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第一次见到顾盼时是什么情景了，也忘记后来是为什么变得熟络。
后来慢慢地听别人说多了，才觉得她真的是美丽的。163的个子不算矮，但是因为身材格外瘦弱而显得娇小。修长笔直的腿，纤细的脚踝，是叫每个男人都窒息的梦。她脸上是一弯薄唇，一双妩媚极了的眼睛，连接它们的则是一管小而精致的鼻子。原先也一直觉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后来听别人说多了才知道她家境好，人缘好，简直活的如鱼得水。
所以我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她会和我——长相不算出色，成绩、人缘也算不得好的男生——变得很熟。算到头，不过是我和她的闺蜜向宠走的近些。
有时候向宠闹着玩儿叫我一声老公，我也宠着她叫她一声老婆。我心里却是很清楚的，我们太像，对彼此的爱就像爱自己。但是顾盼有时候随着向宠闹着玩儿也叫我一声老公，我就会尴尬地浑身僵硬。
有时候我小心翼翼地刻意远离她，不过是我害怕。

说那两人之间真没有个什么，我们面前的干锅也不会相信。那两人晚上特别斯文，在心有好感的异性面前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矜持又美好。我丝毫不会嫌弃他们做作，因为这样这一大锅鸡肉和虾肉基本上都归我一个人了。可那两厮一点不比忙着吃饭的我闲，从天上说到地下，又从海里说到山上，我简直叹为观止。
我正吃的满嘴流油，矛头突然就对准了我。“我说，你怎么就知道吃啊，一点出息没有。”他笑着说。我对他抛个媚眼：“这不是怕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吗。”那小子笑的坏坏的，还不忘去偷瞄坐他旁边的姑娘脸红的羞涩。我不禁笑的更加愉悦。

“顾盼找到男朋友了。”
我正准备去夹一条虾的筷子顿了一下，转了个弯，夹起一块鸡肉放进碗里慢慢戳着。
“她什么时候缺过男朋友？”这种感觉真的就像走在街上，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一巴掌，疼也说不上，只是人给打懵了。我不懂他在这个时候提起顾盼有什么用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也对，以前的老同学都知道我们关系不错，可是有必要连人家私生活都告诉我吗？也许只是没话找话的唠嗑，突然想到这了？我脑子有些乱乱的，也没仔细听他说顾盼男朋友是圆是扁是方是正，只记得一句，那个男人待顾盼是极好的。倏地，我突然五月天的歌，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我突然就有些想笑，我和顾盼之间连过去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太荒诞不经。

晚上回到宿舍，打开QQ，照例看见顾盼的头像是亮着的。我犹豫了下，还是点开，发了一句“最近怎么样”过去。停了三秒钟，我把窗口关闭了。过一会儿，她的消息发过来，一句话，“现在手机号多少？”我发了过去，不到一分钟，手机响了。在我愣神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她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急躁。我抬手想和她在QQ上解释刚刚走神了，第二遍又打了进来。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顾盼”二字，按下了接通键。
我并没有说“喂”，所以开头都是沉默的。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吧？”软糯糯的家乡嗓音在无线信号的处理下显得不是很清晰，我的心还是稍微酸了酸，“当然，顾盼。”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只是换了号码而且没有通知她，但是她的电话号码却还是一直在我手机里的。是出于某种私心吗，我不知道，也许是吧。

“下个周末我生日，你过来我们学校吧，我请你吃饭。”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也许是听出了我的犹豫，她补充到，“不要你送礼物啦！”我轻轻笑起来，回答道：“礼物我肯定是要送的，怎么好去吃你的白饭呢。”她有些娇嗔地叫道：“我只是想……”顿了顿继续说到，“见我老公啊。”还没等我的心跳开始变快，她又说：“告诉你哦，我在这里找了个男朋友，向宠已经见过了，她已经通过了，就等你批准了~”我又笑，心里没有一丝酸涩，一丝不满。“那说好了下周六晚六点在我们学校后门见哦！先挂了，拜！”挂了电话之后我发了一会呆，等清醒过来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又不是刚上中学的小毛孩子，打一通电话就魂不守舍了？

隔天就出去给她买礼物。学校毕竟是在郊区，校门外虽然有商业街，却难免显得寒酸又萧条。我羞躁着一张老脸反复泡在各种小饰品店里，只为给她买一个别致的礼物，最后相中了一对耳环。回宿舍了又觉得不行，又出去给她买了相配的项链，才觉得满意了。
到了周六晚上，去城东的巴士已经走完了。一问才知道最后一班是下午两点，才有点叫苦不迭。只好上了的士，花了一百多块的路费终于到了顾盼他们学校的后门口。站在门前，我眯着眼睛寻找顾盼未果，背上却被谁拍了一下，我回过头，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她化了妆，睫毛长的惊人。大冬天还是穿着裙子和黑色丝袜，脚下踩着雪地靴，肩上披着一条皮草。纵使我不喜欢那样的浓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时刻的她更加贴合她的名字，顾盼生辉。

坐上车去饭店，我问有多少人，她说大概几十个吧，我顿时头就大了。我一向不喜欢人很多的地方，尤其是几十个人里面我只认识顾盼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会令我如坐针毡。顾盼好像看出来我有些犹豫，说：“向宠也在那里，你等会儿进去了跟她一起。”我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顺口问道：“你和向宠有联系吗？她好久没联系我了。”顾盼也很随意地答道：“有啊，她每天都上QQ呢。”我想起我和向宠很久以前就说好给对方设置的隐身可见，和她成天灰蒙蒙的头像，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到了饭店，是吃火锅的地方，我忘记顾盼的男友叫什么了，反正大家都叫他大熊。他包下了整个二层，请了大概五十多人，真正大手笔。向宠还是老样子，似笑非笑地拉着我坐下。饭局期间，大熊送顾盼一捧美丽的鲜花，花中间放着个盒子，里面一个戒指。明显的俗套子，顾盼还是喜滋滋地往里面钻。大熊单膝跪下，说：“带上去了取不下来了啊。”然后站起来，两个人拥吻。我和向宠一直安安静静地吃着火锅，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起哄，仿佛那不关我们的事。

吃完饭还有节目，那男生还请唱歌。我和向宠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继续坐在桌子上慢慢地吃，我吃肉，她吃藕。因为想着要玩，下进锅里的东西很多都没有怎么动。我们又吃了很久，期间向宠就问了我一句话：“你觉得她男朋友怎么样？”我说挺好的。
等我们慢慢赶去KTV的时候，几个包房都人满为患。我和向宠一向不喜欢这么吵的地方，就重新开了一个小包。进去刚刚把歌点上，门就被推开，大熊扶着颤颤巍巍的顾盼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包房里顿时变得很安静，背景音乐是向宠刚点的孙燕姿的《雨天》，我觉得呼吸突然有点不畅快。

大熊把顾盼往沙发上一放，撂下一句：“照顾她一下。”就出去了。向宠过去帮她脱鞋子，她死活不让脱，还有些恼火地说着喝醉的人最喜欢说的那句话：“我没醉！”说着说着她就要吐了，向宠又把垃圾桶拿过去，轻轻地顺她的背。我站在向宠的后面，伸出手把向宠披散的长发挽到脑后，不让它们被弄脏。然后我走到沙发另一头，开始点歌，唱歌，自顾自，旁若无人。
我从林宥嘉唱到五月天，又从陈奕迅唱到范晓萱，顾盼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时不时醒来就开始呕吐。唱到我都疲了，大熊才再次进来。彼时我放下话筒坐在一边休息，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我看着大熊，就说了一句话：“干什么让她喝那么多酒，是你老婆又不是别人的。”他没有看我，对站在我身后一直盯着他的向宠解释到：“是别人拉她喝的，我最开始不让她喝，她硬要喝，我没拉住，看着都是几个女生，我以为就玩玩，所以也没管了。”向宠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带了十二分的嘲讽：“那你不会直接把她杯子抢了？你白长手了？”
我也懒得管他们，就侧过头看着顾盼，她睡着的时候看着像个孩子，即使脸上化了唱戏一样的浓妆。突然大熊拍了我一下，说了一句：“把她看着点啊。”我点头，坐去顾盼身边，她的头靠在我腿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好像很累，很冷。向宠松了口气，开始吼青藏高原，我把手罩在顾盼的耳朵上，妄图一叶障目。

后来这个小包里又来来去去进出了好些人，都是来看顾盼的，我好脾气的告诉他们，顾盼喝醉了，后半夜说好的烧烤报销了，对不起。过了十二点，大熊来把顾盼接去宾馆睡觉，免得她着凉。顾盼醉的像一摊烂泥，死活背不起来，也扶不稳。等几个人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把她抬上了车，她的衣服已经歪歪斜斜都要掉了。她的连衣裙早起卷到腰上，露出只穿了黑丝的一双细腿。他们坐在车上，我看见大熊的手顺着顾盼的大腿内侧往上滑，正准备出声，向宠先说话了：“到了宾馆你让她好好睡，不要搞剧烈运动，每天这样你自己也吃不消。”
我只觉得眼前顿时一花，大概是被风吹久了吧。

回到包房，向宠和我都没有力气和心情唱歌了。这家KTV晚上不打烊，我们打算呆到早上。把音响的声音调小，又点了一堆纾缓的伤心情歌开原唱当作听歌，向宠靠在我肩膀上渐渐睡去。我觉得好像又回到好久以前，我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
就在我以为我要睡着了的时候，向宠突然说话了，她又问了一遍：“你觉得她男朋友怎么样？”我愣了一会儿，说：“我不喜欢他。”向宠说：“可是顾盼喜欢他到要死要活了，你知道吗，他原来什么坏事都做，但是自从跟顾盼在一起后就改了……”我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打断她道：“我知道，顾盼告诉过我。”向宠一时间也沉默了，轻轻地说了一句：“他们只是太不成熟了，像两个小孩子。”我呵了一声， 说：“他俩的不成熟差别太大，顾盼是不成熟，太相信爱情，而大熊是太看轻爱情，不够成熟去爱一个人。”
向宠絮絮叨叨地在我耳边小声的念叨一些事儿，像顾盼的情史什么之类的，说她以前被骗的很惨，所以都不相信爱情了，这次终于遇到，她就以为可以托付终身什么之类的。我靠在那里，在KTV阴暗的灯光下，觉得胃开始肿胀地疼，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胃里扑腾，快要飞出来。我眼睛一酸，一颗泪滴下来，正好落到向宠的头顶。我感觉到她一颤，我有些尴尬，正准备说些太累了之类的话来掩饰一下，她突然笑起来，声音有些刺耳：“那样也好，你永远都得不到顾盼的心。”

我也一颤，只觉得周身都开始泛冷，脱口而出否认道：“我没有……”
“你没有？”向宠笑地嘲讽，“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喜欢顾盼，还是你没有嫉妒她男朋友把她搞上了床？”

我开口有些故作冷漠地说：“她和他男朋友上床关我什么事。”说完我才发觉自己声音怪怪的，有些沙哑。
“严南城你少自欺欺人了，你当我陪你这么久都是白过了么？高中时候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头，自从你和她认识了之后，你就再也不和其他女生混在一起瞎玩了，包括我。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喜欢她么？连大熊都知道。全世界都知道，就你以为全世界都不知道！”

第一次被向宠这样抢白，我只觉得哑口无言。她出了名的犀利和毒舌从来没有用在我身上，所以我一直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是的，我真的以为全世界都不知道，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我就以为我是水面上浮起来的鳄鱼，露出粗糙坑洼的背，伪装成一截朽木。我自以为伪装的很好，也只有顾盼这样的蠢笨水牛才发现不了，聪明的猎人一眼就能分辨。
我有些累，语速很慢：“你倒是很关心我，我还以为你想跟我绝交呢，一直躲着我。”
向宠脸色一白：“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跟自尊心又能有什么关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