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1/3)
【 第十九回:悲世 】
“这就让他走了?”漫天黄尘中,天锁现身在荆藤上,一身红衣猎猎,无比美艳。
沉天回身,终于敛回随那人远去的目光,“他本就不属于这里,何必留下。”然后低身,将手覆落在颤动的地面上——荆山的砂土不是凡物,乃洪荒治世之时所降,掺合铸造神兵利器所用的金刚砂,更淬过天炉之火,不然也困不住这些异变的魔邪,此刻贴在掌心,竟微微发烫。
“天锁,我入山后你务必死守此地。”他剑眉深锁,长身而起。
天锁望着那个走向巨石的背影,不禁轻轻叹口气,亦跟着皱起了眉。
自己虽因临危受命,才得上天应允而生出了形体与意识,但对周遭的感知,却是远古以来便已存在——就是眼前这人,在这孤山照顾了自己七千年了吧……
「死守此地。」其实无需他交待,她亦定然全力以赴,但为的,却不完全是人间生死、世像众局。说实话,那些于她只有责任,没有感情。倒是眼前这个相视了七千年的身影,一旦落进眼里,便无法抹净。
——将万年了,他的责任与坚持,他的落寞与舍得,他的无可奈与不敢爱……
沉天啊,既如此辛苦,当初又何必结灵呢?只做那石头上一把无思无想、无牵无挂的冷冰之剑,岂不更好?
谁坠入红尘,谁就无法逃脱被红尘所染、受红尘之罪。这难道,是真的吗?
且看那个离山而去的青年将军吧,你甘为他承受,他又能为你做到哪般程度呢……
漫山荆藤,忽然剧烈生长起来,层层绿浪不断翻腾叠涌,枝条摩擦着赤金色的砂土,片片花瓣薄利如刀,蕊中滴出了血浆似的稠液。这种盛极而诡谲的植株,瞬间将整座荆山牢牢包裹起来,遮天蔽日,密不透风。
随一声巨响,一道荆藤盘结而成的屏障拔地而起,将玄冥石环绕其中。
深碧色的结界。
绿幛中央,巨石顶上,一个宛若仙灵的男子,长发翻飞,衣袍猎猎,单膝跪在古剑前,神色清冷平静,不着一丝尘俗之气。此时的他,已弃去一切杂念,放低所有情绪。明心素手,扼剑凝息,那把远古的神剑,在他手中陡然发出盛大光芒。
万道光箭,蓄势待发——只等明日卯时,日出东天。
* * * * * *
是日。
未时,日央。
落枫回到府邸,沐浴更衣,上朝面圣。
申时,夕食。
落枫受宣王封授骠骑将军,问赐镶珑宝剑,誓报国恩。
酉时,日沉。
落枫返至府邸,抽出镶珑宝剑,以清泉洗祭,然后将剑首处碧玉打碎,重新嵌入一块——白骨。
骨如白玉,落入剑中,那镶珑宝剑登时被赋上生命般,跳突几下,陡然喷出月华似的光芒!
戌时,日暮。
落枫手执「镶珑」,独自来到皇城西野外的军冢,横剑于项……
亥时,人定。
星月无光,重云吞天。今夜的风特别冷,深秋末尽,竟飘起了薄雪。灰白色的雪片纷纷扬扬,冷了天地,寒了人心。家家户户闭门熄火,未知的不安弥满整个皇城上空。寂无边,暗无际,整座皇都如同一座死城。
更深露重,寒雪飘飘。空寂长街上,忽然传来奇异的声响,仿佛叶絮翻飞,又似细雨临街。再听,竟是重重密密的步操之声,和断续残缺的马蹄蹬踏……咽口口水,再侧耳,却感觉仍然只得呼呼风啸,薄雪簌簌。就是这些千变莫名的声响,从西城门一直贯穿皇城正门,然后往北逐渐消去……
无人知道屋外是生何事,探头窗外,依然还是漆黑深邃的长街,阡陌纵横,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