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瞬间，壶中竟然窜出了数十只妖灵！  
 “去将宇文拓擒来。”  

陈和尚一声令下，所有妖灵立即向宇文拓所在方向飞驰而去。 
镜石记 参拾贰 

　 

宇文拓以为已经度过难关，谁知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妖灵行踪飘忽，身形迅速；不一会儿即将宇文拓连人带马团团围住。  

宇文拓暗自诧异：“这些妖灵从何而来？难道是方才那个人……？”  

一时间黄沙飞扬，鬼哭神嚎；宇文拓所乘马匹受到惊吓，忽地掀起了前蹄，险些将宇文拓及小雪摔下马来。幸亏宇文拓自幼娴熟骑术，勉强控制下来。  

区区数十只的妖灵，宇文拓原本并不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小雪的情况。小雪气若游丝，若不快点治疗，恐有生命危险。  

“速战速决！”宇文拓打定主意，使出绝技：  

“雷霆光铧！”  

此技乃宇文拓结合师父杨素所传授之武术与奇术独创而成的招式。引天地之力夹雷霆万钧之力奔冲击下，力量连十吋钢铁都能贯穿，受此招者无一生还。因为威力过大，平时禁而不用；如今非常情况，竟令宇文拓破例使出此技。 

所有妖灵果然在瞬间灰飞烟灭，消失无踪。 

手中瓷壶震了一下。发生了何事，陈和尚已了然于心；不由得双眉深锁。  

“总领！”  

背后军士们此时方才赶上，问道：“总领，您没受伤吧？”  

李讷康亦乘马缓缓而来，看周围痕迹，知道走了宇文拓。  

陈和尚摇摇头，令道：“清点死伤人数，重整军队。今天暂且收兵。”  

“是！”军士们领命而去。一旁李讷康道：“看来完颜大人和宇文拓交手，丝毫没有占到便宜。”  

“宇文拓的实力比预估之中还要强上太多了。”陈和尚道：“想不到天下间竟有此奇才，今日纵虎归山，看来日后要擒住他难矣。”  

“完颜大人不用担心。”李讷康笑道：“此番虽使宇文拓逃了，对我们却是有利。”  

“此话怎讲？”  

“女娲石被我以奇门阵法困住，今日虽然获救，但其真气已去十分之九；若不及时灌输真气入她体内，不久后便会耗尽体力，变回原形。宇文拓必然会牺牲自己的真气救她；届时宇文拓实力大减，正是完颜大人擒住他的大好时机。”  

陈和尚冷然道：“原来你不只私下移走女娲石，还暗中动了手脚？”  

“我担心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才事先布下暗棋。”李纳康笑道：“完颜大人不会见怪吧？”  

“李先生料事如神，陈和尚岂有怪罪之理？”陈和尚亦笑道：“先回中都，再议捉拿宇文拓之计。”  

宇文拓让马匹在河边喝水休息，自己则是赶紧著手治疗小雪。  

小雪元气大伤；不但如此，还有持续流失的现象。宇文拓当机立断，就近找到一处隐蔽的洞穴，将自己的真气灌入小雪的体内。  

经过了一天一夜，小雪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然而也损了宇文拓五成的真气。连日不眠不休，又经历一场激斗；宇文拓虽也万分疲惫，仍不敢阖眼，随时保持警戒，以防敌人再来犯。  

又过了一天，小雪总算醒过来了。 
镜石记 参拾参 

　 

小雪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幽暗的石壁。身上似乎盖著什么?#124;西；小雪坐起身来仔细一瞧，才知道那是一件赤褐色的披风。这件披风再眼熟不过了，小雪连忙张望四周寻找它的主人。  

“你醒了？”披风的主人原本坐在洞口，发现小雪醒了，便起身过来，道：“假如觉得累，就多躺一会儿吧。”  

“宇文大哥！”小雪见到宇文拓，又是欣喜，又是安心；她摇摇头，回道：“我不累。这里是哪里？”  

“我临时发现的山洞。”宇文拓道：“这里离中都有一段距离了，不用担心。”  

小雪记起自己之前被李讷康带到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想必是宇文拓赶来救了自己。  

“宇文大哥，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小雪问道。  

宇文拓道：“我原本打算先到中都再看情况；但是在抵达中都的前一晚，我的精神在偶然之间和你感应上了，才知道你的位置。”  

小雪这才回想起，被李讷康带走的当晚，自己恍惚之间似曾看到了宇文拓的身影。  


宇文拓续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被一种奇特的血茧困住；是莫玉儿对你施了这种妖法的？”  
 小雪忙道：“不是，和莫姊姊没关系。”于是便把被掳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宇文拓。  

宇文拓闻言，略为沉吟，道：“这血茧妖法，和当初独孤郡主施在我身上的很相像。莫非那李讷康曾习过西方魔法？”  

“不知道……”小雪摇头，道：“莫姊姊也说不清楚他的来历。”  

“听你之言，他对神器似乎十分了解。”宇文拓道：“我担心这次的事件，又与西方魔王有关……”  

“西方魔王？”小雪惊呼道：“难道他们又想入侵中原？”  

小雪想起当时曾做的恶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时才发觉那种恐怖感竟然和从李讷康身上感觉到的如出一辙。  

“宇文大哥……”回忆起来，小雪唇齿不住打颤：“假如那个李讷康真的和西方魔王有关系，那该怎么办？”  

宇文拓叹道：“这两天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完颜陈和尚收集神器，假如只是为了九五之阵，倒还事小；若是背后有西方妖魔阴?#092;策划，恐怕便是关乎我族存亡的一大事。不论情况为何，日后势必会再度和完颜陈和尚等人对峙。完颜陈和尚武艺高强，再加上又有神器助阵。坦白说，目前的我没把握赢他。”  

想不到当年被世人以‘天下无敌’四字称颂的宇文大哥，竟然说自己没把握赢过完颜陈和尚；小雪忍不住问道：“他真的那么厉害？”  

“从他的行军布阵来观察，就知道他是一个思虑周密，指挥有方的将才。我和他交手，若光以武艺论，应在伯仲之间；若是再考虑其他因素，胜负就未可知了。”宇文拓道：“我脱出重围之时，曾有数十道妖灵追击我；不知那是否亦为完颜陈和尚所控制。”  

“能控制妖灵？”小雪又是一惊：“难道他有炼妖壶？”  

“我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又有一不解之处。”宇文拓道：“一般人怎能同时自炼妖壶中释出数十只活物？”  

小雪一想，这样说来倒也有理。从前陈哥哥使用炼妖壶时，同一时间最多只能控制两只活物；要一次操纵数十只妖灵，的确不是常人所能办到的。  

“那…会不会是李讷康使用妖法帮助他？”小雪道。  

“有此可能。”宇文拓道：“看来要和他们对抗，唯有一途可行。”  

“是什么办法？”  

宇文拓毅然而道：“找到轩辕剑。”  

“轩辕剑…….”小雪道：“可是经过了六百年，轩辕剑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我们要怎么找呢？”  

“我打算求助古月仙人。”宇文拓道：“小雪，你可还记得如何到仙灵界？”  

小雪道：“从前是氐人族的女王带我们到仙山岛的，我也不清楚正确的路径；之后都是靠著传送点来回的。隔了六百年，不知道传送点还能不能使用……”  

“不要紧。”宇文拓道：“只要知道传送点的位置，我可以打开传送门。”  

“宇文大哥，您连传送门都可以打开？”小雪赞叹道：“好厉害！”  

宇文拓只是微笑，没有答话。开启传送门的方法，是师父杨素教给他的。晚年的杨素也曾妄想羽化成仙，因此从各种古籍及民间传闻之中寻求到达仙灵界的途径；虽然找到了开启传送门的方法，却因为一直找不出传送点正确的位置而功亏一篑。  

杨素曾说过，开启传送门得耗去大量的体力；宇文拓只希望自己剩余的力量还足以应付。  

小雪看宇文拓一直默默不语，问道：“宇文大哥，您是不是累了？您的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宇文拓道：“你不用担心。”  

宇文拓虽然这么说，但是小雪明白这些日子他必然没有好好休息过；便道：“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会注意著外头的情况的。”  

“也好。”宇文拓吐了一口气：“那就拜托你了。”宇文拓靠著石壁，连日来的疲倦令他很快地沉沉入睡。小雪望著宇文拓，露出温柔的微笑；将手中的披风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镜石记 参拾肆 

　 

宇文拓和小雪经过一夜休息，翌日清早准备妥当，动身上路。  

宇文拓牵出藏在林中的马匹；小雪见了不禁奇道：“怎么会有马？”  


“自忠孝军夺来的。”宇文拓道：“这是大宛马，脚力颇健。那天载著我们两人，还能连跑百余里路而不休息；有它作我们的脚力，应该很快就能抵达江都附近的传送点。”  
 “不过我从来没骑过马……”小雪看来似乎有几分紧张。  

宇文拓跨上马，伸出手来给小雪道：“不要紧，上马来吧。”小雪点点头，在宇文拓的搀扶之下上了马。宇文拓又道：“我想完颜陈和尚极有可能通过官府通缉我们，所以就是经过城镇也不能进入，食宿都只能在野外将就；这段路可能会走的很辛苦，小雪，得请你多忍耐。”  

小雪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怕吃苦的。”  

宇文拓拉起?#092;绳，叮嘱了一句：“好好抓紧我。”便快马加鞭，往前奔驰而去。 

宇文拓不走官道，只走些山林野路；虽然吃力些，倒也免去了官兵追捕的危险性。就这样早行迟宿，一路相安无事，来到了淮河岸边；谁知淮河沿岸竟驻守了重兵，  

放眼望去，连绵不绝；每隔一段距离更建造了哨台，哨台之上，哨兵严加守卫，一有动静即互相通报。 

“怎么会有这么多士兵？”小雪掩口低呼道。  

宇文拓仔细观望了一下，即明白了这些兵力布置的原因。  

“这里恐怕是和宋的交界。”宇文拓道：“这些兵力是边境守兵。”  

“边境守兵？”小雪惊呼道：“这么说传送点是在宋的国界里了？我们要怎么通过？”  

宇文拓也不禁眉头深锁。两国交界之处必定置有重兵，倘若要硬闯，就算过的了金兵这一关，也绝闯不过宋兵的防线。更何况敌众我寡，闯关断然无成功之望－－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宇文拓无计可施，只好先退离河岸。 

宇文拓先将马藏到隐密的地方，和小雪两人沿著河岸一带四处打探消息，寻找渡河的机会。此时正好有一壮汉赶著几匹驮马经过；宇文拓连忙向前探问。  

“想渡河？”壮汉打量了两人一回，操著江南口音道：“这一带想渡河，就只能从泗州的渡口！不过那渡口要有通商证才能过的。”  

“通商证？”  

“是啊，这里是国界，一般百姓不能过，只有做生意的商人才能渡河。”壮汉道：“怎么，你们想渡河？”  

“是的，请问可有什么方法？”宇文拓道。  

壮汉咧嘴一笑：“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拿钱去拜托守渡口的军爷，不过小钱他们不收的啊。”  

宇文拓摇头道：“在下身无余财可以行贿。”  

壮汉笑道：“我看也是。第二个办法，就是去拜托那些聚集在泗州的商人，看看有没有人好心肯让你们搭顺风船的。再不成，你们就死心吧。”  

宇文拓抱拳谢道：“多谢这位大哥指点。”小雪也跟著鞠了个躬。  

壮汉摆摆手，又赶著驮马而去。  

于是宇文拓和小雪两人便依照壮汉的指示，前往泗州一试?#092;气。  
镜石记 参拾伍 

　 

宇文拓和小雪来到泗州之外，才发现光是进城一事，就已经成了问题。原来泗州是金对宋的防御要塞之一，因此防卫自然比内陆的城市严密许多。若是一个?#092;气不好被守城的士兵给拦了下来，莫说要进城央求欲渡河的商人搭载一乘；恐怕眼前就是一场厮杀。  

“宇文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小雪问道。  

宇文拓道：“只得设法先混进城。小雪，待会儿我们一前一后进城，要装作不相识，知道吗？”  

小雪问道：“为什么不一道走？”  

宇文拓道：“官府若是追缉，查的必是‘一男一女’；我们分开走，比较不显眼。小雪，你得将白发藏起来，以防被认出。”  

小雪点点头，从包袱里扯出一条长巾，照宇文拓的指示包住白发。小雪先行，宇文拓随后，跟著人群慢慢地向前走。  

宇文拓低著头，两只眼却一直观察著两旁士兵的神色；他发现其中一个士兵直盯著小雪瞧，后来竟开口喊道：“喂，那边那个……” 

咚隆！  

“老丈，对不起！撞著了您！”宇文拓朝著跌坐在地的老人陪不是，伸手搀扶他起身，又忙著替他将翻倒的推车扶起，收拾滚落一地的水果。  

“哎唷，年轻人，你也小心点儿啊！”老人揉揉腰，嘴里又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泗州渡前，货车队伍排成两行，分受两侧官兵检查；过了这一关，把货物装到船上去，登时便可开船。 

眼看著就快轮到张陈二人的货车时，忽然听见官兵和前头商人之间的对答： 

“这是什么东西打开，要查。” 
“啊？怎么从前不必的，这会儿要开？” 

“说来麻烦的很哪，上头有命令，说是得严加盘查。” 

“那军爷可辛苦了啊。” 

前头的商人似乎和官兵颇有交情，一席话说来轻轻松松，不以为意；后头的张陈二人可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眼见官兵把较大的货箱一个个打开来，竟无一例外。这时候要回头也不是，往前走更行不通；正在进退两难，举棋不定之间，前头的商人已经过了关，轮到自己了。张通和陈岱俱是暗暗叫苦连天。 

两个官兵靠了过来，先叫验了通商证。张通只得硬著头皮乖乖呈上。其中一个官兵拿著证件，一一地清点佣工人数去了；另一个留在原地查货。 

那查货的官兵随意看了一下布疋，最后眼光停留在那几只缸上，问道：“那是什么？” 

张通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军爷，那是从汾州?#092;来的酒。” 

“酒？怎么这么大一缸？” 

陈岱一旁插口答道：“当地买卖的酒，习惯一次酿这么一大缸。” 

那官兵脸上颇有不可思议之色，道：“简直就和水缸差不多大啊。” 

张陈二人心道：“那原本就是水缸。”然而不敢说出口。 

官兵又道：“打开来看看。” 

张通连忙拦阻道：“军爷啊，这封好的酒若是开过一次，味道就变差；还请军爷高抬贵手……”  

那官兵怒道：“叫你开就开，啰唆什么！” 

这一威吓，张通只好拣灌了粗酒的缸子打开来。那官兵探头看了一看，又指著另一口缸道：“这个也打开来。” 

那口缸正是小雪藏著的。张通和陈岱吓的软了手脚，口中结结巴巴地道：“还…还要开？这酒……”  

官兵看两人形状可疑，更不打话，自己动手便去解了封口。眼见官兵掀开红色麻布，两人顿时好生后悔，昨日不该滥作好心－－ 

谁知咚地一声，那官兵竟然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张通和陈岱一时之间也傻了眼，还是陈岱机灵些，连忙上前去瞧了那官兵一眼；原来那官兵竟然睡著了。 

此时另一个官兵也听到了声响，回头问道：“怎么啦？” 

陈岱连忙陪笑道：“这位军爷醉倒啦！”一面在背后偷偷地把红麻布盖回缸上。 

那官兵靠了过来，满脸狐疑：“醉倒了？” 

陈岱指著开过的酒缸，道：“我们说这酒很烈，光是喝上一口便要醉的；偏这位军爷不信，说定要尝看看。结果才掬了一口便倒地呼呼大睡啦。” 

那官兵挨过去一看，同僚确是倒在地上睡著了的，便摇头说道：“原来这小子酒量这么差。”又问道：“是哪儿的酒这么烈？”脸上颇有垂涎之色。 

张通意会，立刻答道：“是汾州的特制酒。军爷若肯赏光，不如让小的请军爷一缸。”说著招呼佣工把开过的那一缸重新封好抬下来。那官兵口中连道：“真是不好意思。”脸上却满是喜色，指挥著佣工把酒抬到一旁的凉棚下去。 

陈岱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我们可以通行了么？” 

那官兵有了美酒，哪还想的到许多细节？挥挥手便放了人。张通和陈岱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叫佣工快把货物搬上船，立即张帆而去。 
镜石记 参拾柒 

　 

船离了岸后，张通和陈岱连忙将宇文拓和小雪放出来。张通抹了抹冷汗，道：“这回这一吓，可折了我们几年寿命。” 

宇文拓拱手道：“真是对不住，给二位平添了如此波折。” 

陈岱笑道：“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小姑娘神通广大，怎生将那官兵弄睡的？” 

小雪道：“我听见那官兵就要来开我这一缸，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就使了‘梦狐残神’……”  

‘梦狐残神’亦是鬼谷道术的一种；施法后能藉著怪异的光芒，使对手昏睡。张通和陈岱不明白‘梦狐残神’是什么，只把它当成是流传于民间的诸多技俩和杂艺之一，并不放在心上。陈岱道：“多亏小姑娘机灵，可帮助大伙儿逃过一劫啦。” 


宇文拓点点头，道：“我现在开始施法，打开传送点。小雪，麻烦你注意四周，别让闲杂人等打扰我。” 

小雪想起昨夜的事，忍不住担心地问道：“宇文大哥，真的没问题吗？” 

宇文拓见小雪满脸忧容，知她心里不安；然而事已至此，不得不行。遂道：“不用担心，你先退开吧。”小雪只得遵照宇文拓所言，退至一旁，注意四周动静。 
 宇文拓聚精会神，画地为圆，开始催动奇术。只见圆圈中开始发出点点光芒，这光芒初时微如星火，渐渐地拢聚在一起，越发明亮。小雪在一旁，不禁为这奇景瞠目咋舌。 

原来传送点便如同一道门，连著两个不同的世界；只是这道门看不见、摸不著，而且无法用一般的方法打开。当初陈靖仇等人身怀盘古斧，方能轻易开启传送点，往来两界；宇文拓没有这上古神器，只得配合奇术，将自己的力量化作巨石一般，顶开这道门。只是这道门岂有如此容易开启？推力抵不过厚实的抗力，奇术便像水车一样?#092;转，不断地从宇文拓身上汲取力量来增加推动的劲道；那点点星芒，正是宇文拓的精力所化。宇文拓的力量不断被吸走，此时只觉得气力不继，四肢发软，痛苦难当；但是他咬著牙，硬是苦苦支撑著。因为他明白若是稍有松懈，不但无法开启传送点，只怕所有力量会一古脑儿被吸走，届时自己非得变回原形不可。 

小雪看宇文拓脸色越来越苍白，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帮他，又不知从何帮起，更怕一旦上前打扰，反而害了他。只得在心里对著佛祖菩萨祈求，求他们保佑宇文大哥。 

就这样过了三刻钟，那光芒亮灿灿地，宛如太阳一般大放光明。小雪被刺得眼睛都张不开来，连忙举起手来挡在脸前，努力想从指缝中端看情况的变化。倏地大地震了一下，小雪不由一喜：“打开传送点了？”但是宇文拓仍立身在光芒之中，没有动静。 

宇文拓料想方才的震动，应是传送点开启的前兆；登时精神一振，更加全神贯注地操纵奇术。 

轰！轰轰！轰轰轰！ 

地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那震动也越来越烈。大地鸣动，四野里的飞禽走兽，都又惊又慌地逃散而去。只剩下光芒之中的宇文拓，和静静守著他的小雪。 

此时的宇文拓忽然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如洪水一般向外奔流；这和三刻钟前那种涓涓细流一般的平稳大不相同。宇文拓心头一惊，暗道：“莫非我的奇术失控了！？” 

若不快点中止奇术，只怕不出半刻，便会气空力竭；然而此时停止，无疑是功亏一篑－－ 

宇文拓却下了个要命的决定。他不但不停止，反而加把艑⒘α克统鋈ィ?br> 
此时宇文拓的脑中，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在气力耗尽前打开传送点。到时就算自己消失了，至少小雪可在仙灵界受著仙人的保护，平平安安地渡过余生－－ 

就在这一念之间，圆内顿时放出万道昊光，耳边传来一道如撕裂丝绸般的清脆响亮的声音！ 

小雪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昊光辉映于一瞬之间，便暗转下来；四周也回归平静。小雪连忙望向宇文拓－－ 

只见宇文拓单膝跪地，一动也不动。小雪的心窝猛然咚地跳了一下，刹时间只觉得好怕好怕。她大步向宇文拓跑去，蹲在他身旁，颤声问道： 

“宇文大哥！您没事吧？” 

宇文拓面色灰白，双目紧闭；隐约可听到微弱却急促的呼息声。小雪总算稍是松了一口气，道：“我替您恢复些体力。”正要施法时，却被宇文拓摇手制止了。 

小雪不解，问道：“宇文大哥，为什么…...？” 

宇文拓还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指跟前。小雪顺著方向一看－－ 

光赫赫的一道圆柱立在那儿，不正是传送点吗！方才小雪一心只注意著宇文拓，竟没发现传送点是何时打开的。 

小雪明白宇文拓要自己先进传送点再说，于是便搀起了宇文拓，跨进了光柱之中。一瞬间，眼前的景色陡变，放眼一片飘然绿意，云?#092;缭绕于翠峰之间，飞瀑奔泻，宛如玉带一般。静谧之中，又带著一股祥和清圣－－ 


正是仙山岛。 

小雪无比欣喜，转头对宇文拓道：“宇文大哥，这儿真是仙山岛！” 

然而宇文拓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镜石记 参拾玖 

　 

小雪连叫了几声，见宇文拓一直没有答应，霎时间吓的脸色发白，立刻让他就地躺下，急急地使起‘逆转丹行术’来。 

‘逆转丹行术’能将失去的体力逆转回来，是种极困难的法术，但是效果也强；若是普通人，一时半刻便能将消耗殆尽的体力全补给回来；但是宇文拓为神器转世，体力是普通人的千倍；纵使小雪使出这个法术，也如杯水车薪，实在没有多大的功效。这点小雪心里头亦是明白，但是除了这么做，她想不到别的方法。一面?#092;转著奇术，小雪又是怕、又是慌、又是不舍、又是难过，眼泪不禁扑簌簌地直滚下来。这一分心，奇术就中断了；她慌慌张张地擦乾眼泪，暗骂自己没有用，心神一定又发动了一次奇术。 
 这时候天上似是遮来了浮云，小雪只觉得头上罩著一块阴影，却又不分心去看，只一味地使著法。头顶上却传来了一道慈?#092;沉稳的老人声音： 

“小姑娘，怎么是你？” 

这声音听来熟悉，小雪忍不住抬头望去－－却是御剑凭空的老仙人然翁！ 

小雪见到了救星，连忙对然翁磕头，哀求道：“仙人，求您救救宇文大哥！”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然翁这才认出地下躺著的是宇文拓，不觉奇道：“宇文拓怎么也在这里？”他落下了巨剑，探了探宇文拓的情形，和蔼地笑道：“小姑娘不用急，跟我上来，我先带你们回天外村再说。” 

天外村是仙山岛上的村落，里头住著各式各样的异人；而宇文拓和小雪要找的两位仙人，亦隐居于此。 

然翁带著小雪和昏迷的宇文拓回到天外村里的‘然翁居’，唤道：“阿如、阿如！” 

一名年约十一二岁、梳著两个圆髻、身著桃红色衣裙的小女孩应声出来，问道：“爷爷有什么吩咐？” 

这小女孩阿如，小雪是记得的。六百年前她便是这个模样，想不到六百年后居然一点也没变；看起来年岁虽幼，恐怕也是得道的仙人。 

“去丹房里拿‘回元大补丹’来给我，然后去请古月仙人来。”然翁道：“他该在对弈亭里弹琴才是。” 

阿如应道：“知道了。”随即一溜烟地跑入内堂；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绿色瓷瓶和一碗水。递给了然翁后，又马不停蹄地往外跑。 

然翁倒出了一颗‘回元大补丹’来，捏碎了和著水喂宇文拓服下了。小雪担心地问道：“宇文大哥没事吧？” 

然翁笑道：“我看他耗了许多精力，不过于生命无碍；刚刚给他服了颗大补丹补补身子，多休息些时候就会醒来了。” 

小雪这才松了口气，忙向然翁道谢。然翁点点头，又道：“我察觉有人开了传送点，御剑前往一观，想不到却是你们两个；却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也罢，等古月仙人来了，再一道说吧。” 

小雪点点头，又把全副精神移回宇文拓身上。宇文拓的脸色看起来好些了，只是仍没有清醒的迹象。小雪握住宇文拓的手，那冷冷的?#124;感又叫小雪心头一紧，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 

然翁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办法让这小姑娘安下心来，索性不吭一声地坐在一旁，静等阿如带著老友回来。 

不消片刻，阿如又一溜烟地跑了进来；她的身后跟著一位飘逸俊朗的美男子，手中纸扇轻摇，双目微闭；缓步轻移之间，清灵脱俗，不似尘世中人－－ 

“古月仙人回来了。”阿如完成任务，笑嘻嘻地宣布道。 

然翁朝古月仙人笑道：“你这么慢条斯理，这儿却有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啊！” 

古月仙人微笑不语，撩起长袍，向著小雪在宇文拓的另一侧坐了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脉。小雪又是紧张又是企盼地盯著古月仙人，竟连声招呼都忘了打。只见古月仙人微略地皱了皱眉头，却不发一语；小雪连忙问道：“古月仙人，宇文大哥他怎么样了？” 

古月仙人放开了手，道：“他没事，只是过度消耗了体力；须得休息一段时日。” 

“这下你可安心了吧？小姑娘。”然翁又呵呵笑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了吗？” 


小雪点了点头，开始把这几个月以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两位仙人。 
镜石记 肆拾 

　 

宇文拓乏力地睁开了双眼。 

一股厚重的疲惫感透著全身，但他仍然挣扎著坐起身来；霎时间，他似乎感觉到手里捏著什么?#124;西。 

侧头一看，是小雪的手－－小雪双手握著自己的手，倚在榻边睡著了。 

宇文拓静静地注视了小雪一会儿，才想起这里是仙山岛；自己睡了多久了？ 

此时，一个梳著两个圆髻的小女孩捧著一条薄被子进来；见宇文拓醒了，笑嘻嘻地指了指小雪摇了摇手，又对宇文拓招手。宇文拓会意－－这个小女孩是要自己别吵醒小雪，轻声跟她走。 

宇文拓点了点头，轻轻解开小雪的双手；背后小女孩拿著薄被要替小雪盖上。宇文拓打个手势制止她，自己轻轻地抱起小雪，将她放到榻上；又替她拉上被子。这才示意小女孩一起离开房间。 
小女孩领著宇文拓离开了房间，才开口说道：“那位姊姊好几天没睡了，然爷爷要她休息也不肯。所以我偷偷对她施了‘梦狐残神’－－”小女孩一边吐了吐舌头：“想不到你就醒来了。” 

看来自己昏迷了有好些日子－－小雪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著？宇文拓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意和歉意。 

小女孩又继续说道：“然爷爷他们在对奕亭，交待我若是你醒了，就带你去见他。这件事我只偷偷告诉你，待会儿你见了然爷爷可别跟他说，我会捱骂的。” 

宇文拓听小女孩自方才就一个劲儿地提著‘然爷爷’，便问道：“小妹妹，你说的‘然爷爷’是谁？” 

“我叫阿如，”小女孩笑嘻嘻地订正宇文拓，又指著头顶上的匾额道：“然爷爷就是这儿的主人。” 

宇文拓抬头一看，匾额上书著‘然翁居’三字。又问道：“古月仙人可也在此地？” 

阿如答道：“那当然，古月仙人和然爷爷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宇文拓心中方有些明白，那位‘然爷爷’大概也是仙人。 

阿如一路领著宇文拓离了然翁居，又出了天外村。天外村里是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人，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宇文拓，也不由得暗地称奇。 

宇文拓跟著阿如，发现这个小女孩的脚程出奇的快。看起来一蹦一跳的走，和一般小孩并无二致；但是却比一个八尺大汉用跑的还要来的快。宇文拓暗自提劲紧紧地跟在身后，大病初愈的他虽尚不致落后，却有点吃力。 

一会儿，阿如总算停了下来。眼前是一个香菇状的凉亭，亭下坐著一老一少；少的正抚著琴，老的则坐在一旁聆听；正是然翁和古月仙人。 

然翁见阿如竟然使著‘缩地’带宇文拓前来，不禁皱眉道：“你这孩子，慢慢走就行了，急什么？宇文拓身子才刚好点儿，禁的起这样狂奔么？” 

阿如笑嘻嘻地答道：“他吃了回元大补丹，十天半个月不吃?#124;西都没问题了，跑这么点路程哪里难得倒他？” 

此时琴声铮然即止，古月仙人推琴起身，道：“宇文拓的情形不同一般，回元大补丹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助益。” 

阿如伸伸舌头，道：“对不起嘛，人家知道错了。”又转头对宇文拓赔礼：“大哥哥，对不起。” 

宇文拓道：“这么一点路程，无妨。”又转对两位仙人道：“晚辈宇文拓见过两位仙人－－这位想必就是然翁老仙人了。” 

然翁呵呵笑道：“叫我然翁就行了。来来来，坐下再谈吧。” 

古月仙人待宇文拓坐定了，开口问道：“详细的情形，小雪姑娘已经说过了。你为了夺回神器，竟和大军统帅正面为敌？” 

宇文拓听古月仙人语气，似有谴责自己不智之意；便道：“既然我身为神器之一，便无法置身事外；既是如此，不如主动进击……” 

古月仙人摇摇头，道：“宇文拓啊，你可知你现在的情况？你现在的体力，仅存两成。单凭现在的你，岂能和大军相抗衡？”宇文拓默然。 

古月仙人又道：“我深知你的个性，以天下事为己任，视生死于度外；宁以身犯险，决不畏缩。但是凡事需量力而为，不可一味莽撞行事。既然进无胜算，何不退以避之？” 

然翁亦道：“古月仙人说的是，你也犯不著和完颜陈和尚硬碰硬啊。带著小姑娘逃到南边，对方不就无可奈何了？再不然，一开始就到仙山岛来，也就省去了这许多波折。” 


“退以避之，晚辈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宇文拓想起完颜陈和尚身旁的李讷康，眉头一紧：“这件事似乎并不单纯，完颜陈和尚的身边，竟有懂得西方妖法的人。若这又是西方魔王的诡计－－”宇文拓忆起了通天塔、万灵血，还有独孤宁珂－－ 

“只怕天下又将有一场浩劫。宇文拓明知其中利害关系，安能惜一己之命而坐视苍生安危于不顾？” 

这回轮到两位仙人语塞了－－毕竟宇文拓的顾虑不无道理。然翁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宇文拓道：“以我现在的情况，的确无力与完颜陈和尚抗衡；但是假如有轩辕剑在手，我便有绝对的胜算。故而晚辈前来，求教轩辕剑的下落－－” 

不料古月仙人却摇头道：“很遗憾，轩辕剑的下落，我们并不知情。”
镜石记 肆拾壹 

　 

宇文拓听闻古月仙人的回答，不禁一阵愕然。 

古月仙人解释道：“轩辕剑在陈靖仇夫妇手中数十年；之后便下落不明；直到四百多年前，方又现世。”一顿，续道：“而且此次轩辕剑再现，与西方魔王亦有关联。” 

宇文拓双眉一紧，却没有答话。 

“西方魔王转世为人，和他的手下越过了神州九天结界，踏上了中土，企图为祸人间；幸赖一名同自西方而来的青年以轩辕剑打败了他。之后轩辕剑也被青年带回西方，再也无人得知其下落了。” 

宇文拓问道：“莫非现在轩辕剑仍在西方？” 

“这倒不见得。”古月仙人道：“轩辕剑出自神州，最终自然会回归至神州来。” 

没想到连仙人也不知轩辕剑的去向；天下如此广袤无垠，没有任何线索，单凭自己和小雪二人之力，要如何找到轩辕剑？思及此，宇文拓心头不觉一沉。 

“对了……”古月仙人忽然又开口道：“四百余年前协助那名青年打倒西方魔王的一行中，有一人算来是你的故旧……” 

“我的故旧？”宇文拓一时之间无法了解仙人话中的涵义。 

“她原本是西方魔王安置在青年身边的棋子，却背叛了魔王帮助青年；名字是……”古月仙人意味深长地望了宇文拓一眼： 

“妮可。” 

宇文拓立刻明白了古月仙人所指何人。妮可……宁珂……是啊，她们是同一人！这么说来，伏羲琴最后果然落到了西方妖魔的手里……？ 

“她后来…怎么了？”宇文拓的声音格外地低沉，带点旁人不易察觉的颤抖。 

古月仙人道：“因为她协助制服魔王有功，天界特地打破了轮回法则，允许她转世为人；她投胎后伴著那名青年度过了余生。” 

“是吗……”宇文拓喃喃低语道：“她总算实现她的愿望了啊……” 

宇文拓不禁回想起幼年时的往事。 

他本是北周皇室后裔，却流落民间，幸蒙师父杨素收养。宇文拓感激杨素的养育之恩；然而心中却总是对隋帝室有种敌意－－毕竟隋的天下，是杨坚自北周篡夺而来的。 

杨素一再告诫自己：“天下有能者得之，不可妄存仇仇之心。” 

宇文拓当时年纪虽幼，却也明白。自己能选择的路，也只有效忠隋室一条。 

自宇文拓十一岁时灭陈大军以来，杨素奏请隋文帝允许宇文拓能随朝进宫；当时他拜杨义臣为义父，易名为杨拓；隋文帝不疑有他，遂允所请。这一特权一直持续到炀帝继位之后。 

独孤宁珂小了宇文拓十岁；因为深受独孤太后宠爱，所以常常进宫里游玩。宇文拓比同龄的少年深沉太多，也难以亲近；加上那对一蓝一黑的阴阳妖瞳，就是当朝的官员见了他也忍不住要辟易三尺；偏就这个小宁珂，老喜欢粘著他。 

宁珂亦是隋皇室的一员，宇文拓自然也不喜欢她，总是刻意疏远。但是这宁珂硬是不屈不挠，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甚至还到炀帝跟前装哭－－弄得炀帝竟然下了道口谕：“宁珂进宫时，杨拓得负责照应。” 

这道令人啼笑皆非的谕令，著实使宇文拓头疼了好一阵子。然而相处久了，倒也能渐渐发觉宁珂的可爱之处。宇文拓少年时期的回忆，宁珂是占去了极大部分的。 

随著年纪渐增，宇文拓开始把所有的注意力移至国事上。当他知道宁珂偷偷向炀帝告发自己藏匿神农鼎之事；又对部下斛律安下药时；他也只当作是宁珂一时淘气而已。 


后头是穷追不舍的敌人，小雪拖著沉重疲惫的步伐，咬紧牙关，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她娇小的身?#124;吃力地搀扶著一个高大的褐发青年。青年的衣服上沾染著点点朱红，脸上则是毫无生气的苍白。 

‘快找个地方让他躺下来…快点施法疗伤……’ 

小雪心里头反覆转著这个念头。终于她躲进了隐蔽的树林；正当她要开始施法时，青年的身上竟然发出青白色的光芒－－ 

青年微微地睁开了双眼。一蓝一黑的双曈，迷茫地看著小雪；他的双唇微微地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小雪却听不清楚。 

瞬时间，那青年的身?#124;大放光明，青白色的光芒赫赫地照亮方圆十尺内的一草一木；一道光柱如游龙般地直冲天际－－ 
  
 小雪怀里的青年已然消失无踪；留下的，是一面晦暗无光的古镜。 

小雪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悲痛欲绝地大声嘶喊： 

“‘宇文大哥！！！’” 

小雪猛然惊醒。 

“是梦……？”摸摸脸颊，脸上的泪痕犹未乾。 

小雪连忙审视四周。这儿是仙山岛上的然翁居。刚刚的确实只是一场梦－－ 

小雪松了一口气，同时不由得微微红了脸。明明是在照顾著宇文拓的，怎么反而睡著了？ 

仔细一看，才发觉自己竟然睡在榻上。 

“宇文大哥呢……？” 

小雪慌忙下了榻，里里外外找了然翁居一遍。然而然翁居空无一人，竟连平时随侍一旁的阿如也不见踪影。 

“会不会是到了对奕亭去了？”小雪如是想著，跨出了主院的门槛；这才见到眼前迎面而来的，正是古月仙人一行人。宇文拓跟在然翁身后，气色看上去有些不佳，然而还算是精神奕奕。 

小雪一喜，连忙迎上前去：“你们回来了。” 

宇文拓道：“见你睡著了，所以没叫醒你－－”宇文拓此时忽然发现小雪微红的眼眶，问道：“小雪，你怎么了？” 

“啊？”小雪连忙摸摸脸颊，确定泪痕已经拭乾了，方才摆手微笑道：“我没什么。” 

宇文拓微微皱了下眉头。正待追问，却被小雪抢先了一步： 

“宇文大哥，您觉得身体好些了吗？”脸上尽是关切担忧的神情。 

“好多了。你不必担心。”宇文拓回道；然翁笑著续道：“你的宇文大哥已经答应要留在这里调养一阵子，身体很快就会复元，是不用担心。” 

“真的？”小雪这才露出安心的微笑，道：“那就好。” 

宇文拓望著小雪，一阵默然。 

这一晚，窗外的白月格外皎洁明亮；小雪下了床，独自向庭院走去。 

宇文拓决定留在仙山岛，著实令小雪安心不少。白昼时的恶梦逼真的不似梦境，简直教小雪忧心是否会成真；留在仙山岛，宇文拓便不致于冒险。 

跨出门槛，赫然发现一道身影伫立于月光之下－－纸扇轻摇，丰采飘逸，正是古月仙人。 

小雪虽有点讶异，仍向前问礼：“古月仙人，您还没休息？” 

古月仙人像是早已预料到小雪的出现一般，只是点了点头，并无答话。 

小雪回想起这些天受了两位仙人不少照顾，却还未能好好答谢，便开口道：“古月仙人，多谢您医治宇文大哥。这份恩情，小雪一辈子不敢忘。” 

古月仙人淡然一笑：“我能帮的，也只有眼前这一回；只怕下一次我便无能为力了。” 

小雪惊问道：“古月仙人，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古月仙人道：“宇文拓过度消耗气力，现在只剩两成左右的体力。若是他再一意孤行，导致体力耗尽变回原形的话，就是他真正的死期了。” 

“真正的死期……？” 

“神器长年吸收日月精华，藉由其中的灵气转世为人。若说你和宇文拓的特殊能力，是来自于神器本?#124;的话；那么这点灵气，便是你们为人时的记忆、法力与体力的根源。”古月仙人道：“一时的体力耗尽虽然会使神器暂时变回原形；但只要经过一甲子左右，原来的一点灵气滋生出足够的体力，便能令神器再度化为人形。 

然而若是一再地消耗体力，灵气为了保护神器自身不致于过度负担，会逐渐地转化成体力，直到灵气完全耗失。失去了灵气，莫说百年之内难以再度化为人形；即使数百年后能重新化为人形，只怕原有的记忆和人格也会化为乌有，变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宇文大哥，”小雪又道：“请带我一起去！” 

宇文拓望著小雪。小雪的双眼闪著坚定的光辉；就像六百年前她带著神农鼎和崆峒印，出现在太师府前的那一个晚上－－ 

此刻他才发现，虽然这段时间里一直有小雪同行，但是自己却始终怀著孤军作战的想法，不曾将小雪当成真正的战友。 

然老仙人和古月仙人说的对。自己一向是过于独断独行。六百年前亦然，如今亦然－－ 

宇文拓低下头，淡淡地笑了。 

“小雪，对不起－－”宇文拓开口道：　 

“今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吧。” 
镜石记 肆拾伍 

　 

“呵呵呵，想通了就好。”然翁笑道：“现在大伙儿先回然翁居吧，有什么打算，明天一早再谈也不迟。” 

“多谢仙人好意。”宇文拓道：“只是晚辈在此多待一刻，不知人间界又会有什么变化……晚辈想趁早启程。” 

“你还是要走啊？”然翁道：“怎么不听古月仙人的劝，先避一阵子再说呢？” 

“古月仙人所言，晚辈并非不明白。”宇文拓低下双眼，道：“然而与其隐匿于音讯断绝的仙山岛，倒不如回到人间界。一来可以获知陈和尚等人的动向，二来也可打听轩辕剑的消息。” 

听宇文拓如此说法，似乎是放弃了冒险的手段，而欲稳扎稳打地和完颜军对抗；古月仙人一笑，开口说道：“宇文拓心意既决，就由他去吧。” 

连古月仙人也这么说，然翁只得苦笑道：“唉，好吧。起码让我送你们一程吧。”左手一挥，一柄色如霜雪，精光赫然的古剑凭空而生；那古剑起先只不过三尺长，却渐渐地越变越大，成了一柄足以乘坐三五人的巨剑。 

宇文拓心中暗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凭虚御剑之术了。” 

然翁笑对二人道：“来，坐上来吧－－”忽然见到小雪脸色有点发白，笑问道：“小姑娘还是不敢乘剑啊？” 

小雪素来胆子小，六百年前然翁御剑飞行时，她在后头吓的一动也不敢动；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宇文拓见状，便道：“既然小雪不敢乘剑，我们步行便是。” 

小雪忙道：“我不怕！我们就坐老仙人的剑好了。”小雪担心宇文拓的身子，怎么肯因为自己胆小，就让他徒受跋涉劳顿之苦？说著先跨上了巨剑的剑身，但还是掩藏不住惧意。 

“不用怕、不用怕，我的技术纯熟，安全的很！”然翁笑道：“你们打算上哪儿去？” 

宇文拓道：“我想请您送我们京兆府里去。” 

“京兆府？”小雪问道：“宇文大哥，我们到京兆府去做什么？” 

“去找葛先生。”宇文拓答道：“葛先生博学多闻，且见识卓绝；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 

小雪恍然大悟：“对了，葛先生也说过，假如有困难，可以去请他帮忙的。” 

宇文拓又道：“之前为了躲避官方的通缉，所以一直不得在城镇落脚，更遑论前往拜访葛先生；既然老仙人有凭虚御剑之能，必能避过守门人而进入城中。” 

然翁笑道：“这有什么问题？交给我吧。” 

于是宇文拓亦跨上巨剑；然翁仙术一施，巨剑应声而起，转瞬之间飞入夜空中。时值四更天，明月西悬，星斗满天；往下望去，昏沉沉的一片，已然辨认不出仙山岛的位置。 

宇文拓回头一看，站在身后的小雪闭紧双眼，双手紧紧地捏著，不敢移动半分。 

“小雪，”宇文拓关切地问道：“你很怕吗？” 

“我…我没关系。”小雪结结巴巴地答道，双眼还是没敢睁开来。 

宇文拓明白小雪是不想累著自己，才坚持要乘飞剑的；他伸出了手握住小雪，轻声道： 

“别怕，我拉著你，不会掉下去的。” 

小雪有点意外，睁开了眼，抬头看了宇文拓一眼。宇文拓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著前方。 

小雪又低头看著宇文拓牵著她的手。她忽然觉得，不是那么害怕了。 

飞剑横渡大海，跨越高山平原，顷刻间来到了京兆府。然翁稳当地将巨剑降落在大街上；天尚未明，城里的居民仍在梦乡之中，四周静无人声。 

“然老仙人，多谢您。”宇文拓抱拳答谢。 

“不必客气，倒是你们要小心点。”然翁笑道：“对了，宇文拓啊，我看你手无寸铁，和人对阵时稳要落下风。不如－－”然翁左手一扬，方才的巨剑渐渐缩小，化为三尺古剑：“这把剑就送你吧。在你找到轩辕剑之前，可暂时充作代用品。” 

宇文拓是用剑之人，剑的好坏，他一眼便知。然翁相赠的这把剑，是足以和完颜陈和尚手中之名刀‘神术’相抗衡的宝剑；这对眼前的宇文拓来说，确实是迫切需要之物。 

“多谢老仙人，宇文拓感激不尽。”宇文拓亦不多作推辞，接下了宝剑。 

小雪问道：“您把剑给了宇文大哥，要怎么回去？” 

然翁闻言，呵呵笑道：“傻丫头，你还担心我回不去吗？”左手一动，又是一柄古剑：“代步用的剑，我可是准备了好几把哪！” 

小雪脸一红，也笑了出来。 

“好啦，天也快亮了，我要走了。”然翁道：“你们多保重啊。” 

“谢谢您。老仙人，您慢走。”小雪鞠了个躬。 

“请代我们向古月仙人致谢。”宇文拓亦道。 

然翁微笑回应，一挥袍，又像来时一般御剑而去。宇文拓两人目送著然翁的身影消失于夜空之中…… 

——by nova 

顶啊,好久没有人转�

支持，不过我都看了N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