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登陆上了

命题：午觉 命题人：常年潜水人
终有一日，你我各结亲，一妻二妾三四儿女，五六年间，沧海桑田，历历过往皆成旧梦，剩余二三不过是年少轻狂，老来相忆，空作笑谈。——公子欢喜《贺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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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起
午睡是个失误。睡意不至，错过了傍晚觉的话，十有八九是睁着眼到天亮了。
躺着，听窗外的雨声不绝于耳，到底还是睁开眼睛起了身。侧着撑起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直起了腰，骨骼发出老旧机械似的咔咔声，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响亮。
该有十点了吧？我伸手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压着脚步走在楼道里。灯火映照的疗养院楼道里，仿若过往的岁月一般，漫长而遥远。
这里虽说是老人的专业疗养机构，事实上却是一些不能去普通养老院的老人们接受护理、度过余生的地方。所以在这里的，大多是身患疾病的老人。中风的和痴呆的，或是像我一样心脏不好的，或是虽然身体无恙但是家境贫困的，他们都在这里等待着死亡。
我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老年生活，退休后应该会在海边城市买一栋小房子，天气好的时候就背着鱼竿在海边坐上一天，天气不好就躲在家里温暖的书房里，看咖啡杯里冒出来袅袅的热气，然后迷迷糊糊的睡上一觉。
现在想来，这些都是些无谓的想法，无谓的过一辈子，无谓的等待死亡。
在妻子去世的第五年后，某天睁开眼睛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心口被人撕扯的感觉无法形容，刹那间彷佛看见了死神阴深深的站在眼前，嘴角含着怜悯的微笑。我不禁向尚未被丢弃的妻子的照片望去。妻子如生前一般似笑非笑，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眼泪猛地就留了出来，不，不是眼睛在流泪，是心。
是心肌梗死。医生这样说。


2.梦承
第二天一早我就下楼来到总务科向小江套话。
总务科小江是一个很热心的小伙子，他说那个患了痴呆的男人名字叫金俊秀，是去年才来这所疗养院的。
是您认识的人吗？小江问道。
嗯，就那样……我支支吾吾的回答着。然而事实上，我却对他非常熟悉，熟悉到了不能说“嗯，就那样”的程度。
他是我的初恋。
想起来了，那段曾经被我深深埋葬的岁月，总算一点点的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夏日，我走出校门看见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站在屋檐下，对着瓢泼大雨一筹莫展，白色衬衣被雨打湿，透出肉色，隐隐约约的，竟然让我有些喉头发紧。
想起好像在艺术节的时候见过他，隔壁班上的文艺能手，跳得一手好舞，听说唱歌也不错，很多女孩子喜欢。
我右手拿着雨伞，插在裤兜里的左手隐隐渗出汗来，自嘲的笑了笑，走上前去把伞递给他。
要用……这个吗？
啊？他抬起头来，眼睛虽然不大却盛满了亮晶晶的东西，看得我一时晃了眼，忙不迭的低下头去，随后胡诌道，我还有一把。
看到那双白嫩的手接过雨伞的时候，我的心脏好像好裂开来一样，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
方向相同的话，一起走吧？金俊秀特有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背景下，显得特别悦耳。
我家在反方向。
我转身向反向走去，淋了足足有五十分钟的雨，其实与他家在相同的方向，甚至跟在他后面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
淋了大雨的结果自然是生病，我喝着一瓶一瓶感冒药水的时候在后悔为什么当时的一举一动。并不是没有被女生告白过，也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但是一切经验都在这个叫金俊秀的男人面前失效了，能做的只有逃离。

病好了之后，听母亲说小区附近的剧院周末有免费电影。
我周六早早的带了一瓶汽水来到电影院门口，一张旧旧的海报并不吸引人，《罗马假日》。
剧场里没有多少人，我挑了一个角落点的位置，刚坐下就听到一个沙沙哑哑的声音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我抬头，借着屏幕微弱昏黄的光看见金俊秀的眼睛，像是落入了夏夜最明亮的星星，纯净得让人沉溺。
之后很自然的搭上了话，变成了朋友。
高中毕业的时候问过金俊秀，他计划的将来会是怎样的。
记得他穿着白色衬衣坐在操场边上看着天边憧憬的说，他也许会做一名歌手或者是运动员，然后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慢慢变老。
我默默的听着，他计划的将来里，没有我。
或许，这段初恋就只能到此为止。
然后就直接来到了首尔。虽然通过同学得知他在临近的城市工作，但这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重回故乡找过他，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在同一个方向上的他的家也早已搬迁。
难怪妻子说我的爱情不在她身上，虽然通过媒人介绍结了婚，但内心始终一片干涸。张罗生计、吃饭、过日子……五十年的处身涉世使我将他忘却，但在草木茂盛的记忆深处，他却作为一块陨石，以坚实的模样存在着，丝毫没有改变。
而现在，在人生的同一个方向上，我们再次相遇了。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人生真的很神奇。

3.梦转
那个曾经让我手心冒汗的金俊秀现在正坐在我的对面喝着豆芽汤，还是和少年时候一样，冒冒失失的吃得桌上全是饭粒。
无论我问什么，他总是“是是”的点头而已。没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谈。
夏天过去，秋天也过去了……他还是那样。
慢慢痴呆越往下发展的话就越是会那样。
可是还是喜欢他。
和他一起吃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起在同一个空间里入眠，仅仅是小小的事情就让我觉得幸福不已。
想一起出去散散步么？在秋日的午后，我总是会这样问他。
他还是笑着叫“哥哥”，然后手拉住我的衣角，跟着我下楼去。
不管听不听得明白，两个人能够单独的坐在一起说说话，很好。当然这个对话只是单方面的。
这些年过得好吧？我问。
哥哥……蝴蝶……他说。
妻子是做什么的呢？我问。
肚子，饿了。他说。
其实我找了你好久，以前没有说出口的话，也憋在肚子里一辈子了。我说。
他蹲下身捡起了一片落叶放在我的手上，然后温热的掌心握住我的，一起回家吧？如果一个方向的话。
就在我以为他想起我的时候，身后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打破了本来和谐却答非所问的对话。
您好，我是金俊秀的儿子。
我眯了眼睛望向他，遗传了金俊秀的蝌蚪眼睛，但是脸颊却方正得多，没有少年时候的金俊秀那么讨人喜欢，而且现在还皱着眉要拉金俊秀离开。
我连忙站起身，挡在金俊秀前面说，我和你父亲从小就是朋友，一起长大的，我也正想着什么时候能见见你……
他点头：啊，是。可是生硬扯起的嘴角显然在说，您是哪位啊？
我接着说，或许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一下，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损失。
原来是因为他在外面欠了赌债，要求疗养院马上给退还一千万押金，好拿去还了高额的债款。
那你爸准备怎么办呢？我坐在银杏树下，手摩挲着棉布料子的裤子。
他抽了根烟，没说话。
我站起身，看见远方的金俊秀怔怔的望着手里的落叶，喃喃自语：该回家去了，该回家去了……家……该回去了……
心脏像猛地被人捏住，生疼生疼的。
我拽着他的手朝他的房间走去，怀着被雨淋湿一样的心情，我说，我们一起回家吧，我家……和你的，在同一个方向。

4.梦合
最后还是把我留下的那五千万存折取出了一部分交给金俊秀的儿子，并叮嘱了半天，千万不能再去赌了啊，要努力生活啊。
我看着他沿着山路往回走，小摩托的噪音使得山里的云雾更加弥散。我站在疗养院的门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之前是我自己放手丢弃了一段感情，而如今，我想我有权利过一次自己想过的生活。
是的，我，活着。
冬天过去之后就带着金俊秀从疗养院里出来，在海边买了一栋小屋子，金俊秀哼着歌，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却能记住歌词，这还真是很神奇的事情啊。
我横躺在客厅里，听金俊秀唱歌，春季感冒的残余尚存，金俊秀也坐着抽着鼻涕。
落地玻璃边阳光很温暖，我轻轻的把手放在金俊秀的手背上，想抓住他的手却不知为什么使不上劲来。
浑身瘫软无力，老是犯困。
在金俊秀悠悠的歌声中，在温暖的阳光中，我最终闭上了眼睛。
片刻间看到的世界很耀眼，也很美。
睡意涌来。悔意也涌来。
如果当初，我能勇敢一点……
5.梦醒
朴有天醒过来的时候，厨房里传来做饭的声响。
披了衣服下楼去，看见母亲正在做今天要给自己带的便当。
恍恍惚惚的坐在桌边，这才想起刚刚做的梦，轻笑，还真是荒唐。
于是又回到卧室，却怎么也睡不着。
梦中的事情虽然荒唐，但是金俊秀那个男生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明日，他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去外地念书了。
朴有天从床上坐起来，拿了手机给金俊秀打电话。
嘟嘟嘟的连接音之后，金俊秀接起了电话，很奇怪并不是被吵醒的迷蒙感，反而很清爽的样子问朴有天有什么事情。
朴有天低头看了看靠在墙边的雨伞说，如果我们的未来在一个方向的话，那现在开始一起走，行么？
电流声里金俊秀没有回答，但是衣料摩擦的沙沙声使朴有天能确定他在那头重重的点了头。
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我不想到老了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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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很喜欢这个故事

我也很喜欢这个故事T T

很喜欢呀！
很好的故事！除了说好！什么都多余了！

真心喜欢这故事阿
还好朴同学没有老来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