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黄色的汁液沾在石秀手心上,似乎还在沿着掌心皮肤的纹理微微扩散着。
石秀挨了雷电一般使劲甩了甩手,把那只蝗虫尸体甩在了地上。
杨雄已经先一步伸过袖子用力擦拭着石秀手心上的血污。
“哥哥,不用...”石秀冥觉般生怕那些蝗虫汁液有什么妨害,忙是推挡住杨雄的手。
“没事,已经擦干净了。”杨雄收回袖子,安慰地对着石秀笑了笑。
然后笑容在脸上瞬间粉碎。
他掠过石秀的头侧看向他身后的天空。
如同盛满浓烈红色的砚台在天空深处被一把打翻,大片浓烈的红色从遥远的苍穹之上迅猛地洇染开来,像是一只越张越大的血红色大口向这边扩散过来。
灰暗的天空渐渐变成了大片沉暗的红色,浓度正在加深,几乎要兜头泼下漫天的鲜血。
石秀也看到了,他一把拉起杨雄的手,紧盯着那片越来越逼近的红色,“哥哥快走!”
两个人转身的方向正逆着呼啸的冬风,但是已经顾不得。
空气里骤然扩散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昆虫身上特有的微微作呕的甜腥。
这些气味席卷在风中,加上逆风的奔跑,杨雄石秀两个人几乎不能呼吸。
他们两个彼此抓紧对方的手臂,不回头看到底是何种浓红如血的阴影逼近了他们。
但是他们的心上早已涌上了一股直觉。
扑啦啦的声音直钻进两个人的耳朵,甚至可以感觉到耳膜被扑打震动的颤抖感。
如同千万只昆虫包围成群,一起拼命扇动着翅膀的声音。
这阵呼啸的冬风几乎都像是这些扑打翅膀的力量带起来的。
那些因为数量惊人而几乎穿破耳膜的嗡嗡声一下子就近至身边。
石秀的眼前猛然被浓烈而狂速飞旋的红色包围了,幻觉般的颤抖从天灵感霹雳一般击中全身。
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扑打,满眼满世界全是嘶嘶虫叫的猩红色,他一张口就被剧烈的血腥气噎得几乎没接上气,“哥哥!杨雄哥哥!”
那些红云一般的血色飞蝗一大片一大片包围住了两个人。
血红色的漩涡张开了吞噬的巨口。
“疼!”杨雄突然感觉肩膀上一阵血肉被徒手生生撕裂的剧痛,忍不住嘶声叫了一声,抬手把肩膀上的一堆飞蝗扯了下去。
手心瞬间被撕咬开一片血口,虽然那些蝗虫也被碾得粉碎。
但是还有更多的蝗虫落上来,落在不同的地方,像是同时扑向猎物的猛兽。
那些长着不可思议的巨大利齿的蝗虫有着恐怖的虫目,全血红的虫目的每一个角度都盯着这两个血肉之躯。
锋利的尖牙直接刺入衣衫就可以插入皮肉。
杨雄石秀突然可以想见血色飞蝗灭顶江浙之时的情景了。
一大群血色飞蝗围上一个人,不管他高大强壮,拼命挣扎,疯狂聚合再飞散,就只剩下一堆啃得光滑干净的白骨。
红色飞散,白骨倒下。
这就是扬州城,江浙地,遭受的灭种之灾。
石秀根本睁不开眼睛,身上也撕裂开数不清的伤口。
他看不见杨雄,他只是崩裂的熔岩一般疯狂地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可恶!”石秀突然冒着眼瞳立刻成为飞蝗攻击目标的危险大大怒睁开眼睛,鲜血淋漓的双手紧紧抓住头两边的头发握出青筋,“该死的虫子!”
他反过手去拔出背上的血红色纹棍,那是神器的普通形态,但是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凝起精神去呼唤神器。
纹棍凌厉地划破空气,噼啪地打中了一群群飞蝗。汁液飞溅的声音混合在纹棍呼啸带过的风声中。
石秀只是狂乱地挥击着纹棍,所谓战法,所谓棍术,此刻全都用不上。
只有愤怒、疼痛和疯狂想看见杨雄此时状况的心意控制了他的一切。
“哥哥!”石秀终于在身前打破了一个缺口,不顾背后铺天盖地再度攻击过来的飞蝗群,向着杨雄那边飞跑过去。
手上的鲜血把本来就是血红色的纹棍染得如同一道光滑凝固的鲜血。
杨雄的右膝盖被生生噬咬出一个血洞,已经站立不住,单膝跪地挥击着锁链锤。玉色锤面上闪烁的金光已经被压在了飞溅的血黄色虫血之下。
“兄弟,小心!”杨雄眼看着石秀只顾向自己跑过来,全然不顾身后呼啸而来的蝗虫群,忙是吐掉口中的鲜血喊他。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稍稍放松就会把人碾个粉身碎骨的血色蝗海中战斗。
就算把那队士兵带来,除了会白白喂饱这些食人飞蝗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石秀几乎是被身后扑飞而来的蝗虫群扑倒在地上的,他手中的纹棍啪地一声摔出很远。
蝗虫群压顶般覆盖在石秀的身上。
“哥哥...”石秀颤抖着向杨雄伸过去的手也被瞬间淹没。
“兄弟——!”杨雄撕裂咽喉一般叫着石秀,手中的锁链锤愤怒吼叫着冲天挥击而起。
他硬是撑起了膝盖几乎被咬得挖空的右腿,却是一步就扑倒在地。
他能听到刺耳欲聋的疯狂的噬咬声,皮肉的撕裂和骨骼的碾碎。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咬出点点白骨的手竟是再也使不上力气。
兄、兄弟他...
来这里拯救百姓!为了自己那荒谬玄异的命途!
可是如果代价是失去彼此...
锁链锤啪地摔在地上。不远处就是那根散发出死亡光泽的血红色纹棍。
那颜色就如同此时覆盖在被食人飞蝗血红地包围噬咬着的杨雄石秀二人头顶的苍穹一般。
如同充血冷笑的恶魔之瞳。
空间已经被撕裂,只剩下无数嘶叫着狂飞的血色飞蝗和漫天死亡颜色的红云。
玉色的锁链锤和血红色的纹棍隔着些距离,对着静静躺在地上。
一丝暗金色的微光如同一丝突然破茧露头的蝶,在两把神器之上幻觉般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