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题目为《With Or Without You》，也可译为�

　　Chapter 1


　　从校服衬衫硬挺的领子。

　　和无法抚平的褶皱质感。

　　以及先前需要掖到校裤里的下摆。

　　还有明显短了一截的裤腿。


　　原本覆住整个颈部的衬衫领子现在只隔绝出小部分范围内的热度。

　　原本蓝白滚边的领口下清晰的褶痕在视线里拉长了微妙的距离。

　　原本需要掖进裤子里的衣摆现在要自然下垂才能显出剪裁合身的笔挺。

　　还有。

　　原本可以盖住脚踝的深蓝色裤腿现在都能够看见隐约的袜颈了。

　　连江竞扬自己都必须承认，除了飞快窜升拔节的身高外，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内，他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

　　拂拭脖子上的汗时无意中触碰到一个突兀的骨节。

　　起床折过被子时看见床单上晕开的一小片湿渍。

　　睡梦中偶尔上演的十八禁戏码在清晨时却被尿憋腥。

　　所有一切有意无意的细节都在提醒江竞扬，他已经蜕掉稚嫩的外骨骼，而童年图景不比装裱起来的恒久生硬的画，它们全被拆分后重组出崭新的少年时光。


　　“不要幻想自己还穿着小可爱，想想，再敖过两年就可以振臂高呼‘我成年了’耶！”江竞扬脸上的兴奋呈放射状，掖进嘴角后又在眉梢有了波折。

　　“切！你以为两年是短跑啊，到时候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呢，说不定还要我替你收尸勒。”邱哲侧过脸。

　　“靠，我不就理科烂点吗？！”

　　“对了，如果是这样说的话，那我连尸都收不了了！”

　　“唔？”

　　“高二要文理分班啊。”

　　“……”

　　被雨水浸润过的墙壁有班驳的苔痕，而墙角隐秘的罅隙里浅滋暗长的荒蔓野草，就像是江竞扬心里突然生出的无奈与酸楚的情绪，它们全都在他的脸上填实出缄默而无力的神情。

　　很快。真的很快。

　　该用仓皇的箭镞来形容吗。似乎夸张的成分又浓了些。

　　可就是这样的。在没有察觉中，有什么无意识的扎根破土，江竞扬的肩胛骨开始有了硬度，而那大半截过去却在余光里敛成一线剪影，让他被动地感到心悸。


　　邱哲是从初中起开始要好的朋友，但江竞扬总觉得有什么在刻意划分着他们之间的差距。年龄只是几个月的间隔，而在身高上，虽然自己也有长，但邱哲毕竟不是一个停滞的点，加上幼时断过腿，所以远远望过去的确有几公分的区别。

　　可重要的不是这些。

　　江竞扬也搞不懂，究竟是自己在回避什么，还是他在忍着什么。

　　一天的理科作业有Ｎ题要向邱哲求教。

　　自己懒得动笔就让邱哲帮自己誊抄稿子。

　　自己发疯起来会把邱哲当作受虐狂。

　　掐他时力道大得自己都感到惊人。

　　还有上次。

　　那次是江竞扬第一次请女生吃饭。

　　原来是约好出去玩，然后吃饭时AA制的。只是在点菜时，江竞扬听懂了男服务员语气里别的意味后突然决定帮女生一起垫付。

　　他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递到女生面前，对她说：“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来付钱。”挑衅一般看了服务员一眼。

　　女生抬起头，迟疑的与他对个眼，得到男生眼神里默许的示意，才接过菜单。

　　女生的菜点得不多，尽管江竞扬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感一直在旁边怂恿她多点些，但女生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菜单递交给了服务员。

　　“干嘛不再多点一些菜？吃不完我可以帮你吃啊。”

　　“可是这里的菜价都好贵哦。”女生微笑了一下，“没关系啦，吃饱就行了。”

　　等端上来的菜与菜目一一吻合后，他们才发现所有的菜都只有一点点，像是为了给食客留有余地。

　　“能吃饱吗？不然我的菜分一些给你。”男生的视线放软。

　　“可以的，谢谢。”女生勾过唇角。笑意恬淡。记忆里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叫优叙的女生。

　　江竞扬心脏里的瓣膜突然变得柔软。泡在温热的血液里，弥合着甜蜜的情愫。

　　但是在买单时，悉心的交集却被绕成零乱的线团，找不到着落点收尾。服务员报出远超过预想中的价位，而男生从皮夹中抽出的几张钞票也显得拮据。

　　服务员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你不会是想要分期付款吧。”

　　优叙看见男生那边和服务员僵持不下，忙过去寻问端详：“这样啊，嗯……不然，我们还是AA制吧。”

　　沉在心底的某快执拗突兀地浮上来，江竞扬踏出一步，语气坚持：“不，说好我付钱的。”

　　优叙在一瞬也尴尬起来。


　　而整件事情是因为后面的维系才拼接出了厚度。江竞扬看到了同在饭店里的邱哲，于是就过去向他借钱，在江竞扬付帐时，邱哲也到柜台那里询问了情况，最后，事情总算画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句点。

　　然而有什么却是始终抹杀不了的，江竞扬不清楚它是什么，只知道当邱哲在随后的时间里以戏谑口吻重新提起这件事时，自己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排斥，甚至对施以援手的邱哲产生了厌恶感。最初认为的窘迫，在心里也否定了它的单纯。

　　而现在，邱哲身上英俊的锋芒逐渐锐化，江竞扬也要拾掇一下才敢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许久以前的那件事却已经成为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一条河，虽然不醒目，但是也不能忽略，友谊似乎只有一座架空的桥，让江竞扬看不清虚实。

　　究竟是自己过于善感，还是两人之间已种下了隐忍的毒草，经年后开始决绝的侵蚀地表。

　　该说什么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做什么呢。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是在今天邱哲说到文理分班时，自己站在厚厚的腐植层上，又闻到了一股颓败气息，还有感觉到骤然变冷的温度。

　　是已经入秋了吧。江竞扬对邱哲笑了笑，唇畔是思绪回游牵扯上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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