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奔驰而来的青鬃马,马上身穿镔铁甲的少年王侯,隐藏在青铜面具下的那张脸,此刻肯定目眦欲裂…
拓跋一边指挥部下火速渡河,一边调转马头,冲着敌军杀来的方向迎头而上。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近乎疯狂的杀意席卷而来,兴奋,嗜血,浑身每一滴血液都在瞬间沸腾起来。类似的刺激,似乎只有赵未央给自己带来过,原来大宋,英雄多是少年郎…
昨夜,故意在他面前装傻、装莽撞,今日故意拿一个女俘虏去冒充他姐姐,就是想看他像现在这般,把少年人该有的脾性完全展露出来,看他焦躁,看他发狂…让他知道汴梁城外的山水风土,知道阴谋算计之外还有种爽朗的大智慧。
邺绾,你那王族的血脉,是不是也如我一般沸腾了呢?还是历练不够,太沉稳也是一种挑衅,让人忍不住,想给你点教训…
辽阔河滩上,两匹马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情绪高涨,嘶鸣着撒开四蹄越跑越近。双方都有近卫,当然不会眼看着主将厮杀,顿时一窝蜂包围上来,两个人相隔几丈远时被各自裹挟、分开。
中间是千军万马,但拓跋云阶能清晰感应到宁别侯的冲天恨意,这让他喜不自胜,拔出夜狼弯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亮起喊山的嗓门儿大吼:“来吧娃娃,来杀我啊!”
未央奋力挣脱着手下的钳制,他透过烟尘,透过纷飞的残肢血沫,竭尽所能用肢体表达着鄙夷,冲他比了个拇指朝下的动作。
那野人显然看到并看懂了,一边厮杀一边厚颜无耻地哈哈笑着:“我曾经跟一个人说过,侯爷,今天也告诉你知道。”挥刀砍下一名汉军的头颅:“我拓跋云阶平生最恨的,就是受人胁迫。”
弯刀回撤,刀柄向后,将一名企图靠近的汉将从马上撞落:“可是说实话,自从有了赵未央,我看女子便都一个样子…”
“你,你什么意思?”未央又气又急,长枪戳刺间接连掀翻两名女真士兵,纵马一跃,离那背信弃义的混帐东西又近了一步。
“什么意思?侯爷乃这世间数一数二的聪明人,还要我再怎样说清楚?”拓跋云阶毫不手软地杀伐着,嘴里调侃着,心里却暗暗惊惧。这娃娃侯爷虽然中了自己的圈套,却也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一张围猎的大网撒得狠毒而缜密。
幸亏自己命队伍日夜兼程北归,赶在交换人质之前到达黄河南岸。如果行动慢一步,被这狼崽子一网网在平原上的话,别说人质不用换了,恐怕许多兄弟的性命都要交代在异乡。
回头看看,己方过河者才十之六七,拓跋云阶本想再拖延一会儿,奈何宋军越集越多,个个骁勇善战,调配更是井然有序,眼见着以自己的先锋营为中心,包围圈在渐渐缩小了…
身边兄弟一个个倒下,云阶再也沉不住气,即使过河后要面对二太子的雷霆之怒,也胜过自己的鲜卑旧部在南岸拼个全军覆没…他奋力逼退围上来的敌军,把夜狼弯刀高高举起来,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同时嘴里打着尖锐响亮的呼哨,招呼部下跟自己一起撤退。
那个姓邺的小狐狸显然勘透了己方意图,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对身后旗令官耳语几句。命令即刻下达执行,宋军阵型一变,两翼向中间包抄过来,加快了围剿的速度。
拓跋一行且战且退,好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赶到岸边,又损失了几十个兄弟才堪堪登船离岸。浑身浴血的穆森亲自摇橹,更幸亏此时刮起了西北风,小船飘摇着,渐渐驶出宋军弓弩的射程。
拓跋云阶立在船头粗声喘息着,放目远眺,到处都是战死的将士尸体,以己方居多…女真大军伐宋以来,几乎所向披靡,如果不是东路军延误军机,恐怕连汴梁城都拿下了。没想到,险些折于区区一个黄口小儿之手。
粗粗一算,在这些天的北归路上,陆续伤亡的兄弟竟然比之前几个月的还要多几倍…拓跋云阶咬牙抬头,在乱军中寻找着宁别侯的身影。
此时的未央早已杀红了眼,女真人为了保护自家的左先锋大人,到最后仍留了一小队士兵断后,不到半盏茶时间便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宋军当中。
未央一马当先冲到黄河岸边,从身旁小兵手中夺过弓弩胡乱投射着,又急又气,射出的箭在离敌船很远的地方颓然落水。
拓跋云阶不忍放过这个羞辱对方的机会,他立在船尾,双手拢在嘴边作喇叭状,高声笑道:“我那亲亲热热的小舅爷,你姐姐这便随我回去上京,来年弄个外甥给你抱抱。不必远送,请速回去吧!”
船上众金兵以苦作乐,都跟着先锋大人嘻嘻哈哈哄笑起来。
“混蛋!拓跋云阶,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远远的,年轻气盛的宁别侯破口大骂,跳下马冲进河水,踉跄着几乎跌倒。随后一人打马赶来,冲到宁别侯身边,把他紧紧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