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故青人)
歌舞升平。
男子端坐在木桌这方,那厢白衣少年轻轻抿着醇酒。月露披了一身一地,圆形的镂空窗,泄露进了一轮莹莹满月。沿着缝隙飘进了桃花瓣,纷飞看落在他们的发间、衣上。
这位,还没请教尊姓大名?男子自顾自地斟上一杯酒,被月辉染得微蓝的液体里倒映着杯弓蛇影,一饮而尽,杯沿依恋着花瓣。
白衣少年映着月色慢悠悠地放下青花酒杯,虹殇,阁下呢?
男子抱抱拳,算是尽了江湖人见面的礼数,骆子少。
虹殇修长的手指轻勾着壶把,半杯寒洌。花瓣不知何时已静浸在酒中,铮铮地折射开浅浅的玉芒。于是轻笑,捻起酒杯,微倾斜几分,那荡漾着寒光的醇酒混着倒吐的芬芳,花瓣轻颤。水波琉璃色,从青玉杯壁上滑滴滚落的酒,洒尽了。
古镂月窗台上,覆满了酒。一片花瓣在酒上悬悬地浮动。少顷,那滩酒如镜,起了些波纹。
少年持杯的手不由得一抖,窗外不远处的亭台楼阁笼罩夜雾下,一个浅青的身影只留下半道清风。他的视线遥遥地黏贴那半盏清幽,一瞬间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迷离的模糊里月露洒了满身的水酒。空旷的琉青二楼,只有中央纱帘萦绕的小台,铺满了厚厚的花胭,一架缺损的古琴银弦尽断,约瑟中好似铮铮作响了起来。
虹殇斟了酒,含笑着和骆子少碰杯,那缕青烟划过之时的余香悄悄萦绕于心头,堵塞住了毛孔,满月星辉锦桌前,白衣胜雪。
骆子少问,虹少侠夜访琅琊府,是干什么去的?
虹殇浅浅地抿了口酒,恢复如常地反问,那么阁下又是去干什么的?
对方咯咯地笑了笑,脸上藏不住的愠色,我是去借兵的,但是琅琊王死活不肯见我。说罢重重一拍,震得杯中晃出了液体。清澈溶月的香酒粼出了一幅丝帛画,画中少年如妖的眉眼,随酒气浮动而掀起了千层浪。
虹殇道,骆兄去借兵,是要打仗?
骆子少点点头,眼中神采熠熠却又满腹不平,双瞳中迸射的晶点让白裳少年不觉得眯了眯眼睛。
那双黑得深沉的瞳孔深处,微微的蓝色星光如同泅透的水琉璃,烟云肆意。
那为何琅琊王不肯见你,你扮成女子也不必吧…少年眨了眨眼,那点幽蓝瞬间泯灭,溃散在瞳底。
骆子少抚着额头,仰脖就将美酒一饮而尽,眉头紧蹙着纠锁心事,大拍大喝着绞碎了圆月影景。周掌柜!再来一壶……
虹殇修长细白的手按住了他的动作,朦朦胧胧里细碎的脚步已经踏楼而来,白裳少年零落了一身华美,眼中轻缓地竟泛起了些许温婉,骆兄,多酒伤身。
那厢一个身影已经盈盈走了上来,纤纤玉手托着一只火红妖鸾的玉壶,沐浴过的美人黑色的雾发荡着稀薄的水汽,秀唇上只是淡淡地抿了红胭,左眼的泪痣放佛染光,原本暗红的色泽此时竟娇淫欲滴,与手中的火凤映辉勾魂。
丁墨柔福了福身,两位还需要酒嚒?语气平淡,眼神却紧紧萦绕在白衣少年身上,久久不散。
骆子少眼中精光一闪,朝虹殇挤了挤眼神,伸手请丁墨柔同饮。
少女矜持地笑了一下,一身风雪褪了三分。