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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慕庆龄】《一个诗人眼中的宋庆龄》(柯岩)【书 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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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度娘


1楼2011-10-23 19:19回复
    引子
    在墓地上
    十一月的上海,原还是暖暖地,但昨夜不知为何阴了天,从凌晨就飘起了零星小雨。
    汽车从宋庆龄故居出来,径直驰向原万国的公墓。心也像天气似的,骤然阴云密布。
    是喟叹岁月易逝吗?还是黯然于人生短促?我不知道。只是刚还仰望过她甜甜微笑的照
    片,漫步过她整洁的卧室,翻看了她琴凳里一册册的琴谱,用指尖轻轻触摸了她挂在衣
    橱里几件家常旧衣……那黑色镶边的长袍好象还留着她身上的余温;那餐桌旁小台几
    上的打字机好象刚结束嘀嘀嗒嗒的工作;阳台上和庭院了她手植的鲜花还散发着阵阵的
    香气;曾在她身边工作过的同志是那样生动地叙述着她的工作日程、生活习惯、起居饮
    食……给人的感觉是房门开处,立即就能听见她那一口软软的浦东官话,就能看见她
    那美丽的身影踏着敏捷的步伐轻盈地转过回廊……


    2楼2011-10-23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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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8 20:4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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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们,却是驰向她的墓地。
      汽车在上海不宽的街道上转来转去,如同在人生的窄巷里苦苦寻觅、极力辨别方向、
      急于奔向大路。
      路上的行人渐渐稀疏了,小雨却一阵紧过一阵。车猛地转了个大弯,停了下来。事
      先打个电话,陵园里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天地陡然开阔起来,四周是葱茏的树木和青青的草地,踏着碎石小路走到她的墓前,
      骤然心安静下来。不知在书报杂志上已见过多少次了,仿佛早已烂熟在心;不知已曾为
      她的朴素激动过多少次了,乍一走近,却比以往哪次都更动情。无论是书报也好,电视
      也好,毕竟隔着些什么,只有亲临其境,你才会深切体会到朴素的伟大力量。
      世界上原有多种多样的美。庄重的美令你敬慕;悲壮的美令你倾心;威严的美令你
      震慑;幽静的美引你暇思;豪华的美也许回令你艳羡;但只有朴素的美才会让你感到毫
      无间隔,一下子消失了距离,是那样地亲切,那样地动人衷肠。


      3楼2011-10-23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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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楼2011-10-23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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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小就容易被美感染,见到真美的人物,往往目不转睛,千方百计地绕着看,追
          着看,甚至到忘了害臊、忘了吃饭的程度。才是六七岁的孩子,第一次读到“秀色可餐”
          着四个字时,觉得真是准确极了,竟为人间会有这样绝妙的表达方式而喊叫起来,痴笑
          不已,弄得妈妈直害怕。
          长大之后,知道美是观念形态的东西,带有极大的主观色彩。因此,美没有一个绝
          对的标准,常常是你认为美的,他认为不然;而令彼目定神驰者,此又未必欣赏。见仁
          见智,难得统一。像对宋庆龄这样众口一词,甚至无分男女老少,从高级干部,到司机
          、警卫、勤杂人等均无异议,倒也是平生头一次遇到。
          余生也晚,无由得见,羡慕之余,不免刨根问底。
          “怎么美?”
          “说不出来的美。”
          奇怪的竟无一个人给我形容。
          “你头一次见她,她穿的什么衣服?”
          “旗袍。”
          “什么样的旗袍?”
          “深色的,她通常穿深色的。”
          “是黑色的吗?”
          “好象是黑色的,有时还带点小花或圆点的。”
          这个么,我从照片上原也见过的,只好另作引导。奇怪的是再怎么细问,竟也问不
          出。
          一个人答不出,许多人也答不出。渐渐地我明白了,衣服对她是不重要的,或者说,
          服饰与她已溶为一体,或只是为突出她本人而服务的。因此,一般不是搞艺术或研究美
          学的往往很难说出。


          8楼2011-10-23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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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去找一个从青年时代就在宋庆龄领导下工作的戏剧家。
            “请谈谈她给你的第一印象。”
            他沉思默想了很久,突然静静地笑了,说:“哦,她真美……”
            “比她的照片呢?”因为我觉得她的照片已经美极了。
            “照片?那怎么能比,人比照片漂亮多了。”
            “哦?漂亮多少?”
            “漂亮一千倍,一万倍。”
            这当然是艺术夸张了,但对别的人,他也是这样夸张吗?要知道他是以美为职业的
            艺术家,对美是十分挑剔苛刻的。
            他又不说话了,我只好从头问起:
            “你第一次见她,她多少岁了?”
            “我想想,那时我刚二十多,她该已是,四十多岁,不,不对,她是1893年生的,
            那时已经五十出头了。”
            “还那么美?”
            “美极了。”


            9楼2011-10-23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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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地给他念: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蚕桑,采桑东南隅。
              ……
              ……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鞘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对,对,就是这样,‘但坐观罗敷’。不过,我想,她比罗敷美。”
              这位艺术家现在也近七十岁了,简直还是小学生。可见他第一次印象之强烈。我忍
              不住又问:
              “比你一生见过的美人都美?”
              “当然。”
              “你这是完全入迷了。”
              “对,入迷了。我想,只要是好人,就不可能不被这样的美所征服。”
              “你给我形容形容。”
              他又苦思了半天,说,“我形容不出。”
              我真生气了,说:“你怎么啦!你剧本怎么写的?”
              “我剧本上一个形容词没用。”
              “剧本可以不用,报告文学可总得有些描写吧!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助我吗?”
              “我是想帮助你,所以才不能随便讲呀!”
              “那么——我来问,你回答。”
              他点点头。
              “纯净的美?”
              “对。”
              “圣洁的美?”
              “对。”
              “庄重的美?”
              “恩,不过……”
              “典雅的美?”
              “都对,都是,但又都不完全,那是那样一种深沉的、内在的,十分丰富,却又无
              比强烈,令人不可抗拒……让你几乎不敢形容。因为似乎不论怎么形容都会失之于肤
              浅……这是一种气质、一种风度……”


              11楼2011-10-23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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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楼2011-10-2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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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8 20:3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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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越来越兴奋,一种在创作中不易出现的兴奋、喜悦和满足的感觉终于来临,她在我
                  的心里完全活了起来。以致无论我在干什么,我的耳朵里尽是她的声音、话语,我的眼里
                  全是她的影子、她的活动……
                  我完完全全地入迷了。


                  16楼2011-10-23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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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之后,我又去找那位戏剧家,说:“谢谢你。现在再问一个最后的问题:她
                    一直美到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她从没什么时候不美呀!”
                    “她六十岁的时候还美?”
                    “你说呢?”
                    我点点头:“七十岁呢?”
                    “还美。”
                    “八十岁呢?”我大声问。
                    “还美,还美。一直美到死。”
                    他也大声回答,笑了起来。我也笑着,我完全懂。因为她在我眼里也是这样。她死前
                    不久接受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授予名誉法学博士的那张照片,哪里像一个年近九旬即将弃
                    世的老人?没有一点衰败垂危的影子,仍然那样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美。


                    17楼2011-10-23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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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这位戏剧家悲戚地摇了摇头:“说真的,我最后一次到她病榻前献花时,她已
                      昏迷了。这时,只有这时,她才失去了她那保持终生的美。因为这时她的意志已不能控制
                      她的躯体了。”
                      我更明白了。像任何一个伟大的人物一样,她的精神力量是她美的源泉。而当她弥留
                      之际,她已昏迷了,失去了意识,已无法自我控制,从实质上说,她已经死了。这个不再
                      美的躯体已不属于她了。因此,我完全理解那位戏剧家的话。的的确确,她的躯体—
                      “一直美到死。”
                      那么,她的精神,她的精神呢?
                      


                      18楼2011-10-23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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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楼2011-10-23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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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当时年纪小
                          上海的冬天虽然很冷,冷得阴寒彻骨,却很少下雪。有钱人家要赏雪景,是得专门乘
                          车北上的。
                          不知为什么,1893年,1月27日,农历腊月初十,上海却纷纷扬扬,降了一场大雪来。
                          多少穷人冻死街头,多少富人却雅兴大发,肥马轻裘,踏雪寻梅,觥筹交错。瑞雪装
                          饰了上海,往日漆黑肮脏的城市,一时间银装素裹,洁白晶莹,唤起挣扎在生死线上人们
                          心里的多少希望……
                          雪花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飞舞。
                          一个孩子就在这天降生了。随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降生到这矛盾重重而又苦难深重的
                          中国大地上。
                          她就是宋庆龄。


                          20楼2011-10-23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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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幸降生在一个不寻常的家庭。说不寻常,就是不同于当时大多数的封建家庭。这
                            个幸福的小家庭比较民主和开放。她的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都受过西方民主主义的
                            教育。她是这个家庭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是女儿,因此,接生的产婆完全有理由祝愿正
                            在阵痛中的产妇说:“下雪天生小囡,一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公子。”
                            然而她是女儿。又一个女儿。产婆不安地禁声了。她的父亲宋耀如却高兴地叫了起来
                            :“啊,女儿!雪孩子,我们的白雪公主!”
                            母亲倪桂珍幸福地笑了。她和丈夫一样,都是新派人物,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她睇
                            视着这美丽的女婴快乐地低语:“哪,她真是雪雪白呢!她这样安静、可爱,真真是个小
                            天使。”父亲可没有母亲这样文静。他昂首挺胸地吹起小号,欢迎他的“雪孩子”,他们
                            家的“白雪公主”。全家沉浸在欢乐中。产婆摇着头走了。在旧中国,没有谁家因为“弄
                            瓦”会这样兴高采烈的。


                            21楼2011-10-23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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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8 20: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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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庆龄,这美丽的白雪公主却安静地睡着,一动也不动,甜甜的小脸露出安详的微笑
                              ,一如她早已习惯于安享尊荣。她的父亲惊讶地看着她,不禁感动地说:“你不哭,也不
                              害怕,我的公主,你真是坚强又沉稳……”
                              那时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公主的纤纤双足要走过那样漫长而又崎岖的人生之路;她那
                              柔弱的双肩要承担起几乎是其力所难及的历史重任;她那纯洁善良的心要忍受那样巨大的
                              痛苦和磨难、、、
                              父亲不知道。要不然父亲的心会承受不住的。他只是希望她成为二十世纪里一个不同
                              凡响的女性,一个社会公仆,一个全心全意奉献自己的人。他是按着这个目标去培养她的
                              。她确实做到了。而且是他六个子女中唯一做到的一个。这是她能安然静卧在父母坟茔边
                              的重大理由之一吧?


                              22楼2011-10-23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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