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哼着歌转去洗漱,然后在消失的瞬间,忽然伸出半个头:“所以今天吃外卖你不许抱怨。”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点头。
“我有权拒绝。”
难得的好天气,他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我闲的无聊,站在二楼的窗户前,盯着枝头过冬的麻雀发呆。
那些雀鸟已经换过了羽毛,乍起的身形显得很臃肿,几乎可以算得上可笑。
我在二楼看见他跑出去的样子,风衣没有扣好,衣摆在初冬的阳光和风中飘逸,整个身形都洋溢跃动的激情。
他没注意到我,他兴冲冲地跑出去,他跑到院子外面扭头的时候我退了一步,他看不见我。
他可能有那么一点不同,大概。
鸟儿乍起的羽毛,忽然很想抓过来掐一把,看看毛到底有多厚。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院子里有两棵野生的小雏菊,秋天我还赶上了它们开花,弱弱的,不知道会不会被今年忽如起来的寒潮冻死。
我注意到它们,是因为它们挨得太拢。
同样的东西,靠得太紧了,就会彼此争斗。
我几次想把它们移开,却终于没有动手,培植植物什么的,从来不是我的长处。
二楼的窗口,我勉强能够分辨它们的位置,在初冬的阳光中,缓缓摇曳自己的枝叶,纤瘦,如同肢体,纠缠在一起,又分崩离析。
挨得太紧,大概可以抵御严寒。
挨得太紧,大概会在最艰难的时候争夺养分。
阳光,水,养料。什么什么,之类种种,它们最后只有一个可以活下去,然后吞吃尸体,为了更坚强地活下去。
毕竟一起出生,一起生长,那么相似,连吞噬起来,都熟门熟路。
你的枝叶,变成我的茎秆,开出金黄的花朵,为了寥寥的短暂生命,为了丑陋地活下去。
他大半夜回来,我依旧醒着。
他倒进被铺,没有立即睡着。
他叫了我的名字,盯着天花板,什么光亮都没有,当一切人类的光明都熄灭的时候,当一切世界的光芒都熄灭的时候,他迷惑而坚定地喊了我的名字。
我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睁着眼睛,盯着毫无边际的黑暗,盯着虚空,他的瞳眸没有光芒的反射,变成了透明的漆黑。
他就那样张着眼睛,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闭上了眼,悄无声息地睡去。
然后我愣了两秒,也闭上眼睛。
在我快要神游着睡着的时候,他在我背后,叫了我的名字。
我们住在一起。
我们曾经吵过架,非常激烈,那都是年纪很小的时候。
所谓的家囘破囘人囘亡,两个未经世事的小鬼,承受不了生存的压力,然后将彼此当作了发泄的对象。
那很正常。
我们吵得很厉害。非常的。我们都是嘴巴不饶人的家伙,至少这点倒相似得很是彻底。
我们是不是也动了手,现在想不起来了,毕竟那不是第一次争吵了。
事情的最后,我撇下他转身走掉。
我是背对他的,像每一次争吵的结果那样,我背对着他。
他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其实他不知道,除了留在他身边,我也没地方可去了。我总是要回来的。可他不知道。
他不敢追我。
我慢慢的,但是坚定地朝前走,心里翻腾着怒火。
他最后叫了我。
他没叫我的名字,可我知道他叫我。
我回过头,然后他下一瞬就扑到了我的肩头。
你害怕吗?
没有的事。
你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可我知道不会的。
笑。
你什么都不知道。
每个人,和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看到分歧。
当他不那么单纯的时候,我们吵过一次。事后他从后面抱着我,将整个发烫的身体都压在我背脊和肩膀。
他的鬓角扫着耳廓,我一侧目就能看到他扇动的银色眼睫。
他腻在那里,不肯松手。
“你在做什么。”我问他,然而这不是个问句。当事人永远是没有退路的。
他在身后轻微地动了一下,“我还能做什么。”
我哼了一声。
“不会很痛,不会很久。”他侧过脸,轻轻用唇齿啃咬我的颧骨,感觉怪怪的,但是肌肤干燥的触感,有一点痒,我想让自己想象自己只是被一只可怜兮兮的狗舔囘了,然而,好像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