直追过来的记忆让赤练怎么也摆脱不掉。她没有抱头惨叫,她只是逐渐加大了夹着马肚的脚劲,目光涣散,眸子里印出对整个世界的彷徨。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快跑,快跑。她忘记了她是赤练,可是,她不是经常忘记她是赤练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她想念父王母后的时候。 她是赤练,于是她很安全,她是公主,于是她很痛苦。可是,她那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宁愿做那痛苦的亡韩公主,宁愿想那痛苦的悲伤往事,只要韩城还在,韩颂还在。
身后的那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跟着你,我从来都足够快。可是,你到底在怕什么?”男子看着玄虎奔放的脚步,淡淡笑了笑:“等它跑不动了,看你怎么办。虽然只有一把伞,不过我不介意挤一下的。”
当雨水逐渐减小的时候,玄虎停下了,深深地喘着气。它已经跑了很久了,有点累。赤练也不逼它,静静地下了地,拍拍玄虎的脑袋,放它回去了。雨未停,女孩的心却冷静下来,她——赤练,回来了。
“终于恢复了。赤练,你现在的样子真够狼狈的,呵呵。”男子轻笑,依旧远远地站着,恍若隔世。
她回到了韩城,一方破碎的土地。
“居然,又到了这里。”赤练咬了咬唇,不知回到这里究竟是玄虎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思。
“居然又到了这里,赤练,这里让你这么难忘么?”男子喃喃着,却不知自己为什么竟也忍不住感慨万千。是了,这里不也是自己的故里么?怎么就给忘了,这物是人非的下场?
他手握一把油纸伞,不再感伤,静等为她挡雨三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