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不如从命。”水波微荡，莲舟轻轻地飘来。 

 贝瑟芬尼摆摆手，吩咐侍卫道：“让他上来。” 

 “皇后娘娘，这人不知来历……”侍卫上前道：“就这样让他上船恐怕不妥。” 

 “让他上来。”贝瑟芬尼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反驳。她知道，即使不冒这个险，哈迪斯也难逃一死。若是让这个人试一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舟缓缓靠在大船边，垂帘被轻轻撩开，舟中的人走了出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所有人都原以为舟中的人必然是一个中年名士，想不到，竟是一位少年。他一身白衣，洁净如雪，淡雅的紫发柔柔地披散着，映出一张绝世容颜。他缓步上船，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露出优雅高贵。 

 “皇后娘娘，恕小民冒昧。”紫发少年微笑着，清澈的碧眸融着摄人心魄的光华。 

 “好吧，你随我来。”贝瑟芬尼优雅地转身，径直走入舱中，紫发少年顺服地跟了进去。没有人上前阻拦，因为他们都为这个少年的气质所折服。只有太医在舱外议论纷纷。 

 没过多久，紫发少年就从舱中出来了。他的身后跟着贝瑟芬尼，还有——哈迪斯。 

 “陛下……”舱外的一群太医难以置信地看着难掩欣慰的贝瑟芬尼和神采奕奕的哈迪斯，目瞪口呆：“陛下，您的病……” 

 “陛下的病情已经暂时稳定住了。”紫发少年微微一笑。 

 “好医术！”哈迪斯赞叹道，深吸了一口气：“只是片刻治疗，我就觉得好了很多。” 

 “谢陛下夸奖。”紫发少年只是微微点头，淡淡笑了笑。 

 “不知神医如何称呼，师从何处？”贝瑟芬尼问道。 

 “神医二字，我实在不敢当。”紫发少年道：“我是史昂先生的关门弟子，穆。” 

 哈迪斯一惊：“那个失踪多年、鼎鼎大名的‘医坛圣手’史昂？”他朝穆点点头，赞道：“你是史昂的关门弟子？果然年少有为。不知今年……” 

 “十七。”穆淡淡答道。 

 “和皇儿一般大小……”哈迪斯一笑：“像你这样精湛的医术，流落民间实在是可惜。这一次你救了我，我自然要答谢你。不如到我轩辕国的皇宫中，我封你作太医，如何？” 

 “陛下，穆救您只是钦慕您是一代明君，本不图回报。而太医一职……只怕穆才疏学浅，不能胜任。”穆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留步。”哈迪斯一转念，道：“你不会是嫌太医这个职位太小吧？” 

 穆低头道：“岂敢。” 

 “那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穆略一沉吟，跪在哈迪斯面前道：“穆想请陛下免去江南百姓三年的赋税。” 

 “免去江南百姓三年的赋税？”哈迪斯一惊：“大胆！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无所顾忌。” 

 穆一言不发，静静抬起头，碧眸无畏地对上哈迪斯的眼睛。 

 “……”哈迪斯沉默了。他也明白，这样的要求虽大，但对这个少年自己却没有多大的好处，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江南百姓。 

 江南百姓……哈迪斯心里一痛：战火也许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伤害——确实，朝廷的赋税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好，就如你所说，免去江南百姓三年的赋税。”哈迪斯对穆点头道：“起来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轩辕国的太医。”

[三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 人间无数] 



 从那以后，太子沙加就成了太医院的常客。很多大臣都开始为沙加的身体担忧，甚至连哈迪斯都来亲自询问沙加的身体状况。而沙加明白，自己如此频繁地光顾太医院，不是因为病情恶化，而是因为思念那个淡紫色的身影。 

 “太子殿下，您有什么不舒服吗？”那个清澈如水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眯着眼睛，沙加狡黠地看着面前的佳人：“唉，我当然不舒服……” 

 “是吗？那让穆为您把一下脉。”淡紫的身影轻轻飘了过来，沙加感到穆的玉指按在自己的腕脉上，满意地笑了。他当然不会傻到让穆看出来——他今天其实并没有不舒服，叫穆来只是为了见见他而已。所以沙加手腕一翻，反而握住了穆的手。 

 “太子殿下……”穆瞬间有些惊慌失措，一朵红云飘上了他的脸颊。 

 “叫我沙加。”沙加一笑：“不要理会那些繁琐的礼节。我以后就叫你穆，好吗？” 

 “是，太子殿下。”穆羞涩地抽出手：“哦，不，沙加。” 

 “乖。”沙加笑得像个孩子。 

 “可是沙加你的身体……”穆有些担心，上去仔细察看着沙加的脸色，忽然笑道：“原来你骗人，你今天应该没有什么症状。” 

 “哪有……”被看穿的沙加还是一脸无辜：“我真的不舒服。” 

 看着可怜巴巴的沙加，穆居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医术：“是吗？那……你哪里不舒服？” 

 沙加抓住穆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 

 穆的脸红得更厉害了：“沙加……不要开玩笑。” 

 沙加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没有开玩笑，也许我沙加，患得最厉害的正是心病。” 

 穆看着沙加微颦的眉头，不由得有些不忍：“沙加……” 

 “穆，陪我出去走走，好吗？”沙加抬起头，蓝眸中充满淡淡的忧郁，让穆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风轻轻地吹过。太子宫侧的莲花池边，一金一紫的身影和谐地交融着。 

 穆静静地看着沙加的金发被风吹起，在空中飘舞着优美的弧线。一瞬间，穆忽然有种感觉——沙加风中单薄的身影，充斥着长久的寂寞。 

 沙加只是沉默地拉起穆的手，在莲花池边慢慢地走，一遍又一遍地徘徊。 

 一切的语言在此时都显得太过苍白。 


 就这样慢慢地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加的嘴角终于轻轻扬起若隐若现的弧线。“谢谢你，穆。” 

 “沙加……”穆轻轻唤着沙加的名字：“你……” 

 “穆，你知道吗？以前……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陪着我。”沙加淡淡地笑了笑，美丽的容颜隐隐透出几分凄凉：“从我出生起，就不曾有过一个真正的朋友。” 

 “沙加，我明白。”穆轻叹一声：“当太子，一定很辛苦吧？” 

 他肩上将要承担的，是一个国家的重量啊…… 

 “是。当一个太子未尝不是一个痛苦……”沙加轻轻闭上眼睛，惆怅在回忆中蔓延。多少人觊觎他的太子之位，多少人羡慕他所得到的天生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们却不了解，所有的灿烂辉煌的背后，隐藏的是不为人知的暗淡…… 

 “穆，你知道吗？从小就没有多少人敢接近我，只因为我是太子。高处不胜寒……”沙加的目光凝在池中一株孤独的莲上：“而我的身体也让很多试图接近我的皇亲国戚望而却步。没有人愿意和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出问题的太子在一起，他们都怕受到牵连……即使偶尔有人来拜谒，也并非出自真心。他们看重的，无不是我沙加的地位而已。” 

 “沙加……”穆看着沙加满是惆怅的面容，不由得失神：他的背后，究竟藏着多少无奈？而沙加，为什么愿意和自己这样一个交集不深的人说这样的心里话呢？ 

 沙加静静地笑了笑，似乎看穿了穆的疑惑：“穆，其实，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确定，你和他们不一样。”因为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明白自己的心不会再继续封闭下去了。 

 “沙加，想不到身为太子的你，其实这么寂寞……”穆幽幽一叹：“上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像沙加这么优秀的人，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五 微霜凄凄簟色寒] 





 沙加的病情一直在慢慢地加重，任穆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 

 穆连日来心急如焚，彻夜未眠。每次沙加见了他，都心疼地抚着他的紫发，叮嘱他要好好休息。可是看着沙加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穆又怎么能够安心呢？ 

 “唉……”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来，真的只有从玫瑰身上入手了。” 





 夜风凉如水，穆小心翼翼地伏在玫瑰房间的屋顶上，透过掀开的瓦片向里面张望。凉风拂过穆单薄的衣衫，他瑟索着，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屋内人察觉。一连几晚，他都这样一丝不苟地监视着她。可是，玫瑰的生活似乎很有规律，完全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异状。 

 穆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推断，可是沙加的病不能容许出现丝毫的马虎。即使玫瑰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那个神风国的秘密刺客，穆也绝不允许这样的危险存在。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出毒药源头，只有这样，沙加的病才有治好的可能…… 

 穆定住自己的心神，尽量不让纷繁的思绪消弱自己对屋内的注意力。 

 夜半时分，穆终于感到，久不见动静的玫瑰有了异常动作——她在黑暗中轻轻摸下了床。夜色浓得像墨一般，穆只能根据玫瑰轻轻挪动的脚步声判断她的方位。黑暗中，他听到玫瑰摸到了卧室一侧的墙边，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敲打着。一下、两下……她断断续续有节奏地敲了七下后，墙似乎有了反应。玫瑰在那儿呆了一会儿，不知做了什么。随后，她转身回到床上睡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玫瑰，你的秘密到底还是让我发现了啊……穆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第二天，当玫瑰像往常一样离去的时候，穆悄悄地潜入了她的屋子。蹑手蹑脚地摸到昨晚玫瑰到过的地方，穆小心翼翼地像她一样在墙壁上敲击着…… 

 一下、两下、三下……穆感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随着第七下敲击，墙上竟渐渐打开了一个口子。 

 “好精巧的机关！”穆低声赞叹着，向口子内望去。只见那里面摆着一个小小的冰蓝色的瓷瓶。 

 “也许这就是玫瑰所用的毒药了……”穆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快要凝结。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瓶，打开从墙缝中拿出的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毒药粉末全部倒进自己刚拿出来的一个空瓶中，再将将自己所带的一瓶粉末倒进了冰蓝色瓷瓶。 

 “这一招叫做移花接木——”穆微微一笑：“玫瑰所用的毒药已经被我换成无害的药品了。”接下来要做的，是回去检验出她所用的毒药的成分，再一一破解。如此一来，沙加的病就有希望治愈了…… 

 怀着喜悦收拾好现场，穆悄悄地退了出去。 





 穆的房间内。 

 穆端着一碗融进了药粉的水，默默独立着。 

 此时，金色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入穆的房间中，灿烂明亮一如往昔。可是，房中的空气中却弥散着淡淡的哀伤。 

 “沙加……你中的毒，原来就是这个吗？”穆痛苦地闭上眼，贝齿在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他缓缓地转过身去，逆光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为什么，偏偏就是——” 






 “长相思……” 











 有时候，一件事情发生了以后，就无可挽回。聪明睿智如穆，自然明白：即使自己一直为沙加所中的毒感到哀伤，对于治疗也无济于事。他清楚，自己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做。 

 “烦您通禀——”穆对着东宫门前的宫女优雅地微笑着，一如往昔的风度翩翩：“太医院，穆，欲晋见皇后娘娘。” 

 “请您稍候。”宫女礼节性地点头，退回宫内。片刻，又盈盈走出，道：“穆太医，请随我来。” 

 穆穿梭在一座座精致的楼阁轩榭间，金碧辉煌的皇室园林的美景如画卷一般在眼前缓缓展开，可此时他却无心欣赏。机械性地随着宫女的脚步，穆来到了皇后娘娘的书房。 

 皇后贝瑟芬尼一身华服，优雅地倚在白玉雕成的椅背上。香炉的烟雾在屋内缭绕着，恍如仙境。她的面前垂下了一层薄薄的纱幕，将她与外部隔绝，更增添了一层神秘感。

“穆太医，请坐。”她婉转轻柔的语音响起：“莺儿，为穆太医奉茶。” 

 穆随意坐下，他朱唇微启，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桌上茶杯中袅袅升腾的水汽发愣，碧眸中游光迷离。 

 “穆太医……”贝瑟芬尼皇后见他神情恍惚，不觉有些奇怪：“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穆回过神来，流目四顾。贝瑟芬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屋前的宫女侍卫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穆太医单独谈谈。” 

 待到无关人等都走完了之后，贝瑟芬尼略感担忧地问道：“穆太医，我知道你要说的事一定是关于皇儿的……难道他……” 

 穆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皇后娘娘，想必您也知道，太子殿下的病情近来在不断加重……” 

 贝瑟芬尼柔美的语音掩不住焦急：“穆太医，难道连你都没有办法了吗？” 

 “这……皇后娘娘——”穆皱眉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您：太子殿下出现如此的症状的原因，不是先天虚弱，而是……有人故意投毒。” 

 “什么？！”贝瑟芬尼手中的瓷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至于那个投毒的人，我猜一定是神风国派来的秘密刺客。”穆低声道：“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那个人……就是太子殿下的侍女玫瑰。” 

 “玫瑰？”贝瑟芬尼诧异道：“怎么可能？当初我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世背景，她出生在我轩辕国一个以织布为生的人家，没有任何问题——” 

 “要知道作为一个专门的刺客，捏造自己的身世并不是一件难事。况且，很多事情都会隐藏得很深，难以被调查出来。”穆的表情变得凝重：“您难道一直都不感到奇怪，以织布为生的平民家中竟然诞生了一位这样不同凡响的人吗？玫瑰的不俗的美貌与天生高贵的气质，可能只有王室的人才会具有……”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怀疑是她？”贝瑟芬尼还是不愿相信。 

 “太子殿下的病症就是从七岁起出现的，而那时候玫瑰正好被调到他身边。”穆抬头直视贝瑟芬尼，深邃的目光让贝瑟芬尼不由得动容：“这也许并非巧合吧。” 

 “这些都仅仅是推断。”贝瑟芬尼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愿去相信这个可怕的事实。 

 “好，那么这个就足够证明她的身份了——”穆从怀中掏出装有毒药的瓷瓶：“这是我从她房里偷偷搜出的药，我已经验过了，很有可能就是太子殿下所中的毒。” 

 贝瑟芬尼身子不由得一震，伸出手想要去接过瓷瓶，却最终把手又收了回去。 

 “那……是哪种毒……”她的声音在不住地颤抖。 

 穆低声道：“长相思。” 

 贝瑟芬尼疑惑道：“长相思？”似乎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有这样一种毒药啊。 

 “配制长相思的——”穆的面容现出无可抑制的痛苦：“就是我的同门师兄，卡妙。” 

 “卡妙？！”贝瑟芬尼大惊：“他不是已经……” 

 “二师兄他的确……”穆低下头，轻轻叹息：“——已经不在世上了。但‘长相思’在他生前就已被配制出来了。而且这是他一生中所配制的……两种没有解药的毒之一。” 

 “没有解药？”贝瑟芬尼听到此话，如遭雷击。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声音中透着绝望：“穆太医，你说的……是真的吗？” 

 穆痛苦地闭上眼睛，良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长久的沉默。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贝瑟芬尼猛然从椅上站起来，带着哭腔对穆大喊道：“你不是史昂的关门弟子吗？你师父不是号称‘医坛圣手’吗？怎么会被小小的一剂毒药难住？怎么会……”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也许……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穆抬起头，缓缓道：“卡妙师兄用毒，一向有君子风度。他不喜欢药性猛烈的毒，因此他配制出来的毒都属于慢性。因此，即使没有解药，太子殿下离毒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 

 “你是说——”贝瑟芬尼仿佛濒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眼中闪射出希望的光芒：“皇儿他还有救？” 

 穆点点头，发出了叹息似的声音：“只要他身上的毒素不扩散，他或许还有……三年的生命……” 

 “只要……他身上的毒素不扩散？”贝瑟芬尼疑惑道：“怎样，才能控制住他身上的毒素？” 

 “‘长相思’这种毒……”穆淡淡地笑了，笑容中满是凄凉：“最忌的就是‘情欲’二字啊……”

[八 清光犹为君] 


 夜幕将一切都没入黑暗中，却掩不住那个湖蓝色的身影。玫瑰在夜晚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四处张望着向太子的寝室偷偷摸去。 

 “站住。”淡紫色的影子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玫瑰大惊，停下了脚步。待她看清面前的人时，微微一笑：“穆太医，这么晚了，您还来这儿做什么？” 

 “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吧？”此时，穆的容颜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平静，却不由得让人感到一阵不安：“尊敬的阿布罗迪大人……” 

 玫瑰——阿布罗迪身子禁不住一颤，道：“穆太医，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应该明白。”穆淡定一笑：“你可是被称为神风国的‘王室之花’呀……十年来，你男扮女装，混入轩辕国宫中，想必一定十分辛苦。这种执着的精神，实在让我钦佩不已。” 

 “既然你都知道了——”阿布罗迪绝美的面容上缓缓浮现出了阴冷的笑容：“那么我也不瞒你——不错，我的确是神风国派来的刺客。” 

 “你已经接到即刻刺杀太子的命令了，不是吗？”穆的目光中浸着逼人的寒意：“这一次，你是准备去动手了吧？” 

 “不错。”阿布罗迪冷冷笑道：“你知道得太多了——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短剑。那短剑刃如霜雪，寒光逼人，一看就知道是难得的利器。 

 “自求多福吧。即使你没有当场死在我手下，只要你被这短剑划伤过——哪怕是一丁点儿，都会中刃上的毒。” 

 “阿布罗迪大人，我既然知道了那么多，也一定是有备而来的。”穆的神情中没有一丝慌乱。他轻轻地解下背上的一个包裹，微微一抖，银色的星光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星光？”阿布罗迪微眯了一下眼睛。 

 “不要把我当作软弱可欺的人。”穆淡淡一笑：“轻敌常常是一个致命伤。” 

 “有意思……”阿布罗迪举起了手中的短剑：“那么就让我们先决一生死。” 

 穆没有回答，手中的星光直截了当地在黑夜中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袭向阿布罗迪。 

 一场生死决斗开始了。 

 …… 






 夜色中，一片寒光交织着。 
 “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阿布罗迪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冷汗。他没有想到，一向自认为武艺超群的自己竟会与一个练武才数月的人不相上下。 

 穆也没有想到阿布罗迪的武功会强到这种地步，即使自己拼尽全力，也难以占得上风。 

 战斗还在继续着。 

 阿布罗迪挥舞着短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流畅的弧线，夜色中如悄然绽放的玫瑰；穆的剑法则如在花瓣上的舞蹈一般优雅轻灵，让人目酣神醉。阿布罗迪用的短剑在攻击上显然不如星光有利；而短剑刃上的毒也不得不让穆小心万分。因此，两人一直处于相互制衡的状态。 

 阿布罗迪心中明白：若是这样拖下去，局势对自己会越来越不利，因此他的攻势逐渐变得凌厉万分，穆感到越来越吃力…… 

 忽然，穆听到沙加寝室方向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心中一惊：沙加可能醒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来到这里，以他那样的身体，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沙加、沙加……你让我怎么办…… 

 穆想到这里，一咬牙，径直向阿布罗迪的剑锋上撞去。短剑在他肩上划过，霎时染上一片鲜红。 

 阿布罗迪显然没有料到穆会主动撞上抹了毒药的剑锋——这无疑是自寻死路，那一刹那，他有片刻的愣怔。就在他分神的短短一瞬间，穆看准时机，直袭而去，星光准确而迅速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你……居然赢了……”阿布罗迪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插在胸前的剑，绝美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凄凉的笑容：“不过……任你医术多高明，也活不了多久……”他无不讽刺地对穆笑道：“知道吗？我剑上的毒……叫做……望天涯……” 

 穆静静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默然地抽出刺入阿布罗迪胸膛的长剑，飞溅而出的鲜血有几滴落入他的眼里，染红了整片天空。 

 面前的阿布罗迪缓缓倒下，脸上凄凉的笑容在夜色中凝固。穆看见两个身影在一刹那间交替，一抹灿烂的金色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穆感到染血的星光无力地从手中滑落，在冰冷的地上敲击出清脆的响声。 

 “沙加……” 

 沙加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玫瑰，那个从自己小时候就一直悉心照料自己的玫瑰，此时倒在血泊里，已经死去了。而穆，那个曾经给自己带来最难忘的快乐与刻骨铭心的痛苦的人正站在那里，淡紫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血，在他的白衣上显得格外刺眼，夜色中穆模糊的面容给沙加带来无以名状的痛楚。自己亲手送给他的银色星光静静地躺在地上，在血色的污染中似乎已经暗淡下来，像是给沙加的一个莫大的讽刺—— 

 曾经深爱的人，用自己亲手送的宝剑，断送了他沙加视若亲人的玫瑰的性命。 

 听到声响匆匆赶来的他，只远远地看到了那一幕——穆的星光无情地刺入了“玫瑰”的胸膛。因此，不明真相的沙加只知道这样一个事实——穆杀了玫瑰。 



 “为什么……”他绝望地逼近穆，脸上满是悲伤和愤怒：“你为什么要杀她？” 

 穆愣怔地盯着他失态的面容，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沙加猛地用双手抓住穆的肩，将他按在墙上，发疯似地大喊道：“你说啊！到底为什么？！”此时的沙加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逼视着穆，湛蓝的眸子死死地盯住穆暗淡的碧波，想从里面寻找什么。其实，他宁愿这时候穆能编出一个谎言，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即使是一个最幼稚的谎言也好，他也会相信…… 

 穆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他闭上眼睛，不愿去面对沙加逼人的目光。 

 “为什么？”沙加一直重复着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发颤：“你告诉我……为什么？” 

 “好吧，太子殿下，如果你坚持要问的话，我就告诉你真相好了。”穆忽然睁开眼，紧盯着沙加，声音浸着深深的寒意：“我之所以要杀玫瑰，是因为她已经发现——我想利用你取得身份和地位。而我……不想让她成为我飞黄腾达道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我只好杀了她，就这么简单。” 

 “不，这不是真的……”沙加颤抖着放开按在穆的肩上的手，不敢相信地踉跄着退了几步。沙加虽然亲耳听到过穆对修罗说过他接近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可是听到穆亲口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还是感到一阵彻骨的疼痛。 

 “真是笑话！你以为我真的爱过你吗？太子殿下……”穆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在沙加看来是那么残酷。穆冷冷道：“我告诉你，我以前对你说过的所有的话都是骗你的。我的目的就是接近你，利用你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你，实在太天真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只是我手中的一个工具——” 

 “啪！”穆的脸上猛地挨了重重的一耳光，雪白的脸颊上顿时印出几道鲜红的指痕，血缓缓地从嘴角流下。 

 “够了！”沙加愤怒而悲哀地看着他：“原来关于你的一切都是一个骗局——大骗局……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他露出了一个凄然的笑容：“是我太傻，会去相信你，会去爱你……我以为你也一样用真心待我，谁知道……” 

 穆偏过头去，任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强忍着一言不发。 

 “好……好……你去做你飞黄腾达的美梦吧……”泪水在沙加脸颊上滑落，他盯着穆，哽咽着一字一顿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他痛苦地转身，再不想去理会这里的一切，跌跌撞撞地走远了，似乎想把这一切都甩在身后，永远不再提起。 

 沙加的背影渐渐没入夜色中。 

 穆感到自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一片金色在眼中闪现得支离破碎，直到消失不见。 





 沙加，你终于还是离开了吗？……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穆的心还是痛到难以忍受。他无力地靠着墙，缓缓滑下，瘫坐在地上。他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再也没有勇气抬头去看沙加远去的金色背影…… 




 沙加……你还是……忘了我吧……

[九 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因为周边的侍卫事先都被阿布罗迪解决了，所以这一场争斗的现场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被巡视的侍卫发现。等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只看见阿布罗迪倒在地上，已经死去了。而穆失魂落魄地坐在墙角，满身血污。 

 侍卫们惊慌地围上来：“穆太医，出了什么事？宫里进了刺客吗？” 

 穆定定地看着前方，碧眸黯淡无神，缓缓道：“不，她是我杀的。” 

 侍卫们大吃一惊：“穆太医……你……” 

 穆没有一点表情，平静得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忧伤。他轻轻道：“带我去见皇后。” 





 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缭绕在屋内。贝瑟芬尼坐在华堂的尽头，远远地看着被侍卫领进来的穆。片刻，她对两旁的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其他的人都顺从地退开了，华堂中只剩下贝瑟芬尼与穆两人。他们远远对视着，好一阵，穆才先开了口。 

 “玫瑰已经死了。” 

 “我已经知道了。”贝瑟芬尼平静非常，此时方才显示出一国之母的处变不惊：“是你下的手吧？” 

 “是。沙……”穆淡淡一笑道：“不，太子殿下，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了……” 

 “如果说神风国的刺客已经被解决了的话……只要皇儿身上的毒素不扩散，他还有希望，不是吗？”贝瑟芬尼看着穆的碧眸，仿佛还要说些什么。 

 穆怎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皇后娘娘，我和太子殿下……已经不可能再有希望。”顿了一顿，他的笑容显出几分凄凉：“况且……即使他身上的毒能解开，我们也是不可能的了。” 

 贝瑟芬尼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穆轻叹一口气：“我已经中了玫瑰抹在短剑上的剧毒，恐怕不能在这世上久留……”他沉默片刻，向贝瑟芬尼跪倒，低声道： “这一次穆亲手杀死玫瑰，已经触犯轩辕国的刑律，按律应当受到惩处……至于如何处置，请皇后娘娘定夺。”他知道真相会被永远掩埋，所以终有一个人要为玫瑰的死承担责任。穆已不再想其他，此时的他已经做完了需要做的事，若是真被赐以一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贝瑟芬尼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穆亦抬头看着她，碧眸澄澈如水，锁住一潭深深的忧伤。 

 良久，贝瑟芬尼像是决定了什么，高声道：“来人啊！”门外的宫女、侍卫立时涌了进来。 

 她面色严肃，厉声道：“穆太医目无王法，滥杀无辜，依律应严惩。念其昔日救驾有功，从轻处理。即日起革去太医一职，逐出王都！” 

穆一愣，随即道：“臣……领旨谢恩。” 

 …… 





 万里雪飘，天地苍茫。 

 穆孤单地站在城门外的雪地里，雪深已没膝，传来阵阵寒意；身后斑驳的朱漆城门缓缓关上，门轴转动的声音如同穿透红尘的低沉的叹息。他向着王都之外极目望去，那里是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色彩都淹没在雪里，倒映出天空苍白无血色的面容。 

 穆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要到那里去。这天地之大，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 

 他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也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对于轩辕王室来说，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放任自己继续留在宫中对他们来说可能会引起一场灾难。所以，穆明白自己注定要离开，贝瑟芬尼也确实这样做了。不过，她毕竟还是心存善念，没有彻底除掉自己……罢了，就算是这样，他最终也逃脱不了死亡的阴影啊……穆苦笑，撕下一块衣襟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再艰难地迈开步子，漫无目的地向前方走去。 

 犹记得，二师兄卡妙配制的两种没有解药的毒，其中一种，叫做“长相思”；另一种，就是“望天涯”。“长相思”还不算完全无法可解，只要克制情欲，仍可以获得十数年的生命；而“望天涯”却实实在在无解，甚至连卡妙自己都死在了“望天涯”的毒性之下。 
 
 穆很清楚“望天涯”的毒性，虽然这种毒和长相思一样也属于慢性，但中毒与毒发的间隔要比“长相思”短得多。即便是穆医术精湛非凡，也只能将这一段时间延长到三年。也就是说，他至多还有三年的生命…… 

 穆却淡淡地笑了。 

 沙加，只要你能在这个世界上再多活一天，就算我现在就死在这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不知道的是，他远走之后，每次月圆之夜沙加也会在清辉下一坐就是一整夜。 

 尽管沙加是那样努力地去忘记穆，却仍然不能将那个淡紫色的身影从他的心头抹去……夜色让一切喧嚣都沉淀，静谧充斥着他的整个世界。月光如水，诉不尽的是他绵长的愁思。那时候，他总是难以自已地想起两人初见，自己对穆惊为天人的一霎那；想起穆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答应和自己共同享受欢乐、共同承担苦难的画面；想起自己病床前穆忧心忡忡的疲倦面容……他也忘不了穆最后的冷漠的话语，还有那刺进玫瑰胸膛的那一剑……每每想到这些，沙加都难以抑制一阵阵揪心的疼痛。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把把剑，狠狠地刺入沙加的心。时光的流逝不能使这种痛苦淡去，反而使它一天比一天更强烈。 

 他恨穆，也一直狠狠地压抑着自己，让自己放弃对他的感情。但即便他再怎样努力，也无法止息住自己对穆的思念。因为，情可以被恨压抑；爱，却是永恒不变的啊…… 





 天涯尽头的这两人，都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明月下，对方也在思念着自己。也许只有明月明白，他们的心底还埋藏着对彼此的深情……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十一 玉璧月华明] 


 自从被逐出王都以来，穆都从没有放弃过寻找解开“长相思”与“望天涯”两种毒的方法。然而，任凭他殚精竭虑也没能寻出一点儿端倪。 

 “这两种毒，到底还是不能彻底解开……”穆怅然叹息：“二师兄，看来你没有说错——你真的配出了无法可解的毒。可惜到头来，最先死于‘望天涯’的竟会是你和我。” 

 就在此时，贵鬼忽然大叫着跑了进来：“先生！外面有一个人说想请你给他医病！” 

 “哦？”穆一愣，随即应答道：“好的。你告诉他，我随后就到。”用一方白纱巾蒙住自己的面容，穆走了出去。他在外人面前向来都蒙着面，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复杂的世间，像自己这样的绝世姿容最容易惹上各种各样的麻烦。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高大男子，他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衫，看上去只是一个平民。 

 看到他的时候，穆不自觉地微微眯了眯眼，因为他发现这个男子的面色显得很奇怪，好像中了一种奇怪的毒。 

 “我叫亚尔迪。”男子挠挠头，略感拘束。 

 “你是不是曾经到过寒冰谷？”穆没等亚尔迪说讲明原委，就抢先发问了。寒冰谷是卡妙生前的居所。照亚尔迪中毒的迹象来看，他中的是卡妙从未授人的一种独门毒药。而既然卡妙已经亡故，他应该是在曾留有卡妙遗物的地方中的毒。 

 出乎穆的意料，亚尔迪摇摇头，道：“不是。” 

 “哦？”穆略显诧异。 

 “我才不知道寒冰谷是什么地方呢！这段时间有点异常的就是捡到了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自己怪不对劲的，可是就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我想了很久，觉得可能就是在捡到东西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亚尔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道：“喏，就是这个。” 

 穆伸手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里面包着一个圆形的铜盒。铜盒上雕镂十分精巧，显得雅致华贵、古色古香。 

 看到这个铜盒的时候，穆的身体忽然不易觉察地颤动了一下。然而，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痕迹：“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亚尔迪老老实实道：“没什么特别的啊，只不过就是我在我的新果园植树的时候挖到了这个。” 

 “你打开过它吗？” 

 亚尔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嘿，我倒是想打开来看看，折腾了半天也没看出门路来。我连这玩意儿怎么打开都还不知道哩，怎么可能打开过！” 

 “是这样啊。”穆淡淡地应承道，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铜盒吸引住了。 

 “大夫，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亚尔迪有几分担忧地问道。 

 “啊？”穆回过神来，道：“不碍事的，待会儿我给你开几副药就行了。”卡妙师兄所用的毒他一向都有所了解，因此解开这一种毒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 

 “哦……”亚尔迪略松了一口气。他跑了很多医馆，那些大夫对他的症状都束手无策，让他为自己的病症担忧了很久。后来，他听说这边竹林中住着一个紫发神医，医术出神入化，便急忙赶来求医，如今果然能够解除病患，亚尔迪不禁感到高兴万分。 

 穆看着铜盒，向亚尔迪问道：“不过……这样东西，你能留给我吗？” 

 “啊？”亚尔迪愣了愣，随即豪爽地笑道：“没问题，既然大夫您喜欢，就拿去吧。只是这东西可能有些古怪，您可要小心一些。” 

 “是。多谢了……”穆点头，眸中藏着许久不见的希望。 

 …… 



 穆给亚尔迪开完方子，随后送走了他。亚尔迪离去后，穆忙拿起铜盒，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难道……真的是它？”穆纤细的双手在铜盒上摩挲着。不错，铜盒上抹了毒，现在已经被穆解开了。穆已经确定，那是卡妙师兄配制的毒药……那么这样东西，装的应该就是…… 

 穆略一沉吟，随即拿出一根银针，在铜盒上轻轻地划动着。他用针顺着盒上雕花的纹路探寻着，终于发现了一个非常细小的孔眼。穆将针轻轻插入，然后又马上取出，继续寻找下一个小孔……数次后，铜盒终于“啪”的一声开了。 

 穆感到一阵寒气透了出来。 

 卧在盒中的，是一块小小的玉璧。它通体幽碧莹润，灵光流动，让人不敢逼视。穆的碧眸中映出玉璧的影子，光影交织闪烁着，显得格外神秘。 

 “先……先生……”贵鬼正巧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他看见盒中的玉璧，不由得一愣：“先生，这是什么？” 

 穆淡淡地笑着：“这是麒麟玉。” 

 “麒麟玉？” 

 穆解释道：“这块玉璧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因为璧上常有麒麟浮现，故称麒麟玉。它原本是神风国的镇国之宝。” 

 “那它……怎么会……” 

 这一次，穆却没有回答。他不愿再提及那一段已经被尘封的往事……他只是笑笑，道：“贵鬼，帮我把药碾拿过来吧。” 

 贵鬼听话地走开了，却没有看见穆面容上一闪而过的惆怅。 




 他记得，关于麒麟玉的记载是这样的：麒麟玉，天下至宝也。待其麒麟纹现之时，置其于枕下七七四十九天，能医百病、解百毒。 

 如果真的是这样，卡妙师兄，你就不会逝世了，不是吗？ 

 其实这一块麒麟玉上的麒麟纹，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这块麒麟玉，已经破碎了。 

 穆伸出手，指尖在麒麟玉上轻轻一点，灵光顿时消散，一块莹润的宝玉裂成了几块暗淡的碎片。 





 麒麟玉已碎，是否还能解开……这纠纠缠缠的剧毒……

那位传说中的神医，竟然就是你…… 

 沙加曾经想过与穆再也不见，更想过如若相逢，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相逢的这一刹那彻底变为空白。他的视线、他的脑海充斥的都是一整片一整片的淡紫色，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杂质…… 





 虽然早就在脑海中预想过一千遍与沙加相逢的场景，在沙加出现的那一刹那，穆还是感到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那绚烂的金色，在他的面前闪动，一如灿烂的阳光。穆多想伸手去触摸，那曾经凝在手心的温暖…… 



 可是他不能。 

 微微低头，掩饰住眸中闪动的泪光，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波澜不惊：“太子殿下，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沙加有几分迷茫地看着他。 

 “我知道。”穆淡然一笑，优雅如兰，亦寂寞如兰。 

 “那你也知道我此来所为何事了？” 

 “自然。我也自信——如果我都不能治好哈迪斯陛下的病，那么世上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了。”穆平静道，语气间充满了自信。的确，史昂师父已经去世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谁的医术可与穆媲美。 

 “那你……是答应了？”沙加略感喜悦。 

 穆抬起头：“我还有一个条件。” 

 沙加听了这话，微微犹豫了片刻，道：“你说吧。” 

 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盒，道：“你……先把这个吃下去。” 

 “这……”沙加疑惑地接过玉盒，打了开来，见当中盛着一粒不起眼的黑色药丸。他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穆的回答很生硬：“答应，或者不答应，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凝视了穆片刻，沙加轻轻道：“好，我答应。”穆，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相信你，不会害我…… 

 沙加拿起药丸，仰首咽下。那一刹那，他没有发现穆如释重负的眼神。 


 仅仅是片刻，药丸就开始生效了，沙加忽然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痛如刀绞，手中的玉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唔……”沙加痛苦地皱着眉，冷汗从他的额上沁出来，顺着面沿流下。 

 他悲伤地看着一旁安稳地坐在椅上的穆：“穆……你……竟然……”话未说完，他喉头一甜，止不住吐出一口血来。那血竟然呈黑色，一看就知道包含剧毒。 

 沙加盯着自己的血迹，感到一阵寒心。他颤抖道：“有……有毒……原来……你又要利用我……” 

 穆何尝不觉心如刀绞：“沙加……我……” 

 就在这时，外面闻到血腥味感到不对的贵鬼和沙加的侍从冲了进来。他们一看到地上的血迹，都呆住了。 

 贵鬼看见了那一个摔碎的玉盒，惊愕地冲上前去，拉住穆的手臂：“先生，你为什么……” 

 “……”穆只是定定地看着沙加。 

 “太子殿下！”侍从围上来，扶住沙加。其中一人猛地抽出佩剑，抵在穆的颈上，厉声逼问道：“说！你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沙加黯然地按下侍从执剑的手，道：“算了吧……我们走……”侍从搀着他，慢慢地离开。穆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脱口叫道：“等等！” 

 沙加刚好走到了门口。他停下来，回头看看穆，穆却没有再说什么。沙加冷淡地问道：“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那你方才说的话可算数？” 

 穆一愣，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明日，我就随你进宫。” 





 沙加和侍从渐渐消失在竹林中，穆的眸子黯淡下来。他身旁呆住许久的贵鬼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穆抚着他的头，道“贵鬼，贵鬼，你怎么哭了？” 

 “先生，你为什么……为什么将解毒的丹药给了太子……”泪水顺着贵鬼小小的脸颊滑落：“那先生你怎么办呢？那种药……世上只有一颗啊……” 

 穆看着泣不成声的贵鬼，没有回答。他知道，玉碎夺魂，那破碎的麒麟玉所含的效力，只能勉强炼成一粒解药而已。而这粒解毒的药，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自己而炼的…… 

 方才面对沙加的时候，穆一直都靠在椅子上没有起身。这不是因为他倨傲无礼，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力气起来了……望天涯的毒素在穆的体内纠缠着，不知何时就会发作。 

 穆闭上眼，静静地想：沙加，不知道哪天，我就会突然离开这个有你的世界……

[十三 天涯地角有穷时 只有相思无尽处] 






 次日，王宫中。 

 哈迪斯寝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紫发的大夫从门中缓缓走出。 

 门外的沙加忙走过来，问道：“我父王怎么样了？” 

 穆的视线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而是缓缓道：“太子殿下，我有些事情要和皇后娘娘谈一下。” 

 …… 





 东宫。 

 贝瑟芬尼斜靠在床上，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神采。自从哈迪斯的病情恶化之后，她的身体也开始每况愈下。 

 她注视着房间另一头的穆。穆比两年前更加纤弱了，贝瑟芬尼想起他身上所中的剧毒，不由得伤感起来。其实，她对穆一直都怀有愧疚之心，毕竟穆为轩辕王室付出了了那么多，到头来却只能落得寂寞终生。 

 “穆太医……”她想开口说什么，却有几分犹豫。 

 穆平静道：“皇后娘娘，不要叫我穆太医。我早已经不是王宫中的太医了，不是吗？” 

 贝瑟芬尼叹了口气，问道：“你刚才……是去为陛下诊断吗？” 

 穆点点头：“是。” 

 “陛下……怎么样……”贝瑟芬尼的声音在颤抖。 

 穆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地吐出了五个字：“准备国丧吧。”哈迪斯已经病入骨髓，纵然是穆，也觉回天乏术。 

 没有意料中的悲伤或者愤怒，贝瑟芬尼平静地点了点头，眸中泪光迷离：“是这样啊。” 

 “皇后娘娘……”穆有片刻的惊讶，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您难道……” 

 贝瑟芬尼凄然一笑，幽幽道：“他死了，我即使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穆默然地注视着她。从贝瑟芬尼和哈迪斯身上，他看到了生死相随的情意。 

 “我看得出来，皇儿身上的毒，你已经帮他解开了。”贝瑟芬尼淡淡地笑了：“这样就算我死……也放心了……” 

 穆垂下眼帘，想起那个金色的身影，心不由自主地痛了起来。 

 “穆……我想，既然皇儿身上的毒已经解开，你就把真相告诉他吧。”贝瑟芬尼盯着穆充满忧伤的脸颊，满怀愧疚道：“你……毕竟为皇儿付出了那么多。在你最后的日子里，就让皇儿好好陪伴你，也算是……也算是对你的一点点补偿……” 

 “不。”出乎贝瑟芬尼的意料，穆竟然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为什么？”贝瑟芬尼有点疑惑了。穆，不是一直深爱着沙加的吗？ 

 “皇后娘娘……”穆轻轻叹息：“之前，我也一直在考虑是否该将真相告诉他。但是在看到您对哈迪斯陛下的情意之后，我明白我不能说。” 

 贝瑟芬尼越来越迷茫：“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爱，会让一个人生死相随……您说，如果他知道了一切，我若毒发身亡，他还会继续活在世上吗？” 

 沙加，虽然我不可能去验证你是否会这样做，但我肯定，你会……那么，我就更不能说了，不是吗？ 

 泪水顺着贝瑟芬尼的脸颊流下：“穆，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会让你们幸福……” 

 …… 

 沙加，你相信还有来世吗？ 

 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还会爱你。只是那时，我会不会还是穆；你，会不会还是沙加？ 



 而在这纷纷扰扰的尘世间，我们失落的相思，能否在天涯相逢？……

“穆中了毒？” 沙加震惊万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为什么他不知道？他慌忙道：“难道凭穆的医术，也不能解开他身上的毒吗？” 

 贵鬼忽然愤恨地看着他：“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也要中那么厉害的毒……”他随即黯然道：“我没想到……先生居然把唯一的解药给了你……” 

 “唯……唯一的解药……”沙加彻底陷入迷茫。忽然，他想到自己去请穆进宫为哈迪斯诊治之时，穆要挟他吃下的那粒药丸。 

 沙加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着：“难道……”他有点不敢相信地退了几步：“可是，为什么我们都会中毒……”低头却遇上贵鬼明亮的眼眸。那里面清澈见底，没有一丝谎言的阴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沙加在痛苦地回想……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忽然，沙加想起了一个人——他的母后贝瑟芬尼。两年前，得知贝瑟芬尼将穆逐出王都的时候，沙加也曾怀疑过。因为若贝瑟芬尼存心包庇穆的话，完全不用对他处以任何惩罚；若贝瑟芬尼秉公处理，穆所受到的惩罚也不会仅仅是遭到驱逐这样简单。但是，当时被穆欺骗的伤口痛得太深，使他丧失了理智，以至于对于这个疑点未曾深究。直到今天，沙加才想起，自己的母后当时确实有些不对劲…… 

 沙加喃喃道：“难道……母后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他立即转身朝东宫飞奔而去。 





 沙加遇见贝瑟芬尼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身华美至极的宫装，盈盈地走出宫门。 

 “母后，您这是……”沙加愣住了。 

 “皇儿，你来了？”贝瑟芬尼嫣然一笑，如盛开的牡丹，倾国倾城：“我准备去陪伴你的父王。”他，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母后，儿臣想问您一件事。”沙加认真地凝视着贝瑟芬尼，母子两人同样美丽的湛蓝眼眸在一刹那对上。 

 “在我和穆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贝瑟芬尼看着沙加伤感与爱意交织的眼神，淡然一笑，轻轻叹息道：“我们轩辕王室对不起穆。” 

沙加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就给你讲个很长的故事吧……” 

 …… 

















 当贝瑟芬尼柔和动人的语音终于在沙加耳畔停息时，沙加已经泪流满面。 

 “穆……我真的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吗？”他双手掩面，身体在微微颤抖：“我为什么那么傻……我应该早看出来……” 

 那个淡紫色的身影，默默地为自己承受了太多的痛苦，而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皇儿……”贝瑟芬尼温暖的手轻轻落在了沙加的肩上：“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你还是爱他的。我不想让你们两个痛苦一辈子。”她也是在哈迪斯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才突然明白——有时候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其实是失去至爱…… 

 “母后……”沙加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如果你真的还爱着他，就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陪在他的身边吧……这也许是……你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了……” 

 …… 





 “母后，我明白了。” 





 风，在沙加耳边呼啸着，他正向穆的居所急奔而去。 



 穆，无论你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呆多久，都请让我好好地珍惜你…… 






 此时，在穆的居所中。 

 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个海蓝色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他惊愕道：“大……大师兄……” 

 “穆，你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吧？”面前的人淡淡一笑：“想不到我们再次见面时，你会在这深宫中。” 

 穆也淡淡一笑，问道：“大师兄，是你送我回来的吗？”他仍记得，自己是在莲花池边晕倒的。 

 面前的人不置可否，只是轻声道：“穆，这一次我来，是要带你离开这儿……” 

 …… 





 …… 

 就在那个人带穆离开的不久以后，穆的寝室的门 “哐当”一声被猛地撞开。一个金色的身影闯了进来，他不顾一切地冲到床前，想去用温暖去安慰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爱人。 

 可是等待沙加的，是一张空荡荡的床。被褥有些零乱，看得出有人曾经睡过，说明刚才穆的确还在。而现在，他已经离开了…… 

 “穆！”沙加不敢相信地呼唤着穆的名字，伸手探向床上，可是他触摸到的只有仍带着穆的体温的被褥…… 

 “穆，你不要和我开玩笑……”沙加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你究竟在哪……”环视四周，他都没有看见穆的踪迹。 

 “没事的……他会一定没事的……他一定是醒了，想出去走走。”抹去脸上的泪水，沙加冲出了房门。 

 穆，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然而沙加所不知道的是，即使他找遍了整个皇宫，也无法发现穆的踪迹。因为他……确实已经离开了啊……

[十五 春去也 飞红万点愁如海] 



 谷外已经到了晚春时分，而穆所在的地方依旧白雪皑皑。这里永远存在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凝结着一块块莹洁透亮的寒冰。 

 这里，就是卡妙曾经居住过的寒冰谷。 

 穆对着平整如镜的冰壁，静静凝视着自己映在寒光中模糊而苍白的容颜。他记起在王宫中，自己居然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大师兄撒加。撒加蓝色的长发依旧如海洋一般美丽，懵懂中，穆记得他说过，要带自己离开。 

 没有应允，更没有拒绝，穆顺从地随着撒加离开了王宫。穆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可以瞒沙加一辈子，以为沙加在自己离开之后能够重新追求新的生活。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时候沙加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 

 不知道为什么，贵鬼并没有对他说起那天的任何事。所以穆对于那天发生的一切，什么也不知道。他和沙加，也只能在缘分的十字路口无可奈何地擦肩而过。 

 此时，冰壁上，穆看见了身后默默走进来的贵鬼的影子。 
 “先生，你又在独自沉思了吗？”贵鬼眼中闪着泪光，慢慢地走进他。自从穆来到这里，做得最多的就是对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寒冰陷入回忆。 

 穆微微一笑，带着淡淡的凄凉。他没有回答，只是叹息道：“贵鬼，春天……已经快结束了吗？” 

 纵然此时春已近暮，谷内却没有一点生机。春来，春又归去，没有一点声息。 

 无奈地点点头，贵鬼端起一碗药，递向穆，道：“先生，你该喝药了。” 

 穆却摇摇头，道：“没用的。我的身体到了这个地步，无论什么灵丹妙药都回天乏术了。” 

 “不……不会的……”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贵鬼眼中涌出来：“先生一定会没事……” 

 “贵鬼，你陪我到谷外走走，好吗？”穆轻轻道：“春天已快结束，花，应该也都要飘落了。这样的情景，一定很美……” 

 “可是先生……撒加师伯说过，只有寒冰谷内的寒气才能暂时抑制住你身上的毒素——”贵鬼焦急道：“你不能出谷啊……” 

 穆低下头，幽幽道：“贵鬼，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终究……是逃不过的……” 

 我知道，无论怎样，我都熬不过这一个春天。与其死在这冰凉的谷中，不如，就随落花一起飘零在风中吧……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穆靠在车窗旁，静静地看着车外晚春的风景。 

 温暖的风挟着落红翩翩飞入车中，轻轻落入穆的掌心。娇嫩的花瓣微微颤动着，依然保留着沁人心脾的芬芳。然而，它已经跌落枝头，不能再回到往昔了。 

 穆低声吟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他想起了自己，再过些日子，便也会同这花儿一样一缕香魂归天，不由得有几分伤感。 

 伸手到窗外，任掌心的花瓣随风飘去，穆看见晚春的天空中飘飞着一大片一大片嫣红的落花，如同绚烂的云霞，忽然想起那一句词来—— 

 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不知不觉，穆和贵鬼已经行了不少路。穆忽然叫住贵鬼，道：“贵鬼，那边有一个小茶摊，我们不妨歇息一下，先喝点儿茶吧。” 

 贵鬼答应着，将马车停在路边，搀着穆下去了。穆依旧用纱巾蒙着面，遮住自己的绝色容颜。 

 小茶摊上的茶很淡，淡到品不出味道。然而，这确是对来去匆匆行路之人满身风尘的最好慰藉。袅袅水汽从茶杯中腾出来，穆默默地看着它们缓缓上升，一直到看不到的地方。它们不是消失了吧？而是变成了云，等到很久以后的一天，它们又会回来。 



 在茶摊上歇脚的人们在小憩之余，也不忘谈天说地。穆忽听到一个中年男子掩饰不住兴奋的声音：“嗨，大伙都听说了吗？咱们的军队已经攻占了神风国的都城，神风国已经向咱们轩辕国俯首称臣了！” 

 一旁的人都议论纷纷：“我就说早晚会有这一天！” 

 “哈迪斯陛下驾崩以后，上台的新王颇有建树，咱们轩辕国已经强大起来了，再也不怕神风国欺负咱们了！” 

 “不错，咱们的新王真是年少有为……” 

 什么？穆听到这些话，喜悦和凄凉一同涌上心头。哈迪斯的驾崩自己早就料到了，沙加即位是迟早的事。听到他能够做一个贤明有为的君主，穆不仅感到欣喜万分。然而，让他感到凄凉的是，自己已经不能陪在他身边了。

贵鬼看到穆的碧眸中现出复杂的感情，不由得有几分担心：“先生……” 

 穆摇摇头：“没什么，贵鬼。轩辕国得明君若此，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 

 “先生，你为什么总是为别人想。什么时候，你才能想到自己呢？”贵鬼带着哭腔道。 

 “……”穆看着贵鬼，只是无言。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茶摊的和谐。只听见有人大喊道：“快走，这附近出没的山贼帮来了！”路人都变了脸色，四散逃窜。 

 穆听到这话，心中一惊。他拉起贵鬼，急忙道：“贵鬼，我们快走！”谁知他们还没有走几步，几个骑马的剽悍大汉就策马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胡子拉碴的贼首仔细打量着穆，淫笑道：“哟，看来今儿遇到了一个美人儿，运气不错。” 

 穆手心沁出了冷汗，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若是在从前，解决这几个毛贼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如今他中毒已深，身体虚弱，如何抵挡得住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的进攻？他暗暗握紧随身所带的匕首，心想若是他们用强，自己也只好一死以求清白。 

 “不准欺负先生！”贵鬼头一昂，挡在穆身前，无畏地望着比他高出很多的众山贼。 

 “小鬼，别在这儿碍事！”贼首旁的喽罗不耐烦道。 

 “哼！谁是小鬼！”贵鬼面色一寒，抽出平时所佩的竹剑就冲了上去。只见他身形一闪，那个喽罗就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众山贼大惊，纷纷拿出武器，向贵鬼攻去。贵鬼的武功虽然得到了穆的指导，修为不凡，但他毕竟人小力单，而那些山贼都颇有些蛮力。没过多久，贵鬼就抵挡不住，被一个山贼一棒打倒在地。 

 “不……不准欺负先生……”贵鬼仍奋力挣扎着爬起来，挡在穆的面前。 

 “去你的！”那个山贼又是一棒，重重地落在贵鬼身上。 

 贵鬼强忍住疼痛，大叫道：“你要碰先生，就先打死我再说！” 

 “贵鬼……”穆扶住他，泪水从美丽的碧眸中不断涌出来，更显得楚楚动人。 

 众山贼按耐不住，拥上前去。一个山贼一把把贵鬼提起来，向旁边的树上一丢。贵鬼头撞在树干上，顿时昏死过去。 

 “美人儿，就陪大爷我解解闷儿吧……”贼首淫笑着向穆伸出手去拉他的面纱：“怎么还蒙着面呢？怕羞了吗？” 

 “别碰我！”穆慌忙避开：“我身上有致命的剧毒，你不怕吗？” 

 “谁信！”贼首大笑道：“你那点小把戏骗谁呢！”说着抢步上前，一把扯下穆的面纱。 

 芙蓉如面，柳如眉，一群山贼都看得呆了。 

 穆知道自己再无逃脱的可能，趁众山贼分神之际，抓起匕首就猛地向自己胸口刺去。谁知他手腕一麻，匕首已被身旁的一个山贼夺了下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贼首冷冷一笑，伸手去解穆的衣扣。 

 “不……不……”穆惊慌躲闪着，向后退去，却被周围的山贼一拥而上架住。 

 “你躲不掉了……”耳边响起贼首的淫笑，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衣衫……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死一样的寂静。 

 预想的屈辱没有发生，穆感到架住自己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身旁的山贼一个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穆惊异地睁开眼，一片灿烂如阳光的金色顿时模糊了他的视线。 



 方才发生的事情让穆耗尽了体力，他的神志在一点一点地丧失。眼前的景色渐渐朦胧，眼前人的面容却渐渐清晰起来。 


 纵有千言万语，穆也只能轻轻叫出那一个名字： 





 “沙加……” 











《花园》 
——梁静茹 

时间 
让痛苦不平都沉淀 
怀念 
让真的心情再浮现 
我有太多感觉 
必须再见一面 
不能好聚好散的爱 会让心纠结 
离别 
不代表磨灭一切 
谎言 
有些时候也许是体贴 
你用泪光回应我的真诚谅解 
明天 
我们都有艳阳天 
你 
是心中的花园 
经常开玫瑰 
偶尔飘落叶 
爱 
在心中的花园 
充满想念 
留驻一个季节 
纪念我 曾勇敢 满身伤痛扬起笑脸 
很近地 站在幸福前 

当我给了你原谅 
也给了自己远方 
爱不再是一面墙 
变成身后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