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
PM土冲/斋冲
萧瑟的秋季来临,气温就一天天低下来,每天清晨推开格窗都能看见凝在草叶上薄薄的一层霜,好像指尖缠绕的湿气一样脆弱易碎。
斋藤一正好一个抬头,就看见冲田总司手一晃,哗啦啦。
紧接着是压抑着的咳嗽。
“冲田先生真是的,这些事让我来做就好了,您的身体……”铁之助碎碎念着,虽然被称为“小狗君”,但抱怨的能力可是日益见长,“要是被土方先生知道您又跑来帮我洗衣服,肯定又要罚我抄局中法度了!”
斋藤一听不清冲田总司的回答,但他可以猜到那家伙浅吟低笑的样子。不过他几乎想象得出来,冲田总司回去帮忙,绝对是因为养病的无聊——当然这无聊并非是用劳动来排解,而是……
那边又传来土方岁三的低吼,和铁之助的哭喊。
——果然没错。冲田总司对于看别人被罚抄,有着愈加高涨的兴趣。
于是斋藤一哆嗦了一下,揣着手慢慢离开。
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呢。冷到,时常连秋蝉的叫声的听不见了。
这天夜晚,斋藤一还是按原路巡逻着,面对面的就碰上同样是带领一番队的冲田总司。他并没有对他依旧被准许出勤表示疑问,当然冲田也没有解释什么。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他看见冲田脸上苍白了些但依旧漂亮的笑容,蓝紫色的眸子里面映着京都暗淡的夜景。
随后他就嗅到冲田身上的烟味,淡淡的,却很好认。
斋藤一眼前忽地浮现出土方岁三在桌角轻轻敲击着烟斗的悠闲样子。
还真是不懂遮掩的家伙啊。执勤的时候,就不能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去么?身上还笼罩着这样缠绵的味道,温温的,倒是适合这愈来愈冷的天气。
斋藤一扯了扯嘴角。喂,喝一杯吧?
深夜的街道安静如斯,酒坊却仍旧放任鲜红的旗帜在风中招摇。然而对于新撰组两位队长来说,更为吸引他们的还是深远的酒香。冲田总司虽然不怎么喝酒,但他也多少从土方岁三那里习得了一些关于酒质的常识,当斋藤一沉默地迈进这家酒坊的时候,他就嗅到了酒香,像猫一般吸着鼻子,露出满意的笑容称赞斋藤一识酒。
秋天的风扫过无人的街道,带着深深的寂寞掀起衣摆,寒意很容易就能被敏感的心灵所铭记。纵是再好的酒,也无法驱散。
斋藤一还是沉默着,而冲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向来不多话。等炉上热着的一壶酒喝尽,天已蒙蒙亮。
于是便互相拜别。一个回屯所,一个前往更远的城市执行任务。
再见面时,已经是半个月后。屯所门口的梧桐树终于不再传出蝉声,那一声声嘶吼终究只剩下杳不可闻的余音,在爱怀旧的人们耳里绵绵不绝地继续唱着同样的曲调。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只听见不远处孩子们的笑声和歌声。再加上远远近近时而嘈杂时而安静的蝉鸣,他忽然觉得好难受。
明明已经是秋天了,他却蓦然看见成片成片的燕子花,疯狂一般地开向山的尽头。蔓延着蔓延着,就与天相接,然后全世界陷入深深的沉默。
还有……莫名的蝉声。
孩子们喊着宗次郎这个名字,高声唱起关于秋天的诗篇。北风爬过三条街,夜半沉霜过鸭川。
有人忽然向他招呼,略显高傲的语气。他嗅着烟味抬头回礼,看见他手上的那一纸包的松平糖。
“明天就要走了。”土方岁三口里说的明明是那么惨淡的事实,却偏偏也强忍着分离的痛,把它淡化成擦肩的愁,“他的病,不允许他在屯所继续呆下去了。”
斋藤一好像听见一曲昨日的歌,盈盈唱着,渐渐的连歌词都越行越远,悠扬的调子好像飞扬在风里一般淡了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他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却只感觉到指间冰凉的温度,似是将五指插进迎面而来的寒风里。
那寒风迎面一撞,狠狠一拳砸在胸口,痛得几乎吐出血来。
当他独自走出近藤勇的房间,完成任务的汇报时,一滴细碎的雨落在他的额头。轻轻的那么一下,就像他和他小小的冰凉、无力却清晰的爱情。
不远处,土方岁三撑起一把藏青色的京和伞,微弯下腰关切地询问着什么。冲田总司压抑着低咳,一只手牢牢抓着土方岁三的衣袖。
……就像他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斋藤一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双手,布满了用刀的老茧和伤痕,可他还记得这也曾经是那双牵着冲田,拾起飘落的樱花,和着一些罕见的草叶慢慢捣成药的手。什么东西都有曾经温柔的时候,哪怕现在早已鲜血淋漓。
斋藤一压低声音笑了笑。
有没有人告诉你呢,其实唤醒爱情的,只能是一场压抑的哭泣。
就好像那寒蝉,哭泣一般的最后一声嘶吼。
就好像一只灰色的燕鸟,低飞过乌云垂暮的天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