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阿书！”
语调是极少有的惶然。
意识混沌间触摸到身边的温热，体温带着熟稔的气息，便如颉火的蛾一般赴身过去，死死地抓住触手摸到的衣袖不撒手。
被扯着袖子的人发出一声低吟，惺忪的睡眼疑惑地望过来，见对方正往自己的身上靠过来，虚汗淋漓地急喘着，口中不住喃喃。玉书侧了耳，听见青石泛白的唇间不断吐出自己的名字。
“阿书……阿书……”
不由得心尖一颤。
这是魇着了了罢……玉书蹙着眉想，究竟是怎样的梦，能让你提到我的名字时这样慌乱？
“师兄，师兄？”他坐起身来，双手摇着青石的肩，看着那双细长姣好的眉蹙了蹙，紧闭的眼眸开了一线，再缓缓张开来露出淡白无神的瞳。
“阿书……？”语间仍带点不确定的颤抖。
“是，我在。师兄做恶梦了？”轻柔地替他擦去额间的细汗，玉书垂着头，青丝错落，与玉书银灰的发丝混绕在一处。青石怔忪了片刻，轻轻点了头：“是做了梦，扰你休息了罢。”
“不妨事，”玉书苦笑，拉过背角给青石掖好，“睡罢，师兄。”
青石点了头，等着身侧的人也躺了下来，方才阖上了眼睛，任由那人贴上前来揽着自己的腰。
而玉书却没了睡意，只是搂着青石，张着眼细细打量对方的侧脸。英挺端秀的轮廓，分明往日已用目光仔细描摹过无数次，却如何都看不够。
“师兄……”沉默良久，他终是忍不住问：“方才，你梦见了什么？”
回应他的却仍是一张平静恬然的睡颜。玉书无奈地笑，眼角分明带着苦涩，只得兀自低声地叹：“师兄啊……”
却没看见，青石藏在锦被下的手，蓦地纠紧了床单。
他不知，他的叹息，在他的梦里也是一样的调子。
再醒来时，身边已没了人。不辨黑白的眼睛分不出时刻，只觉身边被褥上的温热还未凉透，想是对方刚起床不久。青石披了衣衫下床，本想去寻玉书的去处，迟疑片刻还是打消了念头，低头打理起自己的衣服来。
待到玉书折回卧房时，青石已经将自己一身宽袍广袖打理得十二分的妥帖，此时正将散落的头发挽起。玉书便不声不响地走到挽发的人身后，接过那人手中如练的发丝，三两下便束成青石往日的发式。
“去哪儿了？”青石回过头去，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衣衫，发觉对方显然已是梳洗停当的样子。微抿了唇，却也不多说什么，只任由玉书整理自己的领口。
“去吩咐门外的弟子煮碗养神的汤药给你，师兄昨夜睡得不安稳罢？”玉书一边道，一边将青石开得略大的领口拉小了些，顿了顿，补充道：“师兄记得喝，那药不苦的。”
“恩，费心了。”青石淡淡地应到。那厢玉书也理好了青石的衣服，两人相对而立，竟一时无言，气氛立时颇有些尴尬起来。“那……师兄，”片刻缄默，玉书开口道，语气竟有半分的踌躇：“师弟前几日应了门中几位弟子，今日让他们到天权宫去听我讲书，眼下时辰快到了，我……”
“无妨，”轻声打断玉书的话，青石温言道：“阿书不必这般牵顾，若有事便去忙，空闲时再来便是。”
“那……师弟这便去了。”松了一口气般地，玉书轻声一叹：“今日我晚些再来。”
“好。”青石点头，抬眼向着玉书的离去的方向，如同目送。直至那熟悉的气息消失，这才悠悠一声叹息溢出唇边，青石敛睫静默了片刻，也出了卧房到了正殿里来。
此时已有弟子在殿中侯着，一见青石出来便迎了上去，一碗温热的汤药双手奉上。“先放这吧。”青石道，行至棋盘边坐定，正欲摆开棋盒，却忽然听那弟子道：“青石师伯……方才玉书真人交待过，说一定要看着您把这汤喝完……”
顿了顿又吞吞吐吐道：“玉书真人还说，这个，这个真的不苦……”一副欲言而不敢的模样。
“……拿来罢。”终是接过弟子手中的碗，一口口将汤药啜尽，便将送药的弟子打发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