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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卫聂王道】捭阖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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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然出来了,也就没了再回去补眠的意思。卫庄沿着深涧走了一段,在略下游处找到几个较为平缓的落脚点,顺着岩架跳了下去。
水边除了嶙峋的礁石,也有一块狭长的沙质滩涂。静夜无声。月色在这里化作了流霜,而拍打在岸边的细浪散成了雪霰。他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伸展四肢,终于觉得游目骋怀,心胸阔达了几分。忽而,水纹中纤巧的白色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盖聂在水中泡了很久。他以鬼谷独特的法门屏息运气,在宁静冰凉的水底反复思考:师父的教导、生死的决断、持剑的志向,一遍遍地质问本心。等他从水中爬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师弟兴致盎然地点起一堆篝火,火上架着师父爱如珍宝的白色青蛙,在烤。
“可恶,又糊了。”卫庄抱怨了一声,扔下手中的半成品。
盖聂刚经过生平所知大道的洗涤,灵台清明,脑子里却茫然无措,只是顺从本能地接了一句——“你拿的太靠近火了。”
“原来如此——师哥,还是你来吧。”
“嗯。”
待到盖聂把几只青蛙烤的外焦里嫩,成色正好,他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到底上这儿干嘛来了?
“果然还是烤着好吃。师父总是念叨着滋阴补虚,一定要水煮,真不知道他想滋补些什么。” 卫庄不怀好意地窃笑。
“……”盖聂看了师弟一眼——他突然意识到,小庄恐怕是为了自己才夜间外出的,不禁微微有些窘迫和触动。
这样不曾出口的关切,就像灼人的火舌,看着不易接近,却流淌着满满的暖意。
“师哥要不要喝一点?”卫庄殷勤递上水囊。盖聂不好辞却,喝了一口,惊奇地发现里面装的满满的,是酒。
这酒入口柔顺,后劲绵长,滋味敦厚又不失力道,与他们往日品尝的浅淡青涩的梅酒大相径庭。
“师哥,我不明白,那个测试究竟有什么难的?”
卫庄眼睛盯着火种,似乎只是偶然顺便地提起了困惑他多时的疑问。
“就像对弈一样,如果总是计较一子的得失,就得不到全局的胜利。师哥,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
“……人命,毕竟不同于棋子。”
“如果你不能把他人都当成棋子,那你就没有资格,与我下完‘天下’这一局棋。”卫庄长身立起,仰头看着星空。
“师哥,纵横,就是棋盘。”


66楼2011-08-23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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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聂不语,然后抬头默默饮着水囊里的琼浆。他喝了不少,直到面颊四肢都因为酒力的冲撞变得滚热,又有些轻飘飘的。卫庄偏头看着他,心中仿佛有什么竭力按压的情绪在滋长。
    “师哥,这酒好不好?”
    “好。”
    “难得师哥也认得好酒,”他突然伸手去拿酒囊,却连着盖聂的手一起握在拳心,就着这个姿势喝了一口。“此酒,名为五粮液。”
    “难道是——”
    “正是师父珍藏过的佳酿。” 他眼中带笑,对上盖聂流淌着醉意的双眸。“当时在大梁,我想讨点好酒回来孝敬师父,特地上最贵的酒肆打听了一下,果然有这个名字;但是掌柜的狗眼看人,说 此酒是他们的镇店之宝,只有贵客临门才敢拿出来享用。我一气之下,便亲自从他们的酒窖里取了两坛回来。”
    “……但是你也没留给师父,不是都拿来孝敬自己了吗。”
    卫庄觉得额角有一根青筋突突地跳。不过反过来一想,看来师哥是真喝高了。此等大好的机会不利用,还等什么?
    “师哥,能不能给我演练一下,你的纵剑七式?”
    “好。”
    盖聂果然一口答应。他霍地站起身,握住一根曾用来串烤青蛙的枯枝,像抚剑那样用左手二指抹向尾端,然后一本正经地弹了一下。
    挂在树枝上的几滴油被弹飞,幸亏师弟躲得快,没被击中面门。
    然后他貌似稳健地走了几步;身体突然一歪——须臾又站稳,慢腾腾的重新摆好架式。卫庄觉得脑后淌下一滴冷汗。这样不成体统的师哥,真是少见。
    然而当盖聂刺出第一剑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区区枯枝,了了平刺,竟似龙吟一般以惊涛绝浪的气魄穿透了月下微茫,将水面上平静的凝光轰散成碎金万点。
    这样强悍犀利的剑势,在练习之中盖聂并非没有使出过,却从未使得如此随性,如此——富有感情。
    此刻,他不是以击败对手为目的而使剑,而是挥洒,是起舞——点、刺、劈、挂、撩、抹、架、托,无一不淋漓顿挫,无一不浩荡豪迈,将胸中郁卒尽情宣泄。
    喜怒为快剑。万般变化似雷霆震怒,激雨如悬,收放时似包含了吞吐九州的浩瀚气概;
    悲思为慢剑。剑意渺茫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进退间若诉说着阅尽沧桑的萧瑟无奈。
    原本是卫庄利用这次机会,想一窥师哥武道上的进益;后来却是盖聂趁着醉意,以枯枝为笔、纵剑为墨,将堵在心口那些说不出、讲不明、道不尽的话,一一书写在虚空之中。
    身如微尘,心若悬刃。吾生亦有涯,而道……亦无涯。
    盖聂发出最后一式:纵剑术中的至高之剑,一刃断喉,百步绝杀——然而脚下突然绊了一跤。手中的枯枝飞出去,颤动着钉在岩缝里。
    爬起来的时候脸上身上还挂着泥水,满眼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色。卫庄看到他的样子,并没有像正常情况下那样笑话之“啊哈哈哈哈好蠢”,反倒是心跳错乱了两拍。
    “师哥,你过来。”他冲他招手,发觉自己的嗓子不知什么时候哑了。
    盖聂揉着眼睛走过来,表情无辜得很。他眼角带着粉红,脸上被石子划破了一条血口。
    卫庄学着师哥平日给自己疗伤的样子,倒出一点酒水抹在伤口上。不想这酒是窖藏多年的陈酿,入口虽顺滑,实际上却性烈无比。盖聂疼得嘶了一声,眼中泛出若有若无的泪光。
    师弟捧着他的脸,一瞬间物我两忘,什么决战,什么生死,早已飞出了魂魄之外。
    他听得见,那些尘埃落地的声音。
    卫庄迫不及待地冲着那微张的唇齿咬了下去。唇瓣一如想象中的柔软美味,喘息变得像吞噬那样急迫和贪婪——轻而易举地撬开牙关,舔弄着软腭上酒的余味,追逐吸吮着柔嫩的舌,唇齿反复接触时连自己的身体都难以抑制地颤抖。
    盖聂起初完全处于头脑空空任君施为的状态;直到师弟连舌头都伸进来了,终于开始感到不妥,用力试图推开身上的人。可惜压抑许久又练过鬼谷剑术的人哪里是那 么容易摆脱的?两个人单凭力气较量不出高下,卫庄又利用师哥醉酒招式缺乏章法,脚下巧妙地一记绊摔将他放倒,然后整个人压上继续。湿热的津液顺着形状美妙 的下颏一路流下印迹,而按在身侧的双掌也开始不老实地伸进衣服里面艰难地移动。
    以为喝醉了就没有抵抗力的人,一般下场会很惨。盖聂虽然脑袋还迷糊着,出拳却毫不含糊——卫庄虽然偏头勉强躲过,极为凌厉的拳风却害得他整个人失去了平 衡;盖聂就势一滚,反将他压到了身下。师弟如何能依?两人就着这种不雅的姿势交起手,可惜其实都喝得不少,许多拳脚往往适得其反;一个力道没控制好,滩涂 又是斜的——竟然一路抱着咕噜噜滚入水中。
    凉水涌进鼻息,激得卫庄头脑瞬间清醒不少。他提着盖聂的领子爬上了岸——师哥打了一个激灵,冷静地喘匀了几口气,然后义无反顾地眼一闭,晕了。
    卫庄死死盯了他半晌,忽而大笑起来。此地一向僻静孤绝,天地间只剩下经久不息的笑声,送着流水远逝。
    差点做成了一直想要避免的事。
    为什么没有早些察觉?
    他有许多想要的东西。想要学成至高至强的剑术。想用血洗净家国之耻。想把天下人都踩在脚下。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样……想要的。
    可为了这天下,为了这家国,为了这纵横于世的夙愿——就注定,无法得到。
    盖聂的睡颜和记忆中的一样平静。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脸上的伤处,卫庄心想师哥这一觉睡过去一定就什么都忘了吧;就像被洪水冲过的田地那样荒芜坦荡——这才是师哥啊。
    也罢。如果一定要杀了他的话,还是趁早忘记比较好。
    赢到最后的人,必定是我。
    


    67楼2011-08-23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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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揣情摩意
      卫庄也有失算的时候。
      那天晚上的事,盖聂偏偏什么都记得。虽然当时他一不留神睡了过去,可是次日醒来,之前种种历历在目,不管是自己酒后失格还是师弟异常的举止,无一不令他脸红心跳,不知是惊是愧,是窘是嗔。
      然而第二天见到小庄却是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言语行动没有丝毫不自然;盖聂对着那张“嗯天气不错师哥你有什么事吗”的脸,怎么也问不出口前一 夜……的究竟。想要干脆放下此事,可越是想忘,那种唇舌相触的奇特滋味,又越是忘不了。某种角度上说,卫庄倒是成功的替师哥摆脱了绝情定疑一事的阴影。
      鬼谷子觉得,最近谷中的气氛很奇怪。
      首先是小庄成日头上飘着鬼火,一副‘老子心情不爽你们都欠我的’的状态——这种态度在他刚入谷的时候闹过一阵,但后来随着剑术的提高、伙食的改善,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其次是聂儿反常地经常偷眼去看师弟,看了又移开眼神,脸上带着迟疑心虚的红晕。之前小庄时不时偷看一眼师哥鬼谷子倒是已经习惯了,觉得该心虚也是他心虚,现在反了过来,老人家很是接受不了。
      鬼谷子觉得,是时候施展纵横之术,好好整顿一下风气了。
      “祖师爷所得天书十三篇中,第七为揣,第八为摩;讲的是如何在游说之时考察刺探对手心中所想,从而随机应变,巧妙地运用言论去诱导、控制对方。”他在堂上侃侃而谈,“兵家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圣人能够诱惑智者和愚者,皆是因为他能洞察对方最细微的心意。”
      “师父今日,就是要传授我们这揣摩之术?”
      “正是。”鬼谷子威严的目光从席地端坐的徒弟身上一扫而过,“揣摩者,揣情,摩意也。精通纵横之道的人,在对方未曾开口时便能看透他的脑海中转动的意图,进而在交谈的一开始便掌握主动。”
      “这要如何猜得到?看表情么?”卫庄斜了一眼万年不动如山的师哥,道。
      鬼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团气。“不如我们即刻演练几次,便知其中精妙。”他眼睑半合,目光似穿越了千山万水,直抵九重天外的太上忘情之境。
      “规则很简单,我们三人均可任意猜测同室之人在想些什么,而被猜的人只能用‘是’或‘否’来回答。”
      两个徒弟各自点头。一时间堂内静如止水,谁都没有先吱声。
      一行大雁嘎嘎叫着飞过。盖聂细微抬眼看去,又觉得有些不妥,马上收回眼神。
      “聂儿,刚才是否在想气候转凉,后山的枣、栗等果实,可以采收了。”
      “……是。”
      卫庄心中冷笑,师父可真是柿子专拣软的捏;师哥那点殚精竭虑宜室宜家的心思,这屋里有几人猜不到。
      “小庄,是否在想为师为图简单,才先去猜你师哥的心中所想。”
      卫庄先是不忿,老头这不是蓄意给人下绊子么!然而转念一想,人的思想如奔流洪水,哪里那么容易掌握;师父的一席话,则正是通过诱导,将自己想法疏导到一条固定的河道上。这才是他先猜师哥的真正用意。也是师父没有明确说出、却暗中指使的“揣摩”的更高一层境界。
      攻其必救!乖其所之!
      他转怒为喜,露出了然的笑容。“是。”
      然后他突然转向窗外,“咦,有只山猪。”
      “……”盖聂果然忍不住,被引着往窗外也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师哥方才是否在担心,有野兽进来,怕是要踏坏菜园。”
      “是。”
      鬼谷子眯眼不语。小子学得到快;只是还有些生硬。不料没过一会儿卫庄又“咦”了一声。
      盖聂居然还往窗外看。
      “师父可是在想,同样的招数是不能用两次的?”卫庄面露得色,笑意轻慢。
      鬼谷子老大不痛快地吐出一个“是”字。
      又过了许久。许久。三人大眼瞪小眼,那种互相制约的紧张感,令人如坐针毡,极为难耐。
      盖聂终于破冰发言,“师父,小庄,你们可是在想,已经到该用膳的时候了。”
      “是!!!”
      


      68楼2011-08-23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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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盖聂半夜起身过来换班,师弟早就不见了踪影。倒是留下满地枣核和一根竹简,说他筹备“中军”去了。
        盖聂对着蜡烛在房中枯守,同时也在思索这一次危机的缘由,可是思来想去,始终抓不着什么眉目。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突然被屋外不远处传来的嘶吼声吓了一跳。
        出门便见院子里凭空横了一条玄虎,硕大的身躯像岩石一样苍劲结实,双眼充血,咧嘴龇牙,似乎怀着深重的仇恨;他那天生王霸极尽倜傥的师弟踩在虎背上,一手 抱着一只猫崽子大小的小虎,另一手高高扬起水囊往嘴里灌。酒液像银线一样注入口中,有的顺着脖子淌进敞开的领口里……盖聂形容不来这副画面。假如他晓得一 些谷外的浓词艳赋,会知道有个词儿恰好,叫做风流。
        卫庄喝得痛快了,低头冲着盖聂露出一个粲笑。
        “师哥,我找了个看门的。”
        “……”你以为你脚下的是谁,大黄还是小黑?玄虎守门固然是很有威慑力,可是它会乖乖听话么?
        卫庄早看出师哥眼中的怀疑,正要说什么,脚下那只虎竟一下子发起威来——须毛怒张,长牙耸动,喉咙里透出危险的呜咽,似乎随时打算嚼肉吞血。
        “不要妄动哟。”卫庄掐着小虎的脖子甩来甩去。老玄虎马上低伏下来,乖的活像一张虎皮地毯。
        “师哥你看,有我卫氏一脉单传的驯兽秘技,怎样凶暴的野兽也能随意供人驱使。”
        “……”这是单纯的绑架吧!
        盖聂忍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小庄,你忙了一夜,是不是要再睡一觉解乏?”
        “我正有此意。”
        卫庄从玄虎背上跳下来,把像一团棉花似的小虎往师哥怀里一塞,得意洋洋地补眠去也。
        随着时节移向岁末,这山间的光景也越来越短;等卫庄一觉睡醒,竟然已经到了日坠西天之时。他推门而出,血色的残阳斜照着他的脸,有种令人振奋的煨烫。
        卫庄望向南面。仍是一派黄沙蔽天的单调景色,但他却仿佛看见了谷外的七国,看见了奔腾的战马,摇动的旌旗,交坠的箭矢,惨烈的厮杀。
        那里,才是我的归属。
        他一直很明白,自己从来就是那样的人;血液里天生流淌着杀戮和征服。
        这次鬼谷即将到来的“战事”,不管是不是因他而起,都将是一次绝佳的历练。
        ——至于那些儿女情思,只会使人软弱,必须变本加厉,趁早铲除。
        然后他脖子一转,发现盖聂背靠黑乎乎的看门虎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只小的,两虎一人都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瞌睡。白衣少年,玄色猛兽,强烈的黑白反差竟然形成一幅极为和谐的画卷,让人觉得无尽惬意和安详。
        卫庄摇头感叹,这警觉性,还真不敢把他们当精兵良将用。他无声无息地走到睡着的人面前,弯腰盯着那张脸——神鬼差使地,在那浅淡水色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然后他惊得自己跳了起来,连着倒退三步。
        心中仿佛有个小人正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大笑:卫庄,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是啊。我也——不过如此。


        74楼2011-08-23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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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诡道交锋
          凶险,来得无声无息。
          鬼谷子走后第三日,子时。一个幽魂一般的白影,从被鬼谷传人们视为极难突破的东面瘴气树林中款款走出。他远远望见一道竹篱圈着的几座木屋内透出灯火,遂闭 上双目,感受谷内各种气流的动向;然后选了一个上风口站定,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而精致的瓷瓶,拔开瓶口的软塞。从瓶中不断飘散出的细小粉末随风高低纷扬,逐 渐形成一整团绯红的薄雾。
          薄雾被风托着,忽急忽缓地向篱笆内移动——终于,将几座房屋连带院子全然笼罩在内。院内体型巨大的野兽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下了,沉重的身躯撞在地上,扬起尺把高的尘土。
          那人等待片刻,终于提步前行,进入院子、绕过看门巨兽,小心翼翼地向屋内窥探。一个人影面部朝下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动弹不得。但他还是很谨慎,又掏出一根竹管一样的东西,往屋内吹了几口。一股青白色泽的烟雾徐徐喷出,沉甸甸地弥漫在地上。
          倒地的人依旧纹丝不动。
          那人终于放心满意,收起竹管。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前脚迈入屋内、身体正对地上的“尸体”之时,屏风后面忽然嗖嗖嗖连射出三支飞箭,支支命中要害。那人惨叫一声仰倒在地,喷涌而出的血液接触到地上的白烟,竟然发出嘶嘶的怪响。
          而一直趴在地上的“尸体”却一跃而起。只见他脸上缠着奇怪的麻布,只留下一对异常明亮的眼睛。同时屏风后面也转出一个包着脸的人,手里握着弩机。两人急急 忙忙地挪走屏风,将门窗全部打开。一阵穿堂风过后,毒雾逐渐散去。而窗前几案上摆着的两盆柔弱的嫩草,原本紧紧闭合的草叶也一寸寸地舒展开来。
          “不用屏息了。”其中一个蒙面人盯着小草看了半晌,吐出一口气。
          两人分别扯下遮脸的东西,赫然是世间仅此一对的鬼谷弟子。
          “遇毒而阖、毒散而开,师父这两株神农草,可真是好用。”卫庄伸了个懒腰,“难怪那次我差点踩坏一盆,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神农草生性娇弱,极难成活。每天需以山泉活水浇灌两次,水多水少都不行;不可暴晒,亦不可完全不见阳光,每日只有卯时搬出屋外,不到寅时就得搬回来。”盖聂像背书一样流利地说道,“老实说,以前我也嫌它们太麻烦。没想到这一次,全靠它们才能脱险。”
          原来,在师父临行前点出“下毒、纵火”两大范围性攻击手段之后,鬼谷师兄弟便针对可能的各种情形做出了完备的防范。地窖储存了大量的清水和食物,藏书阁直 通禁地的密道里布满了机关。另外,卫庄把师父珍藏的奇花异草以及灵丹妙药什么的都搜了出来,让它们物尽其用。刚刚栽在他们手里的用毒高手万万没有想到,自 己精心炮制的毒雾刚一接触到房子,神农草的叶子便向屋内的人示警,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屏住呼吸、设下陷阱;即使他知晓对方提前发现了毒性,也无法料到竟然 有人能闭气这么久。这两大失察,足以令一个杀生累累的老江湖送了命。
          “就是不知道飞廉和恶来怎么样了。”盖聂担心地望向窗外。
          “玄虎是世间灵兽,没那么容易死的。再说,这人应该带着解药。” 卫庄在死人身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两个小瓷瓶,一个已经打开,另一个还密封着。他打开密封的瓶子嗅了嗅,放到一边。接着又摸出一卷极为精贵的羊皮纸,展开后,赫然是一副人脸的画像。
          “这是……我?”卫庄的手颤了。
          “应该是。发带上的花纹一摸一样呢。”盖聂指着画像的额头道。
          “……除了发带就没有别的一样了的吧!看那鼻子!那眼睛!那气质!!分明就是路边的农夫!!我绝不承认这人是我!!!”卫庄差点撕了手里的纸张,盖聂赶紧抢下来,“这个……画师的技术有优劣,但这不是重点;如果这张画真的是你的话,也就是说,此人竟是冲着你来的?!”
          卫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怎么会这样——”盖聂翻来覆去检查着画像,又在纸的背面发现了几个朱笔提的小字:黄金十万两。
          “这是……赏额?”他大为担忧地看向师弟,待要问什么,卫庄却忽然眼神一凛,用压得极低的嗓音轻道,“师哥,我们又有客人了。”
          盖聂侧耳倾听,同样轻声对答,“一个人。从西面来。轻功不俗。”
          


          76楼2011-08-23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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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速之客的速度很快。师兄弟俩刚把尸体拖到角落,还来不及打扫血迹,院外已经传来了与衣抉摩擦的风声。他们对视一眼,都听出此人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于是干脆也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手搭在剑柄上。
            木屋的门是敞开的,借着月色,院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来人头带一顶纱帽,身着玄色长衫,仆一见到门口立着的人,便蓦地停步拜倒在地。“卫氏属下,见过少主。”
            “魑叔,果然是你。”
            盖聂讶异地望向师弟。卫庄唇角依然挑起一抹轻笑,眼神却极为阴鸷。
            “你和他们一样,是来取我项上人头的?”
            “属下不敢。”那人的声线里藏着一缕并不难发现的颤抖。“属下只是来通知少主,这些人的来路的。”
            “哦,你和他们不是一路?”
            被唤作魑叔的人抬起头;盖聂发现此人长着一张如死尸般枯槁的面孔,但此时那张脸上的苍白和担忧,却不似作假。
            “我和他们出发的时候虽然是同路,但并不同谋。这要从少主半年前离开大梁说起——”
            “行了,进来说吧。”卫庄突然出声打断,扭头往屋内深处走去。黑衣人迟疑了片刻,只好起身跟上。
            “坐。”卫庄不但请人入内,示意他坐在蒲团上,还一反常态地端来三只杯子倒满,推到客人面前。 “你的嗓子哑了,喝口水再说吧。师哥,你也坐啊。”
            如此恭谦体贴的态度连盖聂都吓了一跳。客人更是受宠若惊地接过清水,战战兢兢地饮了一口。
            “半年前,主人离开大梁,我和火魅一时无处可去,最后决定还是先回秦国,探听玲珑居之事的后续。糟糕的是,当时我们做的事情有漏洞,竟然留下了活口;那人 逃回国内,将此事上报总帐,也就是秦王麾下的第一大****——罗网。罗网在六国之内一向张扬跋扈,被他们盯上的人,从来没有逃脱的;不想此次在大梁的势 力竟被人连根拔起,于是极为震怒。他们根据那个活口的描述绘出了一副主人的图样,悬赏百镒黄金求画中人的下落。后来——”
            “后来便有人密告,他们要找的人,在鬼谷。”卫庄也啜饮了一口清水,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仿佛谈论的俱是他人之事。
            黑衣人眼光躲闪,继续往下说,“正是如此。密告令罗网始料不及;鬼谷声名赫赫,又极为隐秘,即使是遍布精英的罗网刺客团,也不知从何下手。秦国又不可能真 的为了区区一个人出动大军漫山搜索。再后来,此事惊动了秦王座下执掌散布在六国的秘密斥候的尉缭子,由他主张,以十万两黄金和无数奇珍异宝为饵,招募天下 的江湖高手进入鬼谷、争夺画中人的首级。时隔半年,他们终于凑足了一支极为可怕的力量。我和火魅极为担忧,想要通知主人及早避险,可是我们也不知鬼谷位于 何处;属下只好毛遂自荐混入了这支队伍,希望能赶在其他人之前遇上主人。”
            “原来是这样。”卫庄给他添了点水,“其他人都是些什么人?”
            “一群人奔着赏金而来,自然不愿太多人分利;因此,队伍里的庸手尚未进入鬼谷就遭了他人暗算。最后只剩下功力最高的十人,算上属下,是十一人。”
            “你在这些人中,身手排行如何?”
            “属下惭愧,恐怕是……最末。”
            “哦?”
            “这十人中,有三个巫姓之人。据传,他们是殷商时代巫医之祖巫彭的后裔;巫医上达天听,下问鬼神,能祝人福疾,知人生死。”
            “不过是些擅长用毒用药的人罢。”卫庄挑眉。黑衣人艰难地摇了摇头。
            “虽然巫彭那些不过是传说,可这三人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神奇本领。属下亲眼所见,巫孟可与鸟雀对话,就是他探听到了鬼谷的确切方位;巫信、巫平都是用毒圣手,可在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其中之一?”卫庄向屋子的角落一指。黑衣人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尸体,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不错,此人正是……巫平。”
            “三天前,我们在屋后竹林发现了一具尸体,不知是否与你们有关。”盖聂忍不住插话道。
            黑衣人苦笑,“那人应该是巫孟。三日之前,我和他奉命先行潜入鬼谷一探,找到了此处。我怕他向毫无防备的主人出手,只好寻机杀了他示警。”
            “你倒有心。”卫庄浅笑,语调上扬。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
            “当时我本想留在这里等待主人归来,可是没等到主人,却差点撞见鬼谷先生。我怕惹他怀疑,只好暂时出谷与其他人汇合。今夜诸人都已出动,我才有机会抄近路先行入谷。”
            “姓巫的还剩下一个……其余七个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江湖上声震遐迩的‘十剑’。”
            


            77楼2011-08-23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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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剑?”
              “剑,是兵器之王。自古名士皆爱佩剑;江湖上用剑的高手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可是九州之内,有资格列入十剑的,却只有那十人而已。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踩着无 数对手的尸骨才有了今日的名声;哪怕排名最末的一位,也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顶尖高手。因为鬼谷派的剑术名声在外,所以秦国此次也刻意寻觅各地知名剑客,给 他们每人都送去一封铜管密信:十剑之中,除了排名第二的鬼谷子本人不知所踪,排名第四的道家逍遥子飘然世外,排名第五的墨家荆轲不愿为秦国办事之外,其余 七人竟然齐聚一处,不能不说声势浩大。”
              “师父?排名第二?!”鬼谷弟子们极为罕见的异口同声了。
              “……排行什么的,只是江湖人根据各种事迹和声望列出的,并不太准确,毕竟十剑之间还没有过一场直接的比斗。排名第一的,是一个来自古蜀国,在江湖中享誉 二十余载的‘剑圣’。此人名望极高,一身傲骨,自然不屑于那些赏金,却是为了与同样名满天下的鬼谷先生一较高低而来的。”
              “哼。荆轲都能排进去,可见这些人也不过尔尔。”卫庄极尽鄙夷地哼了一声,撑着膝盖站起来。“十剑?可笑。你出去告诉天下人,这世上只有两柄剑,一柄是纵,一柄是横。”
              盖聂原想说不可轻敌,却被师弟后面一句话深深地震撼了。他也站起身,直直地看进卫庄瞳孔深处;一时间两人都有种万籁俱静、只余彼此的错觉。
              就在此时,变数陡生。
              黑衣人突然一跃而起,积蓄全部内劲、向着失神的盖聂发出至阴至寒的一掌。这一式破釜沉舟,威力达到他毕生所学的顶点;一掌发出,连空气中微小的水汽都凝成了冰晶,寒力如利刃一般锥心刺骨;一旦命中,则神仙难救,必死无疑。
              卫庄大骇。实际上他对自家的两个属下早有怀疑,自“魑”字门客进门以来,他就一直暗中防范;之所以殷勤倒水相待,则是因为他在对方的杯子里下了一种名为 “西施”的奇毒。这种毒是鬼谷子的“老相好”(卫庄语)神女医仙精心炼制,中毒之后毒素潜藏在真气运行的经脉里,不运功则毫无察觉,一旦出手,则周身有如 万蚁噬咬,极为痛苦。卫庄的本意是试探来人的真实目的,如果他心怀歹意偷袭自己,就会毒发身亡;如果真如他所说仅仅是来报信的,自己便给他解药,还他一 命。
              他万万没有料到,魑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师哥。电光石火的一隙间,他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慎重,猛地撞开盖聂与其对了一掌。论内力他本高于对手,可惜冰魑是蓄 谋已久、倾力一击,而他却是仓促应对,招式、真气都没有调整到最佳状态;更可怕的是,对方不顾毒发强行催动掌力,西施毒在经脉中流转,有些竟然随着激荡的 真气楔入卫庄体内!
              四掌相对,两人都被击飞至几步以外。黑衣人体内毒发,又被卫庄重创,立即呕血不止。卫庄脸色灰败,胸口起伏,状况也极为不好。
              “小庄!”盖聂顾不得敌人,冲过去一把抱住师弟,想以真气为他疗伤,被卫庄制止。他自己点了胸前大穴,防止毒素蔓延全身;又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咽下,终于略为缓过气来。
              “少主……咳咳,属下……”黑衣人颤抖的手掌抹去下颌血迹,可惜来不及擦干,便有更多的血涌出来。
              “你不必多言。”卫庄扶着盖聂站直,“那个对罗网透露我在鬼谷的人,就是你吧。”
              冰魑汇聚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着,“……是。但,属下绝对没有……害少主……性命之心。仅凭……画像,如果改换发饰、他们绝对认不出……少主本人……”
              “我懂了。”卫庄危险地压低眼帘,“你既贪图那万两黄金,又不想背上叛主的罪名,于是决心弄个替死鬼,把他的首级带回去了事。”
              黑衣人惨笑,齿缝间溢出的鲜血已经淹没了他最后的言语。“鬼谷派……只有一人……”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卫庄却眨眼就明白了。魑魅等人也知道历代鬼谷派的传说;纵横两大弟子出山前必将有一场殊死决斗,绝无并存之理。作为卫氏门客,他们自然不希望卫氏唯一的血脉在这里断绝;所以便产生了替主人先行消除障碍的念头。
              奇怪的是,卫庄虽然通透他们的苦心,却毫无体谅之意,反而产生了一种切齿的愤恨。他冷眼看着昔日家族礼遇的义士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挣扎死去——掌力已经冲散 冰魑体内的毒性,到了这个阶段,即使服下解药也没有用了。可以说,在此人向盖聂出手的一刹那,就断绝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师哥,怎么能死在别人手里?!
              “小庄,你身体感觉如何?”盖聂手搭上师弟的脉门,心中一揪,“好厉害的寒力。已经侵入上焦,手少阴肺经为它所伤,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驱除的。敌人正在朝这边赶来,我们还是先避入禁地洞穴吧。”
              卫庄眉头紧皱,面色铁青地瞪着他;突然瞳孔放大,毫无征兆地扑地失去了知觉。
              他伤得远比表现出来的严重。
              盖聂大惊,顾不上收拾堂内的惨状,扛起师弟穿过机关重重的密道,进入禁地洞穴之中。他把卫庄摆出盘坐的姿势,运功助其行气吐纳,直到他呼吸逐渐平缓;然后 起身回到密道内,旋动某个机关——一道闸门从天而降,关闭时与洞穴周遭的石壁融为一体,将浑然无觉的师弟一个人藏在后面。
              盖聂深吸一口气。在卫庄为他挡下那一掌的瞬间,他便产生了这个念头。
              护鬼谷,盖聂一人一剑,足矣。
              


              78楼2011-08-23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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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攻心破军
                东方皆白之时,“十剑”诸人终于走出了这片荒漠。
                早有一个人,在道路的尽头等着他们。
                那是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一袭白衣,披散的头发用一根白底黑纹带子在额前系住。在他身后,仍旧晦暗的云天被晨曦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口;黄沙乱舞,赤霞行空,冥迷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是那样的干净,像一口山涧下的深潭,凝住了旅人的脚步,飞逝的光阴。
                “你们,都是来取卫庄首级的?”
                其实也不能这么一言以蔽之;悬赏的十万两黄金固然诱人,但是勇闯鬼谷击败纵横传人的传说也同样令人垂涎不已。反正不是名就是利,非常简单,非常朴实,不存在多么深刻的恩怨纠葛狗血八卦愁肠百结。
                听了少年的话,七人有的微笑,有的戒备,有的脸色不变古井无波,却没有一人出声回答。他们都看过那张悬赏画像,加上少年话语中刻意的留白,通通把眼前的人当作了目标。
                “……你们是打算群战呢,还是单个比斗?”少年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时,七个人尽管表情仍旧各自不同,却几乎人人在心中暗骂了——黑白不论,需知他们任何一人都是道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修为剑术已达巅峰的人物。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好生狂妄的小子!!
                天可怜见,少年盖聂并不是唐突狂狷之人。但,如果他畏战与卫庄一同躲在洞里,就无法得知敌人会分为几路、如何进攻,陷入全然被动的境地。比如说,万一这七 个人真的找到了禁地,同时对自己和虚弱的卫庄出手,自己哪有把握保护师弟无恙?为今之计,倒不如一个人吸引走他们的视线。他的头带是从衣服下摆上撕的,又 用墨水照着卫庄的“悬赏画像”绘上了类似的花纹。
                何况,他猜中对方既然号称“十剑”,想必个个都是妄自尊大的一方豪雄。又兼听了夜里黑衣人的介绍,他知道这些人也没有与他人分享那十万两黄金的兴趣。这样的人物,除了在不得已之时暂且联手,大部分情形下都是更愿意单打独斗的。
                “小子,你好像早就知道我等会找上鬼谷,不但不逃,反而留在此地,是何用意?”终于,一个粗声噶气的中年人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的一丝疑虑。
                “作为鬼谷传人,自然希望有机会领略天下至强的剑法。”盖聂说的振振有词。
                这明褒暗贬的口气。哟呵。
                七位武林前辈心里那个憋屈啊,恨不得瞬间拔剑劈了这小子。但大家都是阅尽千帆的高人,知道比武当前最忌情绪波动,于是一个个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不置可否。
                干瞪眼了一会儿,盖聂有些费解了;突然脑袋里灵光一现。
                “你们是无法决定出战的顺序么?”
                他问到了点子上。须知这被称为“十剑”的高人们心中也早在暗暗盘算:眼前的小子虽然够狂,但既然身为鬼谷传人,想必有他狂妄的资本。他打算以一对七,那么 越是先出战,赶上他锐气正旺,输赢越难以预测;越是后出战,便在体力、真气等方面占了优势,又已经窥见了鬼谷剑术的门道,相对来说越容易取胜;可如果出场 顺序太靠后,前面的人已经将他杀死取得首级,自己岂不是一点好处也捞不到?真真是前后为难。
                “不如你们抓阄吧。”白衣少年友好地建议道。
                不行了,好想抽他——高人们握剑的手在竭力忍住不要颤抖,不断提醒自己不可中了激将之计,要淡定。
                其实盖聂心中完全不曾有过什么怒而挠之的策略,只是坦白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与此同时,他自己尽可能地平心静气,将内力调整到最充沛的状态。
                至少,要坚持到小庄醒来。
                


                79楼2011-08-23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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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阳人冯甲,来领教阁下的纵横剑术。”终于,一个耐心耗尽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合着鞘中宝剑一抱拳。此人蓄着一部连鬓美髯,锦衣高冠,饰品考究,似乎家业不凡。
                  盖聂拔剑行礼,摆了个毫无特色的起手式。然而对手没有直接飞身攻上,反而在原地抽剑挥舞起来——一时间寒光凄凄,剑影霍霍,活像一团白色的棉絮四面护着剑客本人;然后整个向着盖聂的方向压过来。
                  原来,此人使的正是一套“飘絮剑法”。这种剑法细腻狠毒,守中有攻;剑招密集得水泼不进,难寻破绽;若是被那团看似柔软的“飘絮”包裹在内,便会被闪电般 地连刺几十剑,全身各处都是血口,死状甚惨。盖聂凝神看了片刻,突然撤后两步,然后,同样将剑在周身舞得赫赫生风。其余六人见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同样的飘絮剑法!
                  为什么他也会?比所有人更惊惧的是冯甲本人;当年为了独霸这一套稀世的剑技,他不惜暗施诡计将整门的师兄弟屠戮了个干净——谁能料到十余年后,世间竟有一个少年,一出手便使出了飘絮剑!顿时,他的脑袋里产生了“冤鬼索命”“借尸还魂”等等不着边际的想法,把自己唬得不轻。
                  盖聂自然不是鬼魂,也没有其他几人猜想的那种瞬间就能学会他人招式的通天本领。之所以如此对招,则是因为师父曾经给他演练过一套非常类似的剑法;不过很可惜,当时鬼谷子是作为反面典型教的。
                  “纵剑术但求其实,所追求的是最简约、最有效的剑法;能以一剑解决对手,就绝不出第二剑。”师父当时边说边把类似“飘絮”的一套动作教给他,然后又一剑破 了他的诸多防御。“世间有许多华而不实、招式繁琐的剑术,在那样的剑客手里,有太多的冗余动作,完全禁不起真正高明之人的一击。”
                  此时此刻,盖聂却动起了反过来的脑筋;他也知道,自己即将遭遇的是一场车轮战、消耗战,因此不能过早地在观战的敌人面前泄露纵横剑术的实质;而在招式上取 巧,不但能起到克制对手的作用,还能节省内力。旁观众人只见两团银白的剑光徐徐切入了彼此,战圈之中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却一时分辨不出高下。
                  盖聂这人说也奇怪。平日里他的思想端庄正直到不行,坦荡的程度简直令所有心怀戚戚之人自惭形秽;然而一旦拿起了剑,顿时一派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虚虚实实 变化万千,对招式的运用更是到了水**融、不辨有无的地步。想来也是,如果他在比剑的时候也只懂得大开大阖,一攻一守,早八百年就被卫庄踩在脚底了。
                  此刻冯甲心中忐忑,招式愈显凌厉,而对全局的掌握却渐渐失了分寸;盖聂沉着应对,忽而脑袋里又冒出一个几乎有点儿阴损的点子——他体内真气早就到了收放自 如的境界,被他暗中一缕缕逼入三尺青锋内、将发未发,却在剑的最前端,形成了约一寸长短、透明如蝉翼却锋利更甚于剑刃的青芒!
                  高手对阵,差在毫厘。冯甲本来就心慌意乱,未察觉对手的武器在瞬间增长了一寸。就是这微小的一寸,绝了他的活路。只听一声惨嚎,他被盖聂舞动的“飘絮”之光笼罩在内;寒光撤去之时,全身上下几十个血口同时淌出刺鼻的血液,竟成了一个鲜红的“血人”。
                  讽刺的是,这种死法是冯甲剑下亡魂的惯例;不想这一次终于回报到了他自己身上。
                  一战立威,余下的六大高手个个默不作声。他们全都从中途便看出了冯甲的败象,大多数也辨认出盖聂使的并不是飘絮剑法,只是疾光剑影的风格类似、却一举攻破了对手的心防而使之疏于应对;只有两人真正识破了“剑芒”的玄妙,惊骇的程度更深一层:这少年,不简单!
                  此时一个脸颊黑瘦却骨骼长大的汉子蓦然拔剑出阵,微微点头权当施礼:“在下秦人孟亿,请教鬼谷派的剑术。”
                  孟亿此人在十剑中排名第九,却是唯一的行伍出身;当年他不过是秦营中的一介步卒,却屡在战场上斩首立功,在军营的技击较武中也数次胜出,做到百夫长、千夫 


                  80楼2011-08-23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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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卫庄将真气在周身运转过三十六个小周天,觉得清醒了许多。一睁眼,咦,师哥没了。
                    他不会打算一个人出去对付所有人吧。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从脑袋里冒出来,却越发觉得确凿无误。别看盖聂平时人畜无害,一旦他的呆愣发作,连自己和师父都不一定扛得住。
                    卫庄颦眉起身,在狭窄的洞穴里环视了一圈。看样子,这里是禁地。师哥把他藏在这里,自己又会跑到哪儿去呢?
                    刚想到这儿,“正面迎敌”四个大字又跳出脑海,清晰可闻。
                    他扶住额头,一阵无力。
                    希望自己赶得及才好。
                    此刻,盖聂正聚精会神地与“十剑”中除“剑圣”之外的最后两人缠斗。
                    这两人一个叫昭兰,楚国人,使一柄巧夺天工、切金段玉的吴钩。另一个是十剑中唯一的女剑客,据说是当年助越王勾践练兵破吴的那个白猿越女剑的传人,江湖中 人都呼之为“小越女”。她的实力十分可怕,许多中原豪雄都因为轻敌,做了她的剑下亡魂;仅仅因为身为女子,才在“十剑”中排行最末。
                    那个昭兰在剑客中也算是一奇:一般来说,武功修为达到“大师”级别的高手,总是喜欢摆出一副清心寡欲、出离世外的样子(至少在人前是如此)。可是这个昭兰 却反其道而行之,既贪财又好色,而且毫不加掩饰。怀王之后楚与秦举国结下了血海深仇,可他却心安理得地替秦国办事,只为了得到那些重金和异宝。这一路上, 他时常涎皮赖脸地接近挑逗小越女,可惜那女子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功夫又高明,一时近不得身;待到真正入了鬼谷,他又对着盖聂留了一地的口水,心中感叹如 此尤物,若是能带回家中,脱一脱搁在卧房当个摆设也是好的;偏偏脑袋值十万两黄金,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后来盖聂连杀三人,败一人,昭兰才彻底慌了。此 时抽身而退却又十分舍不得,于是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指着小越女对盖聂道:“兄台有所不知,这位是我娘子,我们使的是雌雄双剑,所以一向是一同出战的。 但是我们二对一对足下却是有些不公,能否让我们也和刚才那位胜七兄弟一样,与足下立个约,这一战只分胜败,不论生死;一战之后,立即离谷。”
                    盖聂从地上捡起一把某个死人的剑,竟比自己原来的那柄青锋更为趁手,想必是请高人打造的神兵利器。于是点头道,“可以。”
                    小越女心中气结,可惜她细细推敲了盖聂之前的几战,心中忐忑不已,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取胜的把握;又见昭兰挤眉弄眼,便不吭声,表示了默许。
                    这两人都来自荆楚之地,虽然并不熟识,但剑法的路数毕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很快便配合起来,一人主攻、一人主守,进退默契,很难对付。然而盖聂此时也不再 顾忌被人看出纵剑术的门道,而是尽情施展师门绝学,被两人围攻亦不见慌乱。他时而出剑如岚,时而抱剑凝立,然而每出一剑,必然破解一处危局,或者点中一门 两人不得不守的要害,完全将对手牵着鼻子走。纵剑术之“精、巧、利、决”四字,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约摸过了百二十招,盖聂终于找到一个最佳契机,手中长剑架上了女剑客的脖子;昭兰以越女为挡箭牌从左侧奇袭过来,被他一指弹中了吴钩侧面,震得半臂酸麻;而盖聂刚好左手扳着小越女的右腕,使女子手中细剑斜指着昭兰心口。
                    越女皱眉,昭兰长吁,但最后都还是悻悻地承认:“我们败了。”
                    盖聂想了想,并没有立即撤下剑,反道:“请你们立誓,终生不再踏进鬼谷。”
                    “这又是从何说起?兄台方才也没让那个胜七发这样的誓嘛。”昭兰不满地嚷嚷。
                    盖聂心想我这不是才想起来么,暂且退敌不如永绝后患啊。但他嘴上只是继续说着:“我鬼谷派一向出离世外,不愿与江湖人妄动干戈;请立誓。”
                    昭兰见他神色没有刚刚对战时那么凌厉,反而有些温敦柔和,认真说话的时候一对深如秋水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禁更加心痒难耐;心思转动间手指微微一拨——那柄吴钩的剑柄里,突然嗖嗖嗖飞出三根细巧的黑针!
                    江湖上从未有人知道,昭兰的剑上竟有这样的机括;实际上,见过这招的人都已经死了。
                    


                    83楼2011-08-23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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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朝云暮雨
                      “师哥,师哥!”
                      小庄?
                      盖聂从头痛欲裂的混沌中捕捉到一丝清明,睁开双目,只见师弟熟悉的轮廓横在眼前,异常有力的双手掐在他的双肩之上,简直连骨头都要捏碎了。
                      小风飕飕地吹,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然后便察觉到自己浑身怪异感觉的由来。
                      “我的衣服呢?”
                      “不是我脱的,是他。”卫庄放松双手,扭头示意;而盖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然留下一溜乌青的指印。
                      盖聂转头,发现一个人被一柄长剑钉在树干上,脸上凝固着狰狞的表情;刀口从脖颈一直开到腹部,内脏肠子都流了出来,死状极惨。
                      “……一不小心手重了点。”卫庄咬字的腔调,却绝对不像是不小心,“这大概就是那第三个姓巫的。你中了他的毒。”
                      其实这位巫信大师好生委屈。此人一生醉心于各种天下奇毒,对世人贪恋的爱憎欲痴没有任何兴趣;一刻之前,他用一阵无色无味的毒烟放倒了盖聂,一时兴起想剖一副活人心肝做药引;而扒衣服,只不过为了下刀方便点。不想这引人误会的一幕恰好落在赶来卫庄眼里。
                      卫庄看到的画面就是一个白衣人骑在昏迷不醒的师哥身上,上衣已经扔到一边,双手正要去扯腰带——顿时犹如一个惊雷劈在头顶,浑身的血液喧嚣沸腾着几乎要破体而出。他双目尽赤、人剑合一,剑气犹如脱缰的野马奔腾而去,正是一式“断魂无归”。
                      这一招的壮怀激烈之意不下于 “龙渊”,却因着卫庄本身的气质带上了别样的狠绝味道。饶是巫信这样本身就是武学大家又兼擅长各种奇诡之术的巫医之后,在那一瞬却也只能两眼发直地看着向身前空门捣来的冷锋;剑虽未到,死意已经蔓延开来。
                      来不及。
                      他想不出,自己生平所见之人中,有何人能挡住这一剑。即使他见识不算短浅;即使他曾与“十剑”那样的顶尖高手辗转同行。
                      那道冷光戳进了他的小腹,穿透然后钉在背后的树干上;握剑的手依然不罢休,反而带着难以置信的恨意反手向上方顿挫划开,一束束肌骨分离的呻吟低微又遥远,简直不像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直到巫信带着临终前的一丝震惊一丝费解死得通透,卫庄才觉得头脑渐渐冷却,只是皮肤表面浮着一层虚汗。他几步跨到不省人事的师哥身侧,掐着肩膀一阵摇晃;万幸的是,盖聂毕竟功力深厚,没过多久便悠悠醒转。
                      “小庄,我……没有脉了……”盖聂还有些晕着,左手搭着卫庄的右腕,喃喃地说。师弟觉得手臂上跳起一根青筋。
                      “啊!刚才好像动了一下,难道是回光返照……”盖聂继续自言自语。
                      卫庄没理他,从怀中摸出个小包;那是他从禁地离开之前就考虑到可能遇到这种情况特意顺出来的。打开以后全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有清热解毒的,止血化淤的,行 气止痛的,归元转圜的……卫庄不通医道,只好每种颜色挑出一枚全部塞到盖聂喉咙里,噎得人差点背过气去。然后他不由分说地双臂一卷,将师哥锁在怀里,如同 踏火蹈刃一般急吼吼地向住处冲去。
                      一路上盖聂被颠得昏昏沉沉,直到后背狠狠撞上了床榻,他才终于意识到,小庄好像有些不高兴。
                      


                      86楼2011-08-23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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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谷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师父没有忘记两个弟子的过错,一个被罚去山里担柴百斤,另一个负责将之前藏入禁地的典籍重新晾晒归类。但是比起他们闯的祸来说,这么一点处罚实在是好比杯水车薪。
                        “秦国的人,还会追杀小庄么?”盖聂私下问师父。
                        “不会,为师已经让他们认为得到的是假消息,认错人了。”鬼谷子正色道,“秦国侵吞山东之意日渐明晰,断不会为了区区一人大费周章。只有一事让老夫有些在意——”
                        “师父请讲。”
                        “荀卿的弟子李斯,如今在咸阳仕秦。此子通机谋,擅权术,城府极深,策算无穷,绝非池中之物。将来你们无论出仕哪一国,都要小心堤防。”
                        盖聂点点头,把炖得烂烂的羊腿摆上桌,又在一侧放上羊肉汤、面饼和腌萝卜。
                        这桌上的肉食来历也颇不凡。这几日卫庄都在山中打柴,并没有去狩猎;然而清晨盖聂一推开门扉,便总能发现院子里摆放着刚刚咬死的一只黄羊两只狍子三只野兔 什么的。原来,玄虎母子被卫庄灌了一通从巫平身上找到的解药胡乱救活以后,竟然从此认他为主,俯首帖耳忠心不二;即使被鬼谷子嫌弃太占地方而赶回了山里, 还隔三岔五不辞辛苦地叼一些猎物送来。这等愚忠让盖聂看得内心五味杂陈;乃至多年以后他见无数能人异士竞相折服于卫庄的铁腕之下,还常常有一种给他们讲两 只老虎的故事的冲动。
                        “我回来了。”卫庄撂下柴担,象征性地向着师父一礼,然后火速冲到一鼎羊腿肉面前坐下,目光笔直而坚定。
                        “仅仅两担柴枝却花了这么久;小庄,你可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么?”
                        “弟子不敢。”
                        不敢才怪。鬼谷子腹诽着透窗望去,屋外铅灰色的天幕沉甸甸得像一场灭顶之祸,不过终究只是降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89楼2011-08-23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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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y


                          90楼2011-08-23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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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楼2011-08-23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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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聂一阵紧张,赶紧追上师弟的步子,“小庄,你不会——要下山吧?”
                              卫庄轻笑一声摇摇头,让他勉强放下心来;雪中逛逛云梦山可以说别有一番情趣,只要小庄别再去韩魏都城之类的敏感地界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林间穿过,呼出的一团团白雾像流云一般连为一体,速度极快又有种闲云野鹤般的悠然意境。雪落无声,而盖聂心中却有别样的心思转动不休,像沾衣的雪片儿一样黏呼呼的。
                              有些事情很难当做没发生,与其放任它们折腾自己,还是问清楚原委比较好。
                              “小庄,你记不记得,几天之前,师父刚回来那天——”
                              “嗯?”卫庄十足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其实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那天,师父还没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咬我?”
                              “……”就师哥这种白纸一般的脑袋,糊弄过去应该很轻易吧。他想。
                              其实卫庄当初被打断的时候,心中也是充满了强大的不甘和怨愤的。但是在听说了师哥与几大高手的接连对决之后,他逐渐变得冷静甚至阴暗起来,争较之心也越来 越明晰;一个声音在心底嘲弄般地反复诘问:“面对这样的对手,你又有几分取胜的把握?三年期至决战之时,活下来的,会是谁?”
                              于是,他把这次的偶然当做一种天意,警告自己切切不可再泥足深陷下去。与师哥朝夕相对之间,又恢复了月前的那种刻意疏离和冷淡。所以,如今他也不愿意在旧事上继续纠缠。
                              “当时我怒火攻心,失了神智嘛;师哥你大人有大量,多担待些。”
                              “不,那个,我的意思是,后来——后来你又为什么要摸我……那个……”盖聂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觉得与其像上次在悬崖下面那样不明不白好几个月,倒不如咬牙坚持,求个水落石出。
                              卫庄心里骂了一声还真是不依不饶,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那有什么,半年前在大梁,我中毒发作的时候,师哥不也是把我全身都摸遍了么。”
                              盖聂一想确有其事。不对,好像有哪里微妙的不同。
                              “但……”他但了半天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卫庄却不给他转过弯来的机会,对着前方遥遥一指,“到了。师哥可还记得这里?”
                              “这里是,几个月之前的那个山寨?”
                              “正是。”卫庄停步道,“当初我们攻上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寨子好像缺了点什么。这伙山贼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犯下几桩大案才引得县上悬赏通缉的,布告上说 他们抢劫了许多路过的行商和某个达官贵人的车队,可见他们绝对收获颇丰;可是当时我进屋搜索,并没有找到多少值钱的物事。据我推测,这寨子的附近一定有个 隐秘的藏宝之地。可惜回去以后就是玄虎测试,我一分心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最近才重新想起来。”
                              盖聂恍然大悟,“这些天你之所以日日在山中耽误这么久,就是想找到这个宝库?”
                              “没错。”卫庄边说边走,手抚上了一侧有些残破的辕门,“还有,你不觉得这个地方的布置,仿佛太精妙了些?”
                              盖聂仔细看去,不禁微微点头——的确,这山寨看似古旧,其实布局十分完整,数十座木搭的小楼爬山而起,错落有致;外有高墙深壕,四角的瞭望箭塔更是牢固而实用,隐隐形成了某种守势。
                              “这样的规模,绝不是一伙流窜的亡命之徒几天功夫就能造出来的。”卫庄道,“规整的结构,独具匠心的阵型,藏于深山的隐秘,师哥,你可想到了什么?”
                              盖聂眼前一亮。“墨家,机关术!”
                              “没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原本是墨家的一处隐秘据点,后来不知为何被荒废了。经年隔月,这个地方被一伙草寇偶然发现,又被他们鸠占鹊巢,当作了大 寨。”卫庄抬头眺望寨子内部,却没有继续往前走。“我想,这伙人恐怕也利用了这里原有的墨家机关,把抢来的财货藏在一个十分稳妥的地方。寨子里面我都找过 了,没有发现。所以我又在附近四处搜索了几日,最后就在这山腹北侧,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山洞。”
                              “那小庄你进去找过了没有?”
                              卫庄摇头轻笑,“以墨家一贯严密谨慎的行事,藏东西的地方一定设有机关陷阱。所以,不得不借用师哥你了。”
                              


                              93楼2011-08-23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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