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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卫聂王道】捭阖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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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这才把前因后果练成一线,不禁对为师弟既灵活又缜密的头脑大为钦佩;之前关于摸什么的问题自然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至于借用是什么意思呢——原来,鬼谷一脉的教学模式的确是非常先进的,不但讲究因材施教,而且还充分尊重每个弟子的个人意愿;除了纵横剑术、实用兵法和鬼 谷子十三篇为必修课程之外,弟子们可以在儒墨道法等各家学问中任选几门求师父深入地教导:比如盖聂就选修了墨子与机关术、道家养生学,而卫庄选的则是法家 经典导读、周易和实用卜术以及模拟朝堂辩论技巧。
机关术这种东西,听师父长篇大论地讲上几个时辰只能让人想睡;而要真正理解,只有亲眼所见、亲手操作,才能得到切实有用的感悟。眼前便有个学以致用的机会,盖聂不由得有些摩拳擦掌了。他跟着卫庄去了那个山洞,正打算大展宏图,先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
卫庄对着洞窟里横七竖八的腐尸枯骨无谓地一指,“这里是山贼们的‘刑场’,专门用来处死寨子里面触犯了某些规矩的人;另外,抢上山来的女人之类被折腾死了 之后恐怕也会扔到这儿。师哥不觉得很巧妙么,故意用这样骇人的场面制造一种障眼法,令人不敢轻易接近这里。这也是我怀疑藏宝地就在此处的线索之一。”
“……折腾死了?”
“师哥你不用明白。”
盖聂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终于学着师弟踩着嘎吱嘎吱响的人骨进入了洞穴深处。这前方似乎是一条死路,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线透进。他回忆着机关术的各种 理论,用佩剑的柄在洞壁上敲敲打打,没听出什么异样;突然又发现一根立在洞穴中部的黑色立柱摆放的有些突兀。伸手摸了摸,原来柱子上附着一层厚厚的碳。
卫庄的声音从脑后凉凉地传来。“师哥,那恐怕是点天灯用过的。”
“什么叫点天灯?”
“……算了你不用知道。师哥觉得这柱子有问题?”
盖聂嗯了一声,掌中施力想左右旋转,圆柱却纹丝不动;他思索了一下,改为猛地往下按——果然石壁上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片刻之后,一座向下的石阶赫然出现在眼前。
卫庄满意地挑高眉毛,正要拾级而下,盖聂马上拦住他,先往下扔了一枚石子。石子在阶梯上跳跃了几下,很快到了底,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又待里面的空气与上方流通后,才招手令卫庄跟上。
下去之后发现台阶尽头又是个近乎封闭的石室,穹顶涂碳,地上刷着白色的草木灰,正中则是一口巨大的石盘,上下有两人合抱粗的轴木贯通,应该是驱动机关的总 弦。在一侧的墙壁上,两人发现了一溜排的木制把手,外包青铜加固,似乎可以上下扳动。有趣的是,石壁上每个把手对应的位置都刻着一个小字,是宋国的篆书, 自左到右分别是“儒”、“墨”、“道”、“法”、“兵”、 “名”、“农”、“阴阳”、“纵横”,一共九个。
“这密室的主人还真有意思,世之显学都被他惦记上了。”卫庄扶额笑道。
“我想,这些把手中应该只有一个是开启宝库的钥匙,如果选择了错误的把手,就会有致命的机关发动。”盖聂道。
“全试一遍不就知道了。以你我的功力,应付普通的机关还不在话下。”卫庄说着拉盖聂站到墙角,手中又抖出一枚金弹子,向着第二个把手准确地射过去。



94楼2011-08-23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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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交交黄鸟
    云梦山脚下有座不足十里之围的小城,叫做淇。此地原本只是几个小村落共用的集镇,三家分晋、列国变法后,由于东临淇水,西依太行,又距离韩魏官道较近,常 有山中的猎户、收货的行商到此交换贸易,又引来鞣皮、冶铁、伐木的匠人聚居,久而久之便兴旺起来。如今,这城中商户林立,车马粼粼,亦有酒肆乐坊之类销金 玩乐之所,可以说是五脏俱全。
    此刻日已偏西,城西的两条窄街交汇之处,一个身着大红曲裾的妇人正在井边汲水。她面色愁苦,斜挽起的发髻有些松散蓬乱;然而仔细看去,却是云鬓雪肌、杏眼桃腮,粗布荆钗亦难掩姿容秀丽。
    此女自称姓申,乃是申国遗民,半月之前夫妇二人逃难流落于此,替人浆洗缝补为生。不过,邻里中却没有人见过她的夫君。申家娘子深居简出,只是偶尔外出汲水 或者买些盐米;只要她在巷陌间一走动,许多附近的大小伙儿便腆着脸或近或远地盯着她不放。传说有两个特别大胆的无赖曾趁着左右无人想占些便宜,然而几天之 后,人们在街市中发现那两人披头散发、流着涎水地奔走呼号,俨然已经疯了。于是人们又传说这女子来路妖异,懂得巫蛊降头之术,唯恐避之不及。
    红衣女子用井轱辘打上了满满一桶水,提在右手,左手扶着腰向巷内艰难地走去。她身躯虽消瘦,小腹却明显隆起,竟是一个孕妇。
    就在距离家门还有几步的时候,后方猝不及防地传来破空之声,一个巴掌大的土块砸中小腿,让她打了个趔趄;原来侧面墙头上攀着街坊里的几个顽童,领头的一个做了鬼脸,骂道:“妖妇,滚!”
    失了平衡的一桶水摇摇晃晃——红衣女子几乎迎面跌倒,绝望之中只好以手臂死死护着腹部。突然,她被一条温暖结实的手臂及时扶住了,手上的重物也被接了过去。
    然而女子不但没有丝毫安心,反而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这样毫无声息地来去,是何等的轻功!抬头一看那张脸,她霎时魂飞魄散,抖如筛糠。
    “少……主……”
    “魅姨,进去说话。”
    


    96楼2011-08-23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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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纵马由缰
      说话人死死盯着盖聂,一身暗黄色的楚服在夜幕中格外显眼。
      “你是——昭兰!”
      “你是——卫庄?”
      “你是谁?!”
      盖聂、荆轲、卫庄,同一时间吼了出来。师兄弟瞪着来人,而荆轲却循着那人的目光看向有些错愕的盖聂。他下意识地摸出掏出羊皮纸上的悬赏令,眼睛都快凑到了画像上——“怎么可能!半点也不像!这画也太坑人了!!”
      卫庄瞳孔一张,侧过脸盯着师哥;心中似有一道强光划过,把该明白不该明白的隐情全都照亮了。
      盖聂身为三道灼热目光会聚的中心,却冷静无辜得好比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我不是卫庄。”
      “原来你不是卫庄?我就说嘛——”荆轲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怎么会认错人呢?”昭兰眉毛下面的一双细缝中精光四射,眼波流转:得意中带点陶醉,狠毒中带点企盼,**中带点痴迷,嚣张中带点迫不及待;“一别经日,我对小兄弟你可是朝思暮想……”
      “你曾立誓——”
      “在下并没有违背誓言啊;区区在下当时虽立誓终身不入鬼谷,可是这次,是小兄弟你自己出来的。”昭兰把眼睛再眨巴了两下。十日前,他从云梦山中狼狈逃出, 本来还是相当心有余戚戚焉;然而一来仍对那个剑术惊人的白衫少年念念不忘,二来是不甘心就此两手空空地回到楚国,于是转念一想,虽然再入鬼谷危险重重,可 是从鬼谷荒凉的景致来看,那少年除非得道升仙,否则不可能永远缩在谷中,少不得要从外界获取各种补给。如此看来,云梦山脚下的淇城无疑是个极好的守株待兔 之所。于是他打定主意,干脆就在此地落脚,并与前来刺探消息的罗网之人重新接上了联系,在城里城外都布置下了许多隐秘的眼线。
      盖聂眉心微皱,待要说什么,突然右腕上传来一阵激痛。他诧异地垂下眼帘,顺着捏紧自己手腕的另一只手臂向上看去,恰好对上师弟满腔怨怼却又隐忍不发的目光。
      “师哥,你那时候出战,是冒了我的名字?”
      盖聂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为什么?”
      卫庄拳头用力,盖聂眉头皱得愈紧,不得已抽回了自己的右手。
      “我问你为什么!”卫庄突然爆喝一声,声音没有多大,却震得连远处的昭兰都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
      “诶?什么什么?你才是卫庄?” 唯有荆轲不受这般暗潮汹涌的气氛影响。他大惊失色,哆哆嗦嗦地又把悬赏画像抖了出来。
      “小庄——”
      “师哥的意思我明白。那一战,你若胜,便罢;你若败,他们也只会砍下你的脑袋去领赏,与我却不再有牵连;可是如此?!”卫庄越说越觉得五脏六腑犹如被放在火上烤一般,细密的刺痛由内而外,无以排解。
      不计生死,以身相代,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地就做了?
      轻生筹知己,确是令人激赏的春秋遗风;可惜,他们不是知己,也不是过命的兄弟,甚至连朋友也不该是。
      他们是对手,注定要一决生死,势不两立的纵横。
      “师哥,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懂,你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102楼2011-08-23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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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不对卫兄,你加速之前好歹要打个招呼吧!”荆轲扒住马车侧门,在惊马的速度中艰难地爬上车厢顶部,头发散乱得不像人样。再看盖聂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领会了卫庄的意思、及时搭上另一侧的车窗,却只能以手指抠着舆顶的木头勉强扶稳,不时随着车轮的震动颠两下。
        “小庄,车中的那位夫人还带着身孕,如此颠簸对她不太好吧?”
        卫庄露出一个“值此危急存亡之秋你们还计较这种小节”的眼神,抖落的缰绳噼噼啪啪地落在惊慌的马背上,让人看着后背发凉。 “那楚国人只是个幌子,后面还有伏兵。”
        “我知道,可是——”盖聂终于也翻上车顶单膝跪坐着,额前的碎发被都风刮得立了起来“如今天色已晚,城门也该关闭了吧,我们要从哪里出去?”
        “我和魅姨早商量好了路线。这淇城不比都城,又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只是往来的行商歇脚的地方罢了;魏国早就不驻军了,所以罗网才能混进这么多的人手 来。”卫庄指挥着拉车的马在危樯垝垣之间窜来窜去,很快,面前出现了一段坍塌已久、无人修缮的城墙。透过那个荒草丛生的豁口,赫然可见城外被薄雪覆盖的田 地和起伏蜿蜒的远山。
        “荆兄,你来驾车。”
        “唉唉小庄不带你这样的我知道后面的追兵快赶上来了可也不能每次都由你和阿聂并肩御敌好歹也给大哥我一个表现机会吧!”
        荆轲嗷嗷叫着半蹲起身体,右手握着剑鞘气魄非凡地挥舞了一下。可惜卫庄向来喜欢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你不同意也没有用。他毫不留恋地扔下缰绳也跳到车顶上,剑光出鞘;如果不是狭小的车顶上硬挤了三个人,这个姿势一定极为轻灵潇洒。
        “马!看着马!!”盖聂捂着翻腾不已的胃部叫道。那马早就被卫庄抽疯了,此时不管不顾地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前冲。一转眼的功夫,马车已经出了城池,而冲进了 西面一小块林木稀疏的荒地。车厢被颠得七上八下,里面传出不明所以的“嘭”的一声,似乎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甩得撞上了侧壁;可惜此刻车顶上的三位少侠已经 顾不上这么许多。
        风声包卷着致命的暗器呼啸而过。卫庄一挥剑击飞了一波,立刻又有一波倏忽而至。荆轲偷了个空隙回头看去,发现后面的几棵枯木上吊着一些看不清形状的黑影——然而那些影子却不时地在枝杈和地面上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来回移动,死死咬住马车奔逃的方向不放。
        “遭了,那是罗网中的精锐,‘腾猿’和‘夜枭’。”荆轲皱眉道。
        “猴子和鸟。”卫庄冷笑一声,袖中又飞出两道金光。后方立即传来一声惨叫和一个重物跌落的声音。
        “小庄,是否我们二人下车挡住这些追兵,让荆兄带着车先走?”
        盖聂隔着刺耳的破空之声喊道。没想到卫庄和荆轲齐齐用力摇头。
        “现在我们四人全部是对方的目标,分头行动只会分散力量。”卫庄说着眉心一皱,又生一计。“师哥,你快到我前面来。”
        盖聂的眼睛一瞬间睁大,像蛰伏在草丛中的老虎一样一跃而起,接连跳过荆、卫两人,落在马车的最前部。他支着车厢前的横木,头手倒立、飞起一脚将某个正要落 在马背上的黑影踢开。荆轲高声喝彩,同时双手一拍,恰好将另一个差点伸进车厢里的蒙面脑袋夹在中间。然后他毫不客气地抡着那倒霉鬼的身体,将更多他的同伴 一一击落。
        “这些东西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卫庄不满地挥出一剑,然后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师哥,闭气!”
        随着软塞的拔出,一股粉红色的薄雾不断向着马车后部飘去,很快在林中缠绕成一团模模糊糊的屏障。那正是毒物大师巫平的遗作。如今他的用毒理念和火种已经被卫庄很好地保存了下来,假以时日,定能在江湖中重新焕发光彩。
        马车奔出荒木林时,后面跟着的影子已经寥寥无几。那马跑的口吐白沫,速度却并不见下降,显然已经陷入了某种比较疯狂的境地;盖聂拼命勒紧缰绳也起不到任何效果。再看车顶,荆轲掐着喉咙脸憋得通红,卫庄只好递给他一枚珍藏的解药。
        “咳,咳。”荆轲缓过来的时候,恰逢卫庄手起剑落将最后一个追兵刺于马下,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卫庄左右环顾,不禁无奈扶额。
        “师哥,我们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就不会看着点!”
        “……”
        “我们已经偏离官道不知道多远了,东南西北你总该分得清吧?”
        “……”
        “你敢不敢告诉我我们迷路了!!”
        “噗哈哈哈……”荆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师兄弟俩,可真……有趣,哈哈哈哈……”
        卫庄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跳到御者的位子上,接过盖聂手中的缰绳。他手腕轻抖,口中也不知吆喝了些什么,那马居然真的渐渐放慢了节奏,最后慢腾腾地小跑起来。荆轲从车顶上探出一个头,这时不禁真心的有些钦佩了。
        “庄,阿不卫兄好御术。”
        “我七岁的时候玩的就是宝马骕骦,这等驽马还不在话下。”卫庄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想荆轲突然敛容正色,坐直了身体。
        “卫兄,现在危机已过,是时候让你好好说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人了吧?”
        


        104楼2011-08-23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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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天涯萧索
          “我是什么人?”卫庄讥诮地挑起嘴角,头也不回,“我姓卫名庄,乃是秦国通缉的要犯。脑袋能抵万金。悬赏令上不都写得清清楚楚的么。”
          荆轲快速地摇头,刚刚还正儿八经的脸色霎时蜕变成了狡黠和秘而不宣的兴奋。
          “卫兄你就不用隐瞒了。我就猜到,你的身份大不寻常;所以就算之前你一直用假名敷衍我,兄弟也完全没有生气哟。”说着他突然眉毛一皱,转头对另一边道,“阿聂,你告诉我的名字该不会也不是真的吧?”
          盖聂先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彻底混乱了,不得不开口道:“我的名字是真的。”
          “那就好。”荆轲大度地一摆手,继续盘坐在车厢顶上,双手严肃支着下颚,“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加上这次的事我终于想明白了;庄子,不对卫兄,你其实就是——传说中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的——鬼谷先生!对不对?”
          并肩坐在车厢前面的师兄弟俩异口同声、极为不雅地发出了“噗”的声音。
          “敢问荆兄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卫庄微微偏头,言笑晏晏地问道。
          荆轲信心满满地掰手指。“第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聂穿的很是破烂——不对是朴素,而卫兄你却衣着齐整有贵气;如果你们真的是师兄弟,没理由 师父会如此偏心的吧!第二呢,到了那天我们晚上喝酒的时候,阿聂一开始不敢喝,可听了你一句话以后马上就喝了;放眼天下,哪一家哪一派的师兄出门在外要听 师弟嘱咐的道理?第三,夜里你独闯玲珑居,阿聂却被留了下来,第二天才敢前去接应;换了我啊,才不会这么乖乖听话呢!总之种种迹象表明,你们根本不是一般 的师兄弟;实际上是师徒才对!所以阿聂才对你如此言听计从。这么想,一切就都合理了。”
          完、完全无法反驳!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盖聂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
          “然后呢,就是这一次。”荆轲活像掌握了宫廷秘史的说书人一样得瑟不已。“秦国悬赏十万两黄金要你的人头。不是我说,这等赏额,莫说一般般的反秦游侠,连 我家巨子也没有。可见你的身份,那绝对是相当的惊世骇俗呀!更何况,密信上说让我们去云梦山鬼谷中找人;鬼谷里的大人物,加上你们这对儿从谷中出来的师 徒,合起来一想,你不是鬼谷子,是谁?!”
          卫庄本想就这么认下得了,不过他看了看一旁师哥风云变幻的脸色,终于还是善意地插了一句。“荆兄诚然是心细如发,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惜事出有因,我不知该怎样向你解释。”
          “卫兄你就别隐瞒了。” 荆轲把眉毛挑得七上八下,涵义悠远。 “‘至于那个被悬赏的人,说不定就是鬼谷子本人,不知怎么得罪了秦国;他的安危,自然也不是需要你担忧的。’这话可是你自己说漏的哟——”
          “……然则你不觉得我作为鬼谷先生,略显年轻了些?”
          “这,不就是传说中只有高人才会的那什么,返老还童之术么!”
          荆轲用羞涩又带着一点点兴奋眼神盯着卫庄,仿佛眼前之人随时会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笈叮嘱道:“既然少侠什么都知道了,与我又这么有缘,那这本《驻颜术》就谨慎地传授给你啦——”
          


          105楼2011-08-23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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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聂忍无可忍,本欲站出来从头到尾细述始末,忽然又想到一事,顿时额前冒出一粒粒冷汗。
            “……小庄,你有没有感觉,马车里好像没有人的呼吸声了?”
            卫庄满脸戏谑顿消,他压低眼帘,眸子里仿佛射出无数犀利的刀光。
            “你以为我把她忘了?”
            盖聂赶紧摇头。这个时候他还年轻幼稚;多年以后他才逐渐总结出规律,卫庄身上冒出的杀气越强烈,便说明自己越接近问题的核心了。
            闲话休提,三位救世济民的大侠赶紧勒马停歇,冲进车厢去检查孕妇的情况。只见红衣女子斜靠在车厢一侧人事不省,一双玉臂拢成一个圈覆在小腹上,额前撞出一 个硕大的肿包。盖聂探了探她的脉象,大体倒还无碍,只是有些虚弱而已。卫庄听他说了这些以后,先是皱眉,然后转向荆轲,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荆兄,我记得你说过,之前你曾去云梦大泽,寻到了神女医仙?”
            “老前辈,现在还荆兄荆兄的多不好意思——”荆轲死抱着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不动摇。
            “医者仁心,你与她分别之前,一定获赠了不少行走江湖必备的灵丹妙药吧?”
            “哪有,只有一小瓶补血丸和一包行气散——”
            “行,就行气散了。”卫庄一锤定音,高屋建瓴地说道,“我看,魅姨她是连夜奔波动了胎气,正需要补气理中。”
            “那什么,真的有用么;我这是上次中毒以后医仙说我真气凝滞用来调理的……”荆轲眼神一扫,发现盖聂也附和着卫庄的话微微点头,只好扭扭捏捏地掏出一包药粉。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腰一挺,药包又揣了回去。
            “诶诶,说到用药,其实鬼谷也是江湖上名声显赫的大家啊;巨子说过鬼谷中生长的很多奇珍灵草别处都是找不到的。我就不信前辈你身上没带着什么补血补气的药材……”
            “我的确是带了,”卫庄掏出巫平遗留下来的解药,“你刚才不是才吃了一粒么。这是鬼谷特产的毁天灭地欺山蹈海十全大补转圜丹,除了解百毒之外,还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用了七七四十九种草药,熬制了七天七夜乃成。吃了我这么名贵的丹药,你就没有什么表示?”
            荆轲一面肉痛一面重新贡献出药包,嘴里期期艾艾地抱怨“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鬼谷子……”
            “你之前又没见过鬼谷子,怎么知道鬼谷子不抠门?”卫庄大度地接过来,用力掰开火魅的下颌给她灌下,又倒了点水进去。
            盖聂默默闭眼,心说师父对不起。
            


            106楼2011-08-23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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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火魅真的醒了过来,面色憔悴地向三人施礼道谢。卫庄赶紧扶她坐下,又大声叮嘱荆轲今后行路一定要谨慎稳妥,务必不可一味图快而颠到了车中之人。荆轲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是夜,红衣女子一人宿在装有帷幔的马车中,而剩下三位则在地上燃起火堆,打算轮流休憩守夜。话虽这么说,其实荆轲见到篝火就兴奋,时坐时卧折腾个不停,似乎根本用不着睡;火舌映着他的脸,那叫一个红光满面,气色好得简直无法形容。
              盖聂在野地里四处寻找,搜来不少枯黄的菖蒲叶子,层层包裹住车轮。据说这样便可以缓解不少奔马的震动。
              卫庄靠着一块大石百无聊赖地坐着,眼皮半阖;突然手指轻弹,路过的一只毛色鲜亮的锦鸡应声而倒。他自己却不动,只是嘴里拖长声音唤了一声:“师哥——”
              盖聂蹲在马车轮子边上看他一眼,来不及说什么,倒是荆轲眉飞色舞地窜了起来,口中念叨总算要给他们露一手。他捧着那只鸡匆匆地向着不远处的水声奔去,一会 儿又提着拔毛剃爪的裸鸡回来,掏出佩剑从后一捅,剑尖儿立刻从鸡脖子处穿了出来;再往火上一架,手腕抖转,鸡肉立刻在翻烤中发出嘶嘶的叫声;整套动作完成 的有如庖丁解牛那般天人合一,拿桑林、韶乐来配都不浪费。
              荆轲不知道此时他的眼中冒出了十分凶残的光,看得后面赶上来的盖聂无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卫庄换了只手撑脖子,此时亦露出了懒洋洋的赞许之色。
              “荆兄果然不凡。依我看,能烤出这样一只鸡来,胸中必有千千万万只鸡的韬略。”
              盖聂咬牙忍笑。荆轲却表情肃穆地盯着火;他连打架削人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好说。我的手艺,你们等下尝了就知道。”
              很多年后,在一个看上去差不多的人烟渺茫的旷野里,盖聂对着渊虹上的鸡油笑得喉中艰涩;苍天可鉴他并不是心疼那柄排行第二的名剑,真的不是。
              三人分食了烤鸡,盖聂总算挑到时候,向荆少侠前前后后解释了一番他们的师门来路。荆轲擦着油乎乎的佩剑看向卫庄,眉毛下垂,露出了惨遭打击的表情。
              “这么说,你真不是传说中的鬼谷子?”
              “真不是。”
              “诶……这么说,世上果然没有返老还童之术咯。”
              “怎么你还想着长生不老?”
              “哈哈哈……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而已,尤其是驻颜术什么的——”荆轲双手抱头仰躺在地上,嘴里还嚼着一根不知何处牵出来的枯黄的草杆子,“其实我觉得人活这一世,要是能潇洒恣意,再干上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哪怕短一点也不要紧。”
              “几件?口气还真大。做事贵精不贵多。若是能处心积虑地干好一件事,也算不差了。”卫庄依然盘腿斜靠,顺手把鸡骨头扔进火堆里。
              “有道理!一件就一件。我荆轲今后,一定要做一件惊天动地、急难济困、解民于倒悬的大事,方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盖聂一直在默默添柴,此时转过头去凝视这个刚刚放出豪言的少年英雄,五官的线条被火光烤得十分柔和。
              “若有那一天,盖某愿助荆卿一臂之力。”
              


              107楼2011-08-23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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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荆轲伸出拳头与他对撞,“一言为定。哎呀可惜没有酒否则我们干脆祭个天地拜把子算了——”结果他突然感到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一回头便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荆兄,说起来,今天早些时候你便提议我们找个无人的空旷地方好好操练一回,不如——就在这里?”
                最后,事情还是演变成了师哥一人守夜,师弟和荆轲在远处的田地里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卫庄他想到今后还要依靠人家护送火魅,下手也就格外注意分寸;顺利地把荆轲打青了一只眼睛后,便自称体力不济先去休息,改日再分胜负。
                东方既白,三人终于辨明了方向,于是按照原计划一人赶车西行去韩国,盖聂卫庄向东面折回鬼谷。
                少侠们挥手作别;临行前,荆轲突然一把扯住两人的袖子不放。
                “阿聂,小庄——”
                “叫我什么?”卫庄盯着他那只没青的眼眶冷笑。
                “你们是鬼谷弟子是吧?我听说,鬼谷弟子一纵一横,但最后,只有一个能继承鬼谷子之名。” 荆轲混不受影响地挤眉弄眼,“我一直想知道,你们俩究竟谁的剑术比较好一点?谁又会成为下一代的鬼谷先生?”
                这话说得轻松写意,意思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这师兄弟俩对对方剑术的评断。不想此句一出,荆轲不明不白地打了个寒噤,仿佛有一股别样的阴寒侵体而过。
                卫庄笑了。风拂过他的额带,一缕白发垂下来,挡住半只眼睛。
                “活着的那一个。”
                


                108楼2011-08-23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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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聂猛一握拳,舌尖尝到一丝细微的咸腥。
                  “诶?什么意思??”荆轲一呆,卫庄已经甩头走远了,似乎谁也不打算等待。他赶紧就近扑住也要抽袖子走掉的盖聂。“阿聂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三年期满,生死相决;这是鬼谷派的门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高不低,毫无起伏。
                  “是真的?!”荆轲的声音倒像是炸雷一样的刺耳,“哪有这样的门规!你们俩不管谁放到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为什么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喂阿聂?你不会也觉得这门规挺有道理的吧——”
                  盖聂终于还是抽出袖子,向后退了一步。 “鬼谷弟子,无意庆赏封禄,不怀非誉巧拙;心中所求,唯有至强之道而已。”
                  他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荆轲双眼正中。
                  “但,究竟什么才是至强,我自己也还在寻找答案。”
                  “那么阿聂你会不会——”
                  盖聂无话可说。他望了望远处缩成一个小点的师弟的背影,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旋即又松开。
                  此刻残夜已尽,启明星缀在苍白的东天之上,整个天幕从天地交接之处低低地压下来,像掀起一角的巨大毯子。野地的荆棘之间蒙着一层白茫茫的水汽,在万事万物间生出膈膜。耳畔突兀地传来两声鸦鸣。
                  起雾了。
                  荆轲望着那一前一后先后离去的人影,也就是那一瞬间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似乎这两个人之间,不管旁人怎样猜想,怎样议论,都只是些无关轻重的闲话而已。所有的纠葛也好恩怨也好,只有他们两个才看得清楚,读的透彻——以他们独有的剑术,独有的心境,独有的默契。
                  就像千古传唱的“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丘墓。”
                  虽未言明,我心许之。
                  耳边回荡的仅有一句淡淡的告别。
                  “荆卿,保重。”
                  


                  109楼2011-08-23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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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121楼2011-08-24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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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文之前,想说几件事。
                      1.非常感谢大家一贯的支持,真心谢谢你们。流纹大,倾城姐,你们懂的。
                      2.与文章内容无关的纯水是不是可以少一点?会造成手机党的爬楼辛苦的。
                      3.有空可以写点与文本身相关的回复嘛,谈谈人物,猜猜剧情,是不是比抢SFBDDBMARK催稿之类有意思得多?
                      4.每日一顶,实无必要。LZ的时间和精力都决定这文不可能日更。但是像这次拖这么久的情况也会尽量避免。
                      5.三儿,我没有虐www 写了三愿、参商等等的家伙没道理讲别人虐。
                      以上。
                      


                      148楼2011-08-28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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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如履薄冰
                        第三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
                        原本到了三月里,云梦山中的积雪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候鸟也开始一批批地从南面迁回;然而旬日突然又迎头降了一场大雪,起伏的山峦重新银装素裹,于是整夜整夜都能听见野雁的哀鸣。
                        清晨。卫庄推开嘎吱作响的门扉,伸长胳膊舒展了一下身子。盖聂正在院里哗哗地扫着雪,门前已被他清出一条三尺余宽的小道;卫庄从远处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摆正心态,目不斜视地跟他擦身而过。
                        他已经十余天没有跟师哥说话了。
                        从淇城回来以后,卫庄想了很多。无非就是那些胜负成败、霸业王图的老一套。但是毫无疑问,若是确定无疑要做你死我活的敌人,像自己以前那种若即若离、将分未分的态度是不行的。所以他决定干脆来个形同陌路——直到刺下最后的那一剑。
                        在卫庄心底深处,偶尔也会有犹豫软弱的声音反复考量:门规什么的姑且不提,如果在决战中自己能占据绝对的优势,一举重创师哥就够了,是否一定要下杀手?
                        然而心中那个经常冷笑的小人又活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连杀一个人的魄力都没有,拿什么去跟人家争天下?


                        149楼2011-08-28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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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卫庄决定以修炼内功来提高自己的忍耐力,以内力外放来排解积压的欲念。他主动向师父提出,自己之前在鬼谷保卫战中被某巫医的毒掌所伤,是因为掌法和内功皆不到火候,无法达到收发自如的境界,所以请师父专门点播一下掌功。
                          鬼谷子点头称善,次日便在院内搞来两盆铁砂。老人家首先做了个示范。一番吞吐运功之后,他徒手缓缓压到了其中一盆上,不一会儿便有白气徐徐冒出——等到鬼谷子撤掌松开,两个徒弟惊惧地发现一盆铁砂已经变得滚烫,一个赤红的手掌形状赫然印在当中!
                          “掌法之要,首在控制。运掌之时,不可焦躁,周身真气由奇经八脉递还至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厥阴心包经,然后经劳宫、少府二穴吐出,又不可击穿而散泄。”
                          鬼谷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个徒弟开始练习。很快卫庄便沮丧地发现,以他现有的内力,虽然可以勉强将这些铁砂加热,但顶多到烫手的程度而已,想要变红却是万万不能。
                          幸好扭头一看,师哥面前的铁砂也是毫无动静。
                          似乎感应到卫庄在看他,盖聂刚好也转过脸,淡淡一笑。
                          “小庄,你莫着急,这种掌法凝聚了师父几十年的功力,不是我们轻易便能掌握的。”
                          卫庄马上低头对着盆子一阵猛拍,好像刚才说话的只是风声。
                          从此,清晨修习掌法便成了卫庄每日固定的早课。一直练到掌上的老茧被磨破出血再长出新的茧子,他终于能够一掌下去令铁砂灼热生烟,却依旧无法变红。盖聂每每也陪着在一旁练习,但在卫庄看来,那只不过是师哥不放心自己的掌力大进,密切监视而已。
                          这一天亦是如此。卫庄洗完了脸,便走到两盆铁砂跟前、随意挑了一盆正要出掌,盖聂突然放下扫雪的竹帚,开口道:“那个是我的。”
                          卫庄奇怪地瞪了他一眼。师哥很少对什么物件表现过在意——当年满满一室的珍宝,卫庄说拿走也就都让他拿走了;不对,可能这是他的又一个计策。
                          原来这些天盖聂充分感受到师弟的不对劲,想了种种方法想要和他说话,都被卫庄故意冷落了。每当此时,师哥脸上的神色似乎全无波动,然而朝夕相处的师弟却不免察觉到那双眼睛里的三分委屈三分不解,还有四分难以排解的落寞。
                          可是他不能不装下去。
                          这一次卫庄仍旧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地开始了练习。盖聂期期艾艾地好像还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卫庄连续劈下十几掌,铁砂逐渐烫得发出隐隐的焦糊味——就在这时,盆底突然发出了什么东西爆裂的脆响。
                          诶?我难道不知不觉练成了什么特异的掌法?
                          他一呆,然后忍受着剧烈的高温把铁砂拨拉开,想看看下面是否无恙;却发现那盆底埋着十几个油栗子,几乎都爆开了口,像一个个讨打的笑容。
                          一只白色的袖子伸到他眼前,掏出了爆得最开的一个。
                          盖聂熟练的剥去了滚烫的栗子皮,放到嘴里嚼了两下,点头道:“熟了。”
                          卫庄的肩膀抖动了两下。终于他忍无可忍。
                          “师哥你玩我呢?!!”
                          十日隐忍,一朝破功。虽然盖聂后来辩解道自己本来想亲手加热那盆沙子的,卫庄偏要抢了去;师弟却一口咬定师哥就是要让他情绪无法稳定,居心叵测。
                          一直到上午的课程开始之前,卫庄还在那里横眉冷对;结果转眼他便发现师父看到两大弟子往前堂走来,急忙把一堆吃空了的栗子壳藏到屏风后面。
                          结果你那掌法就是专门用来干这个的?!


                          151楼2011-08-28 13:48
                          收起回复
                            堂上,鬼谷子亲手弄了很大一个沙盘,塑着中原的主要山水地形——如此讲解战阵用兵之术,分外明晰透彻。
                            “……这道山脉即是太行山,西面是汾水河谷。太行山延绵数千里,自古有天险之名。某国的军队想要越过太行去攻打另一国,断然不可能花费数月翻山越岭,而是
                            必须穿过某个横贯东西的峡谷;而这几道峡谷,就是太行山仅有的出口,大名鼎鼎的‘太行八陉’。比如这条滏口陉,即是从赵国邯郸进入上党山地的第一通道,为
                            兵家必争之地。”
                            “而此处就是……”盖聂压低了眼帘,不自觉间攥紧了拳头。
                            不管这两人表现得多么认真严肃,卫庄心里还是一片“栗子栗子栗子”的吵闹声。
                            “不错,这里就是四十万赵军的埋骨之地,长平。”
                            鬼谷子用一根树枝在沙盘上画了一个圈,指点道:“长平战场看似广阔,然则东有丹水,西有峻岭,南有秦军营垒,北有长平关;地形如同一只口袋,将赵军困死其
                            中。赵括熟读兵法,自然知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的成法;可是武安君先是令几万人的先锋军佯败,将他引诱到这块腹地中,再令几支大军封死隘
                            口,硬是以近乎等同的兵力围困了四十万的赵军主力。这便是赵括从兵书上万万无法想到的。”
                            “纸上谈兵,恶莫大焉。”盖聂喃喃道。
                            鬼谷子放下手里的树枝,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些年来,世人多将长平之败,归于赵王的轻信谣言、阵前换将,赵括的庸碌无能、纸上谈兵;然而实际上,这一战的胜败因由,要远深于此。”
                            “师父——”盖聂情不自禁地膝行两步,眼中放出热切的光。
                            鬼谷子睁开眼睛看着他,捻了捻胡须。
                            “昔日秦赵陈兵百万于上党腹地,双方对峙三年,真正重大的战事却一直没有打响。廉颇素来谨慎善守,笃信必须先将军队置于‘不败’之境,方可言胜。所以他始终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战机。”他竭力隐藏了口气中的挫败感,“然而,继续相持下去,赵国却已成必败之势。”
                            “为何?”
                            “两军对垒,不仅是将帅之争,操练之争,战法之争,更是国力之争。”鬼谷子用树枝指着函谷关道,“三年不战却备战,百万大军,消耗多少衣食粮草,硬是将两
                            国的府库生生掏空。相比之下,秦国有号称粮仓的关中沃野,李冰治水后的巴蜀,夺了河东河内的丰腴之地,更有商鞅之法激励耕战,底子远比他国扎实。而赵国贫
                            瘠的山地居多,更有大量的贵族封地,产粮无法上交国府。三年消耗,秦国不过是官仓减损,而赵国却可能面临灭顶的饥荒,甚至民暴。廉颇以为秦军远道而来军粮
                            疲敝,没想到最先被拖垮的不会是秦国,反是赵国。所以,出战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
                            盖聂露出了恍然又有些迟疑的神色。如此复杂的表情搁在那张脸上交错变换,可谓精彩。
                            “所以说当年的赵国人皆主战,实在是因为赵国已经守不起。赵括作为最激烈的主战派,获得了赵王和平原君的支持,因为赵军需要一个人,一个比廉颇更有冲劲和胆魄的人打破僵局。当年在朝堂之上,连蔺相如都未曾反对换将,只是对选择赵括存有异议。”
                            “那为何终究还是选定了赵括?”
                            “除了赵括,已经无人可选。当年赵国的名将,廉颇主守,李牧资历尚浅,而乐乘是燕人之后,赵王不敢将这举国之力的四十万大军交与他手;唯一身居高位又能服众的,只有马服君之子。”
                            盖聂咬了咬牙,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边卫庄却蓦地笑了一下。
                            “师父说到当年赵国朝堂之议,真是如数家珍,好像您亲眼所见一样。”
                            鬼谷子慢慢转过头看他,视线交汇,卫庄感觉仿佛窥见了什么天机,内心忐忑不已。
                            然后老人家眸子里的黑点突然扩大。然后眼睑沉重地闭合下去。
                            “小庄!师父昏倒了!”
                            恍惚间一个焦急的声音喊叫起来。
                            TBC


                            152楼2011-08-28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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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确的说不是。我之前看了东周列国志、战国史和“大秦帝国”等分析性小说或史料,才恍然大悟这场战争胜败的内因,然后把我觉得最重要的点简单归纳了一下,掺入了我自己的理解。有不妥之处请指正orz


                              159楼2011-08-29 00:44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