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穗子搬到神奈川是在什么时候,现在已经大抵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是比较寒冷的季节,窗外会有风吹着落叶哗啦啦地响。那个时候穗子很伤感地望着大阪的方向,对我说“阿栀你看,那些落叶比我们幸福多了,它们在归根呐。”
然后我们抱着头一切哭泣,为当初毅然决然离家求学的鲁莽和愚蠢。身边没有亲人与朋友的陪伴,到现在忆起来都还是令我难以忍受的。只是经过了以后再回头看看,多了一份超脱的淡然罢了。
屋外有人在敲门,我打开门,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曾经听一楼的渡边婶婶说过,他叫做幸村精市,住在二楼,画画地很好,很有礼貌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名叫幸村精市的少年一脸温和地笑看着我们,那表情好像在与我们做一个不可置否的交易。“我家阿语在楼下睡觉,能不能请你们小声一点?”
我当时真想在浴室里接一桶水好好地泼在他那看似人畜无害的脸上。尼玛老娘伤心难受了哭一下你都不让还只惦记自己的小情人老娘我跟你很熟吗??
当然那都只是题外话,一切才刚刚开始。
>>>2.
也许是被我那天看他的怒气冲冲的眼神吓到了,幸村精市从此以后对我的态度就变得恭敬且有礼了起来。每天早晨进进出出了打个照面时都会客客气气地问候一声,“相原姐早。”我想这孩子如果不是第一印象让我很不爽,我会很乐意向我对别人一样同样客客气气回一个“早啊幸村君。”
但是我没有。别看我已经20岁,我的骨子里也许比任何人都幼稚。比如我只喜欢用第一印象来看别人,而我对幸村精市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既没礼貌又自来熟而且才小小年纪就交女朋友的不良少年”。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幸村精市口中的阿语,我想我也不用费尽心思去与她打多少交道。因为在第一次见到幸村精市,听他说“我家阿语”时的那副温柔似水的小模样,我就知道一定是个被幸村精市宠在手心里的女孩。
>>>3.
那天的黄昏我从学校里出来等公交的时候刚好碰到幸村精市,他背着画板,纤细的手上还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不过那不影响他的漂亮——我是说实话,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
“哟,相原姐早啊。”幸村精市笑着打招呼。
我刚刚想提醒他说现在不早了然而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我注意到在快要降临的夜色里幸村精市的眼眶竟然是红红的,很可能刚刚哭了一场。
“你和你家阿语吵架啦?”我上前好心地慰问,“你的眼眶很红。”
“没有,阿语和我从来没有吵过架的。”幸村精市有些不满我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刚刚在郊区画画的时候被风沙迷到眼睛了。”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让我难以触碰,难以接近,似乎跟他站在一起他才是年长的那一方。今天的他和以往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我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在提到他家阿语的时候眼里除了温柔之外还多了些别的东西。这种东西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仿佛一些细细碎碎的情感,拼凑在一起时反而认不出来了旧时的模样。
乘公车的时候我故意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把头靠着窗户,缄默不言。
>>>4.
到站的时候我依旧和幸村精市并排走着。我们住的地方很偏僻,下了公交也还有几十分钟的步行路程。彼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我4岁的幸村精市已经比我高很多了。我的左侧弥漫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冷的气息,而且愈发凝重,这让我们一路无话。
幸村精市突然叫住我:“相原姐,你要不要看看阿语长什么样子?”
我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幸村精市打开他肩上的画板,瘫在路灯下。
我不禁倒抽一口气。厚厚的一叠画,全部都是一个人的模样。我想这就是笹川语,那个让他整天心心念念的姑娘。
其实说实话笹川语长的不算漂亮,面色苍白没什么血色,唯一漂亮的是那双很清澈很清澈的眼睛。幸村精市凝视着那幅似乎是刚刚完成的画,画里的笹川语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对着下面笑着。
幸村精市的嗓音突然变得哽咽,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今天是阿语的祭日。”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少年的背后掩埋着这么多不为人所知的悲伤。
>>>5.
幸村精市和笹川语是在医院里认识的,那个时候他们患的是同一种病,住在同一间病房里。笹川语那时候很喜欢靠在幸村精市身边听他讲故事,少年和少女之间的情愫就这样慢慢地酝酿。
他们同一天做的手术然后互相鼓励对方。只是幸村精市做完手术便很快康复,而他的阿语做完手术之后的一个月便旧病复发然后离开人世。
幸村精市从此以后便离开了家住进了笹川语的房子。笹川语的父母早已经搬离了这个伤心地城市,独自留下幸村精市为了自己逝去的爱情黯然神伤。
我想他们的故事可以感动我一辈子。
我不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