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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变化着的时代与人的新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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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四年七月四日, 在独立大厦接受费城自由勋章。此文是他的讲演稿摘选。)
有相当好的理由表明:现代社会已经结束。许多事情暗示我们正在经历一个
转型期,在这个时期里,似乎有的正在消亡,有的又正在阵痛中出生。
  看上去有的正在自我瓦解、衰退、枯竭,同时有的又正在从废墟上升起,虽 然尚不醒目。
  转型期最显著的特征是各种文化的混合掺杂以及思想界和精神界的多元或并 存。
  历史上曾经有这样的时期,当一切坚固的价值体系坍塌崩溃,而在时间上和 空间上相距甚遥的文化却被发现或重被发现。
  在许多元素的遭遇相逢中,新的意义酝酿产生了。
  今天,这种心态或人类社会的这种形态,被称之为后现代。对我而言,这种
形态的象征是一个骑在骆驼上、身著传统裹袍、裹袍下面是牛仔裤的贝督茵人, 他手持晶体管收音机,骆驼背上贴着可口可乐的广告。
  我不是在讥讽后现代,也不是对摧毁异质文化的西方商业扩张溅下文人的酸 泪。
  我将这一象征看作是这多元文化时代的典型表现,是文化大融合正在进行的 一个信号。我将它看作是有的东西正在产生的证明,是我们正处于一个时代衔接
另一个时代的这样一个阶段的证明,当此关头一切都有可能的一个证明。
  是的,一切都有可能,因为我们的文明并无自身的精神、自身的审美。
  这与作为现代世界观基础的科学的危机或转型不无关系。
  令人头晕目眩的科学高速发展,挟带着科学对客观现实的无条件信仰和对普
遍而理性可知的规律的依赖,曾导致过现代文明。
  这是头一个漫及全球的文明,也是头一个将所有社会联结在一起并将其置于 全球共同命运之中的文明。
  然而,现代科学所孕育缔造的这一联结世界的关系,似乎已耗尽它的潜力。
  这个濒危的关系正在丧失一些重要的东西。它无法触及现实最内在的本质,
无法触及人类的自然经验。它导致精神分裂:人,作为一个观察者,正在从作为 存在的自身异化出去。
  经典的现代科学只描述了事物的表面,描述了现实中的一维尺度。而且科学 越顽固地以一维尺度为唯一尺度、以一维尺度为现实的本质,它就越错误。
  我们对宇宙的了解比祖先对宇宙的了解多得无法比拟,可是越来越明显祖先 比我们对宇宙的了解更本质,而我们则有所遗漏。
  我们对自身的了解陷入同样的困境。我们的机体与机体的功能、内部结构和 生物化学反应越被彻底地描述,我们好像就越无法把握这些东西所共同创造的、
并为我们所体验的、仅为我们所独有的这个系统的精神、目的与意义。
  是的,我们享受着一切现代文明的成就,现代文明使得我们的生存在这么多
重要方面都更舒适了。
  可是我们并不准确地知道我们自身的重要性,并不知道我们自身的去向。
  我们正在体验的这个世界是无序的、混乱的。专家们或许能给我们解释客观 世界的任何事物,可是我们对自身的生命愈发地无知了。
  我们生活在后现代,一切都有可能,但又几无任何的必然。
  这一情形导致社会的和政治的后果。我们同属的地球文明给我们以全球性的
挑战。对此我们孑然无助,因为现有的文明只不过将我们生活的表层世界化了。
  但是我们的内心自我仍有其自身之生命。
  还有,理性知识时代对人类基本问题提供的答案越少,则人们越要去求诸他 们先民部落的古代既定,一如以往。
  因此,愈益被当代文明串接在一起的各个文化其实是自治体,它们各存其异。
  文化冲突愈演愈烈,其危险超过历史上任何时刻。
  政治家们有理由为寻找保证这一全球多元文化文明生存下去的钥匙而烦恼: 如何建立起和平共存的共识机制?建立它们的原则根据是什么?



1楼2011-10-11 09:49回复

      这些问题由于本世纪下半叶的两件最重大的政治事件而紧迫显著起来:殖民 霸权的瓦解与共产主义的倒台。几十年人为的世界秩序已经瓦解,而新的、更公
    正的秩序尚未产生。
      如此说来,这个世纪最后几年的中心政治任务即是创造出一个新的共存模式
    ,即在一个单一的、相互包容的文明之中各种文化、民族、种族和宗教的共存模 式。
      许多人相信这可以由技术手段取得——创造新的组织、政治和外交的手段。
      是的,创建与多元文化时代相适的组织结构显然必要,但如果这种努力不植 根到更深的层面、不植根到被普遍接受的价值层面,那么它们是注定会失败的。
      在寻求创立新世界秩序的最自然的本源时,我们通常注视那个既是当代正义 的传统基石、又是现代社会的巨大成就的领域:最先在这所大厦〔指费城独立大
    厦〕里宣布的一系列价值标准。
      我指的是尊重唯一的人类,尊重他或她的自由,尊重不可褫夺的人权以及一 切权力取自人民的原则。我指的是现代民的主的基本思想。
      即使有了这些思想还是不够的。我们必须走得更远、更深。
      今天,我们正处在一个与前不同的地方,面对着一个与前不同的境况,对此
    颇具代表性的现代的解答无以给出令人满意的对策。
      毕竟造物主赋予人类的人权不可褫夺的原则植根于颇具代表性的现代理念,
    即人——作为能了解自然和世界的一个存在——是造物之极,是世界之主。
      这个现代人类中心说注定那位予人以不可褫夺之人权者已开始从这个世界消
    失:他如此超然于现代科学所能把握之外,即使尚未被直接推到个人之幻境,也 正在一步步地退入到类似隐私的地步——这就是说,公众责任在那里不复合用。
      一个比人自身更高的权威的存在,简直是开始限制人类施展抱负了。
      人权和自由的思想必须是任何有意义的世界秩序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我认
    为还要不同于至今的情形,要以不同之方式建立于不同之地基之上。
      真是荒谬,重行整合的启迪可能再次来自科学,一个全新的科学——后现代
    ——在某种意义上说产生各种超越自身限制的观念的这样一个科学。
      我想给两个例证。
      “人择原理”说出了一个也许与人类自身一样古老的观念:我们绝非刚好是 一个奇迹巧合,一个在无穷深的宇宙中漂浮的纤小粒子的微观突变。
      相反,我们与宇宙神秘地相联系,宇宙反映我们,一如我们也反映了整个宇 宙的演化。
      一旦想到我们与整个宇宙相联,科学便达到了它力所能及的范围。
      根据“人择原理”,科学跨在了科学与神话之界上。
      然而,科学在转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人身上,予人以人所丢失了的完整性 。它的做法是将人类再次置于宇宙中。
      第二个例子是“加雅假说”。这个理论论证地球表面的有机与无机部分相互 作用所结成的缜密网络形成一个统一系统,一个巨有机体吧,一个活的行星——
    堪以古代女神加雅之名来命名,加雅几乎在一切宗教中都被当作地母的原型。
      按照加雅假说,我们是更大的全部中的一部分。
      我们的命运不仅取决于我们为自身做什么,还取决于我们整个地为加雅做什 么。如若我们损害了她,那她会为了更高的价值利益——生命本身——回报我们。
      是什么使得“人择原理”和“加雅假说”如此启迪心智?
      很简单:两者都提醒我们为我们一直怀疑的东西,都提醒我们为我们一直汇
    在已淡忘了的神话中的东西,都提醒我们在我们内心也许一直静静休眠着的各种 原型。
      这,便是存在于地球和宇宙中的我们人类的觉醒,便是我们于此既不孤独也
    非孤军奋战的意识,我们是更高的、神秘的大千世界的一部份,对其冒犯是不明 智的。
      这个曾被淡忘过的意识保存在一切宗教中。所有的文化以各种形式预言它。
      各种事物组成人对自身的了解、对自身所处的位置以至最终对所处其中的世 界的了解的基础,它是其中之一。
      今天人们的唯一现实希望也许就是重新检讨我们根在地球亦在宇宙中的确定 性。这个意识给予我们自我超越的能力。
      政治家们在国际讲坛上可能会千万遍地重述新世界秩序必须是一致地对人权 的尊重,但这个必要性如果不来自对存在奇迹的尊重,不来自对宇宙奇迹的尊重
    ,不来自对自然奇迹的尊重,不来自对我们的自身存在这一奇迹的尊重,它就毫 无意义。
      只有遵从宇宙秩序权威、遵从造物权威、珍惜作为宇宙与造物的一部分和其
    中一员的价值的人,才能真正珍惜自己与邻居的价值从而也真正尊重了他们的权 利。
      由此,今日多元文化世界中通往和平共处与创造合作的真正可靠之途必须起
    自一切文化的根源,起自比政见、信条、反感与同情深得无以比拟的我们内心与 思维中:它必须植根于自我超越。
      二百一十八年前在这座大厦中通过的独立宣言说人权天授。
      也许人只有不忘那位授他以自由的主,他才能体验自由。
    原载《新语丝》1995/11增刊 


    2楼2011-10-11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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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并不明智。康德曾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作为先天知识的论据,但事实证明,两点之间直线并非最短——但这与其说是粉碎了康德的哲学,倒不如说是挽回了康德的哲学,他为理性立法的尝试实际上更有意义了,只是人们沉不住气,更何况对于人们而言垮台要比建设好看。
      我看不出这篇介绍里所叙说的内容当真有什么思想。


      IP属地:天津3楼2011-10-14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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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您曾问过我全球的中国化是什么意思,我想这篇文章就可以提供案例。
        时至今日,我们依然会用扇子扇凉,这可能很原始,但是管用,因而应当赞叹扇子的发明而不是贬损它。同样,基础科学也没什么危机,也没什么错误,我也不知道它错在哪了。康德话里话外,以为他以后哲学家就该只是对他的体系修修补补,由此,我是爱他而非反感,因为他真诚地认为自己建立了科学,而电扇也是扇子,扇子伟大。
        如果说科学真的错了,错就错在与哲学不同,它不会(或很少会)给夸夸奇谈者以藏身之地,到底怎么样,可以明确验证出来。


        IP属地:天津4楼2011-10-14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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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看见可以大展拳脚、施展才能、博取永恒荣誉的领域早已有人捷足先登,这对于拥有杰出才华的人是多么难以忍耐——但假如,我们更看重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事业,其实我们不是应该庆幸才对吗!况且,如果真是有伟大才华的,我想倒也不至于如此地看重自己。
          也许,我对这篇文章存在误解,因为我看不到其中论据与结论的证明关系


          IP属地:天津5楼2011-10-14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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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发觉这是置顶帖,可能我说话过头了,吧主感觉不妥可以删掉这我的这几楼;刚在莎士比亚吧看到“反美学”“诗歌”那一贴,我所以坚决反对本吧置顶的这一贴,在于我认为此贴中的取向正是那种 “反美学”“诗歌”产生的温床,如果我对此文作者没有误解的话,那么我想我的看法是可以通过观察历史得以证明的。


            IP属地:天津6楼2011-10-14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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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在思考该怎样支持或反驳您的观点,给我一点时间
              至于那个反美学的问题,我倒是想在这儿回复您
              其实这种诗歌的盛行,不仅仅是一种社会思潮所能解释的,人性的罪恶一面在这个物质需求增长的社会中急剧膨胀,审丑成为了一种社会的必要,这种诗歌,凤姐,ladygaga,都是这个社会意识的产物。。。事实上我不否认这些玩意不是诗歌,毕竟其展露的社会现实其实很浓重很丰厚,只是。。。失去了本源的诗意


              7楼2011-10-14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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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高歌屎尿的东西,既不美,也无思想性,可以看得很清楚,是对于美和思想不再能理解的人基于其分析性的鉴赏能力而对于美和思想性所进行的模仿,当然,学习也始于模仿,但这也证明其不是诗。同时,由于对美只能分析却不能感受,必然导致堕落和贫瘠,但如果从这种状态挣脱出来,我认为然后可以走向脚踏实地的追求,或可能到后来获得美,进而才写出诗。我本人多多少少也经历过类似的过程,我不觉得我正在以己度人,所以我坚信我的看法。


                IP属地:天津8楼2011-10-14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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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存在所谓的“审丑”,因为这说不上是“审”,这只是浮躁而爱看热闹,对这种东西审丑也无助于展现社会现实,卡夫卡谈话录里有一段,雅诺施拿给卡夫卡一本画报,卡夫卡看得很有兴致,但当他翻到一页,是一个妓*女在床上被肢解,他立即反感地把画报丢开了。雅诺施辩解说,这毕竟也是揭露社会真实的一面,而卡说:——“与其说是揭露,不如说是掩盖”!因为这只能激起人们的憎恨,从而蒙蔽人们的眼睛。


                  IP属地:天津9楼2011-10-14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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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句话我不同意,浮躁而喜欢热闹,其实是人的本性。但为什么在我们这个时代,浮躁的文化第一次大行其道而成为娱乐至死的主题?审丑,也许没有审美那么有深度,但不可否认我们看添菊体诗歌就是在感受一种丑的艺术。我们的精神正在盐碱化,丑陋的杂草也在慢慢滋长而不可遏制


                    10楼2011-10-15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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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审丑的艺术?中国罗汉就是关于丑的艺术。这是对于生命的力量一面纯粹表达,是关于否定性的激情。我还是那句话,世界怎么样就虽它去。萨特不还举过例子么,一个人就算在严刑拷打中也总还是能决定自己能忍耐多少。尽管更进一步地,我不会同意他,但这句话用来反对您楼上的看法却贴切。如果堕落是必然的,那么意味着那是当追随的么?您自己也不会同意这一点。


                      IP属地:天津11楼2011-10-15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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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古斯丁把恶说成是对善的缺乏,恐怕这并非是后世所往往以为的文字上的游戏,因为恶本质就在于缺乏。无力,就意味着无力,纯粹的美或者不可企及,但完全的恶甚至无法追求,因为无力,故而无力,但因恶而求恶却是必然的,因为缺乏,所以缺乏。


                        IP属地:天津12楼2011-10-15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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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趣味有高低,为什么越是有心灵的人越是不自在?何以诗人的形象总伴随不幸?因为其趣味更精致,也更高尚。对于二人转,最好是躲开它,而不是审其丑。这是敏感心灵的自身要求。诗人或有寻求丑恶以发憎恨的,但这毕竟仍是想象中的、观念中的丑,这同样出于敏感心灵的自身要求,正如人在痛苦时攥紧拳头,这是为克服故。现实的丑是真诗人事实上所受不了的。我没读过波德莱尔,但我知道他写了很多“丑恶”的东西入诗,但绝不能以为这就是在审丑了,这是对美的曲折的渴求,这是一种逃避罢了。但是,如果诗人因此而误会了自己,那么后果是可悲的,也正是我刚在卡吧发的那个长贴所评论的


                          IP属地:天津14楼2011-10-15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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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不可知倒未必是泥潭,休谟是不可知论,康德其实也是,这两人都挺光明的。我推荐您读斯宾诺莎,他是真理解诗人的真诗人,是真理解人的真人。此外我想,我所以反对萨特、海德格尔,很可能这是斯宾诺莎与笛卡尔的分歧早就注定了,所以哪怕我对萨特和海德格尔并不当真了解,但一看就无法接受。但如果您能接受斯宾诺莎,那么您对您所看重的那两位,会(或好或不好)有一个新看法吧……


                            IP属地:天津15楼2011-10-15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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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丑是对于美曲折的渴求,这句话点题点的太好了
                              但是对美的逃避,这是怎么回事?
                              诗人的审丑,本质上还是亲近美,用诗歌来营造一种对丑的疏离感。丑永远是相对于美而存在的,观念上的丑恶也好,现实中的丑恶也好,歌颂丑,为的就是用一种别致的方法表现诗人对美的渴求。
                              至于斯宾诺莎,什么时候我回去看看,这个荷兰“磨镜片的哲学家”享有盛名。至于萨特,海德格尔,其实我也算不上认同,只是囿于水平的局限,西方大师中看这些人最多罢了


                              16楼2011-10-16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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