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克西曼德的哲学观点没有多少流传下来,而且多为经过多次间接引用后留下来的。但只有一句话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无限接近他的原始表述:“一切存在物从非限定者那里产生出来,又灭亡而复归于它,遵循着必然性;一切存在物由于不义而彼此补偿,遵循着时间秩序。”这种颇为诗意的表述乍一看充满了东方式的情怀,但剔除这层表面现象,我们就会发现,它同样也是古希腊哲学本体论的鼻祖,这一点恐怕是和东方哲学最大的不同。这种不同表现在多个方面,首先,阿那克西曼德所探讨的万物之源比前辈泰勒斯更高一层,不是一种直观的、经验的东西。他认为直观的、经验的东西是有限的,会由于被它创造出来的东西而消耗自身。原初物质必须是无法限定的,无论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它是概念化的、不可感知的、包罗万象的、超越一切经验的,并且它本身是不生不灭的。但阿那克西曼德面临一个悖论,一方面他没有对这种原初的非限定物作出任何“质料”上的描述,可以认为他否认原初物质的“质料”的规定性;另一方面,“无”和“非存在”在他以及米利都学派的哲学家们看来既无法经验,也无法设想,他们否认“无”和“非存在”的存在,他们否认“有”产生于“无”的可能性。所以问题就来了,“无”既然不存在,那么世界本原就不是“无”,既然不是“无”,那就必须是“有”。但“有”应该是有形的,或者至少是有“质”的。因为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阿那克西曼德只能粗略而模糊地说“非限定者”包含一切已知的物质元素。他虽然提炼出了这个概念,但无法精确阐述,这种不确定性和古希腊人面对混沌卡俄斯时遇到的困难是一样的。阿那克西曼德的这种阐释虽然不确定、很模糊,但他极有可能既是恩培多克勒和阿那克萨哥拉“混合体”理论的鼻祖,又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把物质概念看作“未规定的可能性”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