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成才正忙着在锅里烙饼,突然一条热乎乎的毛巾遮住了他的脸,成才想用手接过那条毛巾。
“别动,手上都是面粉呢!”
袁朗小心翼翼地擦着成才的眼睛,鼻子,……又轻又柔,就像在擦拭一件珍宝。
“啊,饼焦了。”
“没关系,我吃,我就爱吃焦的。”
成才白了袁朗一眼。炕桌上放了一摞厚厚的韭菜饼,袁朗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成才虽然饿了,但是胃口还是不好,没吃几张饼就撑住了。心情比前两天稍许好了些,虽然还是很痛苦,但是至少不再那么堵了。本打算不吃了,可是袁朗不干,非要他再消灭掉几张不可。成才实在拗不过袁朗,只能拿着张饼,慢慢地撕着,缓缓地嚼着,边吃边仔细打量袁朗。
袁朗的眼睛里有些血丝,脸上胡子拉茬的,显然这几天没休息好。身上的作训服灰扑扑的,到处是泥渍。
看着看着成才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昨晚我没胡说什么吧?应该没有吧,否则袁朗能这么坦然?我怎么会和袁朗抱到一块儿去了?袁朗的怀抱真温暖,也很舒服,真想再被抱一次……
想着想着,成才羞红了脸。
“啪啪,”袁朗用筷子敲了一下成才面前的碗:“想什么哪,啊?不好好吃饭!都瘦成干了!”
“哦。”成才的脸烧得更厉害了。吃完饭,袁朗收拾,成才被他命令躺在炕上继续休整。
成才靠在墙上,望向窗外,就见老秦的警车驶进了院子,从车上下来老秦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成才赶忙迎了出去,袁朗跟在他身后。
“老秦?——”
“你好,成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保险公司的王经理。”
“你好,成先生。这位是?”
“我叫袁朗,是成才的队长。”
“你好,袁先生。”
“都屋里坐吧。” 四个人围着八仙桌坐下,成才原本打算去泡茶,被老秦叫住了:
“别麻烦了,我们办完事一会儿就走。”
成才重新坐定。
老秦先开口介绍情况:“成才,我们钱政委担心你不了解地方上的情况,而且你们部队给你的假期很短,所以他找了保险公司的余总,把你的事告诉了她,希望她能特事特办。”
王经理接着说:
“余总要求我们尽快处理好你父亲的赔偿事宜。我们已经和另一方XXXX公司办好了一切手续。”
王经理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几张表格和一捆钱:“这是你父亲的赔偿金,共计125600.00,如果核对无误,请在这几张表上签字。” 成才靠在炕头,袁朗坐在他对面,炕桌上放着那捆钱,俩人面面相觑。
成才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跳下炕。打开边上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大的蓝布包,把桌上的那捆钱扔到炕上,把布包放在桌子中央,打开。布包里有2样东西——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匣和一捆信。
成才知道那些信是自己写给爹的,不多,一般一个月一封。那些信封磨损的很厉害,爹一定是经常拿出来读。想到这里,成才心里一酸,又红了眼。
成才打开铁盒,铁盒里面有一本破旧的工作手册,一本邮政活期储蓄卡,还有一小叠钱。
袁朗解开捆信的布条,拿出一封举了举。
“你看吧。”
成才拿起工作手册翻开,里面记的全是帐,非常详尽。最早的时间是他出生后不久,是父亲借钱给母亲治病,办丧事用的。这笔债父亲用了十年的时间才还清。还完这笔钱后,家里就开始有了结余,大约有五六年的时间,钱慢慢多了起来。接下来,是成才读高中的时候,家里的开销忽然大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钱又慢慢用完了,到成才参军前已经所剩无几了。然后就是那笔三万元的债,用了三年的时间还完的。除了成才每月寄的津贴外,还有一半是靠爹卖山货和泥鳅什么的。这两年的钱又多了起来,每次凑到一个整数,爹就会把它存到邮局去。
看着看着,成才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爹这一辈子从来就没给自个儿添置过什么像样的东西。
成才擦了擦眼泪,拿起存折翻开看了看,然后把存折连同保险公司赔的钱一起推到袁朗面前:
“这些钱你拿去替三儿把债还了吧,反正我用不上。”
“一共多少?”
成才拿起存折晃了晃:“这是我爹一辈子的积蓄,”然后又指了指那捆钱:“这是我爹用命换来的。”说完泣不成声。
袁朗支起身,爬到成才面前,双手捧起成才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抹去他的眼泪:
“还哭?!我喜欢看你的桃花眼,不喜欢你的桃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