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湿润，似乎找不到这个世界的出口与尽头，段君玉一直向前走着，可似乎周遭的灰暗越来越深，虽然空旷，却无形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段君玉不知道这段路什么时候是个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不停地走着，走着。记忆一片朦胧，只隐约记得自己前面有那样一个影子，让自己追逐着，而后……似乎是光芒万丈。
是地狱，是天堂。
侧里突然撞出一道黑影，扎扎实实的与段君玉接尾。段君玉直被撞得眼冒金星，还不待他喊疼，那始作俑者却惊世骇俗的喊了起来：“哎呦呦，你这人怎么不长眼的，撞得本姑娘头都痛了！”
段君玉嘴角抽了抽，理了理身上的衣裤，却惊讶的瞪大了眼。
自己短袖短裤的一身正常衣裳哪去了？这奇奇怪怪古不古今不今的又是甚？！
“君玉……君玉……”不远不近的，一声呼唤，将段君玉的思绪拉回这个世界。
晓晓……是你么……段君玉痴痴的听着，不自觉伸出手，泪已盈满眼眶。
可是，晓晓，又是谁呢？
撞他的姑娘有些害怕的看着段君玉一时皱眉一时舒展，一时又自顾自的笑了出来：“莫不是碰上了个傻子？天，这究竟是哪里？”
那呼唤消失不见，段君玉若有所失的收回心神，却仿佛找到了方向，他笑吟吟的看着那姑娘问：“请问这是哪里？该怎么向前走？”
走着走着，就能遇到你了吧。
那姑娘被他笑的心惊肉跳：“喂，你不是脑子坏了罢？向前走……当然就是向前走啦！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也忘了自己怎么跑到这里了。真是的，终于碰到个人，居然还是个傻子。”
一直走，就终于能到那里了吧。
段君玉暗道：她也忘了怎么到这里的？好奇怪。
“喂，我叫莫晴烟，你叫做什么？”那女子无奈的看着段君玉。
段君玉呆了呆，面前的女子生得浓眉大眼，落落大方，却教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呃，那个……我叫段君玉来着。段君玉的段，段君玉的君，段君玉的玉……咳咳，挺好笑的。”
莫晴烟十分惆怅又同情的看着他：“烧坏了脑子吧？真可怜……”
段君玉干干笑笑，总不能告诉她因为你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我就害羞了吧？
而且……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
“究竟是什么呢，”二人竟同时说道，惊异的互相看一眼，又异口同声道，“那块被忘记的东西。”
“哎呀呀，依我说，在这里停着也不是个事，我们不如一起上路，也有个照应。”莫晴烟爽快道。
段君玉一迟疑，点点头：“也好。”
“你叫做什么？哦这个问过了？哪里人士？今年多大？……”莫晴烟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段君玉有些头痛，甚至后悔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走。
“姑娘，咱俩八字不合，别问了。”终于在莫晴烟问到第十个问题时，段君玉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一爆即发。
莫晴烟有些不满的看着他：“你连我八字问都没问，怎的就知道不合？我告诉你，我小时候遇到过神仙的，神仙都说与我有缘，说明姑娘我是天生好命，你和我不合，亏死你！”
段君玉无奈道：“是我无福。”
这实在是个小孩子，一瞬间又嘻嘻笑开：“对了，听你口音，不像我们的人，你家在哪里？离大黎可远？”
“大黎？”段君玉有些奇怪，什么年代了，还叫这种名字。
“对啊，你不会连大黎都没听过吧？啊那可真远。我记得，天子已经是第五朝了呢。”
“天子？第五朝？！”段君玉惊得吼起来，“你们那什么年代？”
“年代？……好像是天丰八年吧。”
段君玉彻底一晕：“所以说……你是个古人？”
“古人？古你个头！本姑娘浑身上下哪里像古人了！没眼光！”莫晴烟柳眉一竖。
“呃……所以，你们平时都穿大袖子袍子，还要里三层外三层的是吧？”
莫晴烟想了想：“没有那么多层吧，我数数啊，中衣……哎，总之没那么多层了，不过大袖袍摆倒是真的。想不到你个异邦人也了解的那么清楚哈！”


“小黑乖，几个不懂事的凡人，别生气，”那婆婆似是安抚的对着河水说，又看向他二人，“老身白影，是这阴阳涧的摆渡人，我说，你们到底是过不过去？不过去在这边就成孤魂野鬼了。”
段君玉本想说其实变成孤魂野鬼回凡间吓吓人也不错，可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却让自己一直无法自拔，他也只是沉默着跟着莫晴烟上了那船。
“又是一群蠢货！”那河水竟怒吼起来，“小白白，若我今日不来看你，你岂不是要独自面对这一群笨蛋？真真可怜。”
那话说到最后，却是怜意无限。
“还是你对我好，小黑，”白影一脸幸福，看了他二人一眼，又道，“他们没什么见识，你这么，怕又要吓到他们了。”
河水顿时更加汹涌，“自己蠢也就算了，还这样带累别人！罢了罢了，小白白既让我现出真身，老娘便与你们看上一看。“
二人只觉眼前一黑，再恢复光明时，眼前已站着一个黑衣妇人，瘦削高挑，只听她不屑道：“喏，老身长的也不怪，却还是吓到你们了是么？”
二人对着这又一个‘老身’晕了晕，段君玉却突然惊天地泣鬼神的爆出一句发自肺腑的话：“你俩谁攻谁受？这么问好像也不对……”
段君玉显然忽略了那黑白二人面上丰富的表情，所以自顾自继续道：“这么说来，这里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阴间了？你们这一黑一白的……难道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那二人对视一眼，那黑衣妇人似乎很有兴趣，“这个名字，听着很霸气嘛。小白白，你我以后就这么叫，好不好？”
“这个……不好吧，毕竟我是姑娘家的……”那白影竟矜持了起来。
“唔，果真这样，那叫个黑白双煞？”黑衣妇人也认真起来。
段君玉真正开始头疼了。
“还是黑白无常吧，双煞听着戾气太重，人家不喜欢。”白影认真娇嗔起来。
“也好。今日那边要喝汤的人太多，我才来晚了，小白白不要太伤心，我人在那边，心还是在这里的。”
白影愈发害羞起来，段君玉有些看不过，出声道：“你们到底是？……”
“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二人竟异口同声的回答。
“纯洁的……男女关系……”段君玉顿时接受不能。
黑衣妇人一瞪眼：“你有意见？”
段君玉连忙摆手：“哪能啊，不过是觉得，都关系了，还纯洁……”
那妇人登时手一扬，黑色衣袖变得又宽又大：“惹我和小白白？无知凡人，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阴间，最不能惹到的，就是我们吗？”
莫晴烟想了想，似乎有些害怕：“少时曾听阿婆说过，阴间有一个老婆婆，专给人灌下汤药，让人忘了前尘往事，那婆婆，据说恐怖得很，恐怖得很……”
“小姑娘，你知道的太多了，”那妇人阴测测道，“你说的，恐怕正是不才在下本婆婆。”
二人俱是一抖，段君玉不自觉地将莫晴烟护在身后：“原来婆婆是那孟婆，失敬失敬。”
那妇人眼珠转了转，似乎有了些神采，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错，我似乎是叫这么个名字……说起来，还是因我少时的名字，我改了四次，才改成现在这个，你听听，多配我，多大气，多上档次。”
段君玉看着她的一张脸，才看清其实她年纪似乎不大，于是忍了很久才没告诉她，正常的人类听到‘孟婆’二字，是决计不会联想到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的。
孟婆继续道：“唔，上次，我想想我名字的发展历程。最近一次，似乎是叫做孟母。改成孟母，是因为厌了再上一个的名字萌沐。改成萌沐，似乎是嫌叫做沐萌有些顺序不好。改成沐萌，唔，大约是因为我很讨厌我的第一个名字，沐宝萌。”
沐宝萌，沐萌，萌沐，孟母，孟婆……段君玉久久不能从这孟婆奇特的审美中自拔。
“小黑，你这么跟他们凡人讲，他们又怎么会懂，”白影长叹道，“你我之于艺术的追求，又岂是凡间俗人能理解的。”
孟婆赞同道：“你说的是，实在是浪费口舌。”
段君玉无法，只得恭敬道：“二位……婆婆，如今说了这么多，我们也算……彼此熟悉了，可否渡我们过去？”


二人合计一会，终是点了点头。
这船看起来十分不稳，可白影一根指头不动，却将船驶的半点颠簸也无。段君玉不由得暗叹这阴间果然还是与凡间不同。许久，白影淡淡道：“你二人，真已忘了来这里是为什么？”
段君玉与莫晴烟相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罢了，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孟婆沉静的说道，与方才的作风迥然不同。
“可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又怎样跟着心走？”莫晴烟不依不饶。
“孩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白影轻轻一笑。
“君玉……君玉……”那幽幽的声音突然再次出现，原本已有些乏的段君玉登时警醒过来，张望四周，却什么都没有。
“晓晓，晓晓……”段君玉喃喃道。
几人奇异的看着他，而他也奇异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晓晓是谁，究竟是谁？
白影突然开口：“等你见到了她，就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了。”
段君玉一头雾水：“她是谁？”
白影却答非所问：“我且问你，你生命中，可曾有过非卿不可的那么一个人？”
非卿不可……段君玉陷入沉思，真的有过那么一个人吗？内心里突然激动起来，却是不知为何。
“想来是有的，可你可曾想过，你为何非卿不可？你虽记不得她，但自己的心性，又怎能不清楚，”白影看着段君玉，循循善诱，见段君玉没甚反应，有些失望，“是我多想了，原以为你与他人不同。哎，小黑，千千万万年，为什么人都是一个样。”
孟婆淡淡道：“天道恒在，不曾更改，他们想来也没什么长进。”
“这又需要些什么理由，不过是遵从本心罢了。有的人，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段君玉突然大声说道。
“不可替代的存在……”白影怔住，“谁又能代替得了谁呢。我寻了这千千万万年，却总没有那样一个答案。”
孟婆皱眉：“小白白，我对你的心，你究竟还要装不知到几时？你寻了千千万万年，是为了寻那一个存在，还是一个求不得？”
“求不得……”白影顿时没了声音，“小黑，你我一直看着这些人来来往往，生死轮回，又有什么，是求不得的呢。”
孟婆只摇摇头：“小白白，连你自己都忘了想要什么，旁人，又怎会明白。”
段君玉听得有些不耐：“我不知道你们这样一直在这里千百万年后是什么感觉，可你们得到的是人世间求而不得的永恒，就算空虚，就算寂寞，机会照样多得是，在这里自怨自艾想来想去又有什么用？我只知，若是忘不掉的，就一定是命中注定。”
白影轻轻一颤，转过头，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这个青年：他身形修长，面容俊朗，最随意的衣衫，在他身上也显得很是英俊潇洒。他说话时英气勃发，眼睛更是有神。白影不由得有些痴了，她记起凡间已过了无数年，再也没有改朝换代一说，而似乎变作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时代。这些年，她渡过的无数现代人，他们虽记得自己的来由，却大都在死后的一瞬间，淡笑饮下那孟婆汤，前世，已再与他们无关。
可执念这样深且外形这样俊朗的人，白影是第一次见。心间猛然一跳，却不愿再多说什么。孟婆见白影如此反应，不由得有些不快，瞪了段君玉一眼。段君玉见白影神情有些恍惚，眸中的光彩也减了几分，心内有些疑惑。按理，他们这样老不死的，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白影执起手中的笛子，摆出架势。悠扬的笛音缓缓流泻而出，婉转中却似在说着什么。霎时，那黑水河似乎是听懂了，流水也变得很是柔软，甚至能听到淅沥的声音。恍惚间，段君玉与莫晴烟觉得似乎到了那江南水乡，吴侬软语，天地间都变得柔情似水，绵意无限。
“小白白，”孟婆突然一叹，“这么久，你果然还是忘不了。”
白影回身，停了吹笛子，看着孟婆，突然笑了：“我不是还有你么，横竖你才是我名正言顺的……”
“什么？”孟婆面上露出笑意，“名正言顺的什么？”
白影方才眼中的颓然全不见，她面上一红，竟是有些害羞：“死相……”


“啊！！！！！~~~~~”莫晴烟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瞪大了眼睛尖叫。
面前的男子皱眉，堵了堵耳朵，等到莫晴烟尖叫完毕，方才继续操起手看她。
“你你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阴黑的山洞里，人类能想到的所有恐怖的东西全部展现在莫晴烟眼前：带血的骷髅头，断指，青面獠牙的鬼面，破烂白衣的女鬼……
“我还要问你是谁，怎么还能跑到这里。”那男子不耐道，看着周遭的景致，眼中划过戏谑。他身形挺拔，随意捋好的乌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如玉的面上是雕刻出的精巧俊朗的五官。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莫晴烟看到这样的一张脸，本该是放松了些，可搭配上周遭的景致，终究还是畏惧的一缩。
男子坏笑着勾起唇角，一步步逼向莫晴烟，他看着这个小姑娘，原本想要戏弄的心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并不是她生得如何国色天香，而是她惧怕起来的模样，实在熟悉。
可究竟，是哪里熟呢？
“这里是阴间，你说我是人是鬼？”男子一手撑在莫晴烟背后的墙上，一手却不知该放在何处，最后竟索性扶上莫晴烟的发梢。
“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你你，干嘛在这里吓人？我不找了不找了，我要去投胎……”莫晴烟躲避不得，竟害怕的哭了出来，越哭越激烈。
男子看着这个哭成一片的小姑娘，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有些东西柔柔的，只好直起身子，指尖轻轻一划，那些可怕的东西竟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威严庄重的华丽殿堂。
莫晴烟一时怔住，竟忘了继续哭：“这……方才？……”
“吓你的，”那男子笑得温柔，手继续撑在莫晴烟身侧，“哪能让你那么轻易就进到本尊的大殿？”
莫晴烟见对方似乎是无害，终于放松了些：“你是哪个本尊？”
男子手一滑没撑住，跌了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在阴间能给我找到第二个本尊？”
“你都不是我找到的，我上哪去找第二个……”莫晴烟嘟囔道。
男子愣住，许久，竟捧腹大笑起来。他的声音爽朗干净，回荡在殿间，竟让莫晴烟生出了一丝暖意。可终究是女子，被人这样笑，还是满脸通红的搡他：“你笑什么笑！”
“小妹妹，你知道的太少了，”男子笑了许久，仍是直不起身子，被莫晴烟一搡，自我调节的总算镇定了些，一抬头，碧蓝色的眸子认真的对上莫晴烟的，“鬼族魔尊，白凤九。”
“魔尊？”莫晴烟眨眨眼，“魔尊是做什么的？”
白凤九无语凝噎，想了许久，方才戏谑道：“小妹妹，你来到这阴间，竟不知鬼族的首领是哪只？你过阴阳涧的时候白影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白影？似乎是说什么四个人在床上做什么之类的，我没太听懂。可鬼族最大的首领是谁？”白凤九只觉莫晴烟单纯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看来，让她在阴阳涧呆着她也不安生了，唔，是时候给她换个地方了。不过说回来，小妹妹，你怎么到我这里的？我这里一般鬼是进不来的。若进来了……想出去可就难了。”
“我怎么知道？”莫晴烟突然怒起来，“那个段君玉，我没走过去，他就不来找我，害得我突然掉到这里……我说，你这里怎么在地下？在地下怎么也不把顶封好？姑娘我掉下来摔着了怎么办？”
白凤九突然一个转身，挺直的腰竟一旋，他托着腮，甚是撩人的靠在莫晴烟旁边的墙上。莫晴烟不敢直视他，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白凤九唇角勾起很大的弧度，轻轻在莫晴烟的耳畔道：“你既怕成这般，怎么掉下来都不叫一声的？”
酝酿了这么久，却听到这样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莫晴烟泄一口气：“吓得叫不出来了呗。”
白凤九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可他旋即调整心态，继续调戏：“你说说，你是呆呢，还是呆呢，还是很呆呢。千千万万年，你这么傻的，我头一次碰上。”
莫晴烟干笑：“好说好说，多谢夸奖。”
“所以，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小妹妹，你既来了阴间，不好好去投胎，乱逛什么？碰上我这么善心的大哥哥可是很稀罕的，若是碰上什么鬼面，什么大鬼小鬼，”白凤九轻佻一笑，似乎真是发自内心的替她担心，“小妹妹，啧啧，那我可不敢跟你保证会发生什么。”


“阴间突然处处盛开荷花，你让他们想有见识都难。”白凤九摇摇头。
“谁管他们，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梦荷只留下一句。
白凤九不甚在意的回身，看着一脸迷茫的莫晴烟，眼珠一转，手像模像样的掐指一算，无辜的看着莫晴烟：“烟妹妹，我刚巧算到，今日会遇到千年来的一个情劫，你渡我，可好？”
且说那头，段君玉越走越迷茫，一路上不过是些平凡景物，并无甚奇特，也似乎没有出路。他不由暗忖那少花龙葵的话究竟有几分真。
“君玉……君玉……”那声音再次出现，段君玉登时一个激灵，明白自己的路走对了。
“你这个人，不去轮回井投胎，往着蝴蝶泉走什么？”一个娃娃一样的声音响起，段君玉四下找找，终于在前方看到一个半大姑娘，一身粉红，很是可爱。
“蝴蝶泉？我不知道啊，有人叫我走这里。”段君玉很是奇怪的看着她，明明看着不大，却似乎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气质。
“有人让你去蝴蝶泉？谁啊？少花？”女孩睁大眼睛，一双眸子潋滟无波。
“对啊，原来她还真的蛮有名嘛。”段君玉咂咂嘴。
“少花让你去蝴蝶泉？唔，原来你……”女孩思索一阵，又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去吧去吧，不过提醒你，那蝴蝶泉名字好听，名声可不怎么好。”
言毕，那女孩竟消失的无影无踪，段君玉甚至还没看清她生得什么样，只记得一双澄澈的眼眸，很是闪亮。
蝴蝶泉……又是哪里？段君玉皱了皱眉，不管不顾的继续走。
渐渐地，段君玉终于看出来不对劲，周遭连最普通的房子都开始渐渐消失，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他初到阴间的样子。什么味道？段君玉揉了揉鼻子，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气味淡淡飘来，闻得人胆颤心惊。
“君玉……君玉……”那声音似乎突然变得很是痛苦，却又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痛苦，段君玉听得只觉周身一冷，心内颤抖不已，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等我，等我。
谁等我，我找谁？段君玉脑中闪过这样一个问题，无解，不由得有些颓然。
空气间不但腐朽，似乎更带了一股灼热，烧的人心内十分焦虑。段君玉觉得十分心闷，难受不已，也多了一丝烦躁，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
一声尖叫打破了段君玉所有的焦躁与犹疑，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法扼制的恐惧。然而他却丝毫没有退却，反是大步冲了上去，周遭的温度居然也配合的降了些，可更多了滚滚熔浆在路两侧，似乎在虎视眈眈着他。
段君玉一个哆嗦，不热反冷，只好硬着头皮冲的更快了些。那熔浆变得愈发嚣张，不时流到他的脚底下，段君玉只觉得刀刺一样的疼，却不敢回头，不觉间竟悄然跨过了一条线。
刹那间，风波四起，那熔浆顿时咆哮起来，空气中诡异的飘来一片带着香气的白色细粉，散落在段君玉周围，段君玉呛得打了个喷嚏，那粉末竟又极其自觉地分散开来，仿佛对呛到他非常抱歉与无辜。段君玉不由得又惊又疑。
过了那道线后不过七步路，整个世界突然变得极度昏沉阴暗，不远的地方出现一个看不清楚的黑色巨幕，巨幕下的黑影似乎覆盖着什么。段君玉毫无预兆的心极度一痛，他失魂落魄的踉跄几步，只是怔怔的立在原地，看着那黑影。
黑色巨幕逐渐清晰，竟是一只巨型的蝴蝶形状，那原本美丽的蝴蝶布在黑色玄铁上，纹理清晰的花纹好似根根白骨，教人看了又惊又惧。更可怖的是，那黑影下竟还有涓涓的溪水声，本该是听起来心旷神怡的声音，此情此景竟比死亡之音还让人胆寒。
什么都看不清，又似乎什么都已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