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下半辈子常干的事,就是整理自己写过的笔记,偶尔上街,看到穿连帽衫的年轻人便愣一愣,自己走回家,再度把笔记拿出来看。他一辈子都没结婚,也没孩子。用他二叔的话来讲就是,“这傻子在回忆中活了一辈子,只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张起灵消失二十年后,吴邪又在街上遇见了他。沉默的黑发青年匆匆和他擦肩而过。他想追上去,手中却还牵着女儿。小女孩问他看见了谁,他说看见了从前的朋友。“是怎样的朋友呢?”“是...非常重要,和这条命一样重要的朋友。”他蹲下来把脸埋女儿发间,“只是,我把他弄丢了。”再也找不着了。
“胖子…如果…小哥回来,告诉他…我不爱他了…不想等下去了……”眼前只剩下一口气的不再天真的吴邪和记忆中那个有着麒麟纹身的男人似乎重叠成了一个人……“胖子,告诉天真,我又失踪了……”多年前,小哥淡淡的笑着,眼神却越来越暗淡。
很久后,吴邪的孙女都已准备结婚。拉着男朋友上门时老人突然睁开眼,对着他点了点头。小伙子有点奇怪便问姑娘,“这亲事算是成了?”“成了吧,你不知道。我爷爷对黑发喜欢穿连帽衫又沉默的男生最没辙了。我小时候好像见过类似的人。不过爷爷从来都没说过他名字。”那名字一辈子都没提起。
“我本以为是我先走的,就小哥你那记性,往我坟头坐一阵就算有良心了。”他沉默地放了一支白菊,“结果是我几十年都花钱买这玩意,明知道你不喜欢但也没别的可买。”“还指望着最后张起灵你给我喊魂呢,你倒先走了...”“算了不说这些,过不了多久大概我也下来了,没人烧纸钱可得省点用啊。”
"'张先生你醒啦!”他睁开眼,身边护士的声音分外嘈杂。“你朋友一个月前把你送我们医院来的,说办完事就来看你!快了吧!”黑发的青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大脑空白。“朋友”回来应该会告诉自己的过去吧...他闭眼入眠。殊不知,能告诉他关于过去和未来的人,已经先去黑暗中了,永远。
“哎哟天真今天是你大喜的样子,胖爷我得多喝点...恭喜啊能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谢啦!不过我们是不是还忘了请一个人...?”“谁啊?你多想了吧?”“不,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穿连帽衫的年轻人坐在喜宴里?看起来很沉默的样...”“管他的我们不认识那人吧!”“恩...应该只是过客罢了。”
喏,张嘴。”“张嘴啊小哥...”最后吴邪还是和往常一样捏住了张起灵的鼻子逼他张嘴,叹了口气捶了捶肩,“比起你现在的样子,我还是愿意你失忆。包括我也不记得也没关系,别像现在这样完全封闭了自我。”“那么,我先走了。”明知那人看不见,他尽力使自己步伐轻快些,把白发完全藏起来。
"护士长,新转院来的那姓张的小哥为啥总沉默啊?”“那位病人转过很多医院,失忆,且常陷入莫名恐慌,行为狂躁。”“不过当那位姓吴的老先生来他就会说话也会微笑了。”“那吴老先生?”“前几天去世啦,别让那小哥知道。”回头,沉默的年轻人依然倚在窗边不知等谁,但他等的人,再也不会来。
其实一辈子没想象中这么难熬。和别人说说话,吹吹风就过去了。一晃神,觉得还是过去时光,盗墓三人组在大街上闲逛得欢。只是眼下胖子已老,张起灵已不在,而吴邪依旧孤单。而用一生来思考一个问题,值不值?吴邪觉得值,那便值。答案是,“遇见闷油瓶那家伙,小爷我不后悔啊。”那就是最后了。
十年后,他回到杭州西冷印社,不可思议地发现吴邪的面貌丝毫未曾改变。“……为什么……”他站在他面前,喃喃自语。 “我不敢改变,”抓住张起灵的肩头,吴邪的声音打着颤,“因为我怕,我怕我改变了,你会找不到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桌上,是插着18根蜡烛的蛋糕。桌前的人独自望着,心里空空落落的。不知道缺少过什么,但总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片,无法弥补。如果还能轮回,即使再轮回N遍,我希望,能和他在一起过一个生日,哪怕只有一次……一边想着,刚想吹灭蜡烛的时候——“小哥,生日快乐。”吴邪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