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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绝世旅行》绝对精华 -- 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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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上海,一个繁华寥落的城市.住在浦东的一个西式洋房里.那是他父母移民美国后留给他的固定资产.他没有一同去美国,因为他在这里长大,因为他担心美国没有他常常去的silence酒吧. 

没有父母的束缚,他有了更多的自由,常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在意识朦胧的时候,徜徉在风月无边的大街上,唱着歌,讲着粗话,像是生命弥留之际最后一次欢喜和宣泄.独自一个人回到家,他还要服食一点药物才能入睡.蛋白色的晶体药片,泛着诱人偷食的光泽,一次一粒,吞入腹中,躺下,睁开眼睛,便是第二天早晨. 
  
他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外企,每天都和那些蓝眼睛,高鼻梁的人接触,他可以轻易地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但是,他讨厌外国人,这是天性,没有理由解释,就像飞蛾避讳黑暗一样.然而,生存是一件让人疼痛的事情,我们每天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勾画背叛自己意愿的选择,所以他痛苦.所以,他很喜欢趴在吧台上喝酒,像所有醉生梦死的人类一样,人生注定是不快乐的,他只希望酒精的麻醉下,可以快乐,至少不要让自己痛苦. 

他喜欢旅行,只限于中国境内的旅行,因为不喜欢外国人,所以就不去外国.他常常在闲暇的假日坐火车去各地方旅行,但从来都不坐飞机,这是一种比较经济的做法.除去父母邮寄过来的支票,他所囊括的资本还不足以让他奢侈挥霍,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火车中来往的过客是一道灿烂的风景,假如有可能全部接触,就会发现,每一个张歙的嘴唇道出来的都是一个古老而神奇的传说,生命的随机境遇促使着每一个人成就不同的喜乐悲愁的故事,每一副平静表情下掩盖的都有可能是一颗躁动的心,甚至于诡奇而有放荡.他喜欢揣测,一路上寻找,享受这一站拥有,下一站失去的惘然与痛苦. 

曾有很多时候,他想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变换一下载体的形式,然而原则与习惯一旦养成,破坏似乎是一件残忍的事情.火车依然是他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手中夹着皮夹,里面是一台三星超薄笔记本电脑,钱包,三五香烟以及证件.有些旅程无比漫长,甚至于渺茫.他常常买一张车票,坐过站,再重新补票,有的时候,向乘务员要一杯啤酒,反会有一瞬间彻悟的感觉,原来陌生人之间的心灵即使相邻而坐,依然距离很遥远,猛然会绝望,绝望的似乎死亡都可以无可无不可地接受. 

silence酒吧一直开到午夜十二点,谁可以等到打烊,调酒师就会为他特意调一杯”午夜昙花”的鸡尾酒,不单止于此,里面会适量洒一些爱尔兰咖啡,辛辣中有些苦涩的意味.他常常是最后的赢家.所以常会喝到这种酒,尽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调酒师,但坚信会是一个懒散的家伙,因为那杯”午夜昙花”勾兑的从来都不是很充分.直到有一天,他再次独自坐在了吧台上,再次等到了”午夜昙花”,这次用的是葡萄酒杯,换掉了原来的威士忌琉璃,淡绿的汁液被鸡尾酒夹在中间,周遭泛着奇异的黄色,隐约的荧光使他的眼睛一亮,他尝试着舔尝了一口,然而很失望,这酒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激烈,变的温婉而柔情,亦或可叫做惺惺作态,哗众取宠.他没有再喝,这种酒他不感兴趣. 
  
她已经注意他很久了.每天晚上九点一刻,他会落座在吧台前,然后向waiter要一杯威士忌,一声不响地喝着,浑身上下透着耐人寻味的冷漠与落拓.他每天都要一直等到喝那杯”午夜昙花”,再一声不响地离开,似乎这世界的所有事物都与他毫不相干,这只是一个另类,无法融合周遭的环境. 
   
为什么不喝了?她走到他跟前,中间隔着不算太宽的吧台.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种恣肆夹带有邪媚的目光,微扬的嘴角像是在疯狂嘲讽一切文明的事物,长发轻柔地垂落在肩上,若干被挑染成忧郁的蓝色,朦胧的节能灯下泛着冷酷的光芒.仅仅凭借眼神,他可以揣测出,这是一个不会轻易动感情的女人,做作的姿态随时可以将一个人从永生转为毁灭,因为,她的嘴唇动一动,就有可能是一个肮脏与龌龊的骗局. 

这杯酒是你调的? 

没错,感觉怎么样? 

午夜昙花已经失去灵魂,我不希望他变成谄媚人类的牺牲品.他淡淡地说,斜睨她笑靥如花的面容,突然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本不该属于这间酒吧. 



1楼2006-09-07 19:04回复
    他从waiter那里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郁浓,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人如其名,像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随时带着四溢的芳香.,然而,他总觉得她眼睛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在惬意地眯成弯月,嘲笑着自甘堕落的人类.他一直怀疑她本不属于上海,于是他问她,你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的上海?又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郁浓微笑,不要问太多,否则你一定会不快乐,但这三个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我叫郁浓,三年前来的上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也许有一天,我会和海子一样,想要达到一种极致,但我会去旅行而不会死亡. 

    旅行?这个词让他苦笑了一下,你会选择怎样的路径? 

    去哈尔滨,那是我的家乡,找到那个叫做张井的村落,过一阵离群索居的生活,你无法理解那些农民灿烂的笑容有多纯真,,在那里,你会有久违的感觉.她将红酒倒了满满一杯,加了许多冰快,然后一饮而尽. 
    她点燃一支茶花,放纵地吞云吐雾,泛黄的面孔发出暧昧的光泽,让人绝望而心碎.他一直试图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也许郁浓所言之的生活是一种无比优越的美好,这种美好为他所向往,他可以看到,又似乎隔着一层玻璃,永远无法抵达. 

    从silence里出来,已经是午夜,上海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沉睡,街道上充斥着朴树忧郁的歌声: 

    惊鸿一般短暂 
    像夏花一样绚烂. 

    像是在倾诉被红尘遗忘的往事,秋风带来些许凉意,他瑟缩着肩膀,站在大街中央,迈开步伐,一点点溶入蠕动的车流中. 

    还是一成不变的生活,只是他去silence的频率明显多了起来.他和她聊天,一直聊.他喝威士忌,她喝红酒,从来都加许多冰快.他还是觉得她眼睛背后还有一双眼睛,但只是长期抑郁的生活促使她不得不伪装自己,伪装得达到迷失的地步.她一直都在迷失着,她不知道,但他看的很清楚. 

    他告诉她,郁浓,无论过去发生什么,忘记你以前的事情,重新开始,我不想离开你,但是你必须走,上海是一个让人落寞的城市,离开上海,你一定会快乐. 

    她制止他再说下去,打碎了一个玻璃杯,手心里沾满了鲜血,一滴一滴,像是攥碎玫瑰渗出的汁液.她瞪着盈盈的眼睛说,不要再说下去,不要,我不想哭,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眼泪. 

    黯淡的灯光下,他认真地为她包扎好伤口,她看着他专注的表情说,分阳,你知道么?你现在很像一个细心的丈夫. 

    是么?他微微笑. 

    分阳,有一天你结婚,你的妻子一定会很漂亮,她也一定会很幸福. 

    我知道.他肯定地,再次微微笑. 

    宽大的落地镜前,郁浓怔怔地看着自己日益削瘦的躯体以及被焦油和尼古丁熏黄的面部,他解开衬衫的扣子,褪下仔裤,然后一丝不挂地站在镜子前,看着累累伤痕的身体.胸前有皮带抽过的道子,大腿根刺着紫色的蝴蝶.小腹有刀子划过愈合的伤口,多余的肉挤在一起,像长长的丘陵.手臂上满是烟疱,有的还在渗出脓血.这是一副千疮百孔的躯体,这样的躯体不能够配给任何人. 

    她拿起桌上的红酒,一点点淋在手臂的烟疱上,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尖叫,歇斯底里,然后依偎在角落里,抚着身上的伤口,流着泪水,咬破嘴唇,见证着血和泪是否能够融和. 

    温暖的日光下,人生到处充斥着悲欢离合,这是一个可以随时产生爱情的年代,没有人可以阻止.分阳翻遍所有的书籍,去寻找爱情的定义,可是没有.这似乎正在阐释一个道理,而他的感觉是自己已经不在孤单. 

    周末,公司里开了一个假日party,参加派对的大抵都是公司里的高级职员,他被邀请了,而地点竟然戏剧性地选在了silence酒吧.有的时候这个世界真的很小,站在两座相对高楼的阳台上,我们每天都可以看到彼此,缺少的只是交流. 

    婧那天穿着黑色的长裤,白底的T恤,上面带有小丸子天真的笑容.她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喝着咖啡,迷离地盯着在舞池中和郁浓共舞的分阳.曼吧咖啡是浓烈的,浅尝辄止依然苦涩,她猛然感觉腹部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是老毛病,她用一支手握成拳顶在那里,痛苦稍减一些,使她有机会思索,为什么他可以在那个女人面前谈笑风生.


    3楼2006-09-07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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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鸣响汽笛,驶出哈尔滨.他挽着她,在沉沦中缓缓睡去. 

      追求与等待到底哪一种更值得人类去选择.我们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强求,我们一直告诉自己守侯来的依然是一比无比斐然的财富.可追求怎么了,我们只是在追求,即使上天无法给予,也不至于使人放弃存在.我们在自我的感觉中流连忘返,放纵地在执着与幻灭中轮回,痛苦地欣赏流蕊飞花,萦落在残阳风景里,伴随我们的追求一起湮灭. 

      到北京转站,婧的面目愈显苍白.临上火车时,趔趄在月台上,虚弱的再也直不起身子,分阳大惊失色,抱着她,冲出剪票口. 

      婧头上渗出汗珠,痛苦地摇着头,不,我不去医院,我不去,重复了几声,晕厥过去.... 

      医院里,分阳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诊断书飘然滑落到地上,自然在嘲讽着残酷的结局.多少悲哀的前兆,当此时,才在他脑中掀起一泓涟漪.是的,他早该料到. 

      婧得了白血病,危在旦夕.她随时都可能死亡,而且是很大的概率,因为方差在这段时间区域内,没有太大波动. 

      分阳走进病房,坐在床头,温柔地抚摩婧苍白的面颊,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一滴,一滴,渗入到洁白的被子里. 

      婧张开嘴,笑靥如花,我以为我可以掩饰的很好,还是被你发现了.我以为我可以等到你找到郁浓的那一天,那时我把你放心地交给她,我一个人就可以安心地走,你就永远也不会孤单.有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得白血病,我一直陪你找她,那么有一天,你一定会爱上我. 

      分阳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扭曲的声音,伴着泪水,告诉她,婧,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立刻就结婚,然后到新西兰开一个牧场,你说,那是你的奢望,我们一起将奢望变成现实,很容易的,你相信么? 

      婧点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整个眼睑,泪水从眼角滑落出来,她梦呓一般: 

      我可以微笑着回忆那段我跟踪你的日子.那个时候,你西装笔挺,站在台阶上可以俯视一切,我知道你可以看到我.我期望有一天,你的惊鸿一瞥,看见我的所有美好,我渴望你爱上我. 

      在那烟花寥落的日子,我们一起草写广告题词,我永远难以忘记那两句经典的台词:你有权选择爱与不爱,而我却没有那个资格.也许这是上天在捉弄宿命的宠儿,而我,只能流着泪去面对. 

      如果那一天,悲哀不再,离别不再,是的,我们一起到新西兰开一个牧场,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美好生活,那里有蓝色的苍穹,丰盛的碧草,蜿蜒的小溪.我只有这么一点卑微的见识与追求,你不要怪我,不要不理我,求求你,求求你. 

      我一直都喜欢仰视着你,作你卑贱的臣民,即使用我的灰飞烟灭换取你怀中的片刻温暖.我不要死,我不会死,分阳,落花纵会凋零,我一定不会.我不哭,我一定不哭,你是我生存的理由,我会因此而用永不放弃. 

      ...... 

      分阳将她搂紧,胸口轻易被撕裂,前所未有的疼痛.用泪水将所有的悲哀淹没.当浮华尽散,寒冷消失,扬花殆尽,死亡是一种极致.漫过生存的种种悲欢离合,我们可以在窒息中结束一切,将感情提升到一个永不复回的境界,那是一个穷尽.今生荡去所有幸福与快乐,宁愿永世沉沦. 

      婧死了 
      分阳停留在北京 
      郁浓在丽江给他打电话,告诉他, 
      丽江很美 
      分阳将手机摔得粉碎. 
                             
                                     


      7楼2006-09-07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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