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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的第六夜】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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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郑重地跪杀手
然后慢慢发


1楼2011-11-09 14:05回复
    万圣节版杀案情讨论:http://tieba.baidu.com/p/1259691110
    万圣节版杀法庭投票:http://tieba.baidu.com/p/1259692304


    2楼2011-11-09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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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6 15:5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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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途
      [谨以此文向第四夜的杀手致敬]
      那年冬天,大约是昭和十六年吧(注:即1941年),我从乡下的高中毕业后,回到家中,不知怎的迷恋上了相声,立志要当一名相声家。当时家里店子的生意也比往年要萧条,我反倒更加心安理得地荒废起时日来,心想既然没有客人,就更没有我能忙活的事了。母亲也每每劝着父亲,就这么任由我囘日日闲在家中,沉迷于那些不知所谓的兴趣爱好。
      “反正,能这样的日子也没多长了。”隔着纸门,母亲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楚,音调有些像在哭似的。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绞线钳子重重放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我便放下心来,继续去翻那本《漫才荟萃》了(漫才:即日本的相声)。大概因为季节的缘故吧,那一期里面有几页是专门讲全国各地的温泉的,原本还在研究相声的我不知不觉就躺在了榻榻米上,想象起书里说的那些地方来。除了本县近郊那个初中修学旅行时去过,其他的对我来说都像是外国的地方似的。连东京都没有去过一次的我,不知为何,反倒对另外几个比较陌生的地名有了去一去的冲动。
      吃饭的时候,我跟母亲说想去秋田。
      “你,和谁去啊?”母亲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看着我,眉间的细纹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去?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啊?”母亲一边准备着给父亲的便当,一边问我。
      “我想一个人出门走走。”
      我吃饱后,披上外套,把便当放进车篮里,骑上自行车。在去店里的途中,我一直在琢磨怎么跟父亲说这事。怎知他听后,什么也没问,只说了一句“你去吧。”
      那天晚上,我兴囘奋了一整夜,把关于秋田的那些介绍看了又看,还在脑中勾画起在秋田的某个酒馆里以相声会友的情形来,忍不住把店主的女儿也想象了一番。听说秋田的姑娘都长得美,白净得跟雪景一样。就这么折腾了一夜,抬眼看看窗子,有种银灰色的微光从外面静静地透进来,一掀开帘子,竟真的下起雪来了。整条街道、一眼能够望见的屋顶、树木、河面,白的地方越来越多,最后全都变成一个样了,路灯也突然同时熄灭掉,“只剩下一个盲了的镇子和一个哑了的黎明”——我脱口而出,内心有些失落。我决定天亮就出发,尽管雪看起来没那么快停。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出发。演员,画家,诗人……所有真正的艺术家都孤独地从异乡之旅中汲取自己的灵感,我已经快二十岁了,我得现在就出发。
      我打包好行李后,去跟父亲辞行。母亲一直把我送到了车站。她再三叮嘱我到了那里之后就给家里电囘话,然后又给了我一次钱。我告诉她父亲已经给过了,可她还是硬把钱塞囘进我的背包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冲她挥手。
      “找到了住的地方就打电囘话回来。”她又说了一遍。
      “如果那边有消息了,就告诉我。”我刚说完,火车就开动了。我在座位上坐好,不再伸出头去看她,怕自己会哭出来。我也不知道独自出远门是什么感觉,虽然我已经在这么做了,可这场面只会让我想到自己不久后要经历的另一次离别。看着逐渐出现在眼前的结冰的河流和面上冻住的水草,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想去秋田。待在家中只会让我一日日徒增焦虑。既不学习,也不工作,更不去想什么男女之事,什么也不做,却能够被原谅,就像一个将死之人一样,即使装模作样地在追求着什么,也被当作病人的一点可怜的消遣,只要有就是好事。关于念大专的事情,家人闭口不谈,就仿佛这世上不存在那种东西一般。
      “您让父亲给我做一个铁制的球拍吧,像冲囘锋囘枪那样的。”有一次,我这么跟母亲说。
      “做那种东西干什么?”母亲很不解。
      “那样,等真正要握枪的时候,我就不会有不习惯的感觉了嘛,反倒觉得跟上羽毛球场一样。”
      母亲听了之后,愣了愣,还是忍不住笑了。我打心里觉得自己是个有说相声的天赋的人,我能让她高兴,我就能让其他人高兴。我什么也不想囘做,只想囘做一个能让别人高兴的人。我功课不好,相貌也不出众,除了逗他人开心,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干什么了。或许这样对我来说是个好事,至少我就不用担心考大专的事情,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想以后有什么出路。
      


      3楼2011-11-09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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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跪了!!!!!


        5楼2011-11-09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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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一觉睡到了中午。昨晚是在房间里吃的晚饭,今天突然想到下面的餐厅里去吃。我内心并不承认自己是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遇见某个人。我应该多出去走动,多和人接触,多积累素材,我对自己说。我决定吃过午饭后下山去走走。
          餐厅里人很少,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酒,这才有种冷清的感觉。昨天的那个侍女端着食盘经过我身边时,对我笑了笑,我心虚地对她点了点头。等她从楼上回来时,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给客房送的?”我问她。
          “嗯,几天前来的客人,来这里养病的。”她给我把酒满上。
          “温泉对调理身体确实很好。”我又装起大人的样子来了。
          “可不,每年都有不少人来这里疗养。这两年生意虽然淡了,可养病来的客人反倒多了些。”她看了看柜台那边,见没什么事,又转回来。“好些还是从前线回来的。前段时间来的那位,听说在军中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小声说。
          一听见跟战事有关的话,仿佛自己一直在惧怕的那件事情也突然临近了一般,顿时连酒也喝不下去,匆匆付了钱就从旅馆里走了出来。听说秋田接连下了三天大雪,直到昨夜才收住。我站在山腰上的旅店门口,俯视着下面那片闪闪发光的银色大地,心又变得无比宽广起来,把刚刚听到的那些烦心事都抛在了脑后,感觉自己的前程就如同眼前的世界一样,毫无阻隔,即便是在隆冬,也阳光普照,晴空万里。地上的雪还松软着,我一边往下走,一边说着几句自鸣得意的落语(落语:单口相声),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平原上。
          我穿梭于秋田的集市里。来的时候,听车夫说秋田的偶人很出名,尤其是那“中山偶人”,便想去见识一番。转了好几条巷子,最后找到一个有很多摆卖人偶、漆器、瓷器、木条的窄街。我让自己像一个相声家一样,慢慢地从它们旁边经过,欣赏着那些我企图从中汲取灵感的玩意儿。我还特地装模作样地问卖家拿了一个人偶在手里仔细把玩,可实际上,它拿在手里跟挂在那里时一样对我毫无吸引力。我不免有些失落,我以为今天将会是一次难忘的游历,我将会为我所看到的土产风物而感触万千、才思泉涌,像一个艺术家那样。我不正是为了取材才来的么?或许父亲和母亲都以为我是想出来玩,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玩,我不想把人生中的任何一分钟浪费在游玩上啊!更不想浪费在战场上!连一丁点的灵感都需要耗费我如此大的精神力,那么想要成为一个相声家,一生的时间根本不够……我有些自暴自弃地拿起手边的一个绣球,无意识地扯着那根垂下来的穗子。
          “啊!这不是!御殿绣球!”一个茶色短发的女学生凑近脸来,盯着我手中的绣球。
          我吓一跳,手里一抖,球就蹦了出去,正待掉在地上,被另一只手灵活地接住了。我抬头一看,发现对方比我还高小半个头,头发修得很整齐,站得笔直——我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从前线回来的。我能闻出那股味道,我讨厌的战争的味道。除此之外,他和其他军队里的人没有什么共通点了:他的肤色是那么白,围巾也是那么白,全身上下都干净整洁得跟第一天来到秋田时看见的漫地的白雪一样。他把那个绣球递给那个女孩,女孩看起来很快活,捧在手里往上扔了几下。那三根穗子随着有彩色纹样的绣球在半空中一上一下,我透过它看见那个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地在那里抽着烟,更加心烦意乱。
          “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呢?”我听见自己这么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什么?”他愣了愣,不太确定我是不是在跟他说话。
          “东北那边。秋天的时候不是又派去了一批么?”我说得很含糊。
          “哦,唔……不太好。一直不好。”他把烟踩灭后,转过身去,有催促女学生走的意思。
          “怎么突然又回来了?是要结束了吗?”我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他。
          “结束?”他看着我。
          我和他对视着,沉默不语。
          “结束吧!结束吧!”女学生欢呼着,再次把绣球抛得高高的。
          “没有。还没有。”他低下头去,用靴子踩了踩雪地上那个还发着暗光的烟头,直到它完全和灰色的雪碴混在一起。“不会结束的。不管怎样,都会继续打下去,打到赢为止。在那之前,永远不会结束。”
          “输赢就那么重要?”
          “没有人比上过前线的人更想离开它。”他摇了摇头,不再看我。
          他问卖家那个绣球怎么买。
          我突然生起气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股怒火像酒精、麻药一样顿时主宰了我。我态度恶劣,蛮不讲理,我说这个绣球是我先看中的。他们默默地看着我,女学生有些失望地垂落了双手。等我抢过绣球付了钱之后,那对男女已经往前走了,只有那头黑发和走路时也平直端正的双肩,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我使劲甩着那绣球,最后把它狠狠砸到了已经发硬的雪地上。它往回弹了半尺多高,滚到一边去了。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狰狞,那种希望把它砸个稀巴烂的表情……我不想到前线上去。我不相信在前线上的那些人大多数都比我勇敢。有时候逃避一个战场比加入一个战场需要更大的勇气。而那些没有直面内心欲望的虚伪的人,却能够光明正大地嘲笑我这种选择了逃避的诚实的人。没有人了解我内心每天所必经的殊死搏斗,家里人只当我是个无望的儿子,除了送上战场,实在找不到别的出路了。相声家!我竟然跟别人说我是个相声家呢!相声家哪里有我这么渴望给世界带来快乐,又哪里有我这么不快乐呢!而一个不快乐的人,真的能够给人快乐吗?一个逃避战场的斗士,又在和什么浴血奋战呢?我不明白,难道只因为他流过血,上过真正的前线,才有资格评价这个民族是输是赢,才有资格来表现什么是真正的痛苦么?
          我站在平原上,混在人群中,突然觉得呼吸越发困难。或许我已经不太适应这种低海拔的浑浊的空气了。如果能回到今天早上在山腰上俯视秋田雪景的时候,那该多好。我真后悔下山来买了这个御殿绣球。


          6楼2011-11-09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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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女学生大概比我小上一两岁,还没高中毕业吧。这会儿也谈不上什么毕业不毕业了,学校大多已经停课了吧。那个叫“土方”的男人,可能刚二十出头,或许也没比我大多少,却一副自以为尝过人间沧桑的姿态,真是可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和我一样的毛头小子。不就是上过战场么,不就是有了女人么……世上把这样的家伙视为英雄,栋梁,青年才俊,他的家里人肯定比我家里人快活得多啦!
            可那家伙自己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快活。
            我也一点儿也不快活。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快活过。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去打仗,才想要去当一名相声家的。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不知这么躺了多久,却无法入睡。我紧紧抱住被子,哭得胸口都抽搐起来,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早就有这样的本领了。
            我猜测肯定已经过了午夜了。鼻子塞住了,我张着嘴呼吸。这么一来,我明天又要中午才能起来了吧。我真是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愿意浪费啊,虽然我没有任何职业、任何岗位,可我是个勤奋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虚度生命。
            我闭上眼睛,决定明天要大干一场。明天我一定要在纸上写点什么出来,写一段像样的相声。
            我极力忽略隔壁传来的奇怪的声音。开始只是几下身体的滚动、布料的撕扯,后来逐渐发展为一些复杂的声音,不知如何描述,但我知道他们在亲吻、抚摸。一切都在沉默和暴力中进行着,它所饱含的那些欲望和痛苦,跟我白天见到的那些男女们完全不一样。那完全不是男女之间的欲望,也不是男女之间的痛苦。如此自私、纯粹、孤独,在绝望中把自己往高潮驱赶……它只跟我那天晚上在温泉里经历到的有关,或许就是它本身。它们连名字都一样。
            “十四郎……十四郎……”
            我似乎已经被施咒,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射出来。我知道他们肯定也一样。我放开已经发软的下面,活着第一次有了快乐的感觉。这跟刚才的高潮没有关系。我从来没有因为自慰到高潮而快乐过。这个快乐,是来自“十四郎”这个名字本身。它包含着某种我和他人共享的真理,某种秘密,从此与我的存在紧密相连,比生活中任何一件事物都真实具体。可以这么说,在这十几年来都令我错愕茫然的时空之中,它是那最具体、最简单的、我唯一能够把握的东西。它的出现让我欣喜若狂,我不禁思考,或许自己其实也是配活在这世上的。
            


            9楼2011-11-09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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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那隔墙,想到十四郎也许这会儿就在它的另一边,顿时浑身恶寒,哆嗦着从地上滚起来就冲出了房间。我噔噔噔地从楼梯上冲下来,故意不去看柜台电囘话机那一边,直接跑了出去。正是午后阳光好的时候,从这里看去,山下的秋田美得像一个从来没有死过人的村庄。我按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看着那在远方的铁轨上冒着白烟奔跑的火车,深深地吸了一口山上的空气。于是我也喷囘出白雾来了。
              听见身后有鸟的叫囘声,突然想起旅馆后面是一大片原杉林,之前只在窗前眺望过,突然想绕到那后面去看看。去哪里都好,我想离开那个旅馆一会儿。这午后的冬阳、这山上的空气、这茂囘密的杉木、这漫世界的白雪,都是令我喜悦的伙伴。等我成为相声家之后,我一定要将它们编入我的相声里。还有什么比秋田的冬天更美?
              我刻意不去想那个名字。
              我专心地往后面杉林那里散着布。这里的雪很少人踩,每走一步都会陷二三十公分。我走得很慢,专心致志。绕过木柴堆之后,是旅馆的一个后门,从那里开始我看见了另外一行脚印。我自然地沿着那个脚印走,这样就省力气多了。或许这是砍柴的工囘人踩出来的吧?我一边走着,一边哼起一首秋田的小调来。
              绕过整个温泉旅馆后,杉树林一下子就出现在眼前了。我认得这正是在窗前看到的景象。我莫名地有些快活,继续把腿不断扎进被踩出来的深深的脚印中去。今天秋田没有什么雾气,奥羽山脉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原杉林从这里一直延伸了整个奥羽山脉的腰部,再往上就是终年积雪。我此刻,就站在这绵长山脉上,不管山下的世界发生什么,这上面永恒不变,它纵着贯穿整个本州岛。站在这条山脉上,我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突然决定干脆一直走到这脚印消失的地方。它是否会带领我,深入杉林,翻山越岭,最后到达太平洋呢?我兴致盎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雪地里的动物一样。这想法囘令我很高兴。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抬起头来就发现那个背影出现在树干后面,在我前方大约五六米左右的距离。
              我停在了原地。
              我发现脚印最后结束于那个背影站立的地方。
              再也走不动,再也无法前进了。再往前去,就是绝壁,几十丈之下是冰封的河流。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站在那断崖边上,抽着烟,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我怀疑他并不知道我来了。他或许早就不记得我了吧。
              “土方桑。”我喊了他一声。我还记得那天女学生是这么称呼他的。
              他回过头来。
              “是你啊。”大约过了一两秒钟,他认出我来了。
              我踩着那脚印,慢慢走到他身边去,往下面看了一眼。整个山都仿佛被雪冻住了一样,峭壁上偶尔伸出一些奇形怪状的白色突起,大概是些旁生出来的松树,上面积满了雪。
              我告诉了他自己也住在那温泉旅馆里。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抽烟。
              “站在这里,不危险么?兴许下面都是雪,没有什么泥土呢。”我仿佛像没话找话似的来了一句。
              “你只要站在杉木下面就没事。如果没有足够厚的泥土,它就不会长出那么粗的树来吧。”他依旧没有看我,目光仿佛落在山脉的尽头。
              “在这里干什么呢?”我还真有点儿想着知道。
              “……在看河里的水呢。”
              “河里的水?河不是都结冰了么?”我往河面上看去。
              “那里,你看见没有?就在这下面。冰面上好大一个洞,上面还浮着一些小冰块。”
              “啊,那到底是怎么弄的?”
              “大概是山上的什么东西滚落下去砸出来的吧。”
              “会有什么呢?”
              “我正在想呢,会不会是岩石、老树之类的……”他弹了弹那烟头,烟灰随风飘到断崖外面去。
              “有没有可能是人为凿出来的呢?”我看着他。
              “有这个可能。”他又把烟放回嘴里。
              我看着那巨大的冰面缺口。虽然看不清水是怎么流动的,可从在上面白色碎冰的浮动囘情况来开,也能知道水到底在从哪头往哪头流着。多么神奇啊,原以为这世界都被冰雪给冻住了,可挖开一层来,有些东西却在那底下迅速地运动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山下的平原上一切都永远都在动着,在变化,而这山上,这条长长的奥羽山脉,则终年积雪,一百年前也是这么个模样,没有任何东西能改变它,平原上发生的一切,也跟它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它也不在意自己属于哪个国囘家,即便这个国囘家灭囘亡了,它依旧是这个样子,一年到头都白雪皑皑,长满了杉树。
              


              11楼2011-11-09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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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方桑!”她大喊了一声,冲他招手。
                土方朝我们的桌子这边看了一眼,把帽子和外套挂在屏风旁边的衣帽架上面之后,走了过来。
                “我们刚刚一直在聊羽毛球呢!山崎君的羽毛球打得可好了!你们有机会一定要来一场!”她摇晃着他的手,用半恳求半命令的语气说着。
                “嗯,有机会吧。你吃完了?”他问她。
                “嗯,我都要吃撑了。”她摸囘着肚子抱怨着。
                “那我们上楼去吧,栗子。”
                她冲我做了鬼脸,然后站起来,拉上了他的手。
                土方无意识地回过头来又看了我一眼,才发现我一直在盯着他。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后,彼此都立刻又移开了视线。
                “下次再丢下我可就要生气了哦。”她边走边说着。
                我注视着他们慢慢走上楼,直到不见了身影,这才收回目光,落在桌上她刚刚折叠过的那个餐巾上。
                我用手按住自己剧烈跳动的那颗心。它到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
                我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一早上都焦躁不安的。
                我已经不再满足于午后或者黄昏时跟土方在断崖那里的会面了。
                我从醒来后就开始想念他,到处地找他。
                从刚刚他看我的眼神里,我得知他一定也感受到了什么,不然他不会那样偷偷再回过头来看我。
                他一点儿也不爱她,我确信无疑。就像我确定自己爱上了他一样。
                我在那里呆坐了很久,最后一个离开了餐厅。
                上楼的时候,一想到夜晚的到来,我就仿佛浑身的活力都被抽去,双手扶着那墙壁,光是想要站立住都很艰难。
                就这样,我一夜之间背叛了那个名字,背叛了我的“十四郎”。
                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我就不会有这种烦恼啦——这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我立刻又就因为某种绝望而变得手脚冰冷,仿佛心脏也不再跳动。
                土方和十四郎又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太可怕了啊!果真那样的话,我便不再想要爱,也不再想要太阳,什么都不再想要了……我眼前发黑,不敢接着往下想。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一直故意没有去问那个叫栗子的女孩姓什么。
                有种日益浓重的瘴气笼罩着我的身心。


                16楼2011-11-09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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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6 15:5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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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离日本在太平洋战场的胜利已经几天过去了。我病好了。雪也停了。
                  我把窗户打开,坐在茶几前面,对着那万里无云的天空,给母亲写信。
                  不过才一个月,我却仿佛已经背井离乡了很多年一样,居然怀疑母亲可能已经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甚至怀疑父亲已经病逝。我一边哭,一边写着。我说我真想念您啊,妈妈,我的妈妈。我问候了她和父亲的身体,以及家中的生意状况。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羽毛球拍怕是更难卖出去了吧。我在这山上,每天都过得忙碌而充实。我结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看了很多书,已经和离家时的我有着天壤之别,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一个有学问的艺术家啦!我勤奋地工作,坚持锻炼,身体也越来越强壮。说到婚姻……说到爱情……妈妈,我,爱上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她可爱极了。
                  我擦干眼泪,把信叠好,塞进信封里。随后我就下了楼,正好又是吃午饭的时间了。我让那个女侍下山时帮我寄出去。她答应着,我正要走,她突然又叫住了我。
                  “先生,您还打算继续住下去吗?”
                  “嗯,打算的。”我说。
                  “啊,您是上个月九号来的,今天已经是十一号啦。”她有些含蓄地笑了笑。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愣愣地看着她。
                  “您来的那天,预付了一个月的房钱呢!像您这样的住客,我们可是很待见的!”
                  我这才知道她是在催促我交拖欠的房钱。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看我,居然病糊涂了。”
                  我回到房间里,打开背包,发现已经一点钱都没剩了。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借钱。可这旅馆里,我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认识啊!一个朋友都没有。妈妈,我都是骗您的!
                  我追下楼去,想要回那封家书,好在末尾加上几句让父母寄钱给我的话,可女侍已经下山去了。
                  唉,不管啦。我啊,已经成了一个了无牵挂的人。
                  晚饭的时候,我看见松平栗子又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噘着嘴巴。
                  我坐到她对面去,冲她笑笑。
                  “干嘛啊。”她对我有些爱理不理的。
                  “怎么了,不高兴?”我仿佛很关心她。
                  “不高兴。他们又扔下我下山去了。”她又开始折叠那方形餐巾。
                  “唔……我有个东西要送你,你看了一定会开心的。”
                  “真的!是什么东西!快给我!现在就给我吧!”她一下子又活泼了起来。
                  “那个御殿绣球,一直都想找机会送你。”我说的很诚恳。
                  “啊!那个绣球!那是我在秋田看到的最好看的了!在哪里?”她探身去瞧我有没有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在我房间里呢。我可不能当众送你绣球吧,不然,被你父亲和未婚夫知道了,我岂不是死定了?”我跟她使了个眼色。
                  她狡猾地笑了,问我什么时候去拿好。
                  “今晚12点,你敢不敢来?”
                  “你要敢开门我就敢来。”
                  然后我们勾了手指。
                  吃过饭后,我便回房间里去等她。可一看墙上的挂钟,还有四五个小时呢,这该如何打发。自从上次日本在太平洋上打胜之后,山上的时间就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慢,尤其是今天,每分每秒都如同煎熬。一定是因为我没有交房钱,内心不安吧。这么一想,我就明白了。从衣柜里拿了澡巾和浴衣,便朝温泉走去。
                  我坐在水里,把头枕在石块上,仰望着出现在天井正中央的巨大的月亮。今晚,它又是满的。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一轮满月呢。这么算来,一个月真的过去啦。可这一个月,到底是应该用山上的历表来衡量,还是用山下的呢?两个地方的光阴流逝方式是如此不同,我上次寄给家里的信,会不会要等到平原上的几年后才收到呢?那么今天的这封信,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会不会等寄到时,收信人早已在那坟墓里了?现在真的是昭和十六年十二月?这月亮无非是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我如何能知道时间到底是在往前走还是往后回溯呢?不,我应该在山上待到冬天过去,来看看下一个季节到底是春天还是秋天。
                  我真希望它是倒着走的。
                  我真希望能够重来一遍,重新回到我来到山上的第一个晚上,然后在这温泉里,看着松平和土方十四郎交合的过程。
                  土方十四郎。我的人生,已经进入了一个叫土方十四郎的轮回之中。在他之上,没有任何时间、空间的意义;在他之上,除了痛苦,无物存在。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十二点。
                  她来了。
                  


                  19楼2011-11-09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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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房间的灯已经熄灭。她的脚步很轻,然后用最小的声音叩在我房间的门上。
                    我过去把门拉开,借着楼道的微光看见她站在门外,穿着睡衣。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让她进来,然后再度把门拉上。
                    我把食指放在双囘唇上,发出“嘘”的一声。然后我们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中囘央。
                    “绣球在哪儿?”她悄声问我。
                    我默不作声。
                    那声音开始一点一点传过来了。
                    我拉了拉她的衣袖,把她带到那隔墙前,面对它并排站立着。
                    他们在墙的对面摩囘擦着彼此的性囘器,像雪山里的最后两只动物一样,纠缠在一块儿,搏斗、啃囘咬、发囘泄、交囘合,一次比一次激烈,比在战壕里射击时还要精神专注,比中枪时还要痛苦,比死还艰难,比战争胜利还要快乐……那低吼声,比任何语言的任何词汇都要难懂,一个日本士兵关于生和死、耻辱和荣耀的所有感受,都在那里面,在那里面了。我抚囘摸囘着那道把我和他们隔开的薄薄的墙,另一只手慢慢伸到自己下面。它已经硬了。
                    我一边弄着,一边等待他呼唤那个名字,不然我便不能被准许射囘精。
                    我痛苦无比。
                    十四郎,我的十四郎。
                    我再也不爱你了。
                    我只剩下一个愿望,如果能实现,我便愿意立即纵身跳下那断崖。
                    我是多么想、多么想听一次松平说“十四郎,我爱你”啊!我不过是为此而活,甘愿为此而死。主囘宰着我的生死的人,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我发现松平栗子也在哭。
                    我难受地把她抱在怀里。我们紧紧抱住彼此。为了避免哭出声来,我们疯狂地接着吻。
                    最后,当听见“十四郎”那三个字的时候,我才在松平栗子的手中射囘了出来。
                    


                    20楼2011-11-09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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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战场上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这个国家欢腾一片,我则终日烦愁。我仍在一日日消瘦下去。我已经两天没有去过餐厅啦,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我在房间里,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便开始抓紧时间回忆往昔。我想起乡下的那个相声二人组来。他们可真逗啊,不管什么人,听着他们说话,心里都会很高兴。现在想来,要是当时问他们一声就好了,问他们,你们也像我们一样高兴吗?如果我当年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或许我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我这个一点快乐也没有的人,为什么会有个让他人快乐的理想呢?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快要死啦,理想是什么都不要紧了。
                      门外突然传来女侍的声音。我慌张地站起来,怕被她催交房钱,在房间里左顾右盼,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山崎先生,您是在的吧?”
                      我不作声。
                      “有您的电话,是您家里人打来的,让您赶快回去。”
                      她说完,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不见我回应,便走掉了。
                      我这才慢慢掀起蒙在头上的被子。
                      一定是那个来了,让我上前线的命令终于下来了。
                      我虚弱地站在窗前,北风沿着奥羽山脉从原杉林不断地刮向我,我却丝毫不感到寒冷。太阳异常温暖,照遍我的全身,我的血液正慢慢燃烧起来。我侧耳倾听,山下仿佛隐约传来了冰块融化和淙淙流水声。春天,秋田的春天就快要到了吧。我终于活到了春天。我这就要去上战场,去做一个日本的战士啦!
                      我端坐于茶几前,写完了给家人的最后一封信。
                      本来已经写好,并署上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在那下面加上了一句。
                      “秋田的山上,终年积雪,我于此长存。”
                      我反复读了两遍,第一次对自己写的东西比较满意。
                      我把从家里带来的羽毛球拍拿了出来,握在手里挥动了几下,它仿佛轻得没有重量。那么即便我真的把冲锋枪握在手中,也必然不会觉得沉重了吧?青春再度回归我身,回想一下出生至今,我一直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啊!这样的我,又怎么会死去呢?我必将与世长存,以某种方式,纵使肉体消陨,灵魂飞散,可只要我此刻站在窗前,在那阳光下呼吸着山上的空气,脑中除了那万年不化的雪峰外别无他物时,我便能够声称,自己在此刻不死,在此刻与那积雪一样长存。在这一瞬间,我感受到的是永不灭亡的虚无,也是永不灭亡的实存。
                      我已经不再为任何事物所威胁啦。饥饿、悲伤、痛苦、恐惧,这些能够取我性命,但它们此时此刻却拿我毫无办法,因为,我的思想和精神已经遍布了整条奥羽山脉,和山上的草木雪土混在了一起。我的生命,早已和我不再有关。
                      我在一楼的茶座那里找到了正在看报纸的松平,走了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从旅馆的后门独自出去,踏入雪中。我一步一步,仿佛并不仅仅是自己在走,整座山都在和我一起走。我的五感、神经都在漫山遍野地飘动。我远远望着前面的那杉树林,竟如同自己的众兄弟姐妹一般。而和它们相比,我曾经活在一个多么狭隘、多么愁苦的平原的时空之中啊!我快步地奔向它们,奔向那断崖。在这里,我爱过他!我对他的爱,早已不在我这里了。它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从我的双脚,流入了山中,像病毒一样扩散到了我所见的一切中去。带走吧,把我的爱和快乐都带走!我再也不需要它们啦!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未曾存在。它们如此真实地存在于这断崖上,并于此长存。
                      我看着自己往空气中呼出的白雾,听见后方慢慢传来的踏雪的声音。我转过身去。
                      “我来啦。到底是什么事?”松平踩着我的脚印,慢慢走到我旁边来。
                      我冲他笑笑。他大概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哦?这不是羽毛球拍么?喜欢玩这个?”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雪茄盒,拿出一根咬在嘴里。
                      瞄准他低头点火的一瞬,我把球拍往他后脑勺靠近脖子的为止用力砸去,连续地砸击了很多下。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慢慢地往前倾斜,僵直地从断崖上跌落了。我怕他会在半空中被什么东西挂住。我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他就这么直直地、像羽毛球比赛中的扣杀一样,飞快地砸入了河里,在冰面上弄出好大一个窟窿来,比原有的那个还要大。
                      雪慢慢从天上落下来。我没有带帽子,赶紧往回走。等我回到房间后,从窗外看出去,自己的脚印都快被雪盖没了。用不了多久,河面上又是一片纯白,整个世界都会变得一片纯白。楼下的餐厅里一片欢呼声,战场上该是又有好消息了吧。趁没人注意,我走进厨房,拿起食物就啃。我差点以为自己会饿死在这里了。
                      又往背包里装了很多饭团后,我才从厨房里出来。我穿过餐厅,走到了旅馆的门口,正碰上从外面回来的土方和松平栗子。
                      “唉,突然就下那么大了。”她使劲拍落着身上的雪。
                      我和土方再次对视了。
                      “要出去?”他打量着我的装束,问道。
                      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点了点头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那大雪纷飞的傍晚,我握着那球拍当拐杖使,一级级地下着石阶,回到了平原上来。
                      当那午夜的钟声响起时,瑟缩在路边的我才突然意识到,人们的欢呼并非由于战争胜利,而是因为新年到了,世上已经是昭和十七年了。
                      


                      21楼2011-11-09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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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原来会用这玩意的不是只有菊虾虾啊 我看到了松平激烈地干着……


                        IP属地:浙江23楼2011-11-09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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