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莉】【原创】流年

一。 
我第一次见周笔畅的时候在下很大的雨。因为猝不及防的开始下雨的缘故街上的人烟稀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白茫茫的雾气。零落的行人奔跑过街。我撑着我最爱海蓝色雨伞在雨里行走。我的脚步很慢。在惊慌失措的急促人群里显得异样。下雨。多好呢。是不是。如果一切都可以这么简单的被雨水带走。又该有多么让人快乐。 
我低下头数自己走路的步子。棕色的牛皮鞋在雨里冲刷露出微微的褶皱。数到第一百七十一下的时候有人轻轻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下意识的回过头。看见一张被水淋到快要失常的的脸：黑色的镜框，狭长的眼睛，微圆的脸庞，头发被水淋得透湿乖巧的贴在脸颊旁边。 
“呃……”她顿了顿，声音细微的沙哑“能麻烦你，共你的伞一程么？ 
我略略迟疑，还是点了点头。冯导演教导我们说。做人要厚道。 
我往左边侧了侧身，空出右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她局促而勉强的笑笑。 
“不好意思，我要去会展中心。没想到下雨。又打不到车。你能送我过去么？” 
我点头。笑笑没有做声。 
并肩伞下。很长时间彼此都没有吱声。我还是低着头，瞥见她脚上的黑色adidas，因为被雨水冲刷的时间过长显得有点脏。里面应该也湿了吧，我暗想。 
“呃……”她忽然开口，“我叫周笔畅。你呢？” 
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如此纠缠。我黄雅莉从来就不是喜欢纠缠的人。 
我抬起头，笑了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回答。表情一愣。随即笑开了。 
“心情不好哦。小丫头。” 
我再次低下头，小丫头。咬了咬嘴唇，三十分钟以前也有人跟我说，你还是个小丫头呢。三十分钟以前万里无云，天气好地让人窒息。三十分钟以后的现在，大雨倾盆，无处躲避。 
她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会展中心的门口。她上一步台阶之后转过身，忽然伸出手。 
“小丫头，今天谢谢你。” 
“不用。”我出于礼貌握了握她的手，冰凉而柔软。 
转身正要离去。 
“等等”她说。“一会，要是心情还不好的话，过来找我。 
她的语气里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霸气。我最讨厌的自以为是的霸气。我斜起眼睛，低低的说：“周笔畅。谢谢你。以及你的同情。” 
“呵呵”她怔了怔：“还真是小丫头。我走了。今天真要谢谢你了。” 
她把手放在口袋里，快步沿着楼梯往上走去。 
我承认。她很快看穿了我的不快乐。 
今天实在没有什么让我快乐的理由。我的男朋友。我的初恋。那个叫做程恳的男生用无比诚恳的语调跟我说。对不起，黄雅莉，你还是个小丫头呢。我们还是分手吧。我想幸好出门的时候何洁在我的手上塞了一把伞说今天要下雨。不然一定是倒霉透顶的一天。 
我盲目的在大街上晃荡。我也不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扬起脸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忽然开始莫名其妙的悲伤。我想是的吧。某种叫做悲伤的情绪在我的胸口膨胀。欲哭无泪的悲伤。排山倒海的悲伤。无可抑制的悲伤。程恳跟我说，雅莉你要乖乖的。程恳跟我说，雅莉你要好好的。程恳跟我说，雅莉你要勇敢的。 
我曾经以为会地久天长的爱情。在这个雨天。轰然崩塌。 
初恋的美好在于每个人都曾经以为它不会结束。而事实是。很难有谁的初恋走到最后修成正果功德圆满。

二。 
我以为我会哭。可是我没有。 
我的生活很快恢复正常。十七岁的黄雅莉。生活应该积极向上。心态应该平和健康。我都做到了。何洁甚至有点害怕我的反应。她握住我的手严肃地说。雅莉，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别忍着了，对自己不好。 
她不笑的时候有种让我觉得特别可爱的神情。 
我摇摇头然后笑。捏捏她的脸蛋说。放心。我很好。 
那天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见程恳和他的新女朋友。他远远看见我，神情有点不自然，我无比释然的走上去。笑脸盈盈。 
“你好！” 
“你好。”他指了指他身边的女生。声音低低的说：“张靓颖。” 
我友好地对那个女生笑。伸出手镇定地说“黄雅莉。” 
她迎上我的目光。眼神里又微微的不解。她握了握我的手。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那个女生有长长的头发和纤细的身材。重要的是不像我一样是个小丫头。确实应该是程恳喜欢的类型。我想我的行为举止一定非常得体。不然不会在分开以后收到程恳的短信。他说，雅莉。你长大了。 
我在图书馆的长长的书架之间笑出声来。很快的回过去。 
谢谢你。新女朋友很漂亮。 
对。我应该介绍我自己。黄雅莉。十七岁。大一。念中文。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标榜自己是个帅气的有男生气质的女生。曾经有过一个叫做程恳的男朋友。纯洁到连吻都没有接过就分了手。那个男生曾经羞涩的站在我面前挠头，说黄雅莉你好我是信息学院大三的程恳，我见过你在学校迎新晚会上的表演我想和你做朋友。那个男生曾经在短信里说，黄雅莉你这个小孩子真特别真叫人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最后他说，对不起黄雅莉，你还是个小丫头呢，我们分手吧。 
回寝室的时候我向何洁提起遇到程恳和他的新女朋友。她神色怪异的看着我镇静地说他的新女朋友的玲珑身段和优雅眉眼。她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吧我的小雅莉？”我瞪了她一眼。她忽然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眼睛成了两弯小小的月牙。她这样没心没肺的笑让我喜欢的要死，好像一下子就晴朗了起来一样。 
我掐了掐她的脸蛋。洁宝宝。我低声唤她。谢谢。 
她笑得更厉害了。眼睛汪汪的亮晶晶的真好看。我知道她是明白我担心我一直站在我旁边的。我的话。她应该听得懂。

三。 
没有想到很快会再见到张靓颖。 
而且。是在那样微妙的环境里。 
星期六的时候我和何洁去挽风吧。挽风吧在学校后面的一个肃静的巷子里。性质很奇特，酒吧，咖啡厅，甚至也可以说是音乐茶座。也许因为定位暧昧不明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安静。生意一直不好不坏。那里的老板是何洁的老乡。从我们知道那个地方起，几乎每周都会抽时间过去。 
老板见我们进门，很热情的过来拽住何洁的胳膊。激动的脸上泛起光芒，在微暗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神采奕奕。 
“洁洁……”他掩饰不住的激动让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声音也有些发紧。“挽风吧要进新人了！我劝了好久她才同意的。以后我们要强大了！” 
我们一脸诧异和不解的望向他。完全不能理解他话里的兴奋和激动。 
“这样”他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我找到你们学校一个很棒的歌手，她答应来这驻唱了！” 
话音未落，有人推门进来。 
老板赶忙迎上前去。把她带到我们这边。 
“喏。就是她，张靓颖。”说罢指指我们。“何洁。黄雅莉。常客了。很熟的朋友。” 
我们彼此点头笑笑，张靓颖没忍住多看了我几眼。我侧着脸歪头看着她。真是个好看的女子。心里暗叹。她的样子和我那天下午见到的时候有些不一样。穿了白色的T—shirt和水洗布的牛仔短裙。中长的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肩膀上。灯光下的面色有点惨白。唯一没变的是那种淡定而倔强的神色。 
“认识？”何洁轻附在我耳边问。 
我点点头。“程恳的，现任女友。” 
何洁没有做声。张靓颖轻轻抬眼看了看散座而略显冷清的场面。 
“那，我今晚可以开始了么？” 
“当然，当然。好的好的。”老板显然喜出望外，“这边，你要唱什么？” 
老板引着她往吧台那边走去。我抱住自己的胳膊好奇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雅莉。”何洁低低的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哦？” 
我没搭理她。只是好奇这个叫做张靓颖的女生。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老板把麦架好。开始放一些很老的英文伴奏，她随着音乐轻轻哼唱。随之声音越来越开阔而清亮。等到hero的音乐响起，她已然非常投入的唱了起来。 
一曲唱毕，不小的店堂里响起单薄的掌声来。为数不多的几个顾客都站了起来激动而亢奋的拍着巴掌。我和何洁对望了一眼，尔后便笑了起来。老板看着我们挤了挤眼睛，得意洋洋的神情溢于言表。 
她从台上下来，径直冲我们走过来。坐定。神色自若的开口。 
“老板，如果可以的话，就照我们之前说定的那样。”她顿了顿“还有，最好，有个乐队伴奏。唱OK带始终不那么好。” 
“好好好”老板忙不迭的应声“坐下来一块喝点东西吧。今天我请客。” 
她点了点头，表情略略冷淡。“那，麻烦了，冰拿铁。” 
老板起身往吧台走去。她一直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画着圈圈。 
“那个，黄雅莉？”她忽然开口，我和何洁都吓了一跳。 
“恩？” 
她的手指轻微的蜷曲，表情略带不自然。嘴巴轻轻的动了动，然后直直望向我。 
“你。能不能，别把我在这儿唱歌的事情告诉程恳？” 
我微微一愣，旋即点头笑得开怀。 
“那。谢谢你了。”她的声音开始有了那么一点温度。

五。 
我最喜欢的水果是橙。看起来鲜艳的样子很诱人，剥开它的时候会在手上沾到粘腻的汁液。我喜欢橙的气息，微酸微甜的味道。我对橙的偏爱，固执得近乎倔强。 
所以我的书包里常常会有一两个圆圆的橙子。在自习教室在路上或者在图书馆门口的长凳子上，随心的满足自己的口欲。我最常用的吃橙的姿势，是缓慢而专注的。你可以说，吃橙的时候我什么也不再想，你也可以说，我思考着一切。 
我拿出一个橙子，安好在铺满阳光的草坪上坐下来，用指腹捏了捏它粗糙的皮。 
你要乖乖的。让我消灭。 
我眯起眼睛在阳光下享受我的橙。一片，两片。 
“咳……”有人从背后拍我。 
慢半拍的回神。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吃橙子的时候打扰我。 
陌生的脸。好象还有点熟悉。略微凌乱的头发，短而略圆的脸，嘴角有浅浅的酒窝，暗红的窄框眼镜稳当的架在鼻梁上。 
我长久没有做声。 
“你。不记得了？”她开口：“那天，下雨，你送我去会展中心……” 
想起来了。原来是她。我点点头。淡淡的笑了笑又低下头去。 
“心情还不好么？” 
“没有啊。只是，不习惯别人在我吃橙子的时候打扰我。” 
“恩？真是个奇怪的好习惯。” 
她停了声，安静的在我身边坐下来。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的光。她没有看我，延伸空洞的看着某个方向。我忽然有点不忍。尽管，谁都不能解释这样的不忍是来自什么地方。 
我打开书包，掏出另外一个橙子，递给她。 
“怎么了？不是不喜欢被打扰么？” 
“呃，没有啊。正好还有一个，一起吃吧。” 
她嘴角画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原来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啊？我找你很久了呢。”她接过橙子，侧过脸盯住我。 
“这么说。你也是这里的了？”我索性停下剥橙子的手，回望她。 
“对啊。周笔畅。信息学院。大三。”她爽快的自报家门。“你呢？同学？” 
听到她说信息学院大三的时候，心里猛的跳了一下。仿佛又被牵扯进层叠斑驳的回忆旋涡。在我出神的空当她推了推我。“同学？” 
“哦。”我慌忙含糊的应到。“黄雅莉。念中文。大一。” 
“黄雅莉？”她喃喃的重复：“好名字呢。” 
然后从草地上起身。 
我仰起头疑惑的看着她。 
“很高兴认识你。黄雅莉。”阳光有点刺眼，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模糊的只见到她略略往右上翘的嘴角。“还有，谢谢你的橙子。” 
说罢，她摇了摇手里的橙子，转身离去。 
周笔畅。她的背影在空旷的校园里显得单薄，影子在夕阳下拖得很长。当她的绿色格子衬衫完全消失不见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亲爱的橙子已经滚落到草坪上去了。 
该死的。毁了我吃橙子的好心情。周笔畅。你给我记着。

六。 
我发现一个规律。 
当我每次快要忘记周笔畅这个人的时候她都会好死不死的出现以提醒我她的存在。 
继上次在某个下午华丽丽的破坏了我吃橙子的好心情之后，她又出现了。不过。遇见她的地点诡异的足可以让我去死掉。 
当我和何洁兴高采烈的从教室出来，互相癫狂着傻笑着打闹着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一不留神，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显然已经做出侧身避让的姿势。只是显然我们疯癫在一起目标太大而且行动路线扭曲奇怪，再加上我们放肆的姿态完全忘记了眼睛还是要用来看前面的路的。她实在是无从躲避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和何洁几乎同时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道歉。把头压的低低的一副乖小孩的模样。 
“黄雅莉？” 
我诧异的抬起头。不由地吸了一口凉气。周笔畅。 
“恩。你好。” 
她笑的时候还是那样。右侧的嘴角微微上扬，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她穿了黑色的毛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装扮很随意却又很精致。 
“你还真是个小丫头呢。走路不看路的么？” 
“我……”脸颊忽然开始烫。“对不起” 
“呵呵，下次小心点。撞到男生……就……” 
她语嫣带笑。眼角眉梢里流露出一种挑衅而暧昧的气息。 
“周笔畅！”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我忽然大声的叫了起来：“不就是撞着你了么？我道歉还不行么？你要去医院还是要我赔钱还是要我怎么着？” 
她和何洁显然都被我的忽然彪悍愣住了。我发誓我自己也没料到我会发出那么气壮山河的声音，貌似连我自己都被吓住了。 
周笔畅在呆住几秒以后笑得更开。用手指了指厕所。 
“你们不是来上厕所的么？怎么？” 
我和何洁登时窘的说不出话来。支吾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黄雅莉。”她又喊住我：“谢谢你的橙子，很好吃。” 
真该死。她不说我都快要忘记了上次的事情，甚至快要忘记了这个叫做周笔畅的人。我点点头，故做镇静的说：“不用谢。” 
她掉头要走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娇纵的欺身俯在我的耳畔低声说：“黄雅莉同学，你还是疯癫的时候比较可爱。深沉，不适合你。” 
她的鼻息酝湿了我耳边的空气，耳朵痒痒的。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关你事，周笔畅，我心想。 
她潇洒的无视了我的白眼，用松松垮垮的姿势往楼梯走去。 
何洁在我旁边已经呆到说不出话来。 
她消失后的三秒，何洁慌忙的把书包塞到我手里：“雅莉，快点快点。我要上厕所。” 
哭笑不得。我亲爱的何洁同学，因为伟大的周笔畅同学，甘愿冒着大小便失禁的危险。我的天呐。周笔畅。你实在是个让我无语的人物。

八。 
挽风吧。 

我和何洁到的时候已经时近十二点半。老板刚刚把店门打开的样子，拿了扫把 
在门口扫地。见到我们实在不在他的意料。 

“你们？怎么来了？这么早？”他停了手上的活。 

“恩，和人约好了。”我答道。 

“哦，你是说，那个女生？”他伸出手，往墙角的方向指。 

我们顺着他的指引往里看，里面光线微弱到只看得见有人瘦弱的轮廓。随后那 
个人站起来，双手插在衣袋里。我忽然想起岩井俊二的《关于莉莉周的一切》里的那个叫做忍成修吾的小男孩子，他也是喜欢用这样寂寞而倔强的姿势站立的。 

我和何洁朝那个方向去，走到近处，看见她招牌的微笑：右嘴角略斜，梨涡浅浅。她的镜片在暗处微微反光，看不见她的眼神。 

“来了？坐。”她仍旧言语简洁。招呼我们坐下。 

“你以为在这样的地方能让我们吃饱？”我索性大声的问。 

“噢？小丫头。”她望向我：“你们不是喜欢这个地方么？” 

“恩？喜欢这里？为什么啊？”我纳闷。 

“我只是见你们常来而已。想你们该挺喜欢这里的吧。”她淡然的说。 

我差点激动的跳起来，周笔畅。你你你。跟踪我们？ 

“周笔畅。”我还没来得及发作。何洁忽然出声，声音冷静的把我吓了一跳。 

周笔畅闻声侧过头饶有兴致的看她。 

“周笔畅。我认得你。” 

“恩？”她轻轻应了声，语气多少有点出乎意料的诧异：“你是？” 

“你不用知道我。”她声音里一贯的热情仿佛都不见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李宇春。” 

周笔畅的面色凛然一变。错愕的惊慌了那么几秒。尔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她……还好么？” 

“拜你所赐，还算不错。”何洁的冷调里还有明显的揶揄。 

“唔……”她仿佛自嘲的笑了笑：“那么你是？” 

“何洁。”她浅笑，表情里应该没有友好：“她表妹。” 

我在旁边看她们貌似针锋相对的对话几乎要抓狂。两个人都几乎要无视我的存在。我忽然觉得身边的何洁有点陌生。那个没心没肺笑得漂亮的小女生忽然之间不见了。心里，忽然有种莫可名状的哀伤。 

“那。恩。”周笔畅蹙了蹙眉，很快张口说：“世界还真小。” 

何洁冷冷的笑了笑。点点头。 

“喏。古话都知道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彻底的被钉死在原地。 

原来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永远都有那些我们不可触碰和了解的隐情。它们有的被主人很好的封存不想被提起，有的被主人锁在抽屉里留给自己回忆。哪怕我们亲如家人，哪怕我们彼此倚赖。每个人，对于另一个人，都有让你感觉那么陌生的时刻。 

而常常，这样的陌生。不是出于欺骗，而是保护。

九。 
午饭还算吃的愉快。 

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周笔畅瞟了我一眼然后冲何洁笑了笑说吃饭吧吃饭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何洁也不再说什么，安静的坐下来享受完全不像午餐的午餐。 

蛋挞。热可可。还有一堆说不出名字的糕点。说是下午茶或者会更贴切。 

周笔畅几乎没怎么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的安静导致这顿午餐变成了沉默的会面。原本还准备好在吃饭的时候跟她耍耍嘴皮子大斗一场。 

一切都不在我预料。 

吃好以后三个人都按兵不动坐在原地。我受不了这样的死寂起身说谢谢你周笔畅，意欲离去。她们立即随我站起来。周笔畅淡然的扬了扬嘴角，说：“不用啊。应该的。” 

我挽住何洁，同她道别。 

“恩。我同你们一道吧。”她忽然说。 

回学校的路上大家一径沉默，她走在何洁的旁边，中间一直都有若即若离的距离。 

“何洁。”她忽然停下：“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何洁索性松开我的手，脸因为激动而胀得有点红：“你要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周笔畅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安静了几秒，她咂咂嘴，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说：“她，原谅我了么？” 

“原谅？”何洁冷笑着说：“哼，你什么也没有错。要什么原谅？” 

“那…她…，回来了么？”周笔畅的语气里开始出现小心翼翼。 

“周笔畅！”何洁近乎高叫出来：“她的事，和你没关系！” 

她把头埋下去，不再做声，继续往前走去。 

那个背影让我有点酸楚。我拉了拉何洁，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后。我轻声说：“洁宝宝，你怎么认识她？” 

何洁皱着眉头盯住周笔畅单薄的背影。愤恨的低声说：“你永远也不会得到原谅。” 

永远也得不到原谅的周笔畅。 

何洁不让我靠近的周笔畅。 

据说是T的周笔畅。 

背影单薄而落寞的周笔畅。 

低头请求原谅的周笔畅。 

语嫣带笑梨涡浅浅的周笔畅。 

靠在我耳边说话言辞暧昧的周笔畅。 

叫我小丫头手指冰凉的周笔畅。 

向我挥手说橙子很好吃的周笔畅。 

…… 

这些周笔畅的影子叠加起来，还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周笔畅。 

当然。 

我一直想。我的生活。仿佛是不应该和她有任何交集的。

十二。 
冲到挽风吧。脸上的水已经干涸，被风吹得刺刺的痛。 

推门，里面闷暖的空气扑面而来。一抬眼，就看见在台上唱歌的张靓颍。顾客确实比以前多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她在驻唱的缘故。老板见我进们，慌张的走过来，指了指右侧的角落，说：“你快去看看吧。洁宝喝醉了，一直拉着那个女生不放手。” 

我快步走过去，在暧昧的空气和靡靡的音乐里，看到何洁整个人斜靠在周笔畅的怀里，眼睛微闭，嘴巴一张一翕的像在喃喃自语。周笔畅见我来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示意我过去扶助何洁。我上前，抓住何洁冰凉的手，心里猛的一紧。她的力气忽然大得可怕，拼命的挣拖我，含糊而大声的说：“别…别拦我……我……周……周笔畅……你怕……怕了吗？你…你…今天必须给我个答案！” 

我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侧说：“洁宝宝，我们走，我们回家。”轻轻的拍拍她的脸，好让她清醒一点。 

她仿佛完全臣服于酒精的效力，人变的瘫软而毫无意志。 

我火冒三丈的看着周笔畅，大声的叫嚣：“你怎么给她喝这么多酒？！” 

“她自己要喝的，我劝不住她。”她泰然的回答。 

我低头看了看桌上满目的暗绿色酒瓶和横七竖八歪歪斜斜的酒杯，有种出离愤怒的忧伤。我顺手拿起桌上还剩半杯酒的杯子，兜头向她脸上泼去。 

“周笔畅！”我几乎咬牙切齿：“你别伤害她！” 

她显然对于我的举止颇感意外。可是她还是很好教养的拿出纸巾擦了擦脸。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盯住我的眼睛。 

局面僵持了几分钟。她忽然开口。 

“我们把她弄回去吧。走。” 

然后支撑住何洁左边的胳膊，站起身来。我急忙上前，走到何洁的右边，支撑着她往前走，何洁在我们的搀扶下慢慢向门口运动，她的喃喃自语一直没有停止。我能听到她微弱的气息还在质问着“为什么”之类的语句。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周笔畅的神情，镇静而平和。仿佛一切，她只是无关其中的旁观者，这个叫何洁的女生。不过是她发发善心从酒吧捡回家的买醉女郎。 

罪恶的周笔畅。我暗暗的说。 

挪到门口的时候周笔畅腾出左手去开门，外面的风有点寒，何洁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我用力挽了挽她。继续往回寝室的方向走。 

“周笔畅？”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 

她下意识的停住步子，转过身去。 

我扶稳何洁，定在原地等她结束应该简短的寒暄。 

“雅莉？” 

我不禁一呆。这样熟悉的语气和声调。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来自于谁。 

“对不起，不方便回头了。”我应了声。 

“呵呵，没事，在这里见到你们，挺巧的，打个招呼而已。”他自己打着哈哈：“周笔畅，好久没见到你了哦，有空得出来聚聚。” 

“恩。好。”周笔畅的回答一直简短：“对了程恳，你女朋友的歌，很棒。” 

“恩？”他语调微扬，有点不解。 

“你进去吧，我们先走了。” 

随后周笔畅过来，恢复之前的姿势，拖着何洁往前走。我忽然认识到其实在我心里不回头去不过是一种让逃避的借口。是我不想回到过去，害怕看见他温暖的笑容的时候便输得一塌糊涂。不过庆幸的是。最终我没有输给自己。 

这个多事之秋。

十三。 
我和周笔畅把何洁跌跌撞撞的扶进寝室的时候，曼妮和静怡已经回到寝室了。 

她们看见这样的何洁和搀扶着她的周笔畅都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我气喘吁吁的把何洁拖到床上，对周笔畅说，好了，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她不说话。点点头。转身就出门去了。 

曼妮和静怡回过神来，凑身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疲惫的靠在扶杆上没有说话。何洁翻了个身，动静大的吓人。我恍了恍神，拿了她的毛巾搓了搓，轻轻的擦她的脸。曼妮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说，雅莉没事吧？我茫然失措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我不过也只是一个旁观者，却仿佛被拖进了这场奇怪的游戏。 

何洁很快睡着，我几乎虚脱一样在床边坐下来，曼妮挨着我坐下，紧紧的抱住了我，这个拥抱真温暖呵。我靠在她肩膀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莉宝宝。”她轻声唤我：“你要好好的。” 

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脆弱的时候，这样的拥抱或者可以给我一点力量。至少，能够让我安心。 

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们都已经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眼前奇怪的人影轮转闪过：周笔畅，何洁，程恳，张靓颖…纠结缠绕，摸黑打开手机。三点零八分。屏幕的亮光有点刺眼。猛然发现有条短信：睡了么。想找你说话。 

周笔畅。 

看时间，发送于两点三十五分。 

定了定神，回过一条去：没睡。什么事。 

很快有回音。 

黄雅莉。你能和我说说话么。 

我默然。握着手机的手没来由的抖了抖。忽然想起何洁说，雅莉，你离她远一点。手机的再次震动让我回过神来，屏幕上有了新的小信封。按下，打开。 

小丫头，还是快睡吧。看来我打扰你了。 

我忽然有点好奇。干脆爬起来，屈膝靠墙窝在床上，下巴抵在膝盖上抱住了双腿。 

没事。想说什么。 

能打电话给你么？想听你的声音。 

短信的语气很柔软。让我产生浅浅的不忍。想起晚上自己在挽风吧失态的把酒洒在她的脸上就有点懊悔。 

好吧。等我去走廊。 

我披上外套，推开门，蹑手蹑脚的到走廊。走廊的灯有点昏暗。我一路走到走廊的窗口，刚刚站定，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我轻声说，走廊上开始有暗暗的回声。 

“恩。”她声音略哑：“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呃。”她顿了顿：“对不起，最近，真的打扰你很多了。” 

“没有。”我很快接上：“今天晚上是我对不起，在挽风吧，呃，我失态了。” 

“呵呵。”她干笑了两声：“错在我吧。你一定很恨我。” 

忽然没话好说。我都快要弄不清楚我对她的感觉。是恨，还是愤怒，还是其他？ 

“恩。”她打破沉默：“其实我…我没想到事情会那样…我，我，宇春…她……”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电话那头的周笔畅,声音开始哽咽起来。言语断续，几乎辞不达意。 

“周笔畅。”我的心忽然软了下来，我根本无法想象她哭的样子，这样一个倔强而古怪不羁的人，在电话那头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过去了就应该过去。要记得，你不是活在过去。” 

“雅莉……”她的声音开始有明显的哭腔：“我……我真的没想到……请你……相信我……” 

“我……我相信你。” 

“小丫头。”她吸了吸鼻子试图止住哭泣：“真的谢谢你。” 

话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听筒里面是嘟嘟嘟的忙音。我有点傻了。 

从窗口可以看到月亮。很明亮。

十四。 

我尽量放轻脚步回到屋子里。被凉风一吹，忽然整个人变得异常清醒起来。顺着扶梯往我的上铺爬的时候看见何洁在幽幽的月光下的脸，干净而满足。想起她在挽风吧里醉到快要不省人事的样子。心口隐隐的不舍和怜惜。 

在床上坐定。回想从那个忽然下雨的午后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仿佛那些我事先预想的平静的大学生活都已经被统统打破。比如，在老学究的客上和他们传纸条互相打趣或者昏昏欲睡，比如，在阳光很好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吃橙，比如，没课的时候和程恳一起去很远的展览馆看展出，再比如，无趣的时候和何洁一起在挽风吧里消磨意志和青春……。只是。仿佛从遇见周笔畅开始，我的生活就开始偏离预定的轨道滑向我无法预知的境地。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还只是开始。 

我微叹了口气。关掉手机。 

一夜无梦。 

谁也不能解释这个安稳的好睡眠来自何方。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寝室空无一人。阳光在窗外盛开出好看的花朵。我眯了眯眼睛，懒洋洋的从床上爬下来。看见桌上有张字条。 

雅莉： 
我们上课去咯。谢谢昨天你的帮忙。看你睡的死，没有叫你。上课的事我们帮你搞定。放心咯。嘿嘿。^_^ 
 洁 

我咧开嘴笑了笑，睡眠好真是好事一桩，我已经快要把那些烦人而无序的事情都忘掉了。大吼一声，我又是那个孩子气，爱耍帅，自恋到死的黄雅莉了。 

外面灿烂的阳光让我心情大好，我决定拿上我亲爱的橙去我亲爱的草地上享受生活。顺手带上门，哼着小曲。简单的快乐才真的叫人幸福。 

在传播楼背后的草坪上找到一块很好的地方，被大楼挡住的地方有浅浅的阴，阳光在草地上画出不规则的图形。没有人。我背光坐下来。秋天的太阳还是有点毒，背脊开始发烫。我不停的揉搓手上的橙，快乐仿佛要在指间绽开。曾经有人问我，吃橙子不是应该用刀切开的么？我一直固执的觉得用刀对待橙子是件残忍的事情。所以我选择用揉搓的方式把它弄到柔软，让它变得甜蜜而乖巧，像剥橘子一样剖开它。真是快乐的事情。 

吃完橙子心满意足的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 

心里的阳光顿时暗了大片。 

周笔畅。直直的站在跟前。 

“小丫头？”她张嘴笑。牙齿白白的让人觉得甚至有点可爱。 

“恩。”我声音有点低：“开始怎么不叫我？” 

她从口袋里把手拿出来，挠了挠头：“你不是说不喜欢别人在吃橙子的时候打扰你么？” 

我愣了愣。她还真是个好记性的人。 

“你吃橙子的速度还真慢。”她笑着说：“不过……真的很可爱哦。” 

“切。”我撇了撇嘴：“帅好吧？还可爱类。” 

“哈哈。”她笑得更开，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轻微晃动：“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真想……带一只回家去养。” 

我被气结，只好恨恨瞪它一眼。大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她自动无视了我的愤怒。继续慢悠悠的说：“小丫头，一起吃饭去吧？”然后不容分说的一个人往前走去。 

我的拒绝还没说出口，她又回过身来：“快点。小丫头。” 

我忽然有点习惯于她叫我小丫头时候的口吻。语气自然又带点霸道。之前要是有谁敢叫我小丫头的话我定然是要冲上去和他拼命的。 

“还不走么？我可是累了呢。吃了饭，好睡觉。”她的声音又飘过来。 

我走了两步，到她跟前，看见她胶框眼镜背后的眼睛红红的，略肿。再仔细看下去，满脸都爬满疲惫的表情。想起那个昨晚要我相信她的周笔畅,那个哭的隐忍而脆弱的周笔畅。只是嘴角的邪笑,让我怀疑那个叫周笔畅的人,是不是真的曾经那样悲伤而几近崩溃. 

“恩？”她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走吧。” 

我跟在她左边，安静的随她往前走去。周笔畅。怎么倏忽间有种潮湿的感觉在心下泛滥。对她。有无能为力的忧伤。 

右边的她一直没有说话。一路安静。在彼时的绚烂阳光下。

十五。 
走到食堂。 

中午时分的食堂人声鼎沸，喧嚣拥挤。她找到最角落里的位置安顿我坐下来，转身去买东西。我在想她为什么一直如此沉迷于躲在角落或者黑暗中，寻找安全感，抑或自我保护？ 

远远看见她拿着两个托盘往这边走，歪歪斜斜的有点吃力的样子。我不好意思的起身，迎上去接过来，说了声不好意思，谢谢。 

她几乎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座位前，开始埋头吃饭。 

过了一小会，她忽然伸筷子过来，夹住我托盘里的红烧鱼块，自顾自的往嘴巴里面塞，然后斜眼睛看我：“看看这个好不好吃。” 

我吃惊的看着她，几乎难以置信。 

“怎么了？这么小气？”她挑衅的说：“看什么看？知道你眼睛大了！” 

“啊…没……没有……”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小丫头。”她的口气软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会喜欢吃什么。食堂里啊，将就吧。” 

“恩。”我认真的点头：“很好了，很合胃口。” 

她开始浅笑，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小丫头，知不知道，你的眼睛真亮呢。” 

我脸颊的温度急剧上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煎鸡蛋了。 

她看见我木然的盯着她，索性笑得开怀：“吃饭吧，小丫头。” 

我埋头苦干，直到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猛然觉得有点食不知味。抬头就迎上她的噙着笑意的目光。这个周笔畅，不知道这样盯着我多久了。 

“吃好了？”她说：“坐会吧。有点事问你。” 

“恩？” 

“你。知道。我的事情么？”她言语试探。 

“你的什么事？”有点好笑的反诘。 

她的镜片上有凛然一闪的光，言辞闪烁：“那个，何洁，和你说过什么么？” 

“何洁？”这个时候说起她真让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没说什么啊。” 

沉默。 

“那。”她猛然握住我的手：“你会害怕，我是T么？” 

她的声音在喧嚣的食堂里若隐若现，可是我还是很清楚的捕捉到她说我是T这三个字。呵呵。何洁说的对。这个游戏，似乎我玩不起。 

我莞尔，很用力的边摇头边说：“不会啊，反正，和我没关系。”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僵，覆在我手上的手微微的抖，她把手拿开，整个人有点颓然的靠在椅背上。 

“唔。也是。”她笑得勉强：“你和程恳……” 

我条件反射的绷直了身体：“你怎么知道？” 

她笑得诡异：“只要我想知道啊。” 

我站起来，不甩她就要走。她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 

快到寝室楼下，她终于停住：“黄雅莉。” 

我回身。 

“黄雅莉。”她拽我的胳膊，我重心不稳的整个人几乎要倒在她的怀里。眼镜背后她鸽子灰的瞳仁里看见我自己的脸，她很轻很轻的吻了吻我的眼睛，我第一次靠她那么近，淡淡的清爽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吻很温柔，我无力抗拒，或者，我根本不想抗拒。 

“黄雅莉。”她在我耳畔低语：“你的眼睛真好看。” 

有那么一秒种我确实是心神荡漾了的。我想。 

我睁开眼睛看见她的脸。她的笑容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温润而柔和。她抱了抱我。 

侧在我耳边的时候听见她的声音：“小丫头，你得相信我。我喜欢你。”

番外-何洁 

我叫何洁。 

他们说我笑的样子很好看。用雅莉的话说，叫做温暖。 

雅莉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有我最喜欢的孩子的气息。我一直没有告诉她，她才是我心里最大的温暖。 

别人曾经说，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快了。我常常暗笑。是自己戏演得太好，还是没有人能看懂我的心？没心没肺这样的词语，在我心里，是属于像孩子一样的雅莉的，她的笑容里，分明还有婴儿的气息。怎么叫人不疼惜。 

我有一个姐姐。叫做李宇春。 
他曾经有一个女朋友，叫做周笔畅。 
我曾经在姐姐家昏暗的楼梯拐角处看见她们接吻的模样。 
那个姿势，让我迷恋而无法忘却。 
后来姐姐告诉我。 
她们是拉拉。 

我来到这个学校。在这里寻找和等候。 
只是为了遇见那个叫周笔畅的人，让她给我一个好一点的借口，笑。其实怎样都是自欺欺人，无非是想让自己心安快乐一点。 

只是，没有想到。 
见到周笔畅，却是站在黄雅莉的身旁。 
看见她们远远近近的身影。一瞬间有点恍惚。 
觉得甚至自己都能感受到那种和谐的甜蜜和幸福。 
尽管。她们只是并肩站立，甚至挑衅斗嘴。 

我有句话一直没有说。 
我的姐姐不是被周笔畅伤害，而是被我。 
善良的周笔畅。没有找到给自己解脱的出口。 
纠缠在了愧疚和自责里。 
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更没有想象中快乐。 
还有一句话。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再说。 
周笔畅。我曾经那样爱过你。 

我还是会一直这样笑着走下去。 
没心没肺的快乐。哪怕是假的，让别人看着高兴。都已经心满意足。 
我害怕有一天她们知道真相。 
到最后我一无所有。 

其实我发现。 
我害怕的只是失去雅莉这个小孩子。 
和她。孩子气的纯真的笑魇。 

有的时候觉得老天真的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给了一个不快乐的人最容易让人觉得快乐的笑容。 

这样也好。 

我会自己好好走下去。而已。

番外-周笔畅 

我叫周笔畅。曾经有人说这个名字有点奇怪和拗口可是叫顺了以后觉得很好听。 

我是在某个下雨的路上捡到那个叫黄雅莉的小孩子的。 
她是我在去会展中心参加那个无聊的会议的路上的最大收获。 
实在是倒霉透顶的某天，全身被雨弄得透湿。却因为遇到她心情大好。 

我知道她是我的宿命。 

从来没有一个那样的小孩子让我看到第一眼就觉得想看她笑看她哭看她发呆看她做一切孩子气的动作。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心情显然不好。连跟我说话的语气都很生硬。 
我找了她很久。觉得冥冥中总会再遇到。 
知道她和我在一个学校以后更觉得一切都是注定的。 

可是。当我知道她是我同学曾经的女朋友的时候。 
在露台吹了一个晚上的风。 
整整一包520也没有让我的心情好起来。 

原来我这么害怕。 
我第一次这么恐惧。 
哪怕想起李宇春的离开。我也不曾这么不堪。 

遇到黄雅莉。 
就遇见了何洁。 
就遇见了我一直逃避的过去。 

何洁说她是李宇春的表妹。 
何洁说她曾经看见我和李宇春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面接吻。 
何洁说她知道我们是拉拉。 
何洁说李宇春永远不会原谅我。 
何洁说你离黄雅莉远一点不要伤害了她。 
何洁说你永远也不配得到幸福。 
何洁说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 

我想她是对的。 
我总是一次又一次伤害她身边的人。 
这是件残忍的事情。 

有的时候我想。 
我真的得不到那种叫幸福的东西么。 

可是我还是觉得。 
在现在这样的时刻。 
那个叫黄雅莉的小孩子的幸福。 
比我自己要重要的多。 

甚至我祈祷。 
黄雅莉。你真的离我远一点。 

我只是怕。 
我的爱。 
真的是伤害。

十六。 
我选择装做没有听到周笔畅最后的那句话。当然，我不否认，听她说这个话的时候还是有小小的窃喜和温暖的。 

我很快的从周笔畅的身前离开。低头往寝室走去。她很轻的拉了拉我的手臂，我没有停住。她也不再做声。进了宿舍楼以后我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往楼上奔跑。三层。不高不矮。空旷而狭长的走廊上几乎只听见我奔跑的脚步声。阳光从走廊尽头硕大的窗户里倾泻下来，被我杂乱的脚步踩出了微弱绽放的声音。心情大好。灿烂无比。 

寝室里格外安静，推门就看见何洁斜靠在窗户前面的背影，微红的头发被风得有点飘摇，扑面的阳光给她的白色线衫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个瞬间。美好得像一幅画。 

她听推门的声音。头微微动了动。没有回身。 

“雅莉吧？”她说。 

“恩。”我应：“她们呢？都出去了？” 

“曼妮和静怡出去了。不想浪费大好的太阳。”她依旧没有转头：“我回来看看你。呵呵。加上昨天晚上喝多了，头还有点痛呢。” 

“哦。那好些了么？”我朝她走过去。 

“雅莉。”她忽然迅速的回过身来，整个人面对我，手肘撑在窗框上。面色严肃吓了我一跳：“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本来应该是质问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叹息。 

“恩？”我惊疑的看她：“怎么了？” 

“你还是去见周笔畅了吧。”她目光直直逼视我。 

“啊？没有啊。”我急急忙忙解释：“是在路上遇见的啊…我们没有……” 

“真的么？”她的口气不依不饶：“那。你们刚刚在楼下？恩？” 

我的脸刹时红了。支支吾吾妄图给自己找理由。 

何洁没有理会我的反映。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傻傻的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雅莉。”她说：“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再次楞在原地。吸了吸鼻子。这个世界，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我索性走到窗前。诧异的看见周笔畅的影子。她她她怎么还在。 

她仰着头，神态自若，黑色毛衣，手插裤袋，姿势还是一贯的松垮。就在我来不及反映的瞬间。她给了我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 

她的笑容。像一朵阳光下盛放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