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晚春。
我穿过城郊的杨树林，在前方出现的拐角转了一个小弯，而后出现在眼前的便是那落花漫天的桃林。
远远悠扬的笛声似乎从城里丝丝透了出来，
手中提着轻便的竹篮子，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麻布，我拎着它穿过园子的时候，落花洋洋洒洒，瞬间将其覆盖了一个满。
看来……今年这里的花也开的很好。
心底暗自高兴了一下，脚下却没停过的绕过一个又一个路口。仿佛无边无际的桃花林里穿插摆放着各种阵法，就像迷宫一样——而它对于我来说却只是个闭着眼睛都能进出的、幼时的乐园而已。
风夹带着桃花的香气萦绕在周身，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又一下，这种味道让人很安心，也很依恋——很怀念。
离开了两年，我回到这里。
而今天也是我真正永远离开这里的时候。
起码脸上充满了久未归“家”的愉悦，我心里却还是很清楚地这么想到。
有意地将右手轻摇，手上的竹篮重量没有一丁点变化，拎着它的我试图从感受那没有重量的重量中窥探出其中的内容来——但是当然的，我什么都没能感受到。
远远就听见溪流的声音轻快的好像流莺节日时的歌唱声一样悦耳令人心动——哦呸，这种形容让师父听见，他非要打断我一条腿。
抬眼望去是满眼的桃花纷纷而下。
现在不比游历时同狐朋狗友走街串巷，现在我回到这个地方了，当然这个地方自有它的规矩。
心底还来不及感伤，小溪就出现在了眼前。
我收回了种种莫名的思绪，只把回家的欢快戴在脸上，从那并不深的溪流上三步步迈了过去。
流水打湿了布鞋和裤脚。
抬眼便是一个小小的木屋，像所有武侠小说里世外高人别居那样隐藏在一片林子的深处，一眼就让人想到日出吟诗日暮饮酒月下舞剑之类孤高优雅的画面。
我只知道，我的师父可不是能这么活下去的家伙。
拎着篮子，小跑着站到了屋檐下。我将篮子上盖的布小心地掀起——里面露出的是一封信件——干净的白色棉布上几乎是覆满了桃花，我伸手轻轻将那些花瓣尽数抖了干净。
师父的怪癖，不喜残花。
深吸了两口气去敲了门，却无人应答。我拎了篮子，毫不意外地就沿着房檐下的走廊向屋后走去。花飞了满天，但这花瓣却没有一个落在干净的木板走廊上，不知道师父又用了什么不知名的方法来满足自己的怪癖。
走廊向前延伸，到房屋后一片田地。
我沿着熟悉的走廊不由小跑起来，终于是绕过了木屋，眼前田地一片开阔。
田里有个人正若无其事地翻着地。
你看看，那就是我师父。不在日出时吟诗、不在日落时饮酒、更别提在月色下舞剑。他只会没事玩玩兵书翻翻地，占了大好的桃园开块田，一丁点都不高雅。
虽然这种行为着实惹人嫌弃，但是我的眼眶还是不禁酸涩了一下。
“徒弟，回来了？”
那个三十多岁的人将身上麻布衣服的袖子放了下来，不经意一问。虽然语气关心温柔，但明显眼前的植物更能赢得他的青睐——背着身子低着头一味不知研究着什么，竟连头也不回。
我停在十步开外，习惯的哭笑不得。
“回来了，师父。”
“嗯，礼貌倒是见长。”
嘴上不甚在意地说着，他仿佛发现什么一样却又蹲下了身子，拿起边上的铲子就开始倒腾。
我停在老远，因着师徒身份一时也不好过去，一时也只得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忙些什么。

半晌过后——
忙碌的人突然开口，惊了我一跳。
“这两年、京城那二货都教了你什么？”
师父人长的温柔，但嘴巴却是前无古人的坏。走到街上，熟悉的小孩子见了都会止不住开始大哭。我听了这样突然的一句话，险些就没忍住一口喷笑出声音。
强忍着将笑憋了回去，结果呈现出的却是一种痛苦至极的表情。
“……师叔他……教了我天文星象。”
半晌。
“……如同屁一样的废话。”
背对着我蹲下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对我的回答吐出来这种评论，接着又不在意地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我的嘴角向外抽了一抽。
“让你去就是要学习天文星象，要不是教这些，何必麻烦那个二货？”
师父你……
昨日晚上刚与蓝凋君吃过花 酒的我顿时觉得胃里一阵抽搐。
“别这样师父。再怎么说……师叔他……也是您的弟弟。”
蹲在地上那个人头一次因为我的话放弃了手中的活。他随手扔了铲子，站起身来面冲着我，并给了我十分奇怪的一瞥。
隔着十米我发现师父他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穿着白衣是桃园隐士。
穿着麻衣还是一如既往，单纯一个深山老农。
“他除了教你那些真没教什么别的？”
“没……有。”
我不确定地犹豫了一下，下一秒对方淡淡的就瞥了过来。
“还有辨识乐器的好坏、锻炼酒量、开锁和……”对不起了小七师叔，我咽下一口吐沫，“和……勾 搭 女 人。”
但是对面的师父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临走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反正没几天就出师回来了，记得带特产竹笋烧鸭’……”
“……就说了这个？”
我凝神想了想。
“‘家乡的女 人好，跟京城的不是一种味道，你可一定得试试’。”
“……”
“……”
“没别的了？”
师父摘了斗笠，挑眉问我。
我心虚得心尖一颤。
“没、没了……”
远远师父迈开步子就向我靠近过来，表情一点都不可怕，但是却明显写满了“看穿”。
“——他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
我抬头看了师父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有……”
犹犹豫豫着半晌，师父还在等我开口。
“师、师叔他说……‘阿四，这么多年了，你的厨艺还如同当年一样能杀死一片老鼠吗’……”
“……”
结果这次很久都没得到师父的回复。
我抬头看了看师父的表情，在心底禁不住扶额了。
——所以说师叔啊……早就让你别带这样的话了……

* * * * * *
五月的桃花正值谢期。
在那坡度轻缓的山林之间，有一处美丽的桃园。
这里便是师父居住的地方。
我并不知道这片桃园究竟有多大，但是桃花盛开的这个地方、一眼望去全是同一种树、倒是一个绝佳的布阵之处。师父从师公那里继承了这个天然宝地、倒是不得不说十分合适——起码，加上一块开垦的田地，这里倒是满足了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兴趣”。
我唯一敢保证的就是这些树绝不是师父那个懒家伙种的。
更何况师父还有不喜残花的怪癖。
我是个孤儿，从懂事开始就在这里了。
带我长大的是师父的师父——他在我十四岁那年驾鹤西去，自此以后就是师父和我在此生活，传授知识。
直到两年前，十八岁的我按着这里的规矩外出游历才离开。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的是，我的师父虽然面上刀子嘴，时常能把人说得吐了昨日的晚饭——但是内心却说不准还是很软的。就拿游历来说，虽然规矩是要外出游历，但是实际上他也只是给了我一个通向京城的地址，让我去找了七师叔来度过这本应该艰难苦逼的两年。
也是那会我才知道，原来一直像个鼹鼠一样“家里蹲”的师父竟然还有个排行第七的亲弟弟。
当然，内心虽然惊讶如山倒，但是鼹鼠什么的形容必然只能放在心里，所以当时的我只是面上不能再淡定地就这么应了。
于是我离开家见到了小七师叔。
京城的通称是外京，也就是我们这个半大不小国家中的都城。
小七师叔是朝廷里专司天命的人。据师父临行时的一两句毫无感情的话来推测，师叔这个人除了天文星象最为拿手高他一筹以外，似乎再无其他优点。
然而两年归来，我觉得自己除了天文星象，他其他的本事我全学会了——而且说不定的，在勾搭女人这一技能上，我可能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资质。
——当然这种话绝不能自豪地在自家师父面前得瑟。
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像是浅粉色的轻雨。
手上握着扫帚的我百无聊赖地回忆着以前的种种，而后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
“……”
其实我觉得，说不定自己现在的境况多少就是得益于七师叔这个人吧？
——不，应该说肯定是因为他。
我真的不应该把那些让带的话都原封不动说出来——至少，也该先润色两笔。
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带着些微不满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几乎把门前的桃花扬成尘土。抬眼瞥了眼天边，一抹金橙色早已经染上天空。
已经是一天过去了。
我的表情僵了一下，默默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扫帚。
——师父就这么让我扫了一天那无穷无尽的花瓣。
我死死盯着那一堆刚被扫成一堆的花瓣，眼见着一阵清风吹过就带走了几片到房檐下。只得很不情愿的小跑两步将房檐下的那块地清理干净，尽量不让这些花靠近屋子。
我又忙活了半天。
一抬头花瓣还在漫天飞舞。


这可还有个完！？
一瞬间激动我差些就想叫出师父的名字泄愤，当然……这种事情还是被理智拦住了。
这样麻烦干嘛不一把火全烧了？
……
嗯……
我盯着眼前的一大片林子突然若有所思。
林子连成一片，春季干燥……点火什么的应该也不困难。只要看着风向，充分利用一下地势，只一把火就烧了全部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你要是想烧，尽可以试试。”
突然间一个说不上有多磁性的温柔嗓音在我身后响起，吓得我瞬间一个激灵，扫帚一抖险些打飞花堆。
我飞快地回过身子。
“师、师父！”
师父的脸上果然面无表情。
嘴角抽搐着想干笑两声，却发现对方已经褪了麻衣，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棉布袍子。
心里突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师父只是把右手抬起来，冲着我晃了下。我看清那是师叔写的那封评价我两年来游历的信——这封信，按照以往的规矩来说将会决定我今后的去留。对于我这种私人门派出来的学术弟子，这是非常重要的、决定人生一件大事。
也是我为何两年过去只带着一封信归来的原因。
我心底瞬间就紧张起来，暂时将那预感撇了开来。
时间在我师父估摸着是特意为了增加我的紧张而高深莫测地看着我中停顿了一会。
当然，他也确实成功了。
“……这封信、”
良久，师父终于慢吞吞开口。我紧张得一瞬间心就狂跳了起来。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简直就是满篇废话胡言乱语。”
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我愣了一下。
师父只看了看我就继续说了下去。
“明明是满篇胡言乱语，却硬生生写了很多页，足足浪费我一个下午。”
“这种东西、一看就是那个二货写的。”
“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然后他毫不在意地、慢吞吞地下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扔了也不碍事。”
就闭上了嘴。
接着，顺手、顺风、并顺便当着我的面的，他毫不在意地攒吧了信就向后面扔了出去。
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汹涌，仿佛有口血就准备喷涌而出。
——师父啊啊啊啊啊啊那可是我的人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暖的春风带着花香轻轻抚摸了我一下。我脚步顺着它方向踉跄了一下，险些就要摔倒。
强忍住心中的一口血，我右手不自觉抬起。眼看着远处随风越滚越远的信绕过一棵树就不见了。
“师、师父……那可是……”
“你急什么。”轻轻瞥了我一眼，师父打断了我的话。
一袭青衫——简直就是一副街边随处可见的读书人模样，我的师父毫不介意地伸出自己的左手。
我这才注意到上面拎了一个包裹。
冷汗刷地就流了下来。
“不合格的东西自然应该重写。”风轻云淡地仿佛就像没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你安心，你的评价、介绍信，我会亲自去监督他给你写出来的。”
师父说这毫无逻辑的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几乎就是全无破绽，我想从中看出点什么，但是自己内心突然浓重起来的悲催和苦逼瞬间就把这个想法冲得没影了。
得了吧。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一起出发吧。”
师父温柔地说，将包裹拿好在了手上。
——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师父要跟着一起去。
——就相当于没了花 酒，没了享 乐，也没了美丽的姑娘们。
我的胃突然就开始生疼。
……
夹在你俩中间是我的不对师父。
真心的。
“那真是……太好了。”结果迎着风微笑中又带了一点欣喜的这么回应师父的我，突然就有了一种想流泪的错觉。
还有对不起了蓝凋君。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个一路同行不知底细的奇怪家伙，我默默地歉疚了一下。
约好的花 魁也是——没法一起看了。
想到这里，已经订好了位子的我，在心里，泪水瞬间就哗哗地流了下来。
TBC

@双殛 我试试……
@0阿四0
@蓝凋樱花


噗尾随阿番抢沙发!【喂!

叔你真心是每天都在尾随我啊嘤嘤【噗

噗动态里谁发帖留言引起我注意了我尾随谁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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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现在我走哪都能看到你了真心的

噗0-0 路过 好像很萌的样子有时间（？）再看>333<

所以我赢了=_,=+【拇指 这就像我走到哪都能看见我认识的一些孩子一样嘛噗=3=+

约姑爷~~
OvO于是……古风……果然和我无缘
当成无聊的小品文吧【喂

啊哈哈哈哈！看到了哦，番薯。蹲坑ww

七君你个用繁体的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