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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推文共享】方寸BY水蓝微(好文,喜欢天下犹记的一定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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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飞峻看着他的面容,表情很自然,毫无意外的神色,看不出丝毫端倪。似乎身边的人,全都是这样,该正经的时候正经,该和善的时候和善,随心所欲,一点儿也不困难。可见,从表情上,是别想看出什么来了。
  但,可是问些什么呢?犹豫了很久,看着父亲的脸,还是问不出口,好半晌,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毕竟是因陈传葛案而起……我可以主审这个案子吗?”
  “这是你们监察司内部的事吧。”董伦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话题,重新提起了笔,埋头于公文中道:“你应该找的人是杜司正。”
  董飞峻心情复杂的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是。”这个话题,到底应该如何问起?
  董伦看了一会儿公文,忽然发现他还没走,抬起头来道:“还有事?”他见董飞峻沉默着,于是略为思索了一下,问:“我听说你跟那定王世子,在离城的时候结下了一些交情?”
  董飞峻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来求此案的主审,难道是想偏帮于他?”董伦看着他的眼睛问,见他不答,继续说下去道:“子础,你这孩子,太过重情了……无论如何,你自己好好把握吧,不过,切不可因私废公,置国家的律法于不顾。”
  董飞峻听到此处,又觉得先前怀疑父亲有些不该。但,这一番话,却正是一个可以交谈下去的切入点。“是。父亲平素里,都是痛恨因私废公这样的做法的,子础自当以父亲为榜样。所以,有些事情,正想向父亲您请教。”
  董伦似乎有些感兴趣,放下笔,微笑问道:“说来听听。”
  董飞峻道:“我以为,国家大义,当是以民为先,以正义为先,而个人私利,当远排其后。可是这个案子,以我的看法,却是某些人以私利为重,罗织构陷,意欲打压政敌,好从中渔利。如此做法,一定会造成朝局动荡,于国家,于正义,都全无好处。所以,拨开这些私利绕成的罗网,查明实情,这才是尊崇国家律法的行为。不知道父亲以为然否?”
  他说话的时候,董伦一直面带微笑的听着他说,中间偶尔点头,却一直不打断,直到他把这一段话说完了,才用指尖轻敲着桌案道:“打压政敌?”
  董飞峻知道父亲听出了自己疑他之意,觉得自己有些不孝。但,这些话,如果不问清楚,却无论如何也安心不了,所以他忍住了下意识想说出口的解释,静等着董伦的回答。
  然而董伦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沉静得可怕。
  “有些事……”董伦忽然开口说了一半,又停住了。董飞峻屏息的等着他后面的话。却听得董伦继续道:“官场这些事,你还太稚嫩了。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如此分明。听你的口气,你觉得那定王世子是无辜被冤的了?你感觉不对,有疑问,怀疑我,也属正常。不过,你为何单只偏信一方?子础,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现在的心态,已经很偏颇了。”
  董飞峻觉得有些混乱,父亲并未说明此事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系,却又意有的指的想将他的思维引到怀疑定王府自身这上面去,这到底,是父亲真心实意的教诲,还是别有用意?
  “公堂之上,当以证据为主。”董伦继续道:“你身为监察司副主事,若连这最基本的一点也理不清,又让别人如何信服你?就更别谈什么查明实情了。”
  证据,又是证据。所有的证据,当然对苏修明不利。董飞峻觉得有些无力。自己回家的时候,带回来满腔质问之意,但在父亲这一番言语之下,竟然不知道如何问下去了。这一番言语,听起来如此真切,却又丝毫不着边际,自己想要得知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进展,却显得更是复杂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董伦似乎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完了,重新埋首于公文之中。董飞峻见状,也自觉不好再待下去,只得告辞出了书房。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真的是因为自己对苏修明过于偏颇了吗。不对,今天发生的事,明明就不合情理。那人不会做这么手法拙劣的事。董飞峻对自己道,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可,相信归相信,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从父亲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感觉所有的头绪都没有了。事情似乎千头万绪,但一条也抓不到。那么,现在,又可以从哪里下手呢?


IP属地:福建108楼2011-10-07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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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午后回到监察司,忽然听到消息说,这个案子下午就要开审。
      好快。上午才发生的事情,这才多少时间?就已经积累起了很多证据,可以开堂了。时间太短了。这么短时间之内,董飞峻就算想要找出此什么,也无从找起。而且,这么短的时候之内就开堂,想来也是算准了定王一系在京城里相对薄弱的势力。
      董飞峻有些焦急,但一时之间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得走向杜全义办公的地方,想要求这件案子的主审。至少不让其他人在公堂之上作一些更为荒谬的推测,由自己来主审,才好掌握一些。他走到杜全义的门口,刚要推门,忽然又定住了。
      也许……。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自然。“杜大人。”在门口轻敲了一下,董飞峻跨步进去。
      杜全义脸色如常的跟他打招呼 ,就像完全没发生过什么事。
      董飞峻定了定神,然后笑道:“杜大人太不厚道了,连我也骗。”他虽然说得随意,但却一丝不放的盯住了杜全义的表情。只见杜全义微滞了一下,打哈哈道:“董大人何如此言?”董飞峻笑道:“杜大人就不要跟我装了。”他让自己语带暗示的道,“我刚刚才从相府过来。”
      只见杜全义听了此话,表情似乎有些放松了下去,笑道:“原来如此。董大人还请不要介意。相爷怎么说?”
      他的表情虽然放松了,董飞峻的心却猛然收紧了。他本是走到门口,临时起意,以自己身为董伦儿子这样至亲的身份诈杜全义一诈,但是真的没想过会诈出什么来。可是,听杜全义这个语气,分明……“我跟父亲求此案的主审。”他试图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父亲说,此事得找杜大人。”说到这里,他轻轻的压低了声音道:“杜大人,你也知道,陈传葛这个案子,是我回京以来办的第一件案子,出了这样的事,总是不好交待。正想借着这个案子将功补过一下,还望杜大人行个方便。”
      杜全义沉吟道:“这……”
      董飞峻接着问:“杜大人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杜全义道:“倒也没什么。不过此案惊动太大,到时候相爷、三司的主官都会来听审,甚至,说不定还有宫里的人,那定王世子,也并且善与之辈,万一他在公堂之上闹将开来……董大人有把握吗?”
      董飞峻道:“离开审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多看看这些情况,也就没多大问题了。”想了想,他又继续道:“好歹这个案子,是出在陈传葛案之上的,我也推不脱这个责任。要不,我请父亲来跟你说这个情?”
      他有些刻意的抬出董伦来,就见杜全义笑道:“董大人说笑了。也好,那我再给你配两名副审吧。”
      董飞峻见基本上达到目的,也不强求,道:“劳杜大人费心了。”
    直到走出杜全义的屋子,董飞峻还是觉得有些不实在。刚刚自己……是在使诈吗?原来,自己也学会了使诈吗?一直以来,都讲求平平实实的做事,此时,就像是做了一件什么亏心事的感觉。原来,这种就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心情吗?
      但,诈出的结果,更令人难以接受。从杜全义的反应里可以看出,父亲的确知情。可是父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若是此事光风霁月,无一丝不可告人之处,父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那么,果然是构陷吧。
      连自己正直的性子也可以利用,只为了打压敌人。
      父亲有一句话是说对了,官场的事,自己果然还稚嫩。不然,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那人……会以为是自己害他的吗?董飞峻不由得想。
      昨天夜里,好不容易那么贴近了。这种微小幸福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回味,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忽然就陷进如此血腥诡谲的场景里了呢。
      董飞峻微皱着眉。虽然目前,求到了这个案子的主审,可是,时间太短了。离开堂不足一个时辰,根本没机会去查证什么。
      时间……太短了。这短短的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内,可以做些什么呢?
    坐在自己的屋内,董飞峻翻着手里的卷宗,认真的看着。但是,完全找不到线索。两件案子绞在一起,完全一偏倒的证据,加之有心人在里面操纵,使事情变得有些棘手。最主要的问题,是时间太短了。完全不足以去查证。
    


    IP属地:福建110楼2011-10-07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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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有什么办法可想呢?董飞峻盯着手里的卷宗,慢慢的将双手紧握成拳。
      审这件案子的地点,还是定在监察司的后堂,就是当初审齐肖的那个地方,这种事情,也是不便于公开的。
        这一次的事件,因为所涉及到的人身份不一样,所以朝廷特别派出专人过来随堂监审。派下来监审的,是临水国皇太子,因其封号为“德”,一般都称信德太子。同时,丞相以及三司的主管也都列座听审。
        董飞峻进堂来的时候,所有当到的人都到齐了。他一一的扫视过众人。这些人的神色都很平静,看不出心情,董飞峻明知道在这些人之中,至少父亲、杜全义,以及隶属于定王府的兵工司岳司正的心情,应该都很复杂,但看他们彼此招呼,言笑,却完全看不出异样。董飞峻将目光转向堂下的苏修明。
        以这个人的身份,即便带有嫌疑,在堂下也是有位子可以坐的。此时他很随意的坐在堂下,头低垂着,完全不看堂上诸人,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董飞峻很希望他抬起头来看自己一眼,至少可以交换个眼神,但是,这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希望,一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他会以为是自己害他吗?董飞峻一向猜不到这个人的想法,此时,就更猜不到了,于是只得默默的看着那人垂下去的头,心中轻轻的道:景轩,我事先毫不知情,相信我,绝不是有意为之。
        “可以开始了吗?董大人。”问出口的是杜全义。
        董飞峻深吸一口气道:“出了点小问题,现在暂时开始不了。”他说完这句话,已经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除了苏修明。那人还是如刚才一般,垂着头一动不动。董飞峻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继续说下去道:“刚才我在屋内看卷宗的时候,不小心靠近了香炉,有些证词被烧掉了。不过好在证人都还在,可以重新再取一份口供——只是,今日里审不了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董飞峻被董伦的目光看着,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苏修明的时候,他似乎完全不为所动,还是保持着以前的姿态,董飞峻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此时也无闲暇去管。“抱歉了、太子,诸位大人,下官自己会承担这个责任,只是,累得诸位今日里白跑一趟了。”
        堂上众人,此时全然没有言语。隔了一小会儿,堂上监审的信德太子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暂且回去,待此案重审的时候再来吧。”说完,与在座众人打了个招呼,摆驾回宫了。
        董飞峻才刚刚拱手送走太子,苏修明忽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道:“今日既然不审,我可以下去了吧?”
        自进得堂来,他这才是第一次看见董飞峻。董飞峻望着他的眼睛,试图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情。景轩,相信我,我事先毫不知情,也相信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但苏修明虽然看着他,表情依然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读懂了他的眼神。
        “可以。”董飞峻沉声道。
        苏修明于是转身走了,堂门口自有手持兵刃的侍从随着他,想必还是带回原来的地方暂时控制起来,虽然今日里不审了,但嫌疑还是没有解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堂上的人都走了,董伦却单单留了下来。董飞峻此时,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因此低着头不说话。董伦走近他身边,看了他很久,缓缓的道:“你可真是长进了。”
        董飞峻既不能出口指责父亲在操纵此事,也觉得自己有些事情似乎做出格了,于是,像是说服自己似的开口辩解道:“国家律法之外,孩儿也有自己的坚持。证据并不一定就是真相,我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董伦默然看了他许久,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走了。
        董飞峻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倦。太累了。这样的官场。从政为官,不是应该为民做主,为民请命,为民解忧的吗?可是为什么官场之内,却是这样的情形?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这样的情绪抛开一边。重新向证人问录口供,至少得花一天的时间。
        景轩。这是我背弃了很多东西之后,为你争取来的时间。
      


      IP属地:福建111楼2011-10-07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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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切都平静下来,董飞峻回到监察司自己的屋内,坐在书案前,双手交握,然后低下头,将重量放在交握的双手上。午间烧掉证词时,完全没考虑过其他的事,此时平静下来,想想今后要如何面对父亲,以及如何在监察司与杜全义相处下去,不由得又有些烦乱。
          午间想着为苏修明争取时间,一来是希望自己能够查到些什么有利于他的线索,二来,也存了一些让定王府一系的人有缓冲时间来想法子这样的念头。如果自己不能做什么,至少希望他的人来得及帮到他。
          董飞峻才刚叹了一口气,门外就有小吏过来敲门。原来是例行送公文的小吏。董飞峻让他将公文拿进来,放在案上。
          这些公文,都是刚到的,由文书小吏们排过顺序,最上面的一份,是最重要的。董飞峻翻开才刚看了两行,忽然就愣住了。
          这是御史台弹劾监察司的奏章的例行转抄。
          为的就是苏修明的案子。
        御史台是独立于三司之外的一个小机构,其内设的职位不高,但却拥有“风闻奏事,弹劾百官”的权力。
          这份奏章,据转抄的人所列,也就是午间的时候递进内廷去的。董飞峻默然的翻开来看,里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都是证据。是自己苦寻无果的,对苏修明有利的证据。
          有将赃款金条埋进苏修明家院子的人的口供,供称是定王大寿那天,趁着人多混乱的时候埋进去的;有监察司自己的某些官吏的证言,称抓到陈传葛的时候,没收了他的金条,但这样的情况,并未记录在案;甚至有陈传葛自己所写的血书,称监察司刑政院一直在对自己进行诱供,要攀诬定王府。
          桩桩件件,清晰的列在上面。
          董飞峻瞪着这份转抄的公文,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原来……不知道所有情况的人,只有自己。
        这份公文,时间上如此之巧,所列证据如此之全,并非仓促而就。也是。那人一直都对此事有防备,怎么会笨到去掉入这样一个圈套?想必这些证据,他一直手中握着,却按兵不动,只是为了在等监察司先动手,然后反击吧。
          董飞峻心中五味杂陈。他明明知道,不应该怪那个人,他只是反击,并没做其他过多的什么事。但,还是不由得觉得一阵低落。
          他明明以为,在稹峪的时候,已经把话说开了,明明以为,那人应该可以信任自己,或者已经信任自己。可是。那人依然不肯对自己放下一丝心防。
          那人手中,握着那样的证据,眼看着自己父亲设局构陷的时候,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跟自己相处的呢?
          昨夜,那些话,那样的举动,是什么样心情呢?
          今日,听着自己劝他去大牢探望陈传葛,以及眼看自己离开大牢,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公堂之上,面无表情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这种失落的感觉,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强烈。董飞峻忽然有点找不准自己应该站的立场。这些事……自己果然稚嫩了吧。
        回到住处的时候,情绪都还有些低落,甚至连晚饭也不想用,董飞峻打发了仆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散心。
          明明只在昨夜的那一场小温馨,才过一天,已经荡然无存。在这一天内,自己以为作了抉择,自己以为可以做些什么,但其实,什么也没能做,感觉有些可笑,有些无力。
          也许,更大的无力感,来源于被父亲利用,以及错以为苏修明是信任自己的。
          被利用,以及不被信任。却是来自于父亲,和自己最想亲近的人。
          董飞峻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胸中的压抑着的情绪。
          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仆从都被打发走了,董飞峻于是自己站起身来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愣住了。只见刚刚心中所想那人,正站在门口,脸上是一种微带歉意的表情。“抱歉。”那人望着自己,轻轻的道。
          董飞峻瞪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作什么样的反应。
          苏修明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垂下眼眸,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董飞峻木然的侧过身,让出空来,苏修明走进去,回过身来,看着董飞峻关上门。“我……”
          然而董飞峻却伸出一只手掌来压住了他的唇。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不想听什么。干脆,不要让他说。


        IP属地:福建112楼2011-10-07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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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啊!”离城军虽然被箭雨阻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停下他们的脚步。为了保卫自己的生命和尊严而战,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很光荣。他们带着这样的信念,摒弃了一切疼痛跟恐惧,不顾一切的向前冲。
            成军也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震慑了一下。在两轮弓兵交接的间隙,已经有一些离城军冲进了成军的阵地,与成军进行近身的搏斗。
            董飞峻在连挑了几个成军的兵士之后,与对方的一名骑在马上的将领拼起刀来。对方的实力不逊于他,缠斗中彼此都受了些小伤。
            因为是在对方的阵地,身边几乎都是敌人,因为冲得太快,身后的自己人还没跟上来。董飞峻一边忙着跟那名敌将打斗,一边还得应付其他的成军,显得甚为吃力。
            “铛。”敌将一刀砍过来,他才堪堪的挡住,马的旁边又有成军提刀砍来。手中还在与敌将拼刀空不出来,他只得提起左脚以靴底去踩马边的敌军的刀身,没想到这个时候敌将忽然收力,一下子掌握不了平衡,他在马上微晃了一下,敌将已经变招砍来!
            “将军小心!”不远处已有冲进敌阵的已军,但是因为中间有成军的阻挡,一时之前冲不过来。董飞峻见敌将横刀砍来,忙伸左手握紧缰绳,身子就势在马上打横,避过了这一刀。敌将见一刀不中,便继续变招,竖着一刀劈下来。董飞峻此时身子悬空无法使力,勉强的提刀去挡,但眼看已经挡不住敌将这用尽全力的一刀。“嘭!”不知道从哪里一箭射过来,马上的敌将身子微晃了一下,栽下马去。董飞峻回正身体,转头望时,只见不远处苏修明横咬着刀背,手中持着那把“落日”长弓对他微笑。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自己人已经靠近,董飞峻压力骤减。
          离城军虽然折损了一些,但是大多数还是冲进了成军的阵地与其对战。成军见两军混战,弓兵便撤下了,新来的生力军则是步兵,他们提着刀或者长枪冲过来,与离城的军队进行对抗。
            离城的军队虽奋勇争先悍不畏死,可是人数上毕竟不占优势,眼看着成军将要变阵,将冲进阵地的离城军包围起来,董飞峻只得传令退兵。
            好在无论是突围也好阻击成军继续挖壕沟也好都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达到目的是事,骚扰一下,然后全身而退,这已经是很好的形势了。
          一直到退回青军在城外的防线,成军也并未追击。进城之后,董飞峻令兵士们各自回营休整,待得三五日再重新出城进行袭扰。
            安排完毕,兵士们各自散了。
            “苏副将。”董飞峻叫住正要离开的苏修明。
            “将军何事?”苏修明停下来。
            “适才多谢副将搭救了。”董飞峻拱手称谢。
            “将军真不用客气。权当是将军送此弓的谢礼吧。”苏修明拍拍挂在背上的弓道。
            “这样的谢礼太贵重了。”董飞峻道:“这样吧,副将如果夜间无事,我请副将喝酒。”
            苏修明并没有推辞,只是微笑道:“如此便多谢了。”
          一场战事下来,后续的工作很是复杂繁多,董飞峻一直忙到傍晚才消停下来,揉了揉头,忽然记起了自己还要请人喝酒之事。
            他停下手里的事务,派人去请苏修明过府。
            不一会儿,仆从通报说苏修明到了。
            那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身便装,一件月牙色的衫子套在身下,整个人显得很是儒雅,像个文士一般。苏修明的肤色在军中在说,应该是偏白,若不是亲眼见到,估计谁也不会相信这人也曾从军数年。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也以为这人是个毫无军事经验的新手么?
            董飞峻微笑了一下,起身相迎。“副将用过晚餐了吗?”
            苏修明摇头道:“想着要让将军破费一下,所以尚在空腹等待。”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请坐。”董飞峻招呼。
          很快酒菜便端了上来。
            菜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菜式。离城如今被困城,物资什么的都要省着用,董飞峻身为将军,当然要带这个头,所以他的生活一向很节俭。只不过酒倒真是好酒。董飞峻虽不嗜酒,但是好歹是多年镇守这里的主将,也收到过一些别人送来的好酒,一直窖藏着。此时刚启封出来,酒香便已溢满了整个房间。
          


          IP属地:福建114楼2011-10-07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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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酒。”苏修明夸了一句。
              董飞峻翻过酒杯来,给他斟满。“干。”两个人碰了碰杯子。一口吞尽。
            “杨维林今日,并未出现。”如今的离城,最着紧的便是军务。两个人自然的便在桌上讨论了起来。
              “若是见不到他,便总是不免在想,他是否在哪里谋划着什么吧。”苏修明点头道。
              董飞峻抿了一口酒,道:“就算他不再出新招,就目前这种局势,我们应对起来也已经很吃力了。”平时这种话,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说。身为主将,就算明白形势恶劣,也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士气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跟主将的表现密切相关的。不过,在眼前之人的面前讨论倒觉得无妨,因为彼此了解到的信息几乎是相同的。
              “其实,杨维林也拖不起。”苏修明道。“只不过我们更不敢等而已。”如果依壕沟挖好,再到离城粮食吃尽直到困死,至少得大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之内,成国的十万大军的消耗,那可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只不过,如果壕沟挖好,离城根本等不到那么久。
              “所以杨维林故意让我们知道他在干什么。”造成某种形势,以逼迫敌手作出自己希望的应对。董飞峻道:“不愧为战神。”即便知道了他的意图,也只能按照他希望的方向行进。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觉得憋屈的事么?
              苏修明点了下头。“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不依靠城墙这样的地利之便,平原对敌,我们的兵力还是太单薄了。”
              “副将有更好的办法?”
              “那倒没有。”苏修明皱眉道,“不过,我军的目的,应该是守住离城,而不是进攻。目前这种状况,倒是被杨维林引得偏了。”
              “的确。”董飞峻点头道。他捻着手指头想了想,“也就是说,其实此次战事的焦点,反而不在于军事上的胜败,而在于粮草物资?”以目前双方的兵力,杨维林再进行强行攻城,胜算并不太大,所以,他近日来围城,便也是为着这个道理。但害怕被围到物资用尽的那一天,所以离城军出城反抗;同样,也是因为负担不起物资的消耗,杨维林造势让离城的军队主动出城,这其实,比拼的已经并非是交战的胜败了。
              苏修明点了点头。“杨维林这几年,倒是更长进了,于这种攻心之术,也用得如此纯熟。”
              董飞峻对杨维林一向的作风不熟悉,此时倒插不上言,于是自行举杯饮酒。
              苏修明见他没说话,便笑了下道:“也是,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些了。”
              董飞峻抬起头来,“那倒无妨。”
              苏修明举起杯来,道:“那么,敬将军。为了……合作。”
              董飞峻举杯回应。
              一来二去,两人都喝了有五六杯的样子。
              苏修明放下杯子,找话题似的道:“说起来,将军从军也有许多年了,也快回京了吧?”
              临水国领职的规定,像这种世家子弟,到最后都是要回归京城做京官的。毕竟,身为位高权重的权臣之子,又手握重兵,总是一个危险的讯号。虽然目前的局势,朝廷的权力已经被架空,国家的军队也几乎成为权臣们的私有,但是对着这种开国的时候定下来的规定,至少面子上是要遵守的,不然很容易成为政敌攻击的把柄。也就是说,你尽可以培养你的心腹来掌管你的势力范围,但不能是你的亲生儿子。
              董飞峻没想到他说起这种事,想了想道:“本来也打算最近回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怎么,副将要接替这个职位?”
              苏修明笑:“将军多虑了。”
              “其实以副将如此才干,能够在此镇守离城也不错。”董飞峻道。
              苏修明没有答话。董飞峻便继续道:“当日副将接印的时候说的那一番话,我可都还记得。”顿了顿,“你看离城今日,有青军,有永军,也有其他的地方军队。保家卫国不分派系,副将的话说得很对。”
              苏修明含笑道:“将军倒是看得起我。”
              董飞峻正色道:“就事论事的话,从这次战争里,我从副将这里可是受益匪浅。”
              苏修明一直微笑的看着他,听他这么说,也没接话,举起手中的酒杯,扬了一下。董飞峻会意,也举起杯来,两人便在空中碰了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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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两人一饮而尽后,苏修明放下手里的杯子,道:“将军的话,倒是给了我个启发。”
                “哦?”
                “既然我们本来就是要守城,那么,不如便想法让杨维林主动过来攻城。反正都是要交战,选择在对我们更有利的方面胜算更大。守城的器具我们都制得完备,再加上依仗城墙的优势,形势总比在平地上交战有利。”
                董飞峻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他疑惑的道:“我给了你什么启发?”
                苏修明看着他,眼角含笑:“将军看事情,比我通透。所以我才在想,我们也不应该被杨维林引偏,既然是要守城,那么便守住这座城就好了。”
                董飞峻虽然没完全听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不过,引杨维林主动来攻城这个办法,倒是目前想不出来办法中的一个可行的办法,值得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大人好心给提些个建议什么的^感激不尽啊……扑地
              第十三章
                这样的方案说来可行,但其实执行起来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在里面,那就是,如何引得杨维林主动前来攻城。
                杨维林并不是傻瓜,他既然已经考虑到自己人数上不占优势而造势让离城守军主动出城,而目前的形势上又对他有利,他不会蠢到放弃目前已有的优势,而采取攻城的行动。
                唯一可以利用的,便是成军的军心。
                杨维林固然厉害,但是并不代表他手下的每一个兵士都可以明白形势,体会他的用心。一般,军队里,大多数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们很多人不识字,没念过一天书,他们有的,只是一腔热血于勇猛。这样的人,思想单纯,易于管理,却也易于鼓动。只要能让他们产生攻城的念头,杨维林无论如何也必须对此做出应对的。
                要想鼓动他们攻城,最快速的方法,莫过于激起他们的愤怒。
                而要激起他们的愤怒,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挑衅。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大体有了个数。
                有目标,总比没有目标好。董飞峻觉得心中似乎松了一股劲,提起酒壶来斟满了酒。
                苏修明默默的看着他斟酒的动作不说话。
                董飞峻抬起头来,见对方望着自己,不由得道:“怎么?”
                苏修明微笑摇头。“将军十六岁之前,可是在京中生活的?”
                “确是如此,怎么了?”
                “光看将军斟酒的动作,很难想象是军中之人。”
                董飞峻先是回想了一下自己斟酒的动作,然后笑了。那是小时候学习的贵族式的斟酒的动作。“的确是过于文雅了。”从军之前,好歹算是大家子弟,有一些从小就养成的生活习惯,这么多年还是改变不了的。
                苏修明提起酒壶来,用同样的方式给自己斟满了酒,放下手里的酒壶,微微犹豫了一下,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将军的意思。”
                “哦?”董飞峻有点感兴趣的看着他:“请问。”
                “如果,真到了最危险的关头,将军会不会弃城退守?”
                “弃城退守?”董飞峻重复了一遍。
                “嗯。”苏修明点头:“与其与之硬拼,不如保留实力,以图再战?”
                董飞峻想了想,摇头道:“我绝不会弃城逃走。”
                苏修明看了他半晌,忽然转开话题道:“不知道将军可有时候听我讲一个故事。”
                董飞峻笑道:“副将好兴致啊,请讲。”
                “我以前,跟将军提过,年少时那张弓的事?”
                董飞峻点头:“是啊,你说有一次回家,发现被人折成两段挂在墙上。”
                “是我父王。”苏修明淡淡的道。
                董飞峻微诧:“为何?”精习射箭,又不是坏事,何以定王苏允竟然不准。
                苏修明道:“是啊,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还曾经很生气的去找父王理论。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我不应该学习这些。”
                “哦?那要学习什么?”
                “他说我应该学习——”苏修明微顿了一下:“王者之道。”
                董飞峻似有所悟,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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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指相对这种事情而言。”
                  “哦。”董飞峻了然的点了点头,“副将说来听听?”
                  “不过。”苏修明望着董飞峻,道,“风险很大。”
                离城的军务议事厅内,此刻正召开着军务会议。列席的就是目前正在离城的全体高级将领们。苏修明在这种场合并不打算站出来作什么直接的安排,所以,主持会议的人还是董飞峻。
                  “今天召大家前来,是有一件重大的军事安排要告诉大家。”董飞峻站在主将的位置,看着身旁的一众将领们。“散会了以后,大家各自出去整顿自己所带领的军队,明天晚上准备出发。”
                  “将军,是要与成军拼命吗?”青军副将丁元敏问。
                  “不。”董飞峻淡淡的道:“是要突围。”
                  “突围?”这个消息来得太猛然,以至于大家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来自永军或是其他的方的将领们对此地并无感情,听到说突围,只是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出声。
                  “突围的意思,就是要弃守离城吗?”问话的是青军的另一个副将齐肖,看得出来他并不赞同这个方案。
                  董飞峻并不理会他们的问话,只是接下去道:“今天晚上,我们从东、西、北三门分别突围。现在你们回去各自准备一下。另外,出发之前,就暂时先不要公开这个消息了。”
                  “将军……”齐肖似乎还有什么反对的话要说,却被董飞峻一声“散会”给打断了。将领们陆陆续续的走出了门厅,齐肖却没有走,反而凑过来,像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反对。
                  “正好,”董飞峻见他过来,招呼道:“你去叫元敏回来,我还有话跟你们说。”
                  齐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出门去叫丁元敏去了。苏修明跟董飞峻点了点头道:“那,我也回去准备了。”
                  董飞峻应了一声。那人便跟着齐肖的身影出去了。
                忙忙碌碌之间,夜幕很快便降临了。入夜之后,全军汇集,董飞峻对聚上来的各将领道:“今天晚上的安排,是由我先领两万人出北门,去杨维林所在的成军营地,先行袭扰。元敏,你带两万人,若是见西门成军有所松动,便由西门突围,突围后,去往忘陵。齐肖,你带两万人由东门突围,去往洵城。”
                  “可是,将军……”丁元敏有些犹豫。“北门的成军最为集中,还是换我去吧。”很明显,董飞峻是想自己担任这个吸引敌人并拖住他们的角色。
                  “元敏,听令。”董飞峻淡淡的道。
                  “是。”丁元敏应了一声。
                  董飞峻望了他们一眼,沉声道:“万事小心。”
                  “将军放心。”
                  董飞峻点点头,向自己带领的军队吩咐道:“传我将令,熄灭火把,由北门出城!”
                夜晚的离城,一片漆黑。到城门边时,董飞峻吩咐兵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将军。”身后听得马蹄声,却是有人追了上来。
                  “苏副将?还有何事?”董飞峻以为他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便挥手让大军先行出城,而他自己拨马走到一边,等那人靠过来。
                  苏修明靠得近了,方才开口道:“将军,此战虽然至关重要,却也凶险非常,请将军一定要以自身的安危为念。”
                  董飞峻没想到他专门跑过来却是为嘱咐自己的,微怔了一下道:“多谢了。放心吧。对了,城里只剩一万人了,你留在这里,也要多加小心。”
                  苏修明笑道:“将军也请放心。”
                  董飞峻嗯了一声,道:“那我走了。”
                  苏修明拱手道:“将军保重。”
                越过护城河,越过工事。董飞峻带着人马向成营靠近。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动静,要说成军一点儿也没察觉那是不可能的。走得近了些的时候,果然就见成营那边已经在列阵,准备跟来袭的离城军交锋。
                  “我们今天晚上的任务,是掩护东、西二门的已军突围。所以,拼得越厉害,动静越大,吸引过来的敌军越多越好。”董飞峻低声的跟几名队长交待,“尽量拖住更多的敌人,知道吗?”
                  “是。将军。”队长们应道。
                  “擂鼓吧。”可以开始了。既然决定走下去,就没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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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忽然便被这响亮的鼓声惊醒了。
                    成军虽然没有预料到他们这个时候来袭扰,可是看得出来他们是时刻都提防着的。离城的军队虽然于深夜前来,可是也并没有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在,这一次的战斗,本来也没想着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在董飞峻的吩咐下,各队队长都带着人拼命的向前冲。
                    因为这一次出战的由头是突围,因此,各队都集中成突围的队形,对各个点进行猛攻。成军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的是突围战,但是从战情来看,对方是想在自己的防线上打口子。
                    敌人希望的,就是我们要阻止的。本着这样的原则,成军的后队一队一队的补上来,一次一次的把被冲得薄弱的阵线补了起来。
                    双方咬得很紧。
                    成军号称十万,不过由于四散围城的原因,在北门主帅营地的只有三万来人,相对于离城这边的两万人来讲,并不能算是很大的优势。董飞峻本来的希望,也只是能吸引敌人的注意,让他们调来其他几门的围城军,从而达到掩护其他两队人的目的。所以,他指挥着军队猛烈的向前冲击着。
                    只有引起了敌军足够的重视,才可以牵引住敌人。在这样的想法下,他不知疲惫的挥刀砍杀着敌人。
                    主将如此勇猛,连带着跟来的士兵们也受到了鼓舞。离城的军队,又将自己的阵线向前推进了几分。
                    战斗一直混乱着。身边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成军似乎源源不绝,看不出来对方有没有调动其他城门的围城军。
                    “将军。看!”
                    董飞峻身边跟着一个队长,此时,他像是被什么怪异的现象吸引住了似的,指着成营的方向。董飞峻抬头望去,却见微弱的火光下,隐约可见黄边镶嵌的黑色帅旗,一个“杨”字威风的摆在上面迎风飘扬着。
                    “是杨维林!”听语气,身边的队长似乎已经有了怯意,因为他吞了吞口水。
                    “是杨维林。”董飞峻应了一句,语气淡淡的,他希望可以借此安抚一下这个队长的情绪。“他并没有比别人多长一只眼睛。”
                  因着杨维林的出现,成军的士气似乎一下子高涨了起来。有些被离城军队冲散了的地方又很快的补了起来,还把阵线往回推了一段。
                    董飞峻一边挥刀杀敌,一边注意着杨维林的帅旗。那帅旗似乎在慢慢的向着最前方推进,想必是杨维林要走到阵地的最前方。不出所料,隔了一会儿,已经可以在乱军之中看见杨维林的银盔。
                    那人还是和上一次见面没什么两样,他手中的红缨长枪几个翻落间,已经扫倒了一大片离城士兵。董飞峻见状,便催动坐骑向那边移过去。
                  “董将军,又见面了。”杨维林一枪挡住砍来的大刀,抬起头来便看到董飞峻的脸。
                    “彼此。”董飞峻也不跟他多话,撤回刀来再次砍出。
                    两方主将缠斗,双方的兵士也都围了过来。他们彼此都还在拼杀中,却还是围过来默默的保护着主将。因此,在董、杨二人周围竟然形成了一小块空地。
                    杨维林出手极重,枪法也极稳,他手中的红缨长枪,似乎是用什么特殊的材料制成的,十分沉重,一枪舞过来,董飞峻拿刀的右手都隐然觉得虎口发麻。
                    文武双全的敌人。智计无双,勇武非常。
                    这样的人生在敌国,真是已方的不幸。
                  黑暗中看不清楚远方的动向,不知道成军有没有抽调其他几门的军队过来增援;而身边的喊杀声太大,也根本无从听到远方的声音。董飞峻身处战场,又与杨维林拼斗中,完全无法了解现在整个离城周围的情况,他唯一在等的,便是之前与苏修明约定好的信号。
                    鸣金收兵。
                    只有听见城楼上的钟声响起,才说明其他两边进展顺利。
                    在这之前,董飞峻不能退。


                  IP属地:福建119楼2011-10-07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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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两人这样静静的对望着。
                      半晌,董飞峻忽然放开自己的手,收回来放于身侧。气氛很微妙,沉默着也难受,但若说要打破这个沉默,却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但,总要有个人来说什么。
                      “我可以说些什么吗?”董飞峻想了很久,决定出声。
                      苏修明点点头。
                      “我从来不曾强求过我们有机会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董飞峻沉声道:“但,我只是我自己。”虽然也姓董,但绝不曾站在对立的立场想着要害你。“我也未曾强求过你一定要相信我。所以,此刻你大可以……大可以不必来。”他知道自己的语句有些混乱,但他不知道要怎样表达自己的这种心情。不被信任,也不可强求,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门外出现。
                      这样的心情,无关气愤、无关责怪。两人出生就站定了的立场,本来就无权彼此责怪。只不过,若是太过艰难,大可以不必相见,断绝各自的念头。压抑情绪这种事,两人都并非做不到。
                      些微顿了一下,又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深吸一口气,他接下去道:“我……并非一时起意的游戏。”
                      苏修明一直静静的听着他说话,听到此处的时候,微微的动了一下眉。隔了一阵,感觉董飞峻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才开口:“你记得我在稹峪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吗?”不待回答,继续道:“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你会有些为难。”他顿了顿,微偏着头,眼神落在不远处的一株花树上。“也许是本性使然吧,很多事情,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觉得……这些事,其实你不知道反而更……”
                      “你相信我吗?”董飞峻忽然打断他的话。
                      苏修明怔了一下。“今晨……那时候……”他说到这里,忽然却住了口。但董飞峻明白了他的意思。至少在自己离开之后,牢狱里突变之时的那个瞬间,这人是动过怀疑的念头的。
                      可是,似乎也不能怪这个人。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还要求对方百分之百的信任,才是过分了。毕竟不是圣人。并非是对这个人有了倾慕之情,就可以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严苛的要求对方一定要百分之百的满足自己所有的愿望。“我明白的。”
                      苏修明垂下头,开口道:“抱歉。”这是他刚才进门的时候未曾说完的话题。董飞峻这一次并未阻止他,听得他轻轻的道:“……抱歉,你做的这些,是我让你为难了。”如果早知道他手中掌握着证据,完全有能力从这个局里轻松脱身,董飞峻不必背弃那么多东西,不必被迫做出抉择,不必面对今后变得有些艰难的路。
                      “……总会来的。”董飞峻沉声道。早有如此的心理准备。“而且,我坚持的只是我自己的心中是非。”绝不只是单单为你。
                      只是似乎因着这人,所以决定下得更快一些而已。
                      说完了这样的一段对话,两人似乎都有些沉默。董飞峻望着那人低垂的脸,有些话,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景轩……你昨夜……明白我的意思吗?”昨夜里的一场混乱,似乎并没有得出什么清晰的结果,此时,话说到如此地步,忽然想求得一个明确的答复。
                      苏修明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亲我……“如果,你不曾有这样的意思……你现在可以离开,我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以前从未跟别人说出此类的话,说完了之后,心情复杂的看着对面的人。却见那人似乎有些笑意。董飞峻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猜测他是不是在嘲笑自己,觉得有一丝被压抑后的失落。
                      但很快那人抬起头来,似乎带着笑,又似乎有一种很奇异的表情,问道:“那枚乌木佛牌还在么?”
                      “呃?”董飞峻发现自己经常跟不上这个人的话题。
                      “你不是应该回送我些什么吗?”
                      关于那枚在稹峪带回来的乌木佛牌,心中最深刻的记忆只有四个字——“定情信物”。董飞峻瞪着苏修明的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想要觉得欢喜,但又把不准这个人真正的意思,情绪复杂的不知道作何反应。
                      却见苏修明自己笑了,然后,一字一字的道:“我对你、有这样的意思。”
                    


                    IP属地:福建120楼2011-10-07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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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飞峻点头道:“怎么?”
                        “正好有三个月的空闲,不如一同去榆城?京里的夏日太热了,榆城那里的气候,避暑正适合。”
                        “……”原来是在思考这三个月要怎么用。不过,话说回来,榆城,不正是这个人成长的地方么?忽然有些想去看。
                      “对了。”苏修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昨夜里落下条玉链,你看见了吗?”
                        “玉链?”董飞峻仔细想了想。今晨是跟这人一同出的门,若是落下什么东西,大约是仆从收拾起来了,于是道:“那,回房找找?”寝房里专门有自己用于放佩饰一类东西的箱格。若说是昨夜落下什么东西,应该是落在寝房里,仆从收拾的时候,一定会收到专门的箱格中。
                        苏修明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进得房去,董飞峻先看了看箱格中,发现都是自己并日里用的一些佩饰,并没有陌生的东西,想着也许会仍在床榻上,脱靴踩在踏步上,伸手在床铺中摸索了一阵,果然在靠里面的褥子旁边摸到了触手冰凉的东西,抓起来一看,应该就是那条玉链。他转过身,却见苏修明静静的斜依在门框旁边,背着光,看不清楚面色,夕阳的余辉笼罩着他身体半边的轮廓,连发丝都尖着一种微微的光。转身的一瞬间,他手里举着玉链,本想说话,但忽然被这种柔和的场景触动了一下,动作有些发滞。
                        却见苏修明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伸手自董飞峻手中接过那条玉链。交接之间,免不了要有指掌间的接触,董飞峻感觉到那人温热的手指靠近,拿到玉链之后已准备收回,也许是处在这个环境的缘故,昨夜的记忆一下子又回到了头脑中,他想也没想,已经收紧了手掌,握住了这个人的手。
                        苏修明轻轻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不由得含笑问:“怎么了?不舍得还我?”
                        董飞峻默然了一瞬,觉得应该放开手。两人的关系,虽说刚刚互相都向彼此传达过一些什么,但到底如何相处,董飞峻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握住这个人的手,是下意思的想要表达一些亲近,可又担心对方也是堂堂男子,不会太喜欢过多的肢体接触。
                        他犹豫着,微微的放松了手掌。不知道苏修明有没有感觉到,因为他并没有抽出手来,而是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喜欢这条玉链?”
                        不是因为玉链。董飞峻心中想道。不过,看眼前这个的人表情跟语气,反倒像是明明知道,却故意说的。他轻轻的放开手掌。
                        苏修明辨了辨他的表情,忽然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担心什么?董飞峻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自己有表现过担心么?
                        “是的,担心。”苏修明看着他的脸,“如果不是在担心些什么,你昨夜,为什么推开我。”
                        原来……是说的这个。这种事情,居然也可以如同探讨正事一样正经的说出来?“……不然,怎样?”说到担心,其实无外乎只是担心两人的未来而已。不过只要确定了这个人的态度,剩下的,只需要去面对就是了。
                        苏修明侧着眼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他的神情似乎又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然后低下头自己将玉链固定在自己腰间,想了想道:“你要去榆城吗?”
                        董飞峻被这个问题拉回来。其实,反正也停职,若是留在京中,与父亲还有些不知道如何相处了。“可是,我们同去……不怕,被别人知道吗?”
                        经历了这几天的事,董飞峻已经感受到眼线的力量,前次去稹峪,好歹还是以查案的名义,若是此次停职期间,两人又一同无故外游,有心人免不了要猜测。
                        “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苏修明淡淡的道。“只不过暂时没有举动而已。”
                        董飞峻微怔了一下。他指的是——定王吗?
                        但苏修明并没有对这句话解释什么,只是侧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那我回去了?”
                        董飞峻哦了一声:“我送你出去?”
                        苏修明轻轻以手抚额,然后放开手,抬起眼来叹了一口气道:“你真不留我?”
                        “留……”董飞峻本来不及深想就要跟一句“留你做什么”,但才说了一个字,似乎却被噎住了,话收得太快,还被呛了一下,呛出了眼泪。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不论是气氛也好还是这人的言辞举动也好都有些奇怪,难道……
                      


                      IP属地:福建122楼2011-10-07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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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人,是在向自己表达那个意思?
                          他忽然觉得自己呼吸由于心绪的变化,开始有些急促。其实,若说没想过跟这人发生点什么,那是骗人的。可是,连梦中都会出现一些幻想中的片断,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反而有些不敢动。
                          苏修明看了他半晌,见他没什么反应,笑了一下就要转身,董飞峻忽然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拉回来,在他转过头的瞬间,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一手轻托他的后颈,一边吸吮着他的唇舌。这人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沐浴过后的带着水汽的清香味鼓励了董飞峻的动作,他不由得用另一只手圈住了这人的腰,轻轻的压向自己。
                          身体贴合得很密切,唇齿相缠的微痒感觉与心内巨大的满足感混合在一起,令人忍不住想颤抖。那人的舌柔软而灵巧,温热而湿润,随着每一次稍作退开又更猛烈的贴合而挑逗自己口内的每一处地方,酥麻感混和着一种令人抓狂的微痒,让人恨不得一直这样继续下去。
                          恍然之中,不知道是谁绊着了谁的腿,两人站立不稳,被一下子摔倒在身侧的床榻之上。
                          这一下子摔得是天旋地转,发出了“碰”的一声响。待董飞峻从双眼发黑中回复过来,定神看时,只见苏修明用手微压着额角,左眼的眼角轻轻皱着,显然是撞到头了。
                          两人这辈子太约都没这么狼狈过,此时对望一眼,不由得又有些失笑。
                          董飞峻于是伸出手去轻轻的替他揉了揉额角,见只是有些发红,显然并没什么大碍。他揉了揉,停下来,侧了侧身,移动着手臂,试图镇定的去解这个人外衣的衣带。
                          虽然隐约知道互相都有这个意思,但是要看着这人的眼睛做这样的事,面上还是有些微微发烫。但好在苏修明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动作,然后微微的闭上了眼。
                          董飞峻觉得自己全身都渗出了细汗,只是这样一层一层的解开这人的衣衫,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呼吸明显变急,连手都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解开的衣衫上越来越带着更多的体温,已经明显的看得到这人的轮廓。
                          就是那夜在屏风后面所看到的投影的轮廓。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记忆。董飞峻解尽自己的衣衫,轻轻的将身体覆上去。
                          身下的这个人体温也很高,并且,因为身子相贴,可以感受到他下 身的反应。董飞峻觉得全身的反应都集中到下 身与他相贴的那一个地方,血液在身体里流过的感觉都能引起一阵颤抖。
                          这个人的身体,远比他本人简单直接得多。董飞峻轻轻的解开他最后一层最贴身的衣物,果然是刚刚沐浴过的,温热的体温还带着水汽,都是这个人的气味。空气中开始散发着一种色龘 欲的味道。
                          终于……终于有机会看见这个人光裸着身子时候的样子。仅仅是这样视觉上的冲击,都觉得有些受不了,有些蠢蠢欲动。但,不想表现出一副急色的样子,董飞峻强忍着已经快不受大脑控制的身体,只是伸出手,碰了碰苏修明的肌肤。


                        IP属地:福建123楼2011-10-07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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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出一点距离,然后再缓缓的进入。待到感觉身下这人身体已经基本能适应自己的时候,董飞峻放开自己的压抑,紧紧的抱着苏修明,快速的在他的身体里摩擦自己坚硬的下龘 身。
                            “嗯……”苏修明压抑着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侧过头来亲董飞峻的唇。董飞峻将头压下去,吮吸着他的唇,同时,身子也一刻不停。这人急促的呼吸与些微迷乱的表情,让自己只想狠狠的这样压着他。一直这样。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变成真的。
                            两人这样赤身抱着,亲吻,甚至,进入。不敢相信。
                            可是,下龘 身被紧紧包围着、挤压着的感觉,真实的颤抖,粗重的呼吸,全身的感觉就像是一张绷得越来越紧的弦,血液与感觉都集中到同一个地方,头脑中只剩下快速的抽动这样一个念头。
                            什么也想不了。无法思考。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些微的空虚,些微的满足,但好像,还会有更大的欢娱在前面,推着自己狠狠的在这人的身体里抽动。
                            “嗯……”这人咬着下唇,有些颤抖的扭动着身体。董飞峻紧拥着他,安抚性的用唇去轻吻着他的脸、他的眉。身下的感觉越来越集中,酥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推动着他更快的动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在等待着一种极致的欢娱……
                            爆发来临的时候,董飞峻能感觉到身下的人也在剧烈的颤抖,有一种淋漓尽致的快龘感从某一点散了到全身,一直到身体的每一存皮肤。头脑此时一片空白,却无比的满足,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轻轻的抱住了身下的人,随着他一同颤抖。
                            随后,他狠狠的抽动了几下龘身体,才缓缓的退出来,深吸着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苏修明依然微闭着眼,不过从他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他刚才也经历过同样的欢娱。董飞峻忍不住凑过去亲亲他。忽然,那人伸手抱住,回亲了一下,然后张开眼。
                            “景轩。”董飞峻靠过去,将头轻轻的与那人靠着,唤道。
                            “嗯?”苏修明懒懒的应了一声。
                            “景轩……”他似乎并不想说什么,只是单纯的想唤着他的名字。
                            苏修明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你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吗?”
                            说些什么?董飞峻头脑里还完全没回过神来,显得很是迟钝。“说什么?”
                            苏修明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学给他听:“你应该说——‘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董飞峻再度被口水呛了一下,猛然间又咳嗽起来。
                          夜深了,寂静的院落里还听得到外街上巡夜更夫打梆子的声音。而房间里静静的。两人很随意的靠在一起,同盖着一床薄被。
                            刚才发生的事想起来还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虽然似乎已经可以放心的觉得幸福了,但仍然有些隐秘的激动心情在胸腔中乱窜。随着这样的心情,董飞峻伸手将苏修明向自己这边圈过来一些,让两人靠得更近。
                            这种时候,不可能睡得着觉,两人就这样平躺,一动不动的靠着。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直能这样下去。
                          可是,两人都不可以背弃自己所属的立场,必定免不了会有很多不能如意的时候。记得在离城的时候,曾听苏修明说过一段话:“所谓身份,于浪荡子而言,倒真是无上的荣耀;于你我,说不定倒只是桎梏罢了。”现下想起来,果真如此。
                            两人这样的频繁往来,根本已经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再加上,自己在公堂之上曾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就算别人一时之间想不到两人真实的关系,也一定会觉得两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私交极好,有些偏离自己本应属于的立场了。
                            很多事情,果真不可以外露。
                            只不过,以自己的性子,始终不可能做到像苏修明一样。想他在公堂之上情绪丝毫不见起伏的表现,任谁都看不清他心下真正的想法。这个人由小自今,果然是受到了不少的磨练。
                            定王处心积虑的培养出他来,会容忍他发生这样的事么?
                            想到此处,不觉得有些微微心惊。
                          “我们的一切,都是父辈给的。”苏修明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个?”
                          


                          IP属地:福建125楼2011-10-07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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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飞峻没料到他忽然开口,应了一声,然后问:“你怎么知道?”
                              苏修明轻笑了一下,道:“我希望你在想这个。”
                              董飞峻转过头去看着他,没想明白他为何这样说,只得把自己刚刚想过的话说了一遍。苏修明听到话题涉及到定王,先是听着,隔了一阵,才开始说话:“我家兄弟,都是分开几处养的。自小的时候,我跟三弟景赐两个人住在榆城。有一天,景赐突然来找我,说他让一个婢女有孕了。”
                              董飞峻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只静静的听着,只听得苏修明继续道:“那时候景赐才十三岁,我已经十六,算是成人了。我们家家规极严,景赐十分害怕,跑来找我——当时我替他承了下来。”苏修明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
                              “后来呢?”董飞峻不由得问。
                              “后来我被父王打了个半死。伤好之后的某一天,被家臣带到一个塘堰边,我看到了那个婢女的脸。全身绑着,沉在水里。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董飞峻忽然觉得全身一阵发凉,不由得紧紧握住了苏修明的手。身为自小富贵的世家子弟,让身边的一个婢女有孕,这是多么普遍的一件事。一般家里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多是将那婢女收房,生下的孩子虽说是庶出,至少他拥有了出生的权利。
                              如果,带着自家骨血的孩子都可以溺杀……董飞峻没有办法预计两人将会遇到什么事。
                            一阵沉默。
                              有些话点到即止,都是灵透人,不用再说下去。这样的路,注定很难,甚至,或许会很短。有些事,其实之前有很多的机会可以避免走到现在这种状况,不用面对开始,便不会感觉这样艰难,但,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受理性的控制。
                              既然如此,那便尽最大的努力,走到尽可能远的地步吧。
                              “明日便同去榆城吧。”董飞峻忽然开口道。这一场并不算远的远游,甚至说不定便是两人可以留下的最后的回忆。
                              临水国的制度,分封的藩王定期会回朝,不带兵丁,只身在京里住一段时间,任国君考察。这是开国之初,为了确认藩王的忠诚而制定的规矩。如今虽然藩王的权力已经很大,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制度不曾更改。
                              三个月后,就是定王的回朝之时。
                              也许如今定王这边的毫无动静,只是在放任自己儿子本性中的一点任性,就如同在离城的时候,给予一切支持让苏修明去打那样一场仗。但,不会没有期限,不会没有代价。说不定,定王回朝之日,就是他要收紧口袋的时候。
                              “恩。”苏修明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话。
                              董飞峻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特。之前曾想过这样的场景,觉得一定会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真到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一时甜蜜,一时担忧。
                              整个晚上,直到睡去之前,都是这样的感受。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想来是早已起身。董飞峻自己在寝房里整理了一下,然后才跨出门去准备找人。
                              寝房出去,只有唯一的一条路。是经过正厅。
                              然而正厅里,此时却有人在说话。
                              董飞峻觉得有些奇怪。仆从昨日已经被打发回自己家去了。谁会在正厅里说话?一边疑惑,一边靠近了去听。但是,待到分辨明白这两个交谈的人的时候,却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做何反应。
                              两个声音,一个是苏修明。这不奇怪,昨夜他就是在这里过的夜。
                              但另一个,是董伦。
                            前面的话隔得远了听不清楚,等到靠近到可以听清的距离的时候,正听得苏修明笑道:“董相何出此言?”
                              从门缝里看过去,苏修明的头发有些微乱,斜靠在太师椅上,含着笑,却隐隐然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再细看,因着昨夜衣衫是乱丢成一团的缘故,此刻穿上可以看出有些皱。甚至,这人的下唇还有点肿。不知道为何,虽然两人是在正厅里坐着交谈,董飞峻却忍不住要想到四个字——捉奸在床。
                              正想着,董伦说话了:“世子清晨出现在犬子房内,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资?”
                              董飞峻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便继续凑过去一点听。只听得苏修明很快的接下来道:“董相的意思,莫非是觉得此事可以做什么文章?”他不等董伦回答,继续道:“董相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形势。要知道,我父王有五个儿子,董相您呢?”
                              董飞峻隐约有点明白了。大约是父亲今晨来,撞破了自己的事,想以此跟苏修明谈什么条件?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下有些惶然。昨日里才确定了心意,才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就要开始面对波折了么?
                              “如此逆子,便不认也罢。以这样一个忤逆的儿子,换苏允一个倾注了十几年心血的儿子,倒也很值。”董伦的话语很淡漠。董飞峻虽然明白两人的一问一答,看似平淡,其实都是在寻找对方的弱点,但是父亲的话听在耳中,还是觉得一阵心寒。
                              “董相谬赞。”苏修明轻笑。“不过,董相若是真作如此之想,就不会说这么多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IP属地:福建126楼2011-10-07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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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董伦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董飞峻于是靠得有些近去听。忽然,他看见面对着他的苏修明向他招了招手,随及,董伦的视线也跟了过来。
                                董飞峻被父亲的视线一扫,还是有些不安。他硬着头皮走过去,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忐忑不安。毕竟是父亲。一直以来被自己敬爱的威严的父亲。虽然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事,但心中却无论如何挥不开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跨进厅门,低低的唤了一声:“父亲。”董飞峻觉得董伦的视线一直压迫着自己。他抬起头来,试图正视父亲的眼睛。
                                耳边听得苏修明道:“董相有什么话,不妨当着大家的面说?”
                                然而董伦却没有继续说话。董飞峻觉得,也许有些话是终究不愿意当着自己的面说?
                                沉默的气氛相当尴尬。不过似乎只有董飞峻在觉得尴尬。因为苏修明正一边悠然自得的动手斟茶,而董伦用一种父亲对儿子十分失望的眼神静静的看着他,这种不发一言,一径沉默的视线,却让他更加难受。
                                董飞峻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道父亲来此何事?”
                                董伦却隔了一阵,并不理会董飞峻,只是站起身来,然后走了,甚至也没有跟旁边坐着的苏修明打招呼。当然,两派之间,早就争斗得十分厉害,因此大多数的时候已经不用刻意去做一些表面上的功夫。董飞峻被这样冷了一下,心里闷闷的很是难受。
                                苏修明微笑着站起身来,道:“走吧。”
                                董飞峻怔:“去哪?”
                                苏修明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反问这么一句似的,笑意加深道:“榆城。”
                                “现在?”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停当么,就这么走?
                                苏修明点头道:“收拾一下,现在就走。”
                                这人做事,似乎从来都很随性,也可以说是任性。当然,他有他可以任性的道理。大约是因为相信他自己有能力解决任性的后果吧。这样的任性,与思前想后的自己完全不同。董飞峻想,也许这便是吸引自己的一个原因?
                              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立即便启程。在董飞峻原先的思想里,离开三个月之久,至少是不是跟家里说一声,跟仆从交待些什么。然而苏修明说走就走,似乎一切也不管不顾的踏上了行程。
                                直到走出京城城门,董飞峻还是有些犹豫道:“就这么走,没问题吗?”感觉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交代好。
                                苏修明跨坐在自己的马上,闻言似乎在笑:“你有没有试过,其他什么事情也不想,就纯粹只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董飞峻认真回想了一下,果然不曾有过。
                                那么,现在就要这样么?
                              这一段的行程安排,还是先从陆路到稹峪,然后换从水路,经桐江上行到榆城。一路上,董飞峻还在不断的回想晨间与父亲会面的场景。
                                想象中应该有激烈的冲突。但,现实中竟然是什么也没有。
                                父亲连话也没有跟自己说一句。
                                董飞峻也摸不准这样的情况是多糟。不过,令他略有些安慰的是苏修明当时的态度。这算是全无暧昧的站到自己这边了?
                                “像他们那样的人,就算是一点蛛丝马迹,也可以猜到全部。因此倒不如做足了全部,不用费心隐瞒。”先前的时候问过,苏修明对他自己的态度做的是这样的总结。
                                董飞峻有些烦躁。先时本来准备直面一些对抗,但因着父亲不发一言自行离开,以及两人很轻松的离开京城,有一种找不到落处的失序感。这一段完全不在预料的轻松时光,混着明知道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思维,以及对这段关系长久的渴望,变成了一种因为摸不清楚情况而有些担忧的感觉。
                              因为不用赶时间,所以两人一路慢慢行来,用了五、六日的时间方到稹峪。要在这里转水路,必须在稹峪至少停留两日。
                                临水国有很长的边界是靠海的,内陆也诸多河流,因此水远很是发达,有专门的载客船固定走一些路线,做一些往来客商的生意。
                                而两人去码头打听过,要在第三日上,才有去榆城的客船。
                                此次前来,本来着带着一股私行其事的感觉,因此完全不希望碰见认识的人。打听到客船经过的具体时间后,两人自去客栈投宿。稹峪城是自京城出来之后陆路转水路的节点,因此来来往往的商旅很多,为节约旅费,两三人同要一间房也大有人在。客栈里为了赚更多的钱,也都希望来往的客人们跟旅伴合住。于是董苏两人便也合住了一间。
                              


                              IP属地:福建127楼2011-10-07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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