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雪糕

00
也许当那个婴儿看似贸然地推开门的那刻起，他们之间就注定了一场孽缘。
01
继承仪式如约开始，即使原因看起来有些阴差阳错，但终究是铸成了这样有人欢喜，有人愁的结果。沢田纲吉即使是穿着一袭合身的纯黑色西装，仍然看着有些意外的好笑。也是，就算时间再如何的强大，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就算经过再久依然还是那么深刻地存在着
坐在下面观礼的，大多是些黑手党界的同盟家族，或是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敌人的黑手党高层。他们虽都表现着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但心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这些沢田纲吉都不在乎，毕竟过了那么多年，这些所谓的继承都已经流于表面，走走形式罢了。时经十年，虽说多少这个曾经单纯的少年已经有了少许首领的模样，但是一旦经历这样大规模的仪式，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褐发的少年不动声色地往台下望，果然在贵宾席上见到他。两年前他离开时，已经找到了解除诅咒的线索，而时日见长，昔日婴儿老师的身高也逐渐恢复。时隔一年，当沢田纲吉再一次见到他的老师时，着实吃了一惊。而今紫眸正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墙壁上的壁画，他早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笨蛋徒弟看着自己的目光，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任由他看着。而他的徒弟却迟迟不肯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在里包恩的忍耐终于到极限的时候，他优雅的收回看着壁画的视线，与之四目相对。而他的笨蛋徒弟则像是犯错被抓个现行的小孩一样，怯生生地低下头。里包恩勾起笑容，过了那么多年那个单纯的小鬼还是没有变。
之后又是些让人犯困的宣誓或是敬酒之类的。当仪式结束后，免不了的就是各大家族纷纷来向彭格列新上任的十代目祝贺，或者说是拉拢关系。沢田纲吉最受不了这些，他找了个大方礼貌的借口，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才走几步，却刚好遇到了正欲离开的里包恩，褐发的少年伸手抓住他西装的衣袖，犹豫着开口。
——里包恩，请你做我的门外顾问吧。
他这么说，而黑发的男人则是连头都没有回过来看他。
——我的职责是家庭教师，我已经把你培养成了出色的首领，所以我该走了。
里包恩拍掉了他抓住自己的手，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彭格列继承式的大堂。沢田纲吉愣愣地看着，他觉得里包恩的变化已经不仅仅在于身体上，也许在解除诅咒的同时，连心都变得更加冷漠了。他挽留的姿势还停留在空中，成为了徒劳。
里包恩走出了大堂，随手招了辆出租车便说要去郊外。在车里他望着车外快速变化的景色，突然变得烦躁起来，摸了摸口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带烟出来的习惯了。又想到了那个笨蛋徒弟那种怯怯的眼光，忽然想笑，就这么兀自地笑出了声。
——十代目!
十年间已然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十年的磨练，给狱寺带来了不算小的改变，更加成熟也更加懂得人情世故，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但是沢田纲吉从来都不会去注意这些事情，看到来者，他收起了因里包恩的辞别而带点忧伤的神情，笑着唤着来者。
——狱寺君，有事吗？
银发的少年本想问及里包恩的事情，却在看到自己所尊敬的人一瞬间的失神，就基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时间抹去了狱寺年少气盛的棱角，成熟的面容却也还是能听得到那么清亮的少年声线，哪怕带着那么点点些许的沧桑。
——没有，十代目。山本他们叫您过去吃饭了。
直到这时他才觉得肚子似乎也有些饿了，便应了一声，就随着狱寺去了后堂。

03
西西里岛是个美丽的岛屿，它被称为是意大利的美丽之源，但同时也是……罪恶之源。在西西里背阴的地方，那里存在着一个影子政府，也就是所有罪恶的中心——黑手党。
里包恩走进一家拐角处的酒吧，那儿的招牌并不鲜亮也不引人注目。里包恩和酒吧的伙计打了个照面，酒吧里充斥着醉人的香酒和佳人，随处可听见女人娇媚的声音伴随着流动在空气里的摇滚或是重金属的音乐。他是这里的常客，当然绝不是来消遣的，因为在实则是酒吧的背后，这里其实隐藏了西西里罪恶起源的原点——枪支军火的贩卖据点。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青年人，他见到里包恩来了，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便把他带进了酒吧后台的房间里。一进门就能闻到保养枪支所用枪油的气味，里包恩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老板从里面搬货出来。仅是接待室的墙上就挂了不下十几二十种的枪支及子弹，却也多是阻击枪和重机枪，不是里包恩所喜欢的类型。
——自从那一次之后，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吧，里包恩kora。
从内室里传出的熟悉的声音拉回了里包恩游离的视线。也算是多年的故友了，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金发蓝眸还有一身地道的军人服装。果然除了他还会有谁。
——可乐尼洛，那么多年，你选枪的趣味还是那么恶劣。
像是也了解这位故友的性格，可乐尼洛也并不介意他的调侃，反而颇有些认真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好像要把他望穿似的。直到沉默贯穿了他们之间的空气，才开口。
——里包恩，你不打算回去吗？怎么说那个小子也……
——沢田纲吉他已经是彭格列十代目了，我想，我并没有理由再去陪他十年。
里包恩难得极不礼貌地打断了可乐尼洛的问话，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白色的薄雾从他的口中吐出，然后他继续说道。
——我从来都不是站在谁那边的，我和那个叫沢田纲吉的首领，至始至终不过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而已。
可乐尼洛本想问的话被别人一口气说了出来，也就一时语塞。而这时老板从内室走出来，手里拿着把黑色漆面的手枪。
——0.22英寸M648式马格努姆式转轮手枪，怎么样，新到的货。
里包恩接过手枪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做了个瞄准的姿势。
——嗯，不错。
里包恩从黑色皮夹里掏出一张已经预备好的支票，交给了老板。把手枪揣进了腰间的暗袋里，就推开门准备离开。
——喂！里包恩！
——嗯？
闻声里包恩才似想起了还愣在那里的故友，转过身想要道个别。
——我没空和你搞这些礼节，kora。听拉尔说，那小子到现在还为你留着门外顾问的位置。
里包恩在确认那家伙只想说这些了之后，连句再见都吝啬给予，就冷哼了一声走开了。留下怒火中烧的友人，和一脸「下次见到你绝对要杀了你」的表情。
走出酒吧，街上已经飘起了点点的细雨，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吗？初夏的雨季就快要到了，干什么还死守着这份执着不放呢。我想我已经放下了，里包恩轻轻地念着。
——蠢纲

04
意大利的雨季到了。风太因为受不了接连不断的细雨，已经回了日本暂住，真好。纲吉斜靠在办公桌前的皮椅上，脸上的倦容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已经渐渐习惯了接受彭格列的大小事务，有狱寺君帮忙撑着大体的经济，也算是轻松了不少。
彭格列总部不同于建于日本的基地，是光明正大的地上建筑，却也是规模浩大，特别是总部的走廊很宽而且长，总会有走不到尽头的错觉,。才刚到的时候一直不敢一个人去走这条路，总是拖着狱寺君一起。以至于之后有了习惯便总能在想要走这条路的时候，看到狱寺君满脸笑意地站在门口说，恭候您多时了。他总是喜欢用敬语，也说了多次只要叫我阿纲就好了，他还是不听……纲吉想了许久，才发现已经到了走廊的另一头，这样的想法算不算是对里包恩的背叛呢。沢田纲吉突然嘲笑起自己的这个想法，明明自己和他……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哪里算得上是背叛。眼睛里的光就这么黯淡了下去。
“do…do…”沢田纲吉坐在了纯黑色的三角钢琴前，他其实根本没什么基础，只是在那个十年间，被里包恩硬是逼着练习，算是也懂了那么一点点少的可怜的乐理知识。又是里包恩……总是觉得不管自己在做什么都会牵扯到与之有关的神经，然后莫名地开始痛。
钢琴上早摆好了谱子，那是自己最近几天都会去做的事情，根本没什么理由，仅仅只是想了，想弹钢琴了，就来了。《命运》的谱子算不上简单，所以沢田纲吉这个废柴就天天在批完了文件之后来钢琴房，一遍一遍地练习，弹错音，调不对，踏板踏错。从来都弹不完整。想想这个钢琴房本来是给狱寺君在总部建的，现在因为自己的关系，让他连休息的时间都腾不出来……想着又觉得愧疚了起来。
也不是没想过找个人来教自己，何况狱寺君的钢琴又弹地那么好，总是像在怕什么，自己却也不知道。
——十代目。
已渐成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便已知道了来人，招呼他进来，又露出了那般的笑颜。
——狱寺君，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人一下子面露愁色，好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沢田纲吉知道，那是他的习惯，每次见到自己强装笑颜，总是有那么一副表情，所以，也就不再在这位多年的挚友面前摆那些无聊的所谓首领样子。
——十代目您是要弹钢琴吗？
狱寺隼人又开口，他已然瞥见摆在谱架上的琴谱，《命运》。他自知，那并不适合他，却又似乎意外的很贴切。从十年前他救下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他说自己从今往后将拼上性命保护这棕发的少年，却又何曾想过，就是他们所谓的忠诚束缚住了他，让他一次一次地失去，直至一无所有。
——别说了，总也弹不好。
棕发的少年无奈地笑了笑，手习惯性地就搔了搔后脑勺。
——您知道这个乐谱他讲的是什么故事吗？
——是作者贝多芬对生命的态度，好像听里…别人讲过。
也许别人听不出来，而凭着狱寺隼人他聪慧的头脑和这十年的相处，一下便能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的首领所隐忍的东西。不过他从来都不会戳破，因为他知道他不想，而他不想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说。这便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这位作者一生经历了许多的坎坷，所以他说他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他要改变。
他顿了顿，像是要组织好剩下所要讲述的东西，却被沢田纲吉抢先了。
——但是命运从来都不是「人」能够挣得开的。
没错，我们都是凡人，普通百姓又怎么样，黑手党教父又怎么样。我们总也挣不开，那所谓神明给我们设下的命运。你说，你和我的相遇算不算命运，如果是，那么，我们的分开又算是什么……
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曾经我不信，而现在的我，深信不疑。

05
如果是曾经，我想我愿意去相信那些美丽的传说。只是现在，经历了太多，把前方的路又看的太清楚。而那些我所看清的血腥与荆棘，让我不敢去踏出那一步向前的步伐。儿时被训斥为懦弱的我，现在看来，却是真的很勇敢。
花开了，而站在花中的又是谁？漫山遍野的香豌豆，那所有的属于我的温柔的回忆。想要挽留，只可惜于梦中的我又何尝不是那么的无力。旁观者的身份，见到那立于花丛中的人淡然转身，他凌厉的眸子如今已注满温柔，他轻声开口，
——很高心认识你。
惊醒，那人的身形太远，无法清晰地辨别那人的样貌，而他的一举一动，还有那回首的姿态又如何不是那么的熟悉。没有错的，就是他。
里包恩如今已经很少再有过及黑手党的事物，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倒也乐得自在。只是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让自己陪了十年的废柴徒弟，唇边不由地扬起一丝笑容。离他上任已过去了一年多，而院子里的香豌豆也早已开出了淡薄优雅的花朵。自己终于还是放下了。这一年，里包恩想了很多，也不是没想过要回去彭格列。只是那埋藏于心底的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而他又何尝能够因为一己私心把他留在身边，而让彭格列再无正统的继承人。里包恩摇摇头，把这些想法都抛开，自己不过是与九代建交甚好才会如此多虑的。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种话，沢田纲吉就着这梦中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整整想了一个上午，以至于狱寺在门边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理睬，知道首领又在胡思乱想了，狱寺隼人轻声地开口，
——十代目。
似是被一声轻唤唤回了神，沢田纲吉清了清嗓说了句请进。
——抱歉，狱寺君，让你久等了。
狱寺隼人摇头表示不在意，反而担心起来他们年轻的首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也不愿意告诉他们，害的这些多年的挚友只能瞎猜担心。
——十代目，您最近怎么了？
——呃？
似是不明白狱寺的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即使是经历了如此之多的变故，沢田纲吉依旧像是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那么干净，纯粹得像是天空一样。
——您是否有什么心事？
狱寺隼人很谨慎地开口，其实作为守护者是不应该过问首领的私事，虽知这是越级的行为，但是作为朋友，他实在不忍心看首领天天这样魂不守舍的。
——没…没事。
说得很含糊，沢田纲吉自是知道狱寺必然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只是他不想讲，也不愿讲。他不想伤了狱寺，也许他想他知道狱寺对他，那种超越了友谊的感情。而聪明如狱寺又怎么会不懂得首领的良心用苦，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
——去吧，十代目。去把门外顾问请回来。
狱寺没有指名道姓，他想他没有勇气说出来，也是怕首领没有勇气去找。他们终归都是太过善良的孩子，像是两只刺猬，想要保护对方，却又怕会伤了彼此。
——好。
沢田纲吉犹豫了很久，终于在沉重的空气中突兀地开了口。
——请，一路小心。
狱寺隼人回以微笑，他们之间从不道破，但却深知彼此。对不起，沢田纲吉那么想着，是对狱寺，对里包恩，又或是对自己。

07
听你说孤独的人最害怕失去，而我说害怕失去的人最孤独。
连续几天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沢田纲吉真的有好好后悔怎么没有认真学习取证之类的科目。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旅馆，只能暂住在别人家里，而很可惜沢田纲吉他的外交也并不好。不过也算是幸运，他遇到的几户人家都还能算得上是热情好客，主动地把他留了下来。自然不能天天在一家人家打扰，暂住一夜之后，沢田纲吉谢过了那家的主人便离开了。他想着如果今天再找不到线索就换一班列车去别的地方吧，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假期。
暮落黄昏，依旧得到的答案只是没见过，不知道之类的。沢田纲吉有些泄气，他想自己或许不该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跑出来，也许他都已经移居国外了。做了最坏的打算，纲吉又给自己打气。虽然他知道从小到大自己的运气从来都不好，抽签也只能抽到平稳的中签，不过光是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不像是大哥那样……想着就叹了口气，这群守护者还真是有个性地过了头。
——咚、咚、咚
沢田纲吉礼貌地敲响了一家的门，看来过了今晚，明天还是换个地方吧。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应。他又敲了几次，终于在纲吉以为这户人家没有人在的时候，房内响起了不太清晰的人声。
——是谁？如果没事别来麻烦我。
啊，遇到了个麻烦的人。纲吉在心里暗叹自己的运气真是越来越差了，随即换上了职业的柔声说道，
——呃，那个，对不起，我在这里也不知道能在哪里住宿，所以……
这个已经是纲吉努力的极限了，也不知道这里的主人会不会收留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是肯定句的语气啊！你到底是不是在问我问题啊！吐槽小宇宙瞬间爆发……不过纲吉还是忍住了直往上窜的吐槽欲望，想着如果告诉他自己的真名，要是他知道彭格列十代目也叫沢田纲吉，该怎么解释啊，会不会吓到别人啊……
——你到底说不说。
阴气好像越来越重的，看来自己该多来给彭格列的死难人员烧香的。
——呃，叫我纲吉就好。
——沢田纲吉。
门里的人轻念，他不知道门外的人听见了没有，不过一反常态地起身去开了门。那样的反应看来还不知道这里住的是自己。他处事不惊的脸上终于扯起了一丝笑容。
门被打开了，沢田纲吉还是很礼貌地鞠躬向那人道谢，并没有，或者说是不敢去看那人的面容。哇，这个人的低气压比起云雀学长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沢田纲吉。
故意压低的男声似乎能听出些许鬼魅的味道，沢田纲吉一时没有回过神，他不敢相信那是他的声音，他想着应该是他的幻觉。他缓缓地抬起头，对上的是波澜不惊的紫眸。沢田纲吉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也许能这样和他相遇花掉了他一辈子的运气，他这么想着。
——里包恩……
他很想就这样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大哭一场，他想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等他等得有多辛苦。但是他没有，他很淡然地冲着他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样职业的笑容根本不像是在对着等了许久又找了许久的爱人。
——里包恩先生，这次我是作为彭格列的十代目，来寻找适合门外顾问首领的人选。
他不敢再去看那双眸子，因为他能感觉得到他抑制着的杀气，他四下张望的眼睛偶然的瞥见花园里的一丛植物，很熟悉，就和以前的那十年间的时光是一样的。
——沢田纲吉，我想我教过你，请求别人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他没有听到纲吉在等他开门时的想法，他以为这个笨徒弟已经放弃了。接着他看见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棕色的眼睛就这么毫无阻挡地直视着自己的眸子，那渐渐升上棕眸的水汽，溢出了眼眶。
——里包恩，我以为你……
他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知道还记得他，他知道他还爱着他。他记得自己最爱的花，他记得和自己在一起的温柔的回忆。里包恩反应不过来被纲吉撞了个满怀，而后温柔地抚上他的背，在他的耳边喷出暧昧的热气。
——傻瓜。
沢田纲吉把自己的脸埋在里包恩的胸口上狠狠地蹭了几下，擦去了脸上狼狈的泪痕，随即绽开了笑颜，
——那么里包恩，你要和我一起回彭格列，做我的门外顾问吗？
——哼，那么等着回去之后地狱般的修行吧。
看着里包恩一脸得逞的表情，沢田纲吉突然有了一种自己被骗了感觉，浑身上下升腾起一股凉气。不过如果能够换来他在身边的话，我想，
——嗯，我愿意哦。

08
当首领挽着里包恩先生的手在彭格列总部招摇过市时，所有人都低下头，装作什么的都没有看见。沢田纲吉没有注意到他一路上没有见到狱寺，那个总会第一个站在彭格列正门，正装迎接他的人，他没有见到。
琴声悠扬，只是他却无意聆听。
里包恩的存在让沢田纲吉的工作效率整整提高了一倍，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爱情的力量，这不过是武力和屈服的必然结果而已。沢田纲吉从来不是英雄，所以在阴森森的枪口下，他只能自怨自艾地在心里吐槽，然后不断加快手上的速度。里包恩则在一旁优雅地端着咖啡细品一口，顺便也就提醒一下自家学生再不快点，就别想吃晚饭了之类的。
那样的时间，沢田纲吉很满足，尽管随时都有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怎样的未来，他都愿意去接受。而命运却从不如你所愿，你越是期待，就伤地越是遍体鳞伤。多年之后，沢田纲吉再次想起这样的时光时，他觉得也许那些天里，他预支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那一日，密鲁菲奥雷家族向彭格列家族发出了邀请。
谁都知道，那是陷阱，而却又是谁都没说出口。没有人挽留，即使是忠心如狱寺，也被山本武硬生生地按住了肩膀。他们懂得首领的隐忍，那个善良、天真、优柔寡断、过分为同伴着想的首领，根本不像是黑手党首领的沢田纲吉，他义正言辞地对他们说，
——请让我去。
他们害怕会失去他，而他又何尝不是。但是他不能说，说自己的计划是去送死，说自己只是想用这个极端却又唯一的方法，守护他们。
傍晚，他离开了彭格列总部。
——云雀学长，就像之前正一讲的那样，拜托你最后一个调换。还有…请对十年前的我手下留情。
沢田纲吉逆着灯光背过身，他把一切都赌在了十年前的自己身上，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云雀恭弥并不出声打断他，只是安静地听他讲完。这期间的沉默相当长，而云雀也不介意，这毕竟是相当于遗言一类的话，因为明天便是和平商谈的日子。
——请不要告诉里包恩。
许久之后，沢田纲吉开口，清冷的空气中只回荡着短暂的尾音。
——纲吉君，你…不会后悔吗？
入江正一终于看不过为何眼前这个人至始至终不愿把此事告诉里包恩先生，不论于公于私，他都是最应该知道的人。
——我……不想让他担心。
低下头，密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自然知道里包恩同云雀一样，不会阻止他。但是又怎么能够告诉他，要怎么开口，他始终找不到措辞。他为了什么要去接受邀请，他为了什么才想要守护？因为你们啊……而你，里包恩，却又是我最想要守护的人。
——哼，反正我就按我喜欢的做就行了吧。
云雀恭弥说着，转身走出了风纪财团的会客厅。
——如果里包恩先生听到您的死讯的话……
——我想他可以理解我。
入江正一试探性地开口，换来的是沢田纲吉决绝的话语。他信他，只不过这一次，他信错了……
——game over了，纲吉君。
戏谑的语气，眯着眼睛看着正一的子弹贯穿了沢田纲吉的心脏。多年以后，这场战役总是被后人称之为奇迹。但是总有一个人从不相信奇迹，他说所有的奇迹不过是经过了精密计算的结果。所谓奇迹即为必然，而必然中，总有牺牲。
——不，才刚开始呢。
声音很小，小到淹没在了人群倒吸冷气的声音中。说出来了吗，没说出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会知道的吧。

09
赌局即开，则必有输赢。
沢田纲吉怎么样都不会想到。当巴吉尔战战兢兢地把“彭格列十代目因为交涉破裂而被枪杀”的糟糕消息告诉门外顾问首领的时候。一阵无差别的扫射之后，只是轻轻地吩咐了一句，出去吧。把不知所措的巴吉尔关在了门外。
里包恩沉默了许久，完全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在这个时间说些什么，还可以对谁去说。他死了，第一次没有过问自己的意见，就这么去送死……
——咚。
沉闷的声响从凹陷的墙壁处传来，已经凌乱不堪的房间更是不堪重负。
——沢田纲吉……
再一次陷入阴冷的静寂，似乎连心跳声都已再感觉不到。像是被无尽的大海吞没，冰冷的海水从每一寸微小的皮肤渗入身体，无从逃脱的绝望，像藤蔓一般缠绕起他的全身。
——你真是个笨蛋啊。
他想他不能放任不管，意大利的雨季又到了，就和当初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又或是重逢的那段时间似是相同的境况。淅淅沥沥的雨总是也下不完，就是那么个令人不愉快的雨天，七色的彩虹之子齐聚一堂。就像威尔帝信奉的一样，这根本不是什么命运的造弄，而是人为的科学的结果。所有人沉默不语，只剩下天空静静地低泣。聪明如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时代已经不再适合自我主义。除了赌上一把，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那一次，云雀恭弥没有到场，他向来不喜欢群聚。而却只有他了解这个计划，他们不该去，虽然无损计划，但是这却关系到里包恩的生死。他想他该阻止他们，但是一旦阻止变违背了自己与沢田纲吉设计这个计划的本意，而如若不阻止……
他把一切都赌在了Arcobaleno的力量上，他赌他不会输。
他觉得在这十年间，自己已经变得越发得不像自己了。
对于雨季并没有过多的好感，在印象里他总在代表着一些伤感的或者无奈的情绪。而现在对于彩虹之子全员阵亡的消息更是让雨季蒙上了一层阴影。非7的三次方射线让本该成为优势的Arcobaleno的力量变成了累赘。在这个彻底被密鲁菲奥雷支配的世界里，失去彭格列指环的彭格列家族被推入了绝境。
入江正一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沢田纲吉都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告诉里包恩，以至于让彩虹之子做出这样的牺牲。而他却不能手下留情，即使知道如果里包恩死去，沢田纲吉也会死去……
他还不能让白兰看出有什么异样，所以便按照白兰的要求使用了非7的三次方射线，把七色的彩虹之子全部歼灭。
翌日，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与守护者陆续来到未来。
虽然无论是经验还是体力以及知识，都和十年后的自己相差甚远。但是那时的自己却每日和同伴朝夕相处，是具有巨大成长性和意外性，是能打倒白兰的最具有可能性的自己。
然后年轻的十代目带领的彭格列家族，通过了Arcobaleno的试炼以及一世的继承，在那个八兆分之一的奇迹性的世界打败了白兰。
他赢了，那些从十年前远道而来的孩子，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回到和平的并盛。没有失去同伴的悲伤，也不会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
尘埃落定。

10
他赢得了和平的未来，却输了他。
年轻的沢田纲吉总是很迷茫，他看不清楚里包恩所带给他的崭新的未来。也许真的像斯库瓦罗所说，自指环争夺战之后自己就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了。自己总有一天会后悔，后悔没有在那场战斗中死去。
真的后悔了。每一次都有人代替自己做出牺牲，无论是重要的伙伴、朋友又或是尤尼他们以及……这一次的彩虹之子。真是该死。沢田纲吉握紧的拳头终究还是无力地放开了。
——十代目。
伴随着三声轻巧的敲门声，狱寺带着些许沙哑的低沉男声映入耳中。十年的时间已然听惯了这位挚友的声线，沙哑却显柔和让人倍感安全，却不知道狱寺隼人的温柔只会给予这个让他第一次敞开心扉的十代目——他的天空。
——呵，我现在心情很乱呢。
沢田纲吉苦笑着扯起嘴角，棕色的眼睛像是失了神一样，黯然失色。
——对不起，十代目……
——不要总是向我道歉。
他稍稍提起了精神，用双手努力扳回了狱寺垂下的肩膀，温润的双眸对上了琥珀色的晶瞳。虽然身高的劣势让他需要仰起头，但这并不会削弱那双眸子里的坚定。
——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怪我……
——请不要这样，哪怕都算作是我的过错，也不想让您……
狱寺隼人像是对待珍贵的艺术品一样，抚上沢田纲吉的脸颊，珍重地抚平蹙起的眉心。继而把自己的手覆上了他故作坚强地置于自己肩上的手，紧紧地握住，像是要把他手上的温度碾进自己的身体里，刻骨铭心地记住。
——能不能，再笑一次……给我看。
沉默了一阵，静谧的空气像是把呼吸也骤然顿停。
——你，真是任性啊。现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虽说是这样说着，但是还是尽量地扯起一个笑容。早年有人告诉过沢田纲吉，说老天送给了他一张笑脸。而这笑脸，如天空般纯净的笑容就是所有人所憧憬和期冀的。
只是，现如今这个笑容像是被血洗，连同彩虹之子的陨落一起消失了。
——如果我说我从来就没有爱过里包恩，你会相信吗？
——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狱寺的眼神很深邃，说的时候也很平静。说实话他没有料到这样的答案，即使是引以为傲的超直感。放肆的笑声像是魔咒，但却只有狱寺听出这里面的悲戚和哀楚，以及无法逃离的生离死别。
——你相信轮回吗？
笑声过后，一切都恢复静谧，只有沢田纲吉的声音像是把刀子划开了冷凝的空气。
——也许吧。
没有办法不信，不仅是因为在彭格列中见到过太多的不可思议，更因为这是沢田纲吉的话。这十年来，不论他说的是什么，他都深信不疑。
——如果真有来世，我一定做个女生嫁给你，你说好不好。
——十代目您……
终于两人一起陷入沉寂，就像是一起坠入了万丈深渊，只是如果有你在身边了的话，应该就不用再害怕了吧。

番外
浑浊的雨下个不停，不住地敲打着落地窗户传来烦乱的鼓点。在梦中，再也未见得那片广阔的草场，那个黑发的人被簇拥在香豌豆的中央，熟悉的人，你在哪里？而我一直在这里，从未改变……
沢田纲吉于梦中惊醒，太真实了，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真的不想再去尝试第二次。伸手抹去脸颊上还残留着的冷冽的汗珠，身边熟悉的气息让他稍稍放松了一口气。看到他还在熟睡，心也似安了许多，方才梦中的景象也不再那么历历在目而心有余悸。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蠢纲。
“熟睡”的人突然开口着实把沢田纲吉吓了一跳，却也更加增加了现实的真实感，哪怕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未来，我也已经不会再逃避了。
——我已经想好了。
——即使没有彭格列指环，我还是想要赌一把。
沢田纲吉很严肃地面对着半躺着的里包恩，他看见了未来，残破不堪的失去你的未来。曾经他把一切赌在了十年前的自己身上，而这一次……
——哦，你想怎样？
饶有兴致的上扬语气，深邃的紫眸似乎已经把沢田纲吉整个看透。
——我能打败白兰，就凭自己还有……我的伙伴们。
那一天的下午便是约定了要见入江正一制定初步计划的日子，沢田纲吉想，他已经不能再走错了。家族会议提前到了那一天举行，至始至终沢田纲吉没有提到过那一场梦。他只是向守护者们坦言了这次的计划，他说，我们不能把该由自己解决的麻烦，统统扔给还是孩子的十代家族。就算是加上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世界的未来。
这一次是强制召集，就连六道骸也被要求以有幻觉旁听。在会议就快结束的时候，还是有部分保守派的高层不愿意冒险，说我们的战力，即使是加上了瓦里安也胜算不大。但是这一次沢田纲吉的态度很坚决，他说，就算我的决定是去送死也不得不去试一试。
还记得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拉尔米尔奇曾经对他说，委托在自己身上的不是生死的选择，而是选择哪个地狱……即使只做了多出0.01%的生存几率选择，这就是自己的义务……
而今天，他必须做出决定，用骸最讨厌的黑手党的手段，和自己不愿提及的守护的名义。那天他莫名的想起了多年之前许下的一起看烟火的约定。
——沢田纲吉，你是彭格列的十代目，只要你说出心里话那就是彭格列的回答。
出乎意料地一直沉默着的里包恩竟然开了口。纲吉还记得曾经在黑曜的时候，里包恩和他说过同样的话。自己的心里话便是彭格列的回答，那么，
——我想赢，想要战胜白兰，不想输给伤害我伙伴的家伙。
里包恩难得地扯起了嘴角，十年，蠢纲你也有所长进了嘛。
——那么门外顾问全员，将全力协助彭格列十代目及其守护者。
全场的寂静，那些保守派反对的高层没有想到，连里包恩先生都会支持首领看似无理取闹的做法。彩虹之子的洞察力、判断力无人敢质疑，也就一时间没了话茬。而这一切只有里包恩自己清楚，从十年前蠢牛看似意外地用十年后火箭筒把他送至未来时，他便知道会有这一天，那样狼藉的未来。他想沢田纲吉一定没有勇气去面对，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让这一天的到来晚一点，再晚一点……
那场梦境的内容他也很清楚，就和他当时亲眼目睹的事实一样的残忍。这样敏锐的直感，让他不免想到了大空的彩虹之子，总是笑得很幸福的样子，却比谁都背负着更加沉重的责任，被命运所捉弄，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就离开了世界。沢田纲吉，你是否也是如此。十年，他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要留住一个人。
最后的最后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而这似乎看来也不太重要了。只是记得很多很多年之后，当所有人都老到走不动的时候，在并盛的后山上立起两块并排的无名墓碑。墓碑的周围是漫山遍野的蒲公英。路过的孩子们嬉笑着说，谁找到了紫色的蒲公英，谁就能找到幸福。
从前每年的初夏都会有一位老人来到这里，似乎只是为了和墓碑的主人说上几句话，那被夏风吹散了的白色的飞絮，更像是抓不住也停不了的思念。
曲终人散，一切都安宁如初。
Fin
2011/11/3

后记：
其实当时真的是考虑到小雾的兴趣，我打算写三千字的。。
但是自残党你们伤不起，写着写着就一万多了=__,=
总字数15067，在打印出来之前我也很认真的看过了，错别字和不通的地方应该是没有了。
不过最后我还是忘记了配的音乐，别怪我。。我从来没弄过这玩意。
这个故事剧情很狗血，后期很文艺【伪】，结局很苦逼【我会说最后的那十个字想了我两天吗！！】
原作向的剧情很严重，引用了很多原作里面的经典名言。。
十年纲吉的【经验还是体力都不如十年后的自己……】那句，我会说我特地把那一集翻出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跟着字幕打的吗- -
最后祝小雾生日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