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也不会珍惜 

    赠你一柄青剑，等你出手 

    记起我们所有的伤口 

    …… 

    乐突然冲着那口井跑过去。像鹿一样矫健的步伐，证明他刚才的确喝下了一整壶的水。乐趴在井口望着井内喊： 

    “主人，我找到你了。” 

    良久。井口慢慢地伸出一只青葱白玉般的小手。乐拉着这只手把衣拉出了井。井内壁上附有一个木制的小梯子。衣的手冰凉冰凉的。 

    4 

    “我以为，井就是出口。”衣淡淡地对乐说。 

    “主人，你不要费心了。老实说，我也找过。但是找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我已经放弃了。” 

    “乐，你说离会回来吗？” 

    “他说他会回来。” 

    “就这样？没说其他的话？一句也没有？”衣有一点惊讶地问乐。离在这个世界上不相信任何人，连他自己他都不相信。但是，他对乐却推心置腹。即使那个时候乐还是个孩子，也许正因为当时乐还是一个孩子，所以离才会对乐没有做多大的防备。 

    “是的。”乐已经在打呵欠了。 

    “我叫你去找那棵最大的树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树林的中央。” 

    “很好，明天带我去。” 

    乐去树林边上取了食物给衣。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他躺下去，马上就睡着了。乐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睡觉。一天之中，除了帮主人拿食物和生活用品，以及主人偶尔吩咐的任务，其余时间他几乎都用于睡觉。 

    衣看着乐酣睡的样子，心悸的感觉突然袭击了她。 

    离，你已经离开了整整10年。衣坐在乐的床边喃喃自语。 

    衣认识离的时候还在皇宫里。衣是王最小的女儿。离是宫廷乐师的儿子。 

    那一天，衣在花园里听乐师们练习弹古筝。离静静地躺在花园的草地上。衣发现离的时候，离还睡着。 

    乐睡着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像当年睡在草地上的离。 

    5 

    衣来到树林中央，看见了那棵被乐砍倒的树。它果然是这个树林里最大的一棵树。几乎三个人才可以合抱。 

    衣慢慢地把多余的树枝砍掉。只留下树干。然后她站到树干上面，开始在上面挖洞。挖一个长方形的洞。 

    6个月后，那个长方形的洞就挖得差不多了。洞的最底部距离表面大概有一米深。前后距离大约2米。衣还在外面雕刻一些花朵的形状。长长的藤条上，生长着一朵朵美丽异常的花。刚刚开始，那些藤和花还是粗糙不堪的。 

    又6个月后。那些藤和花就已经栩栩如生了。一片一片叶子光滑得几乎可以照见人的影子。花朵上甚至停留着一些蝴蝶。 

    “主人，你在木头上挖洞是为了做什么？”乐好奇地问。 

    “这是棺材，你看不出来吗？”衣埋头为最后一朵花抛光。 

    “棺材？谁的棺材？”乐吓了一跳。 

    “摆着好看。” 

    “只是为了摆着好看？”乐紧追不舍。 

    “难道你想用吗？”衣抬头看了他一眼。乐赶紧把好奇的头缩回去。 

    6 

    一匹健壮的马闯了进来，11年了，这片禁锢的土地上，来了第一个从外面世界来的生命。衣和乐高兴坏了。 

    乐整天和马耳鬓厮磨。虽然如此，他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用来睡觉。衣比乐先学会了骑马。 

    衣望着马的眼睛说： 

    “你是离带来的吧。他一定已经回来了。只是不肯见我。” 

    马只是长鸣，然后低头安静地吃草。 

    第2天。马死了。 

    乐在树林边上的沙堆里看见了马的头。马的身体埋在沙里。只有头露在外面。 

    衣安静地坐在马的尸体旁边。 

    她想起当初离带着她离开皇宫的时候，就是骑着一匹白马。她坐在离的后面，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等他们冲出重围的时候，白马身上的毛已经被染成了红色。马和人都受了重伤。 

    当他们彻底摆脱了皇宫，马却死了。从此，离不再骑马。连看见马的时候都会转过头去。 

    衣用沙把马的头也埋起来。 

    7 

    用完早餐。衣就准备要去树林边上的那块石头处。她沿着乐在树林里开辟的小路不停地走。不知不觉，她又向着马的方向走去。 


    她看见风把沙子卷起来，往北方沙丘的方向覆盖过去。向南的马头又裸露在空气里了。她第2次坐在马的旁边。伸出手抚摩马的鬃毛。眼中有泪水，滴落在马的耳朵上。泪水又沿着马的耳朵滴落在沙地上。瞬间就被沙子给吸进去了。 

    “任何液体在沙漠里，都是被抗拒的。所以，即使有人要伤心，也不允许那么畅快淋漓”。这是离曾经告诉她的。 

    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不论沙漠的风有多么暴烈。今天她一定要等到那个送食物的人。 

    当阳光与地面成45度角的时候，衣看见在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点。然后是从这个点射出一条黄色的线，向着她的方向逼近。不一会，流动的线就停止了。然后从沙里钻出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衣前面的石头上。然后转身，钻入地底。就像他并没有看见有人站在他面前一样。他又变成一条黄线，以箭一样的速度消失在她的面前。这是传说中的遁地术。 

    衣终于知道为什么乐会告诉她，他已经放弃了寻找出口了。 

    衣也知道，这个黑衣人绝对不是离。因为黑衣人是一个侏儒。 

    8 

    乐醒了。他开始失眠。乐开始变得不快乐了。 

    衣告诉乐， 

    “你现在感觉到的是寂寞。” 

    “寂寞是什么东西？” 

    “寂寞就是你现在坐立不安的样子，寂寞就是你拒绝睡眠的样子，寂寞就是你看山山不是山，看水水不是水的样子。” 

    “寂寞为何如此可怕？” 

    “对于你来说，才刚刚开始而已。” 

    “主人，那你过着如此可怕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吗？” 

    “只要知道离会回来。再久，我都能忍受。” 

    “主人，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你问。” 

    “离主人说他会回来。他的话我们都相信。但是如果他……”乐说不下去。 

    “如果他死了，对不对？就算他死了，他也会有办法让我们知道的。” 

    …… 

    看着乐闷闷不乐地走回自己的小房子。衣终于开始心痛。她握紧自己的拳头。直到每一根手指的指尖开始发白才松开。树林里面可以让人产生睡眠欲望的药草已经对乐无效了。寂寞随着乐身体的生长，渐渐地越来越强大。寂寞是这样的消骨蚀魂。 

    乐虽然已经23岁，但他的心理其实只是一个孩子。他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离，今年你应该会回来了。”衣对着树林的方向说。 

    9 

    乐看见树林的向北方向有一股黑黄色的烟腾起，他高兴得几乎要发疯了。“咚咚咚”地跑上阁楼。发现衣也看着窗外。原来她也看见那股烟了。 

    “离主人回来了。” 

    “不，他没有回来。” 

    “可是那不是他说的回来的信号吗？” 

    “他说的信号是红色的烟火，这种烟火只有在晚上才看得到。” 

    “那树林北面的烟是怎么回事？” 

    “那是狼烟。这个国家又开始了一场战争。” 

    “就算不是主人回来了，可是到底是有人出现了。”乐还是显出兴奋的样子。 

    “比起纷乱，我宁愿选择寂寞。”衣静静地说。 

    “寂寞太可怕了。”乐也安静了下来。 

    他是宫里的私生子。本来是要处死的，一个太监动了恻隐之心，把他丢在山里自生自灭。乐虽然被离收养，但也一直住在山上农户的家里。离不让他接触外面的世界。因为外面的世界过于复杂。直到离带着他和衣来到沙漠，但又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绿洲。 

    乐从来没有见过动荡的场面。他只是觉得就算战争再可怕，至少他可以看见对手的眼睛，他可以看见仇恨或者悲伤。幸运的话，他还能有一些朋友。但是在这里，除了只能看到衣淡漠的面孔，碰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就连那匹马，也用自己的死离他远去了。对着树说话的行为，他持续了2年就再也坚持不下去。 

    10 

    当乐告诉衣，自己最近总是在稀少的睡眠时间里梦见她的时候，衣的表情有点僵硬。她在离刚刚离开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做梦梦到离。 


    但是，中间几年，她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抵触之痛，几乎把离给忘却。最近，离又在她的梦中出现了。形象真切。她几乎以为离真的已经回来。 

    乐已经被稀少的睡眠折磨得形销骨立。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 

    乐终于病了。 

    衣端着药一口一口地喂他。乐看到衣就羞愧地把头低下去。衣并不在意。衣看到乐把一碗药都喝下去之后对他说： 

    “你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如果觉得无聊。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可以教你雕刻。” 

    乐不说话。他看着衣走出他的小房子，突然就哭了出来。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哭。以前他很快乐，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充满了忧愁。 

    衣说要教他雕刻。他想到了那口棺材。那口被藤和花拥簇着的棺材。 

    11 

    夜晚。有月。月光迷离。 

    衣合衣躺在红木雕花的大床上。风从窗外吹进来，轻拢的帐帘轻微地摆动。有人在通往阁楼的木梯上走动。来来回回。到了后半夜。脚步声终于消失。 

    另一个夜晚。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衣躺着。清醒如清晨的晨露。她知道今晚会有人上来，到她身边。但她不知道到底是乐还是离。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真的清醒还是梦中的清醒。 

    有人走进了她的房间。有人绕过了床前面的屏风。帐帘被掀开的时候，衣睁开了眼睛，但是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离，是你吗？你回来了是吗”衣在黑暗中问。 

    “我只想要一个拥抱。”乐好象一点也不惊讶于衣的清醒。 

    衣没有说话，虽然很失望，但还是把乐拥在怀里。像哄婴儿一般拍着乐的背。乐很快就睡着了。这几个月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香。 

    衣把乐轻轻地放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离开床，她摸索着来到窗前。窗前有风吹过。衣的衣袖，鬓角的发丝在风里飘动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衣觉得离来过。 

    然后一切复归平静。平静得好象世界从来都没有诞生过。 

    12 

    乐死了。 

    清晨，衣去井里汲水的时候。她发现乐的脸浮在井里，他的眼睛睁着，望着天空。乐也许是死于寂寞。 

    衣把乐的身体放在那个精美的棺材里面。她又去把乐房子里的木板拖出来，把它们覆盖在长方形洞口上。这样，雨就不会淋到他了。虽然在这里很少下雨。 

    当她回到阁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把取来的食物放在木桌上。她发现今天的食物比以前的要多很多。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树林的方向传来一阵萧声。是那曲“离伤”的旋律： 

    还未离别， 

    为何已然天各一方 

    还未出手， 

    为何已经蔚然成伤 

    我们的往昔， 

    就是我们所有的未来 

    如若你不懂珍重， 

    那么我也不会珍惜 

    赠你一柄青剑，等你出手 

    记起我们所有的伤口 

    …… 

    萧声渐渐散去的时候，衣看见红色的烟花在树林的上空慢慢升起，然后掉落在黑暗当中。 

    衣坐在窗前。靠窗的桌上点着一根红烛。衣的影子贴在窗上，深浅不一。 

    离要回来了。衣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离挑在乐死的那一天回来。衣的心里充满绝望。 

    13 

    离终于出现了。 

    他站在衣的背后。依然不说一句话。自从他们三个人来到这个沙漠的绿洲之后，离就很少说话。就算在离开之前，他也没有对衣说话。他就是这样看着她，一如当初离开时候的眼神。 

    衣回头。 

    “你回来了。”衣淡淡地说。不着痕迹。 

    “回来了就好。吃饭吧。” 

    离埋首吃饭。衣看着他吃。 

    “吃完了吗？” 

    “你真的决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吗？” 

    “你不问乐在哪里吗？” 

    沉默了很久。月亮升起来，又落下去。 

    “乐死了。”离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我经过树林的时候，看到那口棺材。”离抬头看衣。 

    “你早一天回来，他就不会死。”衣不动声色。 


    “不管我什么时候回来，乐都会死。”离的嘴唇在颤抖。好象是觉得冷。 

    “这是你第一次动手杀人。”衣说。离惊异地看她，他手里的茶杯开始微微地晃动。离的手在发抖。窗外开始下雪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你以前不怕冷的。”衣把一件貂皮大衣披在离的身上。 

    “乐是我杀的。他不该上你的阁楼。”离解释。 

    “不，是因为他是我弟弟。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孩子。”衣告诉离她心里的真相。 

    14 

    “你假装自己爱上了我。是为了让我体会被离弃的痛苦。然后从不亲自杀人的你杀了我的亲弟弟，为了让我绝望。总而言之，因为我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为了让我更加痛苦，你不惜破了自己从不杀人的戒。今天，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是要看看我到底崩溃了没有。就像当初你的父亲在囚室里崩溃了一样。11年过去了。你是会回来看一看的。” 

    “衣，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离承认。 

    “聪明的女子又如何，最容易心灰意冷的就是聪明的女子。”衣不打算再装下去了。 

    “我没有让乐有丝毫的痛苦。”离转身不看她。 

    “也许这也能算是一种恩慈。”衣看着窗外拂晓的天色。清澈的晨光在树林上空美丽异常。很久很久，她都没有看见过这么美的晨曦了。 

    “你让我活着，还有多少的恨没有发泄出来呢？”衣说。 

    “恨，没有终结。”离承认。 

    “11年过去了，现在还是没有终结吗？” 

    “也许现在还是。”离说完这句话就走下了阁楼。 

    15 

    衣想起一些往事。那些往事和宫廷有关。 

    王为了训练出最好的乐师，挑选了一批各方面根基不错的乐师。把他们关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训练最敏锐的听觉。离的父亲如忍受不了禁锢，精神接近崩溃。 

    最后，如刺瞎了自己的双目，换取了自由。客观上只有盲者，才可以从本能上训练最优秀的听觉。阴差阳错，如成为了宫廷里最顶级的乐师。 

    对于这段往事，对于这段因祸得福，离嗤之以鼻。离常常劝父亲辞去乐师一职，退隐乡野。 

    如不肯，因为宫廷里有令他留恋的东西。那些东西不是锦衣玉食，也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他的爱情。因为这段爱情。如被王处以极刑。因为如爱上的人是王的女人。 

    衣认识离的时候，离正准备离开京城。离决定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因为如那个时候是那么的春风得意，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机的降临。但是就算如知道有危机，他也不会走的。 

    如死的那一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到了他决绝的眼神。那种眼神没有一丁点后悔的颜色。 

    据说王因为那个临死的眼神，病了好几天。 

    衣的母亲因为一次皇族狩猎，意外死了。但皇宫里到处都在传说，衣的母亲是被王杀死的。因为不贞。因为衣的母亲爱上了皇叔。 

    于是。离带走了衣。衣带走了对王的仇恨。 

    离开的时候，他们被发现了。衣是王最宠爱的女儿。 

    一场厮杀。 

    16 

    衣在树林的边缘，看见离坐在那匹死去多时的马的旁边。那是她曾经坐过的位子。衣走过去，坐在马的另一边。 

    “这匹马是你带回来的吗？”衣问。 

    “是。没有马，我到不了这里。” 

    “其实你一年前就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因为你还不忍心杀乐吗？还是要让他再继续忍受囚禁之苦。” 

    “我躲在井里，1年前你已经发现了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离把手放在埋着马的沙土上。 

    “为了要让我出现，你没必要杀了它。”离看着埋着马的沙堆。他的眼中竟然有泪水滑落下来。 

    “那次之后，虽然你表现得对马有心结，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对马还是充满了感情。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你心为之一动的就是马了吧。这也许是你唯一的弱点。但是你竟然还能藏着。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耐力。” 

    “马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动物。”离叹息。 

    “而人则正好相反。”衣冷冷地说。 


    17 

    他们对峙着。 

    离睡在乐曾经睡过的小房子里。衣终于敲了小房子的门。离打开门，望着衣。 

    “我要离开这里。”衣说。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只要一想起我父亲，我就不会让你离开。”离淡漠地说。 

    “那么你又为何在这里？反正这里我永远也走不出去。” 

    “我累了。在外面的11年。风风雨雨。我累了。” 

    “算了。我随便问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父亲一定在找我。出去就意味着要回皇宫。那里比这里更加寂寞。而且我现在也不打算原谅他。”衣说完就回到阁楼上。不一会，她就带着雕刻用的刀具到树林里去了。 

    她开始做第二个棺材。第二个精美的棺材。 

    离躺在乐曾经躺过的小床上。他梦见父亲在对他微笑。一会儿，父亲的微笑就变成了狰狞的疯狂的面孔。他惊醒了。他开始坐立不安。 

    18 

    3个月后，离疯了。 

    衣仍然在做她精美的第二具棺材。 

    3个月又过去了。衣挖好了洞。离窝在井的旁边，蓬头垢面。 

    另6个月后。衣把藤和花都雕刻好了。一如第一个那般栩栩如生。离在树林里来回奔跑。盲目地奔跑。他把自己弄瞎了。衣的心隐隐作痛。 

    离死的那一天，他紧紧地抓着衣的手。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他的眼神突然清醒了。那个眼神像极了传说中如临死前的眼神。没有一丁点儿的后悔。干净明澈。衣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因为离的眼中没有仇恨。或许真的如前人所言：人之将死，其人也善。 

    衣把离的身体放到她精心制作的棺木里。她又回去乐的房子里拖了一块木版放在长方形的洞口上。这样，雨就不会淋到他了。 

    19 

    当阳光和地面成45度角的时候，衣站在那块放食物的石头面前。衣看着黑衣人从地底钻出来，然后把食物放到石板上。 

    当黑衣人转身要走的时候，衣叫住了他。 

    “请你站住。” 

    黑衣人回头。没有任何话语。 

    “离已经死了。” 

    黑衣人好象没有听见，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望着她。 

    “离已经死了。你没有必要为他卖命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过自由的生活。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告诉我出口。”衣说。 

    “公主，我听命于王。不是离。所以我不能离开。”黑衣人的声音隔着一层面罩显得有点不流畅。 

    “你说你听命于王？”衣重复黑衣人的话。 

    “是的。”黑衣人很快就消失在衣的面前。 

    沙漠的阳光明亮得可以让人晕厥。衣的脸上有一些汗水。她艰难地往回走。忘记了要带走那包食物。 

    20 

    对于离，乐和衣来说，这里的确没有出口。 

    很久以后，衣在马的附近，发现了露出沙地半截的马鞍。上面有战马的标志。这是一只逃离军队误闯入绿洲的马，而非离带回来的马。 

    又过了很久，衣看到乐的棺木上，长满了那种有助于睡眠的植物。乐是死于一种毒草。 

    离一直让她以为他就是出口。即使恨是借口，离也一直这么让她觉得。他不惜用10年的时间，来营造这个假相。 

    离在井下面生活了11年，而不是1年。无论是谁在阴寒的井里住了11年，回来的时候，手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衣想，自由比爱重要，这才是真相。 

    衣开始在树林里找现存的最大的一棵树。她砍倒了它。然后在上面挖洞。雕上美丽的藤和花朵。栩栩如生。 

    衣坐在离的棺木旁想了很久很久。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 

    黑衣人发现，石头上面的食物很久没有人来取了。那上面已经堆满了小山一样的食物。他第一次违反规定，进到那个树林。 

    在树林的正中央，摆着三个美丽异常的棺木。周围长满了藤和花朵。 

    从此，黑衣人再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