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永远是让渔民们心情矛盾的事物。它为渔民们提供着无尽宝藏的同时,也会在某一天突兀的夺去渔民们的生命。
赵小三自打会走路就开始在渔船上跑跳,六岁的时候便跟着父亲第一次出海。如今他已经二十岁,跟大海朝夕为伴了十余 年。
他常听老人说,身为渔民最不能得罪的便是海神。在海上一定要虔诚,要恭敬,不要胡言乱语。
从小就听着这些话,十余年下来,自然会觉得有些磨叨。常年在海上讨生活,他早就将这片海域熟悉的不行,哪处有暗礁, 哪处容易有急流,他就算是睡着了都能给你指出来。
小时跟着别人跑船,都是当伙计下手。而如今,对这片海域的熟识变成了他怀揣的利器,尤其是自打入了粮帮之后,哪次从 海上运粮食不得靠他?
有一句土话说得好: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句话若是说的文绉绉一些,便可以用老子的“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来代替。
不论如何,意思是一样的。这样一条含着危险的路走多了,终究是会出问题的。
赵小三的小腿肚子还在打颤,只有用手臂支撑着桅杆才能使自己站立起来。
当他听到老渔民那一声“回航有大风暴”的预警,当他抬起头来仔细的观察西边那带着雷层的乌云,忽然有一种给自己一个嘴 巴子的冲动。
就在方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对那个小娘子说这船任何风暴都不俱,不过眨眼的功夫,海神就要因为这句话而惩罚自己了 么?
“三儿?还愣着做什么?上舵上舵再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喊,可偏偏自己只能看到那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一点都听不清。
那人似乎焦急的恼怒,抬手就在赵小三的后脑勺上狠狠的一巴掌,在赵小三耳边怒吼着道:“还他**的发什么愣?帮主在船 上海当家的在船上你他娘的今天要是不能把船带回去,咱们全家就得跟着陪葬”
赵小三被惊醒了几分。雨这时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冰冷的打落在海面、甲板、身上、脖子里...... 打了一个冷颤,赵小三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反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呲牙裂嘴的迈开步子,几步蹿到桅杆上面,开始瞪着眼睛辨别方向。
“船头向左打左打十档左打十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赵小三开始扯着嗓子冲着船头掌舵人嘶吼。
“左打一档”
“右偏右偏”
他不断的矫正着船行的方向,依靠着他那惊人的方向感,让船可以向西面的海岸靠近。
偶尔余光瞥见甲板上的混乱,赵小三的心就会更加紧缩几分。自己若是死了,不过是烂命一条。可问题是今天船上的贵人太 多,万一真的出了事,自家的老婆和刚满周岁的孩子......
又抹了一把脸,赵小三不敢再去细想,他在愈加昏暗的风暴中努力的瞪着眼睛,双手死死的抱住桅杆。
......
......
“世人皆说水既是财,看来我的财运不错,不过刚刚邀人入伙,上天便给我了这么好的一个预示。”
船身晃的不轻,封闭的船舱里更是有些东倒西歪的架势。熏香炉早已倒在地上,烟雾不再缱绻,只剩下忽明忽暗的没有美感 的火星儿。一些书卷也都滚落在地,随着船身不停的左右摇摆着。
梅三郎的嘴唇发白,面色更是白的几乎透明,明显是不怎么舒服。
“郎君......”海涛天一脸的担心,眉头紧皱的跪坐在梅三郎身边,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胸口有些发闷,梅三郎蹙了蹙眉头,心想出门果然还是忘记了东西,忘了带随身的药。
胃里一片翻腾,几欲作呕,梅三郎可不想在属下面前扮什么晕船的弱态,拿起身前洒了一半的酒盏强灌了,却是呛到了一 些,咳嗽个不停。
海涛天一阵子的手忙脚乱,也不知应该伺候些什么。 船舱的门忽然被敲响,海涛天挑眉,问了一句“谁?”。 门外的人明显没什么好耐性,连回答都省了,直接开门而入。
“那个船舱里被他们吐的稀里糊涂,实在是没法待了,我便扶着我叔父过来坐坐。”来人自然是谢道韫,在这种众人都在担心 生死的时候,她偏生还笑得满面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