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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在努力苦练,因为他有一个清晰的目标——五年前,我在地上留下的剑痕。
许是年少好胜心,又许以为它是离山的默许条件。于是每一次落剑崩石,都必以那道裂痕为镜。
我静视无言。
其实从没想过将他永远缚在身旁。未来,他该有他的人生与经历,天高地博,来去自如。教他习武练剑,也只为他能够自保,走荡千里罢了。鹰,始终属于湛蓝广阔的天空,你留不了,也困不住的。
低首,望着地上无数道斑驳石痕,仿佛已可感受到那个少年的决心与怀想。
……
“师傅,这石台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奇异?”
那日练武,他忽然说。
我略为沉吟,反问,“如何奇异?”
“师傅你看,它该是用整块罕见的巨石削成,平整如镜必为人工,但竟见不到一丝凿痕,而且边缘跟山壁的接合也很奇怪,就像……”
“像什么。”
我负手背过身去,面向山外苍茫无际的云海。
枫儿挠挠脑袋,似乎努力组织着语言,“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感觉好怪,就像……哪个天神用巨斧将庞然大石一下子劈开,然后生生嵌进山里变成了一个石坪……呃,师傅莫要笑我。”
我没出声,依然凝视着前方。
山风凛凛,云雾遮遮。足下隐隐现现的枫林,绿得何欢。
时值夏令。荆山,比起那凄烈的火红,原来这一璧苍翠浓绿,竟有着别样的风情。
“我为何要笑你呢?”我抬头,数着一群没入云海的飞鸟,“枫儿,万物出生,皆是一个奇迹。你、我,这山石花草,那日月流星——无论巨细贵贱,谁的出现不都是将原本的世界改变了吗?而这无数种奇迹,当然拥有无数种诞生的方式,又何足为奇?或许在那群飞鸟眼中,你的出生也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啊?这样的吗?……”小小少年手提木剑,歪着脑袋思考起这话。
我没去打扰,片刻才回过身,招他过来,然后指向东方云霭深处:
“枫儿,那便是我们宣国的皇都,距此百里,浮华闹世,有你喜欢的人文和故事,现在你可以离开荆山,去经历自己向往的一切,莫要被我、被此山所缚。”
闻话,他登时一愣,不禁引颈望去——那处除了一片茫茫云雾,什么也没有,然而那双眼睛,却透出热切的光芒。
“很高兴是吧。”我看了他一眼。
“嗯!”少年深深吸口气,投来仿佛不敢相信的目光,“枫儿真的可以离山?!”
「师傅不下山,枫儿就一直陪着师傅不下山!」
昨日之语,犹在耳边。
我低眉一笑,淡然道,“好生照料自己,切记少生事端。”
“是!师傅!”他是真的开心,举剑欢呼着,忽然望向我绝然走出石台的背影,顿住,“师……师傅?”
我佯装不察,走进枫林,将一脸愕然的少年,抛在了百丈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