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的死讯是在我即将完成两人份的酸菜三明治之时。
先说说死去的他吧,他本有个不错的名字,叫起来响亮,听着也叫人觉得不凡,偏偏他自己不喜欢。为了不违背死者的意愿,我姑且在这里称其为泡泡(音似popo)
在他死前的一天,我们还一起吃过三明治,一起抱怨在这个勉强维持下来的镇上,每天配给的食物无非就是酸菜,香肠和各式各样或者说仅仅只是外形不同用料完全一致的面包罢了。
泡泡的死,看似毫无征兆,实则蓄谋已久。
小镇的人数不多,死一个人自然闹得满城风雨,更何况他的死法与众不同。
泡泡是15年来镇上第一个自杀的人。
“一切都糟糕透顶。”这是他离开前最后说的一句话。
一切都糟糕透顶。多么美妙的一句话,恰如其分的说出了这个小镇的现状,四面环山,物种匮乏,连水都要配给。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那晚他喝着偷酿的啤酒这么说道。这还不是最糟的,时下这还不是最糟的,为了维持小镇的运作,每个人都必须参与数小时的劳动。或是务农,或是制造必要的工具,或是生产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这还不是最糟的,糟糕的是单一的服装,单一的事物,单一的生活模式,甚至是单一的时间流动...
就在他说出糟糕透顶的那天晚上,我们喝光了最后的一桶酒。
在这个小镇上,恐怕也只有即将死亡时的恐惧感和解脱感才能让人再次感受到活着的实感吧。
但是在我看来,缪斯克并不是简单的自杀而已。
无聊可以杀人。
谋杀他的就是我所生活着的这个小镇。
他是被谋杀的。
这个充满了各种无聊的小镇,没有音乐,没有画作,没有任何可以成为艺术的事物。有的只是没有区别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季,每一年。再在这个小镇生活下去,恐怕我和泡泡都会发疯。
所以,在他发疯之前,小镇谋杀了他。小镇用他最强有力的手段,牢牢地卡住了他的脖颈,让他窒息。让和我唯一的朋友窒息,让唯一能够体会我心情的朋友无力的吊在横梁下,让这个小镇上唯一能够让我不感到无聊的朋友肌肉抽搐。
我似乎可以想象到他当时的感受,不,是能够看到,能够清楚地看到他嘴角的微笑,看到他在与小镇的搏斗中渐渐死亡的景象。我还看到,还看到这个小镇化身成为朱红色的魔女,坐在床边,用高脚杯唆饮着我朋友的鲜血,愉悦的神色一览无遗。
更可恶的是,我听到了音乐,听到了从未听过的高雅音乐,似乎是为了伴随魔女的到来而奏起的,看到魔女走过的道路两旁挂着从未见识的美丽画作,似乎是为了承托魔女的美丽与庄重。
我要向她复仇,我要为了泡泡向她复仇!
既然你是小镇的化身,我就来毁了这个小镇!
打住!
莫非我是疯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慢慢的恢复自我。我本以为我可以很轻松自然地接受泡泡的死。结果,果然……我还是没办法坦然的面对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