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千劫
农历七月十五,冲霄楼毁后第二天。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不情愿的落下开封府的院墙之外。天空仿佛打湿了的灰白色水彩,层层叠叠氤氲下来,却终是混沌在一起。灰蒙蒙的天虽高悬于千里之外的虚无,却又似沉坠奈落之底般虚妄。
这一日,太白楼的伙计早早就送了一桌子酒菜到开封府展护卫的小院,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五道,都是一猫一鼠爱吃的菜式。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地上,印下一道道突兀的影,咯得人心里发疼。一蓝衫人静静地立在床前,苍白着脸庞,眼里有写不尽的疲惫。
玉堂,七天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七天,只是七天而已。展昭无疑是个很有耐性的人,无论是潜在敌营数日伺机而动,亦或是每天夜里静默地等一朵花绽放。七天,并不长,但他已经等不起了。
玉堂,回来吧……时间不多了……
从怀里拿出一块鼠形的玉佩,看那白玉无瑕的小耗子活灵活现的在掌心表演,演的都是那人的模样,开怀的,生气的,揶揄的,讽刺的,潇洒的,高傲的……各种各样的表情,走马灯般一一浮现。修长的手指抚过那眉眼,却擦出一片血色,怎么抹也抹不掉。
玉堂,你那纯净飞扬的人,也终会裹进这污浊的血腥里,逃不开,躲不掉吗?
桌上,一白一红,两柄剑挨在一处,仿佛并蒂双生的藤,抵死缠绵。
墙角,孤独的白烛流了太多的眼泪,终于叹息着摇灭了烛火,不甘心的腾起一缕青烟。
半开的窗棂,“吱”的一声轻响,一抹白,轻烟似的飘进屋里。来人一袭白衣缥缈,似笑非笑地站在窗前。
而那蓝衫人似被施了定身咒,连眼都不眨,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人,明明有千言万语,却都卡在喉咙里,仿佛一口千金的闸哽在栈道之上,阻隔了万水千山的风景。明明那么近,看得那么清,却生怕只是蜃影,轻一沾惹凡尘,便会荡得支离破碎。
“怎么了?几日不见,就不认得白五爷了?猫的记性都这么差吗?”那人一如从前,带着几分揶揄,黑漆的眸闪着灵动的光,生生把一天的星星比下去。
“玉堂……”哑着嗓子,声音仿佛生生挤过闸口的砾石,带着粉身碎骨的晦涩。
白玉堂皱了皱好看的眉,“做什么这个调子的,阴阳怪气的,爷不爱听。”
展昭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朝思暮想的人,却又不敢,怕……
白玉堂手里的扇子一挥,打开了那人的手,愣了一下。就被一把抱住,紧紧地,仿佛要把他嵌进另一个身体里。
“玉堂……”
“死猫,叫那么肉麻干什么。”说的很凶,却没有挣开,只是让那人搂着,不知是成全他还是成全自己。
“玉堂,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嘴角牵起一线弧度,笑的温柔,却也掩盖不住眼里浓浓的哀伤。
许久,展昭才放开怀里的人,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
平日里纤尘不染的白衣沾染了一身风尘,高底的白靴边黏了褐红色的泥土,湿湿的,还带着一股腥气,仿佛赶了好长的路,眼角眉梢带着疲惫。
“看够了没有,五爷都饿死了,有猫粮没有?”
“呵,老鼠吃猫粮不会闹肚子吗?”
“哼,爷爷就爱吃,你管不着。”说着,拉着展昭的手,坐在桌边。“我说猫儿,开封府不是一贯自诩节俭的嘛,怎么点了这么一大桌子菜,真浪费,看来爷得多吃点帮你节约粮食。”
老鼠吃的很香,间或喂喂猫。或许,菜真是太多了,白玉堂吃的很快,却也没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