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吊子搞革圝命,无异自掘坟墓。
——五月风暴标语
他一天抽掉两包香烟。衬衫的扣子从来都只扣三颗。深蓝色的牛仔裤大概从没洗过。那犹如气精般曼妙的金色长发只是因为他懒得去理发的结果。每次做完之后,他都会用手指扯开那些缠绕在一起的鬈曲发圝丝,活像扯开绞缠的麻绳。他像挥霍法郎一般挥霍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放圝荡,无圝耻,虚荣,诡圝辩,以及,惊人地美丽。
他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你迷恋的是这个,他牵起年轻的黑发圝情人的手,让那深色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的面颊上。这副即将被抛弃的皮囊,骨与肉,血与淋巴。
多么奇怪,这样的他,竟会是政治科学的学生,一门与诗意和艺术全然不沾边的学科。
政治科学是一首将“行动-参与者”的梦想淬炼得晶莹剔透的诗。他说,所有能见能触的事物如今皆如潮退。梦想虽不可闻见,却深植人心。
谁人之心?黑发青年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吻着那些深色的指尖。来吧,吾爱。革圝命是历圝史的高圝潮:在这个时刻,社圝会之实与社圝会之梦相熔接。
能意识到自己的欲圝望就叫自圝由。
——五月风暴标语
他的祖国。西班牙。
独圝裁的国度。恐怖的国度。灼圝热的国度。苦难的国度。
对他而言,祖国是一个虚渺的名词,有如为失了心的孩子招魂的咒语。他从未得以踏足的土地,却又令他每每念到它的名字,都禁不住颤栗不已。
父辈在内战中被法圝西圝斯政圝府所放逐,却不能阻止他对那片土地的念想,并且逐渐转圝化为一种绝望而又炽圝热的渴望。如果所有桎梏都被打破,他说,如果所有秩序都被更改。
从来就没有什么永世不易的秩序。弗朗西斯对他说,吻着他。
——对新秩序的渴望,远胜于这个不义的现代社圝会饲养出的小恐私惧。安东尼奥。
他们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去上课。
大规模的罢圝课,极尽嘲笑教授的权威,亵圝渎的艺术从未如此淋漓尽致地被呈现出来。四月的巴黎,在大学生们笑与讽刺的闹剧中变得混乱不堪。
索邦,在这里上演着古老黑圝暗的入会与奉祀仪式。弗朗西斯说,童呆傻乐的索邦母校绽放着学术的黄金果实,深锁在隐蔽的修圝道院的宫墙内,与历圝史的风头和俗世的浸染一概隔绝。城堡索邦。要塞索邦。侯虚院长是一只老鼠。一只老迈的病态的可怜的小小灰老鼠,喜欢尘埃满布的角落,吃的是十三世纪关于天使站在针顶上的辩论。
金发的年轻人恶圝毒地大笑着,在拉丁区人满为患的咖啡馆里敲着桌子。
“侯虚也是一团臭狗屎!”学生们欢呼道。
没有什么东西叫做革圝命思想,只有革圝命行动。
——五月风暴标语
五月二日。政圝府强行关闭了楠泰尔学院。
他们站在大门前,看着几个学生被警方押走。赤圝裸的国王的鹰圝犬,弗朗西斯冷哼了一声。他们依靠教圝条统圝治,一旦教圝条途穷,暴圝力的匕圝首便要显现。
他的声音却全然没有冷冽的意味,激动得微微颤圝抖。安东尼奥偷偷地攥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如同死人般冰凉。
那夜他们召集起了所有尚未被逮圝捕的楠泰尔学圝生圝运圝动的领圝导。是时候了,弗朗西斯宣告道,脸色苍白。
深夜,他开始为他作画。用最为粗糙和浓烈的色彩。
美太过于易逝。西班牙人说。
而你仿佛已经开始提前哀悼美的逝去。金发的青年笑着说,可这种哀悼却更像是愤怒,你用的都是黑夜的色彩。
然后他躺下,白圝皙而优美的身圝体一圝丝圝不圝挂,双手圝交叠着放在胸前,摆出在棺圝材里长眠的姿圝势。画吧,将这具皮囊里埋藏着的死亡的冲动都画出来,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